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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義不容情


  夜,將盡未盡。
  日,將出未出。
  此刻正是陰陽交泰,日月無華之時。
  亦是天地最靜、最深沉、最蕭剎的時候。
  天地,彷佛有意以這种气氛,來見證一闋悲歌的奏起。
  一場牽連兩代的悲劇序幕。
           ※        ※         ※
  天玄子終于動了。
  整夜仿如岩石一動不動的他,終于轉身离去。
  卓無憂也感受到他壓抑著的無窮哀痛,眼眶不覺地濕潤一片。
  就在天玄子剛步离崖邊十多步之際,卓無憂瞿地在后面大呼:
  “師……師父,快來,崖下好象有人在爬上來,不知是否……大師兄……”
  天玄子一聞此語,心頭陡地一震,以平生最快的身法閃回崖邊。
  他俯首极目往下看,只見一片黑沉沉的深淵之下,隱約像有些東西附在崖壁蠕動著。
  那處与崖頂相距至少有百丈,天玄子僅能看見一點黑點。
  只見他運聚內力,朝深谷之下大喝:
  “悔儿,是你嗎?”
  喝聲极之雄亮,震得山鳴谷應,回音四蕩。
  接著,崖下竟傳來一些极之微弱的話音,好象是在回答著天玄子。
  不錯,那的确是程悔在回答。
  借著其母深厚的內力之助,程悔已越攀越高,但總是攀极也攀不到盡頭,甚至已開始感到有點不支。
  正在擔心能否支持到崖頂之際,忽聞天玄子的聲音,程悔登時大喜過望。
  而怪人听見天玄子的聲音,心頭狂跳,額角冒汗,雙眼更像要噴火似的。
  程悔也感到她激動得全身發抖,只是一直不敢多說半句。
  崖上的天玄子,雖未能百分百肯定程悔正從崖下攀爬上來,但時間卻不容許他再猶豫半刻。
  他用盡平生最快的輕功,掠過鐵索,如箭一般朝廣成觀飛奔而去。
  崖上只留下卓無憂一人,心焦如焚地看著崖下那緩緩移動的黑點。
  約過了一刻鐘,天玄子飛奔回來,手上多了一大捆繩索。
  天玄子二話不說,抓著繩索一端,把另一端朝那黑點拋下。
  只不知這繩索的長度是否能到達程梅目下攀至的位置。
  崖下的程悔,感到背后怪人傳來的內力已越來越弱,而且他的体力亦已經消耗近九成以上。
  畢竟人力有限,又怎能輕易戰胜大自然的天威?程悔現在只靠一份堅毅的斗志苦苦支撐,希望天玄子能及時赶來救援。
  就在此時,他看見有些東西從崖上掉下。
  他留神一看,原來正是天玄子拋下的繩索。
  只可惜繩索長度果真不夠,与程悔仍有兩丈多的距离。
  只要能抓緊繩索,他与娘親便可返回崖上。
  他鼓盡殘余的体力,朝著繩索攀去。
  他的手,已被弄得血肉模糊,每次插進石壁中,拔出來時總留下點點血和肉屑,异常凄厲可怖。
  費了最后的余力,他的手終于触摸到繩索。
  手一緊,像是重新抓看生命似的。
  一條繩索,把他們的命運再次連結起來。
  崖上的天玄子,感到繩上傳來拉力,估道程悔已抓到了繩索,于是運起十成功力,把繩索拉回崖上。
  天玄子的功力深不可測,這一拉之力何止千鈞,整條繩索給硬生生急扯上來。
  程悔剛才所處位置与岸上相距本有五十文之遙,但他一抓緊繩索,便感到繩上傳來一股強大內力,比怪人的可謂不遑多讓。接著一股巨力一拉,把他整個人拉得沖天而起。
  這一沖,竟已越過了懸崖。
  程悔半空一個翻身,安然著地。
  就在他著地的一刻,各人的面上,同時現出了不同的表情。
  卓無憂的喜悅。
  程悔的憂心。
  怪人的怒火。
  与及--
  天玄子的錯愕。
  天玄子看見程悔安然無恙返回崖上,先是一陣喜悅。
  但當他察覺程悔背上背著一個活像干尸般的人時,心頭難免感到一陣錯愕。
  倏然間,他心中更泛起了一份异常的感覺。
  這感覺就好象在告訴他,這個人,是一個他非常熟悉的故人。
  一個為他帶來一生中唯一憾事的人。
  但,怎可能是她?
