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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歷山大遇險記


   
1

  正午,祠堂前聚滿了鄉紳父老以及百姓,駐守的軍隊也來了,是隨阿歷山大來的,眾多士兵在旁邊,阿歷山大固然威風,老杜也洋洋得意起來。
  鞭炮正在燃燒,輝煌耀目。
  阿歷山大在眾士兵簇擁下傲然看著那燃燒著的鞭炮,的确官威十足。
  蘇姍自然与有榮焉,老杜亦不由挺胸凸肚。
  那邊眾鄉紳父老都露出必恭必敬的神色,鎮長楚大爺亦是一臉誠意,仰望著那燃燒著的鞭炮,倒是站在他身旁的堅叔若無其事,悠然自得。
  阿光、阿麥等徒弟看見師父這樣鎮定,當然亦放心不少。
  鞭炮燃燒盡了,楚大爺率先鼓掌,一臉笑容:“好了好了,舊的去了。新的來,坏的去了,好的來。”
  這已是老話,每一個新官上任都是這樣說,老杜、阿歷山大卻是不知情。
  “說得好啊。”老杜連忙拍掌:“老板,中听。”
  阿歷山大當然中听,微微一笑:“鎮長到底是鎮長,的确有眼光。”
  楚大爺皮笑肉不笑的打一個“哈哈”,旁邊阿光心直口快,忍不住開口:“老話了,那一個新官上任他不是這樣說的?”
  楚大爺一听一張臉馬上沉下來,那邊堅叔連忙喝一聲:“阿光!”
  阿光看看師父,垂下頭,楚大爺目光接落在他面上,一聲冷笑:“沒上沒下,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好沒規矩。”
  阿光看看堅叔,欲言又止,那邊阿歷山大已向這邊走來,一面提高嗓子:“听說這個地方是非常迷信的。所以我這個受過西洋高級教育的人,上任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打破傳統,解除迷信。”一頓才接下去:“也所以,我以身作則,一會便搬進這儿你們認為最厲害的鬼屋居住。”
  絕無疑問,在他上任之前已調查清楚有關這個地方的一切,到達之后,短短時間之內又花過一番工夫打探,所以才有這番話。
  楚大爺、堅叔等听說都不由怔住。
  阿歷山大也就在阿光面前停下,手一指:“你,替我搬行李。”
  “我?”阿光呆一呆:“我可不是苦力。”
  阿歷山大冷笑:“我是官,這儿的人都要被我管,叫你做什么便做什么。”
  所有鄉民立時一陣私語,他們原以為來的是一個愛民如子,親切開通的好官,現在一見官腔十足,當然大失所望。
  阿歷山大可不管那許多,隨即踱開去,楚大爺看著搖頭,耳語堅叔:“這個人真是不見鬼不怕黑。”
  堅叔目光一轉,無可奈何的一聲歎息:“新官上任三把火,鬼見了也害怕。”
  阿光那邊卻正在問阿麥:“大師兄,他說的那間鬼屋會不會是那一間。”
  “除了那一間還有那一間?”阿麥陰森森的一笑。
  阿光不由打一個寒噤,自言自語地說:“光天化日之下,大概不會太凶吧。”
  阿麥仰首望一眼:“這里還有許多行李,到你閒下來,不入夜才怪。”
  “那怎么是好?”
  “最好當然是准備一些對付鬼的東西,可是那么凶的鬼,應該准備些什么?”阿麥抓著那一頭亂崗發。
  “問師父……”阿光方待舉步,已給阿麥抓住肩膀。
  “不用,省起來了,最管用的還是童子尿。”
  “童于尿?”
  “你知道什么是童子?”
  “不就是小孩子了。”
  “那么童子功就是小孩子練的武功了?”
  阿光恍然大悟:“這個童子尿也容易。”
  “你怎能夠肯定你自己是否童身?”
  “這可以肯定的。”阿光顯得有些難為情。
  阿麥瞪著他:“你?”
  阿光一張臉脹紅起來,阿麥脫口大笑:“別的人我會怀疑,你啊……”
  笑語聲未已,所有目光已移到他身上,阿麥慌忙閉嘴。
  “沒規矩!”楚大爺又是這一句。
  堅叔當然只有搖頭,他雖然不知道阿麥因何大說大笑,但這种場合,的确是很沒規矩。
  阿歷山大官架子擺完,一頓歡迎宴吃下來,已經是初更時分,他倒是以身作則,酒喝得很少,也不讓老杜喝得很多,所以到席散,還是很清醒。
  也所以他并沒有忘記阿光這個苦力。
  阿光的身上也只是多了一個瓶子,載著他排出來的真正童子尿,多了這一瓶法寶,他的膽子也大起來,令他心惊膽跳的倒是那輛怪物——汽車。
  他站在車旁的鐵板上,一雙手抓穩了車子,唯恐摔下去。
  老杜看在眼內,也是有心跟他開玩笑,將車子左一轉右一轉的,嚇得他一顆心几乎掉了出來。
  隨行的另一個真正苦力福水倒是沒有這种威脅,他根本不上車子,只是跟在汽車后面跑。
  這個福水五短身材,嘴臉看來很滑稽,气力倒是不小,平日喜歡喝酒,也喜歡賭錢,所以身無長物,因其他苦力不肯接,這個工作他硬著頭皮也答應下來。
  唯一令他放心的就是同行的阿光是堅叔的心愛弟子,在他的眼中,高大威猛,就算茅山術沒有學得多少,也已令他很有安全感。
  可是對那輛怪物他還是怀有很大的戒心,怎也不肯上車子,宁愿跟著跑。
  今夜的風很大,吹得地上的落葉不停飛舞,那些破爛的招牌更就不停的作響。
  到了將軍府那條街道,气氛就更是陰森。
  將軍府占地甚廣,周圍也有民居,但都已搬走,顯然將軍府的鬧鬼并非傳說。
  車子在將軍府門前停下,阿杜、阿歷山大、蘇姍、阿光等先后下了車子,福水也喘著气的跑到了。
  他累得要命,隨即抓著車子拼命的喘气,阿光看著他,又看看那輛車子,嘟囔一聲:“這怪物其實也并不太快。”
  阿歷山大听說瞪了他一眼,目光才回到將軍府上。
  將軍府的构匾經已金漆剝落,但字跡仍然分辨得出,石階殘破不堪,兩扇朱漆大門看來仍然非常穩固,石階兩旁的兩座石獅也是殘破中仍見气勢。
  老杜方才喝了几杯酒,所以擔子也好像大了不少,左看著,右看看:“老板,地方看來還不錯。”
  阿歷山大瞟他一眼:“還不錯?你進去看過了?”
  老杜搖頭:“表面看來,不像是鬼住的地方。”
  “胡說八道。”阿歷山大冷笑:“你相信有鬼這种東西?”
  老杜“相信”兩字已到了嘴邊,看看阿歷山大,連忙咽回去,轉答:“不相信。”
  語聲甫落,突然一聲“當”的鑼響。老杜一嚇,惊呼失聲,一下子跳起來,摟住了阿歷山大的脖子,阿歷山大很自然的將老杜抱起來。
  蘇姍一樣嚇一跳,一下子摟著阿光,溫香軟肉,阿光立時呆在那儿,那里還知道什么恐懼。
  福水是最害怕的一個,惊呼聲中兩條腿展開,一溜煙的跑得沒影沒踪。
  他絕無疑問已非常疲倦,可是這下子兩條腿展開,一竟然快得像一匹馬。
  沒有人理會他,一惊之后回頭,只想看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
  他們一回頭便看見打更六,就像其他更夫一樣,左手拿著更竹更鑼,右手鑼棒子一轉,敲在更的上,連敲兩下,一聲:“二更天了!”
  語聲有如破鑼,叫過一聲,踉蹌著腳步走開。就是不看他腰帶上挂著的酒瓶,只看他一臉醉態,再加上這醉步,已知道他喝過不少酒。
  老杜傻了臉,待打更六經過才嚷出來:“這小子,可是要嚇破我的膽子。”
  阿歷山大冷笑:“你的膽子這么小?”手一松,老杜立時摔在地上。
  蘇姍這時亦如夢初覺,俏臉微紅,從阿光怀中掙出來,她雖然思想開放,但這樣子投怀送抱,到底還是第一次。
  阿光仍然是張著雙手,在他來說,這种經驗也還是第一次,當然回味無窮。
  蘇姍身子一穩,看見阿光仍然傻瓜那樣,一聲輕笑:“你怎樣了?”
  “我?”阿光立時亂了手腳,尷尬的一疊聲:“我……我拿行李去。”
  他連忙把行李抓起來,左一件,右一件,全都拿在手里,看樣子更笨拙了。
  蘇姍看著不由又輕笑一聲。
  她笑著的時候更漂亮,阿光看在眼內,不由又呆住,然后蘇姍移動一步他便移動一步,游魂似的。
  阿歷山大沒有在意,往門上再看一眼,拿出一支香煙銜在口里。
  老杜這時候已爬起來,一眼瞥見,連忙上前剔著火柴替阿歷山大燃著香煙。
  阿歷山大抽了一口煙。才吩咐:“阿杜,進去!”
  “進去?”老杜嚇了一跳:“真的進去?”
  他的膽子顯然并不大,被打更六一嚇,只差一點沒有破膽。
  “你害怕?”阿歷山大接著問。
  “不……不……”老杜手忙腳亂的拿過一盞油燈,踉蹌看上前。
  他上了石階,再看阿歷山大一眼,才無可奈何的伸手將門推開。
  門開那一聲有如鬼哭,老杜不禁毛骨悚然,又再看阿歷山大一眼,還未開口,阿歷山大已走上前來,一面搖頭:“看你的樣子,若說你上過戰場,那一個會相信?”
  老杜苦笑:“戰場可不是這樣子。”
  “廢話,進來!”阿歷山大腳步舉起。
  老杜無可奈何的舉起油燈,走進將軍府。
  這時候夜已深,長街寂靜,偶然一兩聲狗吠,令人听來當真是心寒。
  將軍府內蛛网塵封,當然更加陰森,老杜左一望右一望,唯恐惡鬼會出現似的。
  阿歷山大咬著香煙,還是若無其事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鬼怪辟易,他事實從來沒有見過什么怪事怪物,當然對任何環境都沒有畏懼的感覺。
  入門是一個大天井,有練功的木樁石樁,還有兵器架,石鎖石輪,一看便知道這個將軍府的主人有名有實,本身是一個練家子。
  蘇姍跟在后面,阿光是最后的一個,他才進門來,那兩扇大門無風自動,自行關上。
  阿光腦后沒有長著眼睛,當然看不見,到兩扇大門“轟”地關上,不由嚇一跳惊呼起來。
  阿歷山大、老杜、蘇姍三個亦同時一惊回頭。阿光聳聳肩膀,表示不干他的事。
  阿歷山大,悶哼一聲:“粗人到底是粗人。”
  老杜隨即手摸槍袋,瞪著阿光:“再開這种玩笑,給你一槍。”
  阿光只有干瞪著眼睛,老杜接著回向阿歷山大:“老板,別為這种粗人費心,我們過去。”
  阿歷山大點點頭,繼續前行,蘇姍看看他們,輕步走到阿光身旁,上下打量了阿光一遍:“你根本空不出手來,沒有可能是你將門關上的。”
  “可不是。”阿光笨拙的回一句。
  蘇姍目光轉到門上:“那門怎么會關上?”
  “是啊。”阿光莫名其妙地亦看門一眼。
  “難道真的有鬼?”蘇姍突然笑出來:“好玩啊。”
  “有鬼?”阿光一些也不覺得好玩,目光再一轉,急急的追向阿歷山大和老杜。
  阿歷山大听到后面腳步聲急,回頭看了一眼,搖頭,老杜看著亦搖頭:“鄉包子就是鄉包子,這也害怕的。”
  他把油燈舉起來,左右一照:“怎么這么多的蜘蛛网,也不打掃一下。”
  “這件事留給你了。”阿歷山大把香煙往地面丟下,一腳踩滅,再舉步上前。
  老杜很自然的追上前去,這邊他一動,那邊的蜘蛛网便被抽起來,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蜘蛛网抓著,一一抽掉。
  蜘蛛网當然不會無故這樣,老杜若是看見,定必又嚇一跳。
  阿光、蘇姍也沒有在意,跟著走進將軍府的大堂。
  燈光及處,那股陰森的气氛更甚,卻是一個蜘蛛网也沒有,在燈光照到之前,全都已一一被抽去。
  老杜手把油燈,左右一照,不由自主的又打了一個寒噤,阿歷山大亦不覺脫口一聲道:“真的有些陰森恐怖啊。”
  他再上前一步,把頭一搖:“看有什么東西可以燃亮的。”
  老杜油燈已照在燭台上,不用再吩咐,將大堂內的燭台一一燃亮。
  多了這許多燭光,將軍府的大堂立時光亮起來,清楚看見,櫈椅桌子排列得整整齊齊。
  當中是一張八仙枱,周圍是一些圓櫈子,左右各一列几椅。
  八仙枱之前是一張舖著獸皮的太師椅子,左右几子傍著,后面照壁一幅主像。
  那幅畫像畫得栩栩如生,坐的是一個蓄著胡子的中年將軍,威風凜凜,旁邊站著一個瘦瘦的青年,看樣子就像是一個呆子。
  阿歷山大看在眼內,亦雙手叉腰,擺起官架子來,“哼”的一聲。
  老杜只顧東張西望,阿光卻忙著將行李放在八仙桌上,一顆心這時候已安定下來。
  蘇姍膽子倒是大得很,東張西望一遍,扭著腰肢一面住內走,一面輕笑著:“不管你們那許多,我先去挑一個好房間。”
  她腰肢這一扭動,當真是性感得很,老杜、阿光目光落在她的屁股上,一齊眉飛色舞。
  老杜脫口一聲:“啊,我也去挑一間好房間。”
  腳步展開,跟在蘇姍后面。
  “我也去。”阿光也不由舉步追前,才三個字出口,便給阿歷山大橫來一把抓住。
  “你到那儿去?”阿歷山大接問。
  “我……我……”阿光吞吞吐吐的。
  “你什么?”阿歷山大手一指:“將那張桌子周圍的圓櫈子拿開,換過方椅子,方椅子有椅背,靠坐著舒服,而且可以表示我的方正廉明。”
  “這個……”
  “還這個什么,快!”阿歷山大大喝一聲,也不管阿光的反應,往內走去。
  也就在這時候,將軍府深院內重的霧气突然濃起來。
  若是有人在,人眼所看見的就只是這少許霧气,若是已練了陰眼、鬼眼,所見的必是滾滾霧气,由內堂伸延至內院子。
  那些霧气滾滾流動,整個內院變了另一個地方,數十個鬼差也就肅立在石徑兩旁。
  一個將軍裝束的中年人背負雙手也就在內院的月洞門走出來,正是大堂畫上的那個將軍。
  他緩步走前,所過之處,兩旁鬼差雙雙下跪,一手握拳抵在地上,在他過后才站起來。
  將軍步過了石徑,步上了石階,在石階上的太師椅坐下,這一坐,當真是淵停岳峙,气勢万千。
  那兩列鬼差立時轉為四列,馬蹄袖一拍,右拳往地上一抵,屈半膝,齊叫一聲:“拜見將軍。”
  語气沉郁,更加恐怖。
  “沒你們的事!”將軍手一拂:“去!”
  “喳!”眾鬼差應聲在滾滾霧气中消失。
  將軍傲然一笑,亦在霧气中消失去。
  這种奇怪的景象,也就只有天賦或練成了鬼陰眼的人才能夠看見,這境界也就是鬼界。
  阿光目送阿歷山大不見,便搖頭:“好好的,什么圓櫈換成方椅。”
  話是這樣說,他一拍雙手,還是拿起了一張圓櫈子,才一動,放在正中的太師椅便動起來,“格”的一響。
  阿光听聲一怔,回頭望去,太師椅已停止移動,那剎那,阿光還是有一种太師椅移動的感覺。
  他再細看,太師椅好好的放在那儿,并無异樣。
  “疑心生暗鬼。”他搖頭,回身再捧起那張圓櫈子,才轉身,那張太師椅又“格”的搖動起來。
  他霍地回頭,太師椅又停止搖動。
  “不會吧?”那剎那他突然想起了這是座凶宅,目光一閃再一轉,作狀捧起了那張櫈,這一次才捧起它便霍地回頭。
  這一次他回得很突然,那張在他轉身時同時搖動的太師椅要停下已經不及。
  它既然給發現了便不再隱藏,索性大動起來,左搖右擺。
  阿光看著,不由傻了險,那張太師椅搖動了一會索性向前移動,逼向阿光。
  “有鬼!”阿光心念一動,不由倒退。
  太師椅繼續逼前,越逼越近,也越來越快,阿光倒退再倒退,后面已是牆壁,一下子撞上去,不由惊呼失聲,与之同時,他的手已抓住了放在那儿的一截斷梁。
  一個人即時從椅子后冒起來,不是別人,正是那個阿麥。
   