  早在二十多年前,她已墮下這個万丈懸崖,粉身碎骨。怎可能是眼前這個人不人、鬼不鬼,活像具干尸一般的妖异怪人?
  縱使天玄子平素如何冷靜和處變不惊,此刻也難免感到迷惘,半晌說不出話來。
  程悔解開身上的蔓藤,輕輕放下怪人,一時間也不知該說甚么。
  天玄子定睛地看著怪人,希望能從她身上解開心中的迷惑。
  怪人雙眼暴射出怨毒的眼光,雙爪深深地嵌進地面。
  她恨不得立即飛扑上前把天玄子撕成千百塊。但,這樣殺了也豈不便宜?
  她腦海電轉,要想出一條最狠最毒的計,要天玄子生不如死。
  她這樣痛恨天玄子,莫非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天玄子當年真的曾對她忘情負義?
  天玄子甫接触怪人那雙無比怨毒的眼神,不期然感到一陣寒意。
  對了!
  就是這雙他畢難忘的眼神,在二十多年前也曾一度叫他感到心寒。
  他憑這眼神,終于肯定了怪人的身份。
  “是……你?你……還沒有……死?”
  卓無憂還是首次見其師如此惊駭慌亂,于是不由自主往怪人臉上一掃。
  他接触怪人的眼神,同樣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那就像是怨盡世上所有人的眼神。
  怪人強忍心中怒火,忿然道:
  “哼!你當然希望我死,免得我把你這個廣成仙派掌們人的丑行公告天下。”
  “幸好蒼天有知,竟然奇跡地讓我活到今天,更安排我与悔儿相認,能返回崖上,給我一個能親手手刃你的机會。”
  天玄子聞言,偷偷一瞥程悔。只見程悔面色半帶憂慮半帶惶恐,木然地站著不發一言,天玄子已猜知一二,但仍難奈一問:
  “你……把我們的事,都告訴了悔儿?”
  怪人問道:
  “當然了!你很怕讓人知道你的丑事嗎?但現在后悔也已太遲了!”
  這時程悔再也忍受不住,半帶顫抖地問出心中最大的疑問:
  “師……父,你可否親口告訴我,她……是否真是我的親生……”
  “娘親?”
  “而……你就是我的……”
  “爹?”
  程悔此言一出,不但天玄子,甚至在旁的卓無憂也大惑震惊。
  天玄子很快便把情緒平伏下來,然后吐出了一句更震撼的說話:
  “你……的确是我們的……”
  “親!”
  “生!”
  “儿!”
  “子!”
  說了!天玄子終于把這個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親口說了出來。
  雖然程悔已從怪人口中知道這秘密,但如今由天玄子親口說出,卻是更加震撼。
  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師父,竟然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實在不知怎去面對這事實。
  既然天玄子親口承認他是他的私生子,那么他是否真如怪人所說,當年真的曾忘情負義、拋妻棄子?甚至不惜為保名聲而把怪人轟下懸崖?
  天玄子在程悔心中,一直都是正義不阿、俠骨丹心的英雄豪杰。他一想到這里,登時如墮進万丈冰窖,身心俱冷得僵硬麻木。
  就在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之際,耳畔猝地響起了怪人的聲音,像對天玄子道:
  “哼!天玄老儿,我有話要跟你說,給我滾過來!”
  程悔一凜,對身邊的怪人道:
  “娘親……”
  怪人道:
  “悔儿,娘親想跟他單獨說几句話,你先站過一旁好嗎?”
  程悔生怕怪人會對天玄子動手,不禁猶豫起來,說道:
  “但……”
  怪人柔聲地解釋道:
  “放心吧!娘親答應你的事,必定會記著的。何況娘親也不想你難做。”
  “我只要他答應廣邀天下英雄豪杰,當眾承認當年的錯事,并對我三跪九叩謝罪,娘親看在你面上,姑且繞過他的惡行吧!”
  程悔又道:
  “但假如師爹不答應呢?”
  怪人道:
  “那就再想其它方法吧!總之娘親答應你今天暫不跟他算賬好了!”
  “這……好吧!”
  程悔雖仍不大放心,但他心中實在很想天玄子与怪人之間的恩怨能一筆勾銷,只好如言行開,于三丈外戒備著,以防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嘿!還不過來?”
  雖然怪人對天玄子說的每句話都是厲聲呼喝,但天玄子并不跟她計較;其實在天玄子的心中,也有很多的話想跟怪人說,于是如言向她步去。
  怪人這么痛恨天玄子,她真的肯如此輕易放過他?她拼命把怒火壓低。天玄子道:
  “你……已把我們之間的事,全部告訴悔儿?”