2

  他是一心嚇唬阿光,看見阿光那种惊恐,由心笑出來,從椅后現身。
  阿光看不清楚,他事實已撞得有些昏頭昏腦,眼角瞥見好像有東西從椅后冒起來,只以為是什么惡鬼,惊叫聲中,那截斷梁便撞前去,不偏不倚,正撞在阿麥的面門上。
  阿麥冷不提防,立時被撞得倒飛丈外,翻過八仙桌,跌翻地上,不由呻吟起來。
  這种呻吟聲在這种環境听起來當然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阿光惊魂未定,轉來更像是鬼哭。
  他這時候終于想起了那瓶童子尿,一把抓住,將塞子拔去,他也沒有忘記,阿麥曾經說過,童子尿可令惡鬼辟易,抓在手中,自然擔子壯大,也就手抓著瓶子,一步一步逼向前去。
  阿麥終于從地上掙扎起來,呻吟聲未絕,臉上已多了一個圓紅印。
  這呻吟聲更給阿光下定決心,所以一看見一團東西從桌子后冒出來,瓶中的童子尿便潑去,潑在阿麥的臉上。
  阿麥脫口大叫一聲,這一叫反而叫醒了阿光,終于看清楚是阿麥。
  “大師兄。”他脫口叫出來。
  阿麥手抹在臉上,往鼻子一嗅,脫口問:“這是什么東西?”
  “童子……”阿光“尿”字還未出口,已忍不住笑出來。
  “什么,你拿尿潑在我臉上?”阿麥袖子往臉上亂擦,大叫大嚷。
  阿光笑著:“誰叫你扮鬼嚇我,也是你教我的,對付鬼,最好用童子尿。”
  阿麥呆一呆,自知理虧,仍破口大罵:“你是笨蛋,人鬼也分不出來。”
  阿光勉強收住笑臉:“你怎么跑到這儿來嚇我?”
  “嚇你?”阿麥鼻哼一聲:“我才沒有這個閒情,一心來給你好消息,卻是好心遭雷劈。”
  “什么好消息?”阿光連忙“明天有一個風葬,師父叫你也去幫一把,工資优厚,這對你是不是好消息?”
  阿光果然很高興:“有錢賺當然是好消息。”
  “話我說完了,你去不去可不干我的事。”阿麥話說來仍然很生气的。
  “大家師兄弟多年,你也清楚的,可不是故意戲弄你的。”阿光看見阿麥那种狼狽樣子,心里也實在有些不安。
  “跟你做兄弟?”阿麥嘿嘿的又一聲冷笑,回身往外走。
  阿光看著他定遠,到底忍不住笑了出來,就一面笑著將圓櫈子拉到一旁,原來的位置換上方椅子。
  他气力大,在他來說,這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一回事,很快便弄妥,回過身,吁一口气。
  也就在這時候他又听到了椅子“軋軋”的聲響,不由罵一聲:“又是那一個裝神弄鬼?”
  罵著他轉回身子.只待看清楚,給那個裝神弄鬼的一頓狠狠的。
  這回身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由他不嚇一跳。
  那些椅子的确在搖動,卻不是一張,是所有都在動,還有那些圓櫈子也在搖動。
  然后那些椅櫈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捧起來,移回原來的位置。
  櫈椅交錯一齊移動,各歸原位,看來實在奇妙,阿光也忘了恐懼,干瞪著一雙眼。
  回到原位,櫈椅才停止搖動,周圍的燈光同時一暗,陰風過處,一個清代公子哥儿裝束的青年便在八仙桌上出現。
  他是凌空坐在八仙桌面上,屁股距离桌面總有三尺遠。
  阿光看得清楚,既奇怪又害怕,一雙眼瞪得更大了。
  公子即時一陣輕笑,有些娘娘腔的:“我爹爹不喜歡別人胡亂移動他屋子的東西的。”
  阿光忽然醒起,這公子跟畫像的公子相貌裝束完全一樣,嘴唇也不由哆嗦起來。
  公子看著又笑笑:“你害怕什么?我又不是什么,不過是一個鬼。”然后輕飄飄的凌空飄向地面。
  “鬼!”阿光脫口叫起來,轉身疾奔了出去,非獨奔馬一樣,到了屋檐下,便就是雀鳥似的一躍而上,連滾帶爬地翻過瓦面逃去。
  “這也害怕,若是看見我爹爹,豈非要嚇死?”公子看著大搖其頭。
  將軍這時候正在廚房飄過,帶著一身滾滾煙霧,陰森迫人。
  老杜完全沒有感覺,他正在酒櫥那邊左挑右選,揀好的酒喝,地上已經有多個空瓶子。
  “好酒好酒……”他嘟囔著,又拿起一瓶酒,拔開塞子,深深的吸一口气。
  酒气扑鼻,未喝老杜已添三分醉意,仰首喝一口,又是一疊聲的:“好酒好酒!”
  將軍面色立時更白,陰森森的一聲:“大膽,喝我的好酒!”
  老杜听不到這鬼話,也不知將軍走近來,一直到將軍走到身后,才感到有些寒意。
  他無意的轉過身來,隨即看見了將軍。
  鬼并非常人肉眼所能夠看見,除非時運很低,但鬼若是有意要被人眼看見則是易如反掌的事,甚至簡單到只需往人眼吹一口气便成。
  將軍一身清朝官服,老杜還不致醉眼昏花,一眼便看出來。
  這個年代有什么東西會穿上清朝將軍的官服?老杜心念一動,脫口一聲:“僵尸!”
  將軍一听面色更白:“胡說,我不是僵尸。”
  老杜立時心頭一寬:“那干嗎裝扮成這樣子,人嚇人,可是沒藥可醫的。”隨即舉起酒瓶,狠狠的喝一口。
  將軍即時一聲:“我是鬼。”
  在他這好像是一种榮耀,所以他說來很神气的,老杜一听,一陣恐怖感襲上心頭,那口酒立時控制不來,疾噴了出去,噴了將軍一臉。
  將軍冷不防給酒噴了一臉,為之大怒,雙手一舉,正要扼向老杜的脖子。老杜已雙眼翻白,昏倒地上。
  將軍立時亦無可奈何,這個人的膽子小得在他意料之外,既然昏倒了,要嚇也嚇不來。
  阿歷山大跑到了書齋,從門外經過,看到了書齋內的古董架子。
  他對于中國文化沒有多大興趣,對于值錢的古董興趣卻是大得很,而洋人高价收購古董的消息,他當然也早有耳聞。
  他東翻西看,由心笑出來,并沒有發覺將軍在梁上出現。
  將軍一看便冒火:“你這人吃了豹子膽,竟然把弄我的珍藏古董?”悶哼聲中,凌空俯沖而下,直扑向阿歷山大,急怒中并沒有現出鬼身來先讓阿歷山大看見。
  所以阿歷山大根本不知道危机迫近,有意無意的拿起了架上的一卷圣旨,目光落處,怪神气的喝一聲:“圣旨到!”
  他是看著有趣一時童心大發,將軍半空中卻以為真的圣旨到,一呆:“圣旨!”凌空一翻,連忙著地,右手一抵,屈半膝一跪,應聲:“万歲万万歲!”
  阿歷山大一面讀下去:“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將軍這時已看見阿歷山大腳上穿的皮鞋,發覺不是欽差大臣,目光一抬,見是阿歷山大,心頭冒火,喝一聲,雙手扑扼過去。
  阿歷山大也在這時候把圣旨拋回原位,半身一轉,將軍正好一旁沖過,撞在古董架上,摔翻地面。
  阿歷山大听得聲響,回頭一看,古董架子已停止搖動,以為錯听,走向對面那邊的古董架子。
  將軍從地上爬起,昏頭昏腦,更加憤怒。
  阿歷山大毫無所覺,隨手拿起了架上的一個花瓶細看,冷不防一只大蜘蛛從瓶內爬出來。
  他膽子無疑大,可是這种突然還是受不了,脫口一聲惊呼,手一松,瓶子摔在地上,片片碎裂了。
  在他來說,只是可惜,在將軍卻是火上加油,罵道:“摔破我的古董,要你的命!”
  將軍一個箭步標前,雙手張開,作勢欲扑,与之同時,阿歷山大雙肩頭頂“噗噗噗”的冒起了三股火焰來。
  鬼怪迫近,這三股陽火便自然出現,保護阿歷山大。
  這阿歷山大本身并不知道,就是照鏡子也看不見。
  將軍亦是第一次看見這种火焰,心里奇怪,不由停下手,走近去看清楚。
  越接近陽火便越盛,將軍只是奇怪。
  阿歷山大很自然的再拿起一個玉葫蘆,這一次,沒有東西從葫蘆里爬出來,只是玉葫蘆滑手,他一下抓不住,摔向地上。
  葫蘆沒有摔破,可是將軍經已有摔破的感覺,怒火急冒,疾扑前去,雙手往阿歷山大的肩抓下。
  他的手才接近,阿歷山大那三股陽火便“噗”地冒起來,一股火海似的卷出,將軍雖然反應敏銳,到底意外,避開了身子,雙手仍然著火,立時燃燒起來,他惊呼,鬼叫聲中,一個身子倒飛出去。
  阿歷山大并無多大感覺,只是陽火外泄那剎那有一陣陰寒,不由得机零零打一個寒噤。
  “這种地方就是陰陰森森的。”他很自然的周圍望一眼,什么也沒有看見。
  將軍這時已負傷飛回鬼域。
  生老病死,在所難免,雖然上任第一天便有人死亡,阿歷山大并不在乎,反而認為那個人死得正是時候,讓他一上任便知道風葬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老杜當然也不在乎,在他來說,最重要是盡了做跟班的責任,以免這個新官一個不高興,找別人來頂替他的職位。
  蘇姍當然更不會在乎,她可以說是趁高興來的,越多事情發生便越好。
  風葬的儀式不用說是由堅叔主持,他老早便已到場,指揮徒弟准備好一切應用的品。
  大木架亦預先准備妥當,那個膽小如鼠的苦力福水亦同時作好准備,爬上大木架,在峭壁上開鑿方洞,以便棺材插進去。
  這种工作他已有多年經驗了,當真是駕輕就熟,他也是一個怪人,夜間膽小如鼠,日間卻是膽大包天,一般仵工還沒有他這种膽量。
  峭壁上已插遍棺材,要找一個空位已經不容易,有錢的可以往高處發展,那需要另外建造棚架,以便仵工開鑿山洞,還要另造木台,以便將棺材搬運上去。
  這當然勞師動眾,化費也自然不是一般人家負擔得來。
  當然,棺材插放在高處,非獨安全得多,也風光得多。
  這一次死的只是一般人家,省事得多,儀式卻是不變,循例進行。
  在堅叔到達之前,棺材已送到那儿,安放在峭壁一旁的空地上,所有的人亦陸續到齊。
  楚大爺也帶著眾鄉紳父老到來,這當然是因為阿歷山大到來的關系。
  阿歷山大倒是很有耐性,一旁看著,并不作聲。
  事實開始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堅叔手捧著一個日規,只顧看日規上的針影移動。
  阿歷山大看出那是計時的東西,呆看了一會,再看看腕上的手表,搖頭:“真是落后。”
  老杜探頭看一眼:“這個東西連我也買不來呢。”
  阿歷山大怪神气的往表上看一眼:“有些錢是省不得的,有了這東西多方便。”
  老杜目光一轉:“什么時候叫他們也買一個,那以后見面也准時得多。”
  阿歷山大搖頭:“要他們相信這种東西總要一段時間的。”
  說話間,日規的指針已到了指定的時間,堅叔仰首再往天上看一眼,大喝一聲:“正离方!”
  阿歷山大听說不由一呆,老杜亦不由一句:“正离方是什么方?”
  那些仵工卻是不用再問,將棺材移動,轉向正東方。
  堅叔一看無誤,接喝:“開棺!”
  仵工隨即將棺蓋推開,露出了躺在棺材內的尸体。
  “干鏡三分三,坤鏡六分六!”堅叔再喝。
  兩面玻璃長鏡也立時升起來,鏡子上畫著朱紅色的治尸符,左右一移,正好將陽光反射落在棺材內的尸体上。
  阿歷山大、老杜只看得一臉疑惑,事實想不透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堅叔隨又吩咐:“阿光、阿麥,冬瓜豆腐!”
  阿光馬上將一個大冬瓜放在祭桌上,手起刀落,將冬瓜攔腰斬開兩截,左一截右一截,分放在祭桌兩旁,那邊阿麥接將一盤豆腐磚捧來,將豆腐磚品字堆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三長兩短的五炷香在香爐上插下。
  阿歷山大越看越奇怪,忍不住肘撞老杜:“找個人打听打听,他們到底在干什么?”
  老杜目光又一轉:“這儿人多的是,還不簡單?”
  阿歷山大一皺眉:“記著,千万不要問茅山堅的徒弟。”
  “我知道的了。”老杜的目光落在那邊的阿嬌面上。
  阿嬌永遠都是那么多笑容,看見老杜望來,很自然的點頭微笑。
  老杜立時快步上前:“小姑娘,我是否可以問你一些事情。”
  “問吧。”阿嬌看來和藹可親的。
  “你們為什么要用冬瓜豆腐來做祭品,插香又要三長兩短?”
  “那是因為死的人是死于意外。”
  “哦,那又為什么要將棺蓋打開,拿鏡子左右對著棺材?”
  “鏡子是用來反射陽光的,尸体給陽光适當的照上一段時間便會干硬很多,亦不會那么容易發生變化。”
  “原來是這樣。”老杜點點頭。
  阿嬌即時轉問堅叔,一聲:“爹”接問:“你要是累了,便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不累。”堅叔目光轉向老杜、阿歷山大,老奸巨猾的一笑。
  老杜呆一呆,轉望阿歷山大,囁嚅著:“老板,問茅山堅的女儿沒問題吧。”
  阿歷山大板起臉,沒有作聲。
  堅叔看在眼內,又一笑,目光轉向阿光:“你先去弄妥黑狗血,然后再去看看福水那個洞弄成怎樣。”
  阿光應聲捧起一罎黑狗血,走過一旁,焚燒尸符,將符灰洒落狗血中。
  這种工作無疑容易,卻是費時,阿光當然不用急,那個尸体怎也要照上半個時辰。
  福水這時候已弄得七七八八,他也真的是駕輕就熟,方洞深淺寬闊恰到好處,現在就只差末端的几塊石頭。
  他錘子、鑿子一陣敲動,將一塊石頭挖掉,目光及處,突然一呆。
  石頭挖出后,那地方便多了一個洞,黑黝黝的也不知有多深,近洞口的一側赫然有一塊碧綠色發光的東西。
  那种光非常柔和,看來很舒服,福水探手拿起來,細看一眼,喜出望外:“是碧玉。”
  隨即探頭往內望去,看看是否還有其他碧玉。
  這一看之下,不由他雙眼發直。
  洞內赫然另有洞,有多深雖然看不到,但從那個小洞透進去的亮光卻可以看見一大片同樣大小的碧玉,就放在离小洞不遠之處,探手可及。
  福水立時探手進去,他是五短身材,別人探手可及,他卻是手指伸直,也只能触及那大片碧玉。
  触手冰涼,他探手一抓再抓,都不能抓穩。
  他當然不知道那是金縷玉甲的一部份,也不知道金縷玉甲仍穿在姬去疾身上。
  這個在戰國時代誤服長生藥暴斃,化為僵尸祖宗的西周哀王千百年之后仍然未消蝕,生机也未絕,接触到人气,立時又活起來。
  他的下半截身子被壓在一截斷碑下,那截斷碑丁方四尺,長逾兩丈,重逾万斤,就是因為這截斷碑壓著,這個僵尸祖宗才不能隨意活動。
  也到底是剛蘇醒,他的雙手雖然能夠抬起來,到底移動得不快,雖然想抓向福水接触他的手,但仍然分寸之差,沒有抓在福水的手上。
  福水完全不知道危机間發,一抓再抓也抓不著,只有把手縮回去。
  僵尸祖宗即時一手拍在福水方才手按著的地方,也算是福水的手縮得正是時候。
  福水當然不知死活,隨即拿起錘鑿,一陣亂敲,將那個洞口弄大。
  他再探手進去,這一次已好很多,但金縷玉甲雖然經過千百年,金絲還是那么穩固,并未被他抓斷,當然力气再大也拉不動那個僵尸祖宗。
  玉甲滑不留手也是他抓不穩的原因,他的手很自然的往上移動,移到了僵尸祖宗的面部。
  僵尸祖宗當然也有反應,一再抓向福水的手,都是抓不及。
  福水的手終于落在面甲上,那塊他在小洞中發現的碧玉正是從僵尸祖宗的面甲掉下來的,也因為沒有了這塊玉,面甲不能夠穩扣在僵尸祖宗的頭甲上,輕易被福水抓下來。
  福水雖然看不見,但手抓著東西卻是知道的,喜出望外,伸手而回,還未离開小洞。
  手背便撞在石塊上,抓著的面罩立時脫手掉下。
  面甲也就掉在僵尸祖宗的身旁,福水看不到,探手也抓不到,連抓几次,再拿起鑿子、錐子,一陣亂敲,洞口更大。
  与此同時,僵尸祖宗雙眼露出一种難以言喻的紅光,齒縫間冒出了一股森寒的尸气。
  千百多年下來,僵尸祖宗的皮膚在金縷玉甲保護下并未腐爛,只是色澤變得令人惡心。
  但那尖長的指甲透著一种令人心悸的寒芒。
  福水一樣看不見,弄大了洞口,立時探頭進去,半截身子也接著擠進去。
  他終于看見僵尸祖宗了,也就在那個時候,僵尸祖宗挺起半身來,又是一股尸气噴出,正噴在福水的面上。
  福水不由打一個寒噤,這時候他才知道害怕,脫口惊呼,一個身子便要縮回去。
  僵尸祖宗的右手也就在這時候扼住了福水的脖子,尖長的指甲深陷進去。
  福水慘叫也沒有一聲便气絕,一個身子隨即被抓進去,一擲飛摔在數丈外的洞壁上,爛泥般撻下,再撞上一巨石獸的頭頂,反彈落在一堆殘破兵馬俑當中。
  沒有人知道福水的遭遇,也沒有人听到福水的惊呼聲。
  弄妥了黑狗血,阿光才往洞穴那邊走去,一面高呼.“福水。”
  來到了洞穴下面,仍然听不到福水回應,阿光一躍而上,探身進去。
  “這小子跑到那儿去了。”他感到奇怪,同時也看見福水留在地上的那塊古玉,探手拾起來。
  到底是貧窮人家出身,在他眼中那只是一塊顏色很漂亮的石塊,他也是粗心大意,并沒有留意洞穴末端福水鑿開的那個小洞,將玉片往腰帶一塞,便倒躍回地上。
  堅叔那邊遠遠看見,高呼:“阿光,福水那邊怎樣了?”
  “洞已經挖好了,人可不知跑到那儿去。”阿光遙應。
  “別管它,這個人就是這樣,總喜歡愉懶。”堅叔隨即吩咐:“時間也差不多了,先將黑狗血噴進去。”
  阿光應聲搬來一張祭桌,跳到桌上,然后以竹制的唧筒將黑狗血抽進去,再噴向那個洞穴。
  那邊阿嬌看在眼內,惟恐老杜不明白,接向老杜解釋:“黑狗血是拿來治僵尸的,洞穴噴上了黑狗血,就算是尸体發生問題,變成僵尸也不會跑出來為禍人間。”
  老杜“哦”的應一聲,偷眼看看阿歷山大,只見阿歷山大板著臉,到了口的話連忙咽回去。
  阿嬌也沒有再說什么,跑回堅叔身旁。
  阿光那邊只顧得將黑狗血噴進去,那些黑狗血一直噴進洞穴的小洞內,噴在僵尸祖宗的金縷玉甲上,臉上。
  僵尸祖宗面部的肌肉上,冒起了一縷縷白煙,眼睛的紅光立時消去,尖長的指甲亦緩緩縮回玉甲內。
  黑狗血古老相傳,專治僵尸,到底是什么原因,沒有人知道,但顯然是事實。
  非但一般僵尸,連僵尸祖宗也不例外,一樣受制于黑狗血。
  堅叔只等阿光回到身旁,才大聲喝令:“蓋棺。”
  棺蓋蓋上同時,兩旁鏡子亦移開,再由仵工上前以繩子將棺材縛好。
  堅叔接一聲:“起棺!”
  哀樂接起,眾仵工也就在哀樂聲中,死者的孝子賢孫陪伴下,將棺材抬到洞穴下面。
  一個土制的起重机器經已推到那儿,再搭上棺材的繩于,眾仵工一齊發力,棺材便被拉起來,升向峭壁上那個洞穴。
  阿歷山大當然只有呆看的份儿,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找到什么借口問題。
  也就在這個時候,在阿嬌身旁的阿光突然省起了那片古玉,從腰帶里掏出來:“阿嬌,你看這是什么東西?”
  阿嬌接在手里,才看上一眼,旁邊老杜已一眼瞥見,伸手拿去,看一眼,轉問阿歷山大:“老板,你看這像不像玉?”
  阿歷山大目光早已落于玉片上,聞言接在手中,再細看一眼:“這是古玉,那儿得來的?”
  阿光不覺接上口,手指著:“那個洞。”
  “哦……”阿歷山大目光一轉,看見棺材已快到洞口,連忙喝一聲:“慢著!”
  那些仵工不由停下來,其他的人亦聞聲回頭,目光一齊落在阿歷山大面上。
  阿歷山大舉起那片古玉,語聲再提高:“這是件古玉,是從那個洞發現的,我怀疑那里有國實。”
  堅叔看看楚大爺,目光回到阿歷山大面上:“曹先生,你這是什么意思?”
  阿歷山大毫不考慮的大聲回答:“我要挖開洞來看清楚!”
  這回答在堅叔意料之中,奸笑:“曹先生相信已明白那是個墓穴。”
  “墓穴可以再挖一個,國寶若是出問題,這罪名可是沒有人能夠擔當得起。”阿歷山大.曹的官腔又來了:“連我這個地方官也不例外。”
  堅叔、楚大爺相顧一眼,楚大爺大皺眉頭:“堅叔,你看……”
  堅叔目光再回到阿歷山大面上:“曹先生,這峭壁上遍插棺材,基層一動,棺材不難掉下來,万一引起尸變,如何是好?”
  阿歷山大冷笑一聲:“堅叔,你可知道危言聳听,將來會有什么收場?”
  堅叔很冷靜的反問:“曹先生,你又可知道触犯眾怒,現在會有什么后果?”
  阿歷山大不由目光一轉,只見所有目光都集中自己身上,而且大都充滿了敵意,不由倒退了一步。
  堅叔看在眼內,大著膽子揮手一聲:“繼續起棺。”
  阿歷山大沒有喝止,堅叔這才松一口气,面上的笑容更盛了。
  這笑容在阿歷山大眼中當然更顯得奸惡。
  儀式很順利的繼續下去,阿歷山大只是一旁看著,到儀式完畢才再移步接近堅叔,老杜當然跟隨左右,擺好了官架子。
  堅叔亦作好准備,以便水來土掩。
  阿歷山大擺好了姿勢才開口:“堅叔,你說這地方是養尸地,尸体葬在地上會起變化,有什么證据?”
  堅叔淡淡的回答:“這不是我說的,是事實,千百年下來,大家都知道這的确是一塊養尸地,死了的東西葬在這塊養尸之地,都會复活,死人變僵尸,死狗變僵尸狗,死雞變僵尸雞。”
  阿歷山大揮手截住:“你最好能夠證明給我看,否則我便控告你導人迷信,阻差辦公的罪名,關進牢里,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一生一世。”
  堅叔毫不動容,回身很冷靜的吩咐阿光:“你馬上去找一只死雞到來,不要太凶的,以免复活后嚇著曹先生。”
  阿光當然立即答應,一溜煙的跑開。
  附近養雞的只有三婆,她養的雞可真不少,都關在屋后的竹欄柵內。
  那些雞當中有一只公雞可以說是最凶的,吃東西的時候一定先吃,吃飽了其他的雞才可以吃,那一只若是搶吃,一定給它啄得遍体鱗傷,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几次下來,其他的雞已變得很懂事,等它吃完了走開才敢上前。
  這只雞霸王卻是得寸進尺,除了吃東西,心情一個不好亦會大發雞威,找其他的雞出气。
  現在也是這种情形,它吃飽睡夠了,左踱右踱,听見這邊的雞吵個不休,肝火便大盛,一下子跳過去,找著出聲最多的一只公雞發狠地啄,只弄得那只公雞到處奔逃,慘叫連天。
  三婆終于被惊醒,跑過來一看究竟,看在眼內,立時上前,一把抓住那只雞霸王,脫下布鞋,往雞霸王一頓亂拍,破口大罵:“你這只死雞病雞,又來欺負其他的雞了。”
  這一頓打下來,雞霸王不由昏頭昏腦,到三婆松手,雙腳落在地上,連站也站不穩,就像是喝醉了酒般。
  阿光就在這個時候找到來,不知就里,看見雞霸王這樣,又以為身子虛弱,正合條件,不假思索,手一指:“三婆,我要買這只雞。”
  三婆气在上頭,樂得以后清靜,一口答應。
  “你替我殺了。”阿光省得麻煩,索性將這件事也交給三婆。
  在三婆來說,這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抓刀在手,一刀便將雞頸割開。
  雞血滴在碗中,滿滿一碗,這碗血滴下來,雞霸王那里還有命。
  死雞送到堅叔面前,堅叔一看:“不小啊。”
  “大是大一些,可是這只雞很弱,連站也站不穩。”阿光直說所見。
  “這樣吧……”堅叔目光一轉:“拿給他們看看是否真的死了。”
  阿光應聲走過去,不等他走近,阿歷山大已把手一指:“阿杜,你過去驗驗看。”
  老杜一怔:“叫我……”
  “難道要我親自出馬?”阿歷山大悶哼一聲,再一指:“去!”
  老杜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手往雞身上一摸:“雞毛還軟,可是雞身已經發硬了。”
  “廢話。”阿歷山大悶哼。
  老杜再往雞嘴摸一把:“雞嘴很硬,可是呼吸已經沒有了。”
   