  怪人忿恨道:
  “當然了!我要讓他知道,他最信任最尊敬的師父、他的親生父親,到底是一個怎樣忘情負義、毫無人性的禽獸!”
  怪人一想起往事,情緒又失控地激動起來。
  天玄子忙解釋道:
  “其實當年所發生的事,我看是彼此有點儿誤會,你……可否先听我解釋?”
  怪人不屑地道:
  “嘿!還有甚么的好解釋?”
  怪人露出了點點邪笑,道:
  “不若你先听我說,究竟我怎樣告訴悔儿吧!”
  天玄子感到事情有點不尋常,忙追問:
  “你……告訴了他……甚么?”
  怪人道:
  “也沒甚么,我只對他說,他的爹當年為了保存其掌門之位与及廣成仙派的聲譽,于是決心把他与人秘密誕下一名私生子的丑事遮瞞過去。而守秘密的最好方法便是--”
  “殺人滅口!”
  “把我--”
  “親手轟下懸崖!”
  “甚……!么?你竟然……”
  天玄子既惊且怒,一時間也不知該說甚么。
  風聲呼呼,程悔目不轉睛地看著二人在對話,卻听不見他們到底在說甚么。
  叫天玄子吃惊的還不止這些,怪人倏然間又吐出一句更惊人的說話:
  “你想,假如我此刻自盡,悔儿會怎樣想?”
  啊!想不到怪人會以自盡來加深程悔對天玄子的誤會,天玄子登時一呆。
  瞿地,怪人突然高聲大叫:
  “好,若你不答應我,我便把這件事公告天下,好等天下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話聲未落,怪人竟以奇快的手法欲反掌劈向自已面門。
  天玄子還來不及思考怪人剛才那句說話的含意,已瞥見她有所動作。
  怪人這一掌本极快,但天玄子早有戒備,几乎同時間出手,欲阻止怪人這一反劈。
  程悔武功、輕功及反應都不弱,一見二人動手,毫不猶豫地飛縱向前。
  怪人瞥見程悔正飛縱過來,竟以細如蚊無的聲音輕聲道:
  “嘿嘿!好啊,來吧!”
  天玄子驟覺怪人手上竟傳來一股深厚內力,心下登時一惊。
  他留意著怪人每一個微細的動作,發覺她看見程悔沖上來,竟出奇地暗喜,又是一惊。
  怪人又自言自語道:
  “快點來吧!好讓我們一家三口能一起上路吧!”
  倏地,怪人的內力又暴升,這股內力……
  天玄子腦海遽地閃出一個恐怖念頭:怪人的內力,竟出乎意料地高,若她要同歸于盡的話,她只需狂谷內力引爆体內經脈,儲藏于身上的數十載修為必會毫無保留地震射四周,就如一個炸彈般……
  他自詡內力深厚,尚可自保,但程悔……
  必難幸免!
  天玄子心念及此,不禁心下大惊,心知已墮進怪人的圈套。
  這時程悔已扑至一丈范圍之內,而怪人的內力已如几何級數倍增,天玄子要制止也來不及,亦掙不脫怪人的糾纏,卻眼看程悔已越扑越近……
  “悔儿!別過來!”
  情況已迫近眉睫,也不容天玄子多作細想,急騰另一只手,重掌隔空轟向程悔。
  天玄子心知程悔的沖勢不輕,這一掌竟用上了全力,甚至可能傷及程悔,但也顧不得這許多。
  一道雄渾無倫的強烈气芒自天玄子掌上隔空激射而出,程悔閃避不及,給轟個正著。
  程悔被轟得如箭般向后倒飛,体內一陣激蕩,一口鮮血噴酒半空。
  但身上的創傷怎也不及心內的創傷,他怎也想不到天玄子竟會出掌轟他。
  他更擔心的,是怪人的安危……
  怪人見天玄子轟飛程悔,不怒不惊,反而面露邪笑,因為,天玄子又再次跌進她的复仇陷阱之中。
  她,根本無心要傷害程悔,她恨的,只是天玄子一人。
  她要他比死更痛苦。
  只听她道:
  “老鬼!做得好啊!你放心,我不會議你這么輕易死去,我要你……”
  “死在親生儿于手上!”
  天玄子知道已中了怪人詭計,心中暗叫不妙,震惊地道:
  “你……莫非想……”
  怪人立即說道:
  “對!我現在便要--”
  “自!”