3

  阿歷山大只有搖頭,他也知道老杜不太靈光,不難出洋相,可是手下就只有這個人可以使喚,其他的兵士到底是這地方的人,難作心腹。
  “讓我看看它,是否還有反應?”老杜接來這一句,手往雞脖子一勾,再作雞叫:“咯咯咯……”
  死雞當然沒有反應,眾人都看著大笑,阿歷山大再也受不住,往老杜的頭上一拍:“你在干什么?快叫他們埋下去。”
  “埋下去。”老杜手扶著給拍歪的官帽,另一手往泥土指。
  阿光回望堅叔,只等堅叔吩咐,堅叔手一指地上,旁邊阿麥、小三子連忙上前,錘鏟并用,挖了一個土洞。
  那邊蘇姍這時候已將相机放好,對著堅叔等一伙子准備拍照。
  堅叔一眼瞥見,急步搶前:“你在干什么?”
  “拍照啊。”蘇姍笑笑:“有照片才好證明,你擺好姿勢吧。”
  堅叔面色一沉,手指照相机:“你莫以為我不知道,這東西是將一個人的魂魄攝進
   

  張紙內的,馬上拿走,否則有什么三長兩短,唯你是問!”
  蘇姍呆了一呆:“堅叔……”
  堅叔把手一揮:“別多說了,我們是不會受騙的。”
  蘇姍再望其他人,一個個都是充滿敵意,只好委屈的收回照相机。
  堅叔隨即吩咐阿光以一方黃布將死雞裹起來,放在土洞內,然后再在黃布上對上兩張尸符。
  把泥土堆上,堅叔再吩咐在土堆上放上三張治尸符,再以三炷粗香釘穩在泥土上。
  “又是符又是香的,什么意思?”阿歷山大忍不住問。
  “這是防止尸變,死雞變成了僵尸雞到處跳,何等麻煩。”堅叔冷笑。
  “什么也是你說的。”阿歷山大悶哼。
  堅叔也不管他,轉向楚大爺等鄉眾父老:“明天這個時候,請大家到這里來作證。”
  楚大爺連聲:“一定、一定!”
  堅叔目光轉向阿光、阿麥,手一指:“你們兩個今天晚上就留在這儿,小心看穩這只雞。”
  他言下之意,當然是小心阿歷山大他們夜間到這儿來搗亂。
  大家亦心中有數,阿光、阿麥目光轉向阿歷山大,阿麥不由一句:“總之麻煩了。”
  阿歷山大悶哼一聲,只當作沒有听到,同蘇姍、老杜一揮手:“我們离開這儿,明天再來一看究竟。”隨即往前行。
  堅叔、楚大爺等亦陸續散去,只剩下阿麥、阿光二人。
  抬頭往天上望一眼,阿麥不由一聲:“今天晚上可夠受的了。”
  “幸好天朗气清,不會下雨。”阿光倒是很放心的。
   
         ☆        ☆        ☆
   
  夜間天色的确也很好,一輪大月亮,阿光、阿麥卻都無心欣賞,這個地方入夜之后,原就是陰森可怖。
  他們升起了一堆火,可是一聲狼叫傳來,還是不禁由心寒出來。
  “那個混賬的阿歷山大。”阿麥不由又抱怨起來:“還有,你怎么弄來一只大的死雞,要是复活,那可就恐怖了。”
  阿光打了一個寒噤:“我看不會有事的,有師父的法寶鎮壓著。”
  “万一鎮壓不住?”
  “我膽子小,你別老是這樣嚇我。”阿光目光落在那個土堆上,机伶伶地打一個寒噤。
  土堆上插著三灶香經已燒盡,三張尸符在月光下好像發著光,看見這三張尸符,阿光才放下心來。
  阿麥目光亦隨著一轉,歎一口气:“若是對師父也沒有信心,我們根本不會留在這里。”一頓又一句:“但我就是擔心万一。”
  話聲甫落,一陣奇怪的聲響便傳來,循聲望去,只見那邊兩個發亮的東西正向這邊移來。
  “是那個怪物。”阿光脫口叫出來。
  “那個?”阿麥本來有些恐懼,听阿光這樣說,不由追問下去。
  “那個什么汽車啊。”阿光接上口:“師父以為是鬼燈籠的那個啊!”
  阿麥當然立即省起來:“這是說,那個阿歷山大.曹果然不出所料,真的給師父猜中,跑到這儿偷雞的了。”
  阿光連忙問:“我們怎樣?”
  “怎樣,難道他敢殺掉我們?”阿麥打了一個“哈哈”,笑容突然一頓:“就是把我們殺掉,也不一定有人知道的。”
  “不會吧?”阿光怀疑。
  “他們有那輛怪物,隨便將我們的尸体送到那儿拋下便成了。”
  阿光還是一句:“不會吧?”身子已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縮。
  阿麥亦同時往后縮,兩個人很快便縮入后面的草叢中。
  那輛汽車終于停下來,由車上下車的既不是阿歷山大,也不是老杜,乃是漂亮的女秘書蘇姍。
  阿光、阿麥看在眼內,不由自主的一齊從草叢中站起來,呆望著那邊。
  “是那個妞儿。”阿麥連忙舉步上前,眉飛色舞的。
  阿光也不慢。
  蘇姍看見他們走近,揮手打一個招呼:“好吧!”
  “好啊。”阿光、阿麥就像兩個傻瓜似的,目光一齊落在蘇姍從車廂內伸出來的腿上。
  蘇姍穿著短短的獵褲,兩條圓渾的玉腿加上通花絲襪,份外誘人。
  阿米、阿麥几曾見過這樣的一雙玉腿,看著由心底痒出來,目不轉睛。
  蘇姍早已習慣這种目光,若無其事的一笑,這一笑,阿光、阿麥才如夢初醒,尷尬的抬起目光。
  阿麥道:“這么晚啊。”
  “是啊,這么晚了,你怎么還跑到這儿來。”阿光意外的話反而比阿麥更多。
  蘇姍笑應:“我悶著無聊,開車子到處看看,經過附近省起你們,順便來看看。”
  “你這么關心我們啊。”阿麥又眉飛色舞的。
  阿光左右看看,隨即豎起大拇指說:“你真棒,這個怪物也能夠開動。”
  “很容易嘛。”蘇姍眼珠一轉:“你們上車子,我教你們。”
  “我們……”阿光喘一口气:“上車子?”
  “好啊好啊。”阿麥急不及待的跳上車子。
  阿光看見當然不敢怠慢,快步走列車子的另一邊跳上去,正好坐在蘇姍身旁。
  阿麥發覺阿光除笨有精,要改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蘇姍一聲:“坐穩!”便將車子開動,一面解釋:“喏,很簡單,抓穩了方向盤,踩离合器,入一檔,踩油門……”
  她說來簡單,阿光、阿麥卻听得一頭霧水,對他們來說,那完全是另一回事,前所未聞。
  蘇姍可不管他們是否明白,自顧駕著車子往前駛去,遠离這片養尸地。
  他們這邊离開,那邊亂石叢中便冒出了兩個人,正是阿歷山大与老杜。
  阿歷山大看著汽車离開的方向,打了一個“哈哈”:“到底是土包子,這樣簡單一條調虎离山計也看不出來。”
  老杜詫异地問:“他們算得上老虎啊?”
  阿歷山大白了老杜一眼:“你就是一些儿中國文化也沒有。”
  老杜抓著腦袋:“老板方才不是說用的是美人計?”
  “蘇姍算得是美人?”
  “在我來說是的了。”
  阿歷山大又打了一個“哈哈”:“不管怎樣,因為是美人計,蘇姍才會這么賣力。”
  “我就是有些擔心蘇姍現在……”
  “擔心什么,那兩個土包子難道敢對蘇姍怎樣,你還是擔心那只雞好了。”阿歷山大推老杜一把:“快快上前去。”
  老杜應聲抓起鐵鏟子,快步上前去.來到了那個土堆前面,大叫:“老板,是這儿了。”
  阿歷山大悶哼一聲:“大惊小怪什么?你以為我是聾子還是瞎子。將尸符什么先弄掉。”
  老杜倒也手快,兩三下子將釘著尸符的香杆拔掉,再將尸符挪到一旁。
  不用阿歷山大再吩咐,他舞動鏟子將泥土翻開,終于看見那以尸符對著的黃布包袱。
  “老板,還在這儿。”老杜很興奮的。
  “當然在。你以為死雞真的會复活,變成僵尸雞跑掉?”阿歷山大沒好气的:“快快弄出來。”
  老杜應聲高舉鏟子,阿歷山大隨即喝住:“用手啊,用鏟子万一弄坏了怎辦?”
  “啊,用手……”老杜馬上雙手齊用,一陣亂挖,將包袱附近的泥土挖掉,然后將包袱捧出來。
  阿歷山大接吩咐:“打開!”
  “我?”老杜呆了一呆。
  “不是你,難道要我親自動手?”
  “不敢不敢!”
  “那還不動手!”阿歷山大喝一聲。
  “是,老板。”老杜偏開臉,探手將尸符揭開,打開包袱。
  阿歷山大金睛火眼的看著,在包袱打開那剎那,心情也難免有些緊張,所以看見包袱內的死雞僵在那儿,放心之下,不由一聲:“胡說八道,妖言惑眾。”
  “老板怎樣了?”老杜很想知道,卻又不敢看那只死雞。
  “還不是一只死雞。”阿歷山大冷笑:“死雞就是死雞了,怎么會复活?”
  “哦。”老杜這才回過頭來。
  与之同時,那只死雞的眼睛突然張開,眼珠子已變成灰白色,說不出的詭异。
  老杜呆一呆,以為眼睛有問題,揉了揉眼睛再看去。
  那只死雞即時一彈而起,直挺挺的,完全与僵尸的動作沒有分別,一彈之后,卻便僵立在那儿。
  “哎唷,僵尸雞!”老杜叫出來。
  “胡說,那來的僵尸雞,以我看,是茅山雞。定是那個茅山堅叔搞的。”
  阿歷山大本來嚇一跳,但看見那只雞呆立在那儿,膽子又大起來:“看,就像茅山堅,怪模怪樣,傻瓜一樣。”
  那只死雞沒有反應,阿歷山大等了一會,到底忍不住伸手拍去,正拍在雞頭上。
  那只死雞被打得頭一偏,還是沒有反應。
  “膽子小一些不難嚇死。”阿歷山大搖搖頭:“堅叔你這個老狐狸,弄一只這樣的茅山雞便要我知難而退,那有這么容易。”
  “是啊。”老杜目光再轉向僵尸雞上:“嚇我,給你看看我的厲害!”
  話聲一落,他伸手重重的一巴拍在雞頭上,雞頭差一點給拍离雞脖子,一擺之后才轉回來,突然神气之极的一仰,發出一下恐怖之极的叫聲。
  老杜出其不意,差一點給嚇破膽子。
  那只僵尸雞一叫之后,又回复呆呆的姿態。
  老杜看著揉了揉眼睛,只以為眼花,等了一會看見僵尸雞還是呆呆立著,才問阿歷山大:“老板,方才是不是這東西在叫?”
  阿歷山大考慮了一下:“好像是,但我不能夠肯定。”
  事實他方才并沒有看清楚。
  老杜目光轉向僵尸雞那邊,看見還是呆立不動,大著膽子伸手再往雞頭上一拍。
  僵尸雞即時張嘴一聲怪叫,老杜一怔,還未考慮應該怎樣做,那只僵尸雞的右翼已開展,一拍正落在老杜面上,將老杜打飛丈外。
  老杜不由怪叫一聲,一個翻滾從地上爬起來,惊惶的看著那只僵尸雞。
  阿歷山大亦同時傻了臉。
  那只僵尸雞雙翼隨即一縮一伸,向著阿歷山大,一聲接一聲,發出恐怖的叫聲。
  阿歷山大跟著一連打了几個寒噤。
  僵尸雞雙腳跟著合起來,僵尸跳似的跳出了泥洞,跳向阿歷山大。
  阿歷山大連忙跳開,擺開拳擊的架式,大喝一聲壯膽。
  僵尸雞應聲停下,盯著阿歷山大,雙翼一伸一縮的,一陣接一陣恐怖的怪叫著。
  阿歷山大一個姿勢緊接一個,只看那姿勢,已知道是花拳繡腿,中看不中用。
  僵尸雞卻好像給嚇著似的,一聲緊接一聲怪叫,亦只是呆在當場。
  阿歷山大也是這樣以為,架式繼續擺下去,越來越多,冷不防高興上頭,腳上一滑,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他惊叫要爬起,冷眼已瞥見那只僵尸雞雙翼拍舞著,一步一步的跳過來。
  “阿杜!”他急叫。
  老杜這次的反應居然快得很,手一探,槍已在握,一槍正中僵尸雞的胸膛,那只僵尸雞火光暴閃中被槍彈擊飛丈外,再在地上一連打了几個滾才撞在一塊石頭上,僵直不動。
  “好!”阿歷山大脫口叫出來。
  老杜立時給贊得飄飄欲仙,往槍管上吹一口气:“老板,我的槍法不錯吧。”
  其實連他自己也奇怪,他天生斗雞眼,看東西一向有差誤,這一槍那么巧正中雞胸。
  阿歷山大再一聲:“好,一槍便把它打死。”
  老杜怪神气的:“要是不死,補它一槍。”
  “我看不用了。”阿歷山大一個“哈哈”:“到底是科學胜迷信。”
  說話間,老杜已走到僵尸雞旁邊,蹲下來,手中槍往僵尸雞身上插下:“看你還凶到那儿去。”
  這句話還未說完,僵尸雞眼睛突然又張開,翼一揮疾拍在老杜面上,又將老杜打飛丈外,手槍亦跌下,落在火堆旁邊。
  僵尸雞雙翼隨又一伸一縮,再伸。
  老杜連忙一個虎跳扑進草叢中,僵尸雞雖然不是向著他,還是躲藏為妙。
  僵尸雞也不是向著阿歷山大,只是向著火堆,雙眼呆滯無神。
  阿歷山大看在眼內,大著膽子爬行上前,爬向那柄手槍所在。
  僵尸雞的頭也就在這時候“格格格”地轉動,轉向阿歷山大,那邊老杜一見不由雙手合什,一聲:“喃嘸阿彌陀佛。”
  語聲甫落。僵尸雞的脖子已“格格格”地急轉,疾轉向老杜。
  老杜大吃一惊,身子連忙往草叢中一縮,那邊阿歷山大已趁机爬上前,手一抓向那柄手槍,卻才伸出,僵尸雞的頭已疾轉過來。
  阿歷山大一惊縮手,僵尸雞雙翼已向他轉來,他連忙大叫:“老杜,把它引開。”
  老杜一怔:“我?引開它。”
  “快!”阿歷山大大叫。
  老杜唯有揮手作勢,一面作雞叫聲:“咯咯咯”的,引那只僵尸雞轉向他那邊,那只僵尸雞卻是毫無反應,只是盯著阿歷山大。
  阿歷山大不由滿頭大汗,一面揮手再催促:“阿杜,快快把它引開。”
  老杜咯咯連聲,那只僵尸雞終于有反應,轉頭向他望去。
  阿歷山大探手拭汗,再探手抓向手槍,還未抓到,僵尸雞已一腳踢去,正好將那柄手槍踢開,也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火堆中。
  槍受熱,子彈連連爆發,四面八方橫飛,一顆從老杜頭上射過,一顆射在阿歷山大面前泥土上,射得泥土飛揚,嚇得阿歷山大一跳。
  他不由雙手抱頭,伏在地上,雙眼不由自主的閉上,到他再將眼睛張開,那只僵尸雞已沒了踪影。
  “那里去了?”他方自奇怪,轉頭一望,一下恐怖的雞叫聲響起,那只僵尸雞已越過草叢,凌空扑下。
  他大叫急避,轉身便倒仆在地上,那只僵尸雞沒有落在他頭頂,卻落在他屁股上,雞嘴一陣亂啄,只啄得他屁股差一點開花。
  他連忙大叫:“阿杜救命!”
  老杜從草叢中冒出來,看著,一陣手忙腳亂,探手抓住了一條大棒,沖向前來。
  僵尸雞毫無反應,繼續啄阿歷山大的屁股,可是到老杜沖近,一棒掃來,它便雙腳
   