  “斷!”
  “經!”
  “脈!”
  語聲未散,怪人已緊扣天玄子手腕,拉著他的手劈向自已面門。
  天玄子大惊,但怪人內力委實太強,他阻止不了,更避不了悲劇的發生。
  只短短的一剎那,只听怪人一聲慘叫,天玄子手上的壓力一松,怪人已如斷線風箏般飛開。
  程悔剛穩住身形,卻看見這惊心動魄的一幕。
  程悔那知當中變化?在他眼中,只見到天玄子轟飛開他后,即揮掌劈向怪人。
  程悔的心几乎跳了出來,他全不理會身上傷勢,以最快速度沖去接著怪人……
  他一把抱著怪人,卻見她已渾身鮮血,奄奄一息……
  程悔大惊,急把內力輸入怪人体內。
  程悔滿頭大汗淋漓,顯然正耗盡功力搶救怪人。
  天玄子見狀,即欲上前緩手……
  但他身形稍動,程悔已怒目瞪視著他,像只要夭玄子稍踏一步上來,他便會向他出手。
  經過一番努力,怪人稍為恢复少許微弱气息,但她傷勢之重,看來也支持不了多久。
  “你……好……狠……”
  程悔眼內布滿血絲,怒瞪著天玄子。
  天玄子百辭莫辯,也不知應說甚么,只有說:
  “悔儿!我無意傷害她的,你先讓我替她療傷吧!”
  此時怪人顫危危地道:
  “悔……儿……別……別信他……帶……我走……吧……”
  程悔柔聲向她道:
  “娘親,別怕,孩儿……定會想辦法救你的。”
  怪人傷勢之重,只仗著本身深厚內力及程悔輸進的內力續其性命,但恐怕也挺不了多久……
  程悔一把抱起怪人,淚流披面,對天玄子狂罵道:
  “為甚么?為甚么你竟如此狠心?本來我也不信娘親所說的一切。但如今……我深信無疑,你……确是一個忘情負義、豬狗不如的--”
  “畜生!”
  被程悔如此痛罵,天玄子心痛如刀割,但亦只得無奈說道:
  “悔儿!你冷靜點听我解釋吧!”
  程悔怒道:
  “別再喚我悔儿,你對你的所作所為,根本全無悔意,從今以后,我和你之間,只有--”
  “仇恨!”
  “我沒有這樣的師父,由今天起,我--”
  “再不是廣成仙派的人!”
  “再不是程悔!”
  “仇!”
  “由今天起,我的名字叫--”
  “程!”
  “仇!”
  “天玄子,你今天殺我娘親,從此我們--”
  “恩斷義絕!”
  程悔說罷,轉身便走。
  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即使是万變不惊的天玄子,也不知該怎樣處理。
  程悔現在的情緒如此激動,阻止他离開只會弄巧反拙,天玄子只得黯然目送他离去。
  但,場中仍有人想阻止程悔离去,那便是--
  卓無憂!
  卓無憂心知程悔這么一去,事情必會去到無可收拾的地步,急上前勸止。
  “師兄……師兄……”
  他邊叫邊追,眼看已追近程悔身后三尺……
  瞿地,程悔突然回身一掌打在卓無憂身上。
  卓無憂武功与程悔相去甚遠,登時給轟得跌倒地上。但程悔手下留情,這掌只痛不傷。
  但已充份表現出他的決絕。
  程悔對卓無憂道:
  “听著,我從此与廣成仙派只有仇恨,誰敢擋我去路,我也不會留情。”
  “當我再回來之日,便會与廣成仙派算清今日的帳。”
  “你們給我好好記著這名字--”
  “程仇!”
  說罷即轉身遠去。
  卓無憂看著程悔遠去,就像看著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漸漸破裂。
  他有一個不祥之兆:當他們再見之時,便是他兩師兄弟--
  生死相搏之日!