  縮,一彈而起,正好避開了那一棒,然后又落回阿歷山大的屁股上。
  老杜一呆,大喝一聲,再一棒當頭擊去,那只僵尸雞橫里一縮,棒便又擊空,卻落在阿歷山大的屁股上,擊得阿歷山大一聲大叫。
  老杜舉棒准備再擊出,僵尸雞脖子已扭轉,一聲恐怖的尖叫,只叫得老杜心膽俱喪,大棒一丟,連退數十步。
  僵尸雞一躍著地,雞脖子又轉向阿歷山大那邊。
  阿歷山大這時候已翻轉身子,正好看見僵尸雞雙翼向自己一縮一伸,還未有什么動作,僵尸雞已躍起,正好落在他下部的重要部位,隨即啄下去。
  阿歷山大怪叫著急滾避開,一面大叫:“阿杜……”一面慌忙往前爬。
  老杜的反應很快,卻是繞了一個圈子才跳到阿歷山大面前,伸手將阿歷山大拉起來,這片刻之間,阿歷山大的屁股已又給啄了很多下。
  那只僵尸雞一啄空,立即一躍,雙翼又是伸伸縮縮的,怪叫連聲。
  阿歷山大和老杜相扶著急忙往前逃,跑了一段路,回頭一看,僵尸雞追在后面,越來越接近,不由又惊叫起來。
  阿歷山大手疾眼快,一把接住老杜的肩膀,一下子躍到那張祭枱上。
  老杜也不慢,跟著一躍而上,那張祭枱立即發出一陣“格格”聲響,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來。
  僵尸雞一躍一躍的,繞著枱子躍了一轉,然后停下來,企圖一會才往枱子上躍去。
  它一躍三尺,那張枱子卻高逾四尺,僵尸雞總是躍不上去,阿歷山大看在眼內,不由大笑起來。手指著那只僵尸雞:“看你還能夠凶到那儿去?”
  老杜亦是樂极忘形的哈哈大笑。
  笑語聲未絕,那只僵尸雞已經停下往上跳,一躍躍到了一塊石上,頭一偏,隨即將嘴往石上磨,左一下,右一下的。
  “這妖怪在干什么?”阿歷山大又是大惊小怪的。
  “好像在磨利嘴巴。”老杜還是很樂觀:“這可是母雞的所為,難道變了僵尸雞,公的也變成母的了。”
  這話才說完,僵尸雞已躍回來,偏著頭,嘴巴一下啄在枱子腳上,只啄得木屑橫飛。
  阿歷山大一見惊叫:“哎唷,原來這回事。”
  老杜亦臉色發青:“老板,怎么辦?”
  “阻止它。”
  “我……”老杜傻了臉。
  “要是被它將桌子弄倒,我們都麻煩了。”阿歷山大一再大叫:“快快下去!”
  老杜亂了手腳,方要向另一個方向躍下,僵尸雞已經將枱腳啄斷。
  枱子立時倒下來,阿歷山大和老杜一齊摔下,大叫大嚷,亂成一片。
  他們摔在一起,隨即搶先爬起來,心越急手腳便越亂,爬起來又倒下去。
  “僵尸雞、僵尸雞……”老杜更就是不住的大叫。
  被他這一叫,阿歷山大几乎心膽俱喪,方才苦頭吃得最多的到底是他。
  到他們靜下來,一陣很奇怪的“叮叮”聲響便傳來,循聲望去,只見原先放在祭枱上的那個香爐正好罩在僵尸雞的頭上,那只僵尸雞也因此失去了方向感,到處亂跳,“叮叮”聲響顯然就是雞嘴啄在香爐內發出來。
  老杜看清楚又大樂,大笑:“看,這只笨雞……”
  阿歷山大一巴掌隨即摑在老杜頭上:“還這么多廢話,快离開這里。”
  “可是,這只僵尸雞嚇唬了我們這么多……”
  “難道你有方法殺掉它,若不趁這個机會离開。讓它弄掉了那個香爐……”
  阿歷山大話還未說完,老杜已由心寒出來,腳步大開,急急离開。
  “慢著!”阿歷山大急喝一聲。
  “什么事?”老杜怔住。
  “當然是我先跑。”阿歷山大腳步展開,一下子搶在老杜的前面。
  老杜連忙跟上,一面跑一面回頭看。
  那只僵尸雞仍然頂著香爐漫無目的的到處亂跳,“叮叮”聲響不絕。
  老杜看著看著,冷不防腳下絆著一截枯枝,摔翻地上,他不由大叫。
  阿歷山大不由回頭,一只田雞也就在這時候從那邊草叢中跳出來,跳到老杜頭上。
  “哎唷,僵尸田雞!”阿歷山大脫口大叫。
  這一叫,老杜立時像一只中了箭的兔子似的躍起來,惊叫著往前狂奔。
  阿歷山大亦一只兔子也似狂跑。
  一路上當然風聲鶴唳,看見兔子便大叫“僵尸兔子”,几乎心膽俱喪。
   
         ☆        ☆        ☆
   
  那只僵尸雞跳著跳著,亦消失在野草叢中,附近隨著亦安靜下來。
  所以阿光、阿麥坐著車子回來時,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妥。
  蘇姍亦沒有發現什么,在原地停下車子:“好了,玩完了。”
  阿麥跳下車子,依依不舍的:“真好玩,開始的時候,我還害怕這怪物呢。”
  阿光亦跳下來,一面端詳著那輛車子一面問:“什么時候給我們再玩。”
  “有机會的。”蘇姍狡黠的一笑。
  阿光有意無意的目光轉向葬雞的那邊,突然省起來:“糟,我們离開了這么久,不知道那邊會不會出事?”
  阿麥回頭一望:“不會吧!”
  “我看便會了。”蘇姍忍不住插口一句,跟著開動車子离開。
  阿光、阿麥應聲回頭,目光及處,脫口齊叫一聲:“糟,中計!”
  阿光接一句:“哎唷,美人計。”
  阿麥呆一呆:“她也算美人?”
  “那是女人計好了。”阿光急忙跑回去葬雞那邊。
  “我認為是那個阿歷山大想出來的,男人計。”阿麥一面跑一面叫。
  “什么計也好,我們這一次都是中計了。”阿光腳步停下來,正好站在被挖開的泥洞旁邊。
  阿麥看在眼內:“糟糕,僵尸雞跑了。”
  “僵尸雞跑不跑還是其次,我們這一頓罵可是跑不了。”阿光一想到堅叔不怒而威的形象便由心寒出來。
   