           ※        ※         ※
  程悔悲痛欲絕。
  這數十個時辰內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叫他無法想象。
  二十多年來,他也只有一個心愿,就是見回他的父母。
  現在這心愿終于實現了。
  可惜,放在他眼前的,是他最尊敬的師父竟然是他的父親,而且更是一個忘情負義、滅絕人性之徒。
  甚至,更親手殺死他的娘親。
  他的悲痛、他的怨恨,誰能明白。他抱著怪人一直跑,只想离得廣成仙派越遠越好。
  也不知跑了多久多遠,終于來到一條小村庄之前。
  怪人口中涌出的鮮血越來越多,看來再也支持不了。
  現在,是她實行報仇計划最后一步的時候。
  她顫危危地道:
  “悔儿,娘……不行了……”
  “你……答應娘親,一定……要……替我……報……仇……”
  替“替……我……殺了……天……玄子……”
  程悔見怪人垂危,不敢再說甚么,道:
  “孩儿……一定會替娘親……報……仇的……”
  怪人道:
  “好……”
  說罷捉著程悔的手。
  程悔只感掌心一暖,一股強大內力輸進程悔体內。
  啊!怪人竟是要把畢生內力輸給程悔。
  程悔想拒絕,但他卻不敢動。
  他心知若亂動,亂了体內經脈,他与怪人都會立即身亡。
  怪人邊傳內力邊道:
  “悔儿,雖然……你接受了我的內力,但……亦非天玄老鬼的敵手。”
  “我知道,在……程家之中,收藏了一部絕世秘籍,當中的武功曾無敵于天下,你……一定要練成……那武功……”
  “替我報仇!”
  “那……部……秘籍……叫……”
  怪人只輸了七成內力給程悔,便再也支持不住,气絕身亡。
  但,這才是她复仇計划的開始。
  竟然以自已的性命來實行其复仇計划……
  好重好深的仇!
  好狠好毒的心!
  程仇眼中的血絲越來越紅,紅得快要脹裂,他,正強忍著淚水。
  他不會流淚,他要复仇。
  要掩蓋他滴血的心,只有血。
  世間的一切情与義,都是虛假的。
  夫妻之情,師徒之恩、手足之義,都比不上名利的可貴。
  他,還需要有情、
  還需要有義、
  還需要有人性嗎?
  他的心中,再沒有情、再沒有義,只有--仇恨!
  他感到,他的仇恨正充斥体內,充得他肌膚欲裂。
  原來他剛承受了怪人數十載的深厚內力,現在的情緒又极度激動,使体內的真气在各經脈及大小穴道亂竄,使得十分難受。
  原來怪人在這二十多年間,在那壁洞內日夕苦練,而由于她心中存有极重的仇恨心,使所習武學慚慚入魔道。
  怪人內力充滿戾气,与程悔身習的先天乾坤功的正道真气互相排斥,現在只看兩股內力誰胜誰負。
  程悔越來越難受,強大真气已迫得他眼中的血管迸裂,雙眼通紅如血。
  程悔面上的表情慚漸變得暴戾妖异,看來是怪人內力漸著上風。
  体內真气充盈,程悔痛苦難當,必定要立即將之宣泄。
  他看著前面的小村庄……
  他的心在想:
  既然他不再需要情義,不再需要人性,他,何不以大量的鮮血……
  來作為他步入魔道的……
  洗禮!
  他越來越痛苦,理智已被仇恨、魔性完全蓋過,他的腦海,只有殺性。
  他再也控制不了。
  程悔一沖進村庄,見人便殺。
  甚至連動物家禽也不放過。
  他要把所有生命毀滅!
  就如一頭瘋狂的野獸,要把紅塵的一切情与義、一切生命吞噬。
  毫無保留的殺戮。
  不消一刻,村中的一切生命,都已被程悔滅絕。
  真气宣泄過后,程悔平靜下來。
  只見整條村庄都、鮮血染紅,剛才還宁靜和平的村庄,剎那間變成地獄。
  創造這地獄的人,是--
  程悔!
  不!他,已再不是程悔,如今的他,已是一個心中只有仇恨、只有魔性、只有殺意的--魔鬼!
  他的名字叫--
  程仇!
  程仇渾身血淋淋雙目變得赤紅如血,頭發散亂,肌肉賁張,面目猙獰,充滿殺性。
  他咧咀而笑,似乎很欣賞自已的所作所為,更欣賞這個親手創造的地獄。
  只听他張口在自言自語,聲音冰冷得毫無感情,一句一句地道:
  “好!殺得好!”
  “終有一日,我要廣成仙派變成這里一樣……”
  “當我重返廣成仙派之日,”
  “便是廣成仙派--”
  “滅門之時!”
  假如這一日真的來臨,廣成仙派、天玄子、卓無憂,將如何面對這場--
  滅門之劫!
  《待續》
  【第八回預告】
  六絕--絕情、絕義、絕愛、絕欲、絕恨、絕仁。
  他,誓要以他的絕,他的恨,
  來焚盡廣成仙派--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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