         ☆        ☆        ☆
   
  次日正午,眾人便齊集在那個空了的泥洞旁邊。
  堅叔當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看阿光、阿麥,目光才轉到阿歷山大和老杜面上。
  阿麥、阿光看看蘇姍,又看看堅叔,垂下頭,看見他們那种可怜相,蘇姍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哎唷,堅叔,這只雞怎么不在了?”阿歷山大還是硬著頭皮第一個開口。
  “一定變成僵尸雞跑掉了。”老杜這句話才出口,已吃了阿歷山大一肘橫撞。
  阿歷山大接著打一個“哈哈”:“沒有雞了,跑了還是怎么了,如何證明?”
  “雞一只罷了。”堅叔很安閒的:“跑了不要緊,多的是。阿光!”
  “師父。”阿光低著頭應。
  “你再買一只回來葬在這里。”堅叔一頓,板起臉:“今天晚上小心看穩。”
  “是,師父。”阿光頭垂得更低。
  阿麥卻抬起頭來,拉開嗓子:“師父放心,這一次我們什么計也不會中的了。”
  “我放心……”堅叔有意無意看阿歷山大一眼,回頭再看楚大爺一眾:“只是明天這個時候又要勞煩鎮長和諸位鄉紳父老再跑一趟。”
  “不要緊。”楚大爺當然是站在堅叔這邊。
  阿歷山大急忙搖手:“不用了。”
  “哦……”堅叔目光回到阿歷山大面上。
  “為了聯絡民官之間的感情,安撫民心,我決定尊重民意,不再追究過問這件事。”
  “是啊,不再過問。”老杜幫著腔。
  堅叔又是“哦”一聲,楚大爺皮笑肉不笑的打一個“哈哈”:“曹先生這樣通情達理,當真是我們的福气。”
  阿歷山大搓著雙手:“沒有其他的事了。”一頓揮手:“阿杜,我們走。”
  “是。”老杜揮著手,急跟著阿歷山大离開。
  堅叔看著他們离開,眼中閃過疑惑的表情,与阿光、阿麥耳語几句,隨即与楚大爺及眾鄉紳父老笑語著往原路离開。
  他們這邊走光了,阿歷山大和老杜便從那邊小山坡上冒出來,拿著一堆管狀的東西,原路跑回來。
  与此同時,阿光、阿麥亦從草叢中冒出,方才堅叔耳語,就是要他們躲在附近,監視阿歷山大和老杜的行動。
  “看,又給師父猜中了。”阿光由心底佩服堅叔的神机妙算。
  “這一次他們又打什么主意?”阿麥不明白的搖頭:“光天化日,我就想不出能夠弄出什么來。”
  “看他們手上的是什么東西。”阿光眉頭大皺。
  他們一直呆在鄉間,連汽車也當作怪物,當然不知道有炸藥這种東西。
  阿歷山大無疑是志在必得,唯恐用手費時失事,所以帶來了炸藥。
  他將炸藥在新葬的那具棺材旁邊的縫隙內放好,接好了引子,隨即与老杜牽著引子原路奔回,跳進草叢中的一堆岩石后面。
  老杜拿起火藥引子同時,阿歷山大亦剔著了火柴,燃著火藥引子,一股火焰便嗤嗤的燃燒開去。
  阿歷山大火柴一丟,雙手按住了耳朵,連忙縮在岩石堆中。
  老杜也不慢,火藥引子丟在草叢里,雙手亦掩住了耳朵蹲下來。
  阿光、阿麥只當阿歷山大和老杜已經离開,目光轉向棺材那邊,卻是怎也看不出什么地方不妥。
  阿麥喃喃著:“他們到底放了什么東西在那儿?”
  阿光搖頭,接一句:“我們到那邊看看。”
  這在阿麥來說當然是好主意,兩個人也就從藏身的地方爬出來,躡著腳步往那邊走去。
  火藥引子繼續燃燒,到阿光、阿麥來到棺材下面,亦燃燒到了盡頭,火光暴閃中霹靂連聲,天崩地裂似的。
  新葬的那具棺材立時片片碎裂,那個方洞被炸得更闊大,煙硝飛揚,碎石四射。
  整面山壁亦受震動,二三十具棺材被震得脫出了峭壁,飛落地面。
  阿光、阿麥首當其沖,亦被那股強勁的震力彈飛丈外,頭摔在地上,立時昏迷過去。
  一具接一具棺材從山壁上飛摔下來,也算是阿光阿麥運气還不錯,沒有給棺材撞在身上。
  好一會煙硝才散去,峭壁下面橫七豎八的都是棺材,有新有舊,從棺材跌出來的有死尸,也有化成白骨的骷髏。
  阿歷山大和老杜并不知道阿光、阿麥在附近,爆炸之后一會才冒出來,灰頭土臉的。
  “厲害厲害……”老杜差一點沒有拍掌:“想不到炸藥這么厲害。”
  阿歷山大目光落在被炸開的大洞上:“要不是這么厲害,這問題如何解決。”
  兩個人也就在嘻哈大笑中急步走到那個大洞下,跳上祭桌,爬進去。
  進了這個洞,阿歷山大和老杜便看見那具身穿金縷玉甲的僵尸祖宗。
  壓在僵尸祖宗身上的那截石碑亦已被震開。因為噴上了黑狗血,又被石碑壓著那么多年,而且在日光下,所以那個僵尸祖宗并未能夠恢复活動。
  雖然面部肌肉干枯,阿歷山大并不覺得這個僵尸祖宗有什么恐怖,細看之下反而眉飛色舞,大叫起來:“是他,就是他!”
  “那一個?”老杜不由問。
  “財神爺哪!”阿歷山大在僵尸祖宗身旁蹲下來:“你不知道穿在這尸体身上的是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老杜實在不知道。
  “金縷玉甲啊!”阿歷山大哈哈大笑:“這東西可是价值連城,這一次我們真的發財了。”
  “什么,發財?”老杜精神大振,目光一轉:“老板,這地方簡直就像是一個皇陵呢。”
  阿歷山大這時候亦留意到周圍的環境,的确像是一個皇陵,到處都見古老的石柱石獸,還有兵馬俑。
  “看那些兵馬俑……”老杜手一指:“我們真的發財了,老板,是不是都搬出去?”
  “那些爛石頭有什么用?”阿歷山大喝一聲:“快動手將這個財神搬出去。”
  “這財神真的值錢啊?”老杜仍然有些怀疑。
  “不說這些玉片,就是將連串玉片的金絲賣掉,已經夠你一生吃喝的了。”
  “真的?”老杜更加興奮,俯身抬起那個僵尸祖宗的雙腳。阿歷山大同時俯身抬起了僵尸祖宗的上半截身。
  僵尸祖宗加上那襲金縷玉甲重量也不輕,阿歷山大和老杜雖然兩個人,抬起來也非常吃力,他們自顧抬著,并沒有留意那邊兵馬俑中冒出了一個人。
  那個人五短身材,正是福水,咽喉被僵尸祖宗抓出來的五個指洞已變成紫黑色,面色發綠,眼圈卻是紅紅的,樣子看來既奇怪又恐怖。
  他被僵尸祖宗那一擲之后經已喪命,可是現在又复活,傻里傻气的,細看之下,卻令人不寒而栗。
  他緩緩的移動身子,走向陰暗處,阿歷山大和老杜一直都沒有留意。
  出了洞口,他們隨即抬著僵尸祖宗跑向停車的地方。
  阿光這時候已在草叢中醒轉,意識還未完全回复正常,一個腦袋痛得像是四分五裂。
  他看見阿歷山大抬著僵尸祖宗經過,也看見金縷玉甲上的黑狗血,卻不知是做夢還是在現實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到他完全清醒,阿歷山大和老杜經已不知所踪,昏倒在他旁邊的阿麥亦醒轉過來。
  “發生了什么事?”阿麥手抓著腦袋,吃惊的看著散落在周圍的棺材:“怎么這么多棺材掉下來?”
  “你問我,我問那一個?”阿光苦笑。
  “方才那一定是火藥!”
  “是什么也好,目前最要緊是那么多棺材掉下來,我們怎樣才能夠弄回去?”
  “你說怎樣才能夠?”阿麥目光轉到阿光的面上:“我們有這個本領?”
  阿光轉問:“那怎么是好?”
  “當然是找師父到來,否則棺材里的尸体都變了,如何是好?”
  “不會吧?”阿光口中是這樣說,一個身子已不由在倒退。
  阿麥也在倒退,然后不約而同的,兩個人一齊轉身,急急奔跑。
   
         ☆        ☆        ☆
   
  世事有時就是這樣巧,平日堅叔在晚飯前后多數都會留在茅山學堂,今天卻偏偏例外,堅叔午后便沒有回來,跑了去跟鎮長楚大爺說話。
  自從阿歷山大來了這個地方,他們這一群有代表性的大人物便很多時聚在一起研究應付的方法。
  堅叔本來不是這种人,可是礙于楚大爺的情面,也只好听听楚大爺的廢話。
  他們的确很多時都是說廢話,然后喝喝酒,到認為談下去也是廢話的時候才散去。
  對于喝酒堅叔通常都不會反對,楚大爺的藏酒一向有名,難得喝上一頓那么好的酒。
  中午,阿歷山大表示讓步,大家當然很開心,廢話也自然多了,酒當然也相應加多。
  對于這樣好的酒,堅叔當然不會推辭的。
  阿光、阿麥卻是等慘了,尤其阿麥,團團亂轉,看著他,阿光也不由眼花。
  阿嬌卻沒有理會那許多,自顧將各种治僵尸的東西放進百寶袋內。
  符咒、糯米、墨斗、桃木劍,應有盡有,阿嬌看清楚沒有遺漏,才放進百寶袋。
  阿光也就在這時候站起來:“師父跑到那儿去,怎么還不回來?”
  “不知道啊。”阿嬌順口應一句,一疊尸符放進百寶袋內,底的一張不覺脫手,掉在阿光面前。
  阿光漫不經意地拾起那張尸符,看一眼,振吭大呼:“我看不要再等了,万一真的尸變起來,后果不堪設想。”
  阿麥應聲停步:“好,我們拚了!”轉身便往門外跑。
  “我也去。”阿嬌抄起百寶袋,追上前。
  “你去干什么?”阿麥鼻哼一聲:“女孩子家。”
  阿嬌輕笑一下:“你記性這么坏,沒有我在旁邊怎么辦。”
  阿麥還未答話,阿光已一聲:“有道理,你跟我們一起也好。”
  阿麥皺皺眉頭,無可奈何的應盤:“好吧!”
  事實他也很怀疑自己的記性。
  三個人于是一齊往外走,才走到院子,門那邊一個女孩子跑進來,見面便打一個招呼。
  那是蘇姍,背負著那個照相机,腳步雀躍著,看來輕松快活。
  “蘇姍……”阿光、阿麥一看見蘇姍,各皆眉飛色舞,對于那天晚上蘇姍施展調虎离山計這件事,早已經拋諸腦后。
  阿嬌卻是清楚記著,滿怀敵意的盯著蘇姍。
  “你們好吧?”蘇姍有意無意的避開阿嬌的目光,對阿光、阿麥又展開笑臉。
  “好,好极了。”阿麥一疊聲的應。
  “這么巧。”阿光接問。
  “我到處照相經過這儿,進來看看你們吧,噯,要到那儿去了?”
  “找僵尸。”阿麥沖口而出。
  “我也去!”蘇姍雀躍起來。
  阿光不由一句:“很危險的。”
  “有我在,有什么危險?”阿麥卻接上這一句。
  “對啊。”蘇姍展開笑臉:“我才不怕呢,要是真的有僵尸,我替你們照下來作證。”
  “好主意!”阿麥當然贊成:“喂,我們現在出發。”目光隨即轉到阿嬌面上:“你還是留下等師父回來。”
  也不等阿嬌回答,他已赶先走前:“我們去吧去吧!”
  阿光亦接上一句:“我替你拿照相机。”
  蘇姍當然不會反對,有意無意的看阿嬌一眼,將照相机交給阿光。
  阿嬌看著心頭冒火,一時間卻作聲不得,呆望著阿麥他們。
  阿麥只當作沒有看見,一馬當先往外跑,阿光、蘇姍跟在后面,也沒有理會阿嬌的感受。
  阿光一向大意,蘇姍則是有意,看著他們,阿嬌差一點給气死。
  “你們去吧去吧!”她生气的將百寶袋拿下,拋在地上,所有治僵尸的東西都散開。
  阿光、阿麥他們這時候已轉過院子的石屏風与蘇姍笑語,那里還記得百寶袋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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