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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七回



         玉虎吐靈音 警禪心 降魔憑定力
         毒龍噴冷焰 傷惡怪 卻敵運玄功
  前文說到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小神僧阿童,同了靈奇、石完、干神蛛等一行十人,由北极陷空島地璇宮底,誤入地軸中樞,被太陰元磁真气吸住,走向兩极子午線上。眼看撞上极光大火,危机一發,忽然巧得生机,轉凶為吉,由來复線穿出南极地竅,走入緊附宙极南端的小南极天外神山光明境內。金、石諸人見當地滿是玉砌瓊舖,琪花瑤草,仙山樓閣,气象万千,比起陷空島繡瓊源景物花樹,還要靈秀雄奇瑰麗得多。想起下山時所奉仙示和道書后面所附偈語,似有海外清修,神山開府的寓意,方在欣慰。因干神蛛事前突然失蹤,前往尋找,等在途中相遇會合,但已深入重地,被盤踞當地多年的妖物万載寒炫用邪法困入一座翠峰玉樓之內。后來金蟬用神駝乙休所贈傳音告急之寶求救,并開讀錦囊仙示,得知妖蚿只要隔一個日夜,便可將先前為眾人法寶、神雷所傷的元气、肉体補足复原,前來為害。這時眾人已各將飛劍、法寶,在那數十丈高大的玉樓之中凌空結成一座穹頂光幕,除干神蛛早已遁走外,一同分坐其內,又各備有一枝毒龍神香。阿童雖無此香,仗著靈奇持有乃父靈威叟向陷空老祖求借來的寒氤寶鼎,中貯秘制神香,威力更大,只要事前防范得嚴,或者可以無害。也是阿童該有這場魔難。眾人都愛极金蟬新收弟子錢萊,紛紛問答說笑。金蟬雖覺危机將臨,強敵在前,不應大意,因用慧目遙望對面法台,妖蚿現出原形,正用那六張血盆大口,在台上殘殺海中精怪魚介之類,連護身丹气均未放出,看神气,發難還早。又見眾人已准備停當,正在說笑甚歡,自己也實愛那錢萊,不特未加阻止,反倒加入,說笑起來。當地終古光明如晝,不分日夜,每隔一百五十五万五千二百零一個時辰,才有個把時辰的黑暗。此時也正是太火极光向此斜射,陰陽大气在于午線上互相激蕩,為光明境最危險的時期。除此個把時辰以外,永無黑夜。眾人多半童心,又見妖蚿動靜一目了然,有甚變故,必先覺察,何況防備甚嚴。大家說高了興,竟忘時間早晚。
  眾中靈奇比較最為謹慎,偏生陰錯陽差,入門未久,不會本門傳聲之法。金蟬又因錦囊仙示有“縝秘勿聲”之言,未向靈、石二弟子告知,所以靈奇不知底細。只因妖蚿來勢必快,几次想請阿童坐在自己怀內,比較穩妥,終防阿童多心,說他輕視;又想防身寶光這等嚴密,小神僧幼得白眉禪師期愛,禪法甚高,所煉佛光威力神妙,就有變故,心靈上必起警兆,怎么也來得及。最后決定,等妖蚿發難之后,再請同坐,于是忽略過去,更不再提。這時眾人已按九宮方位排好,由靈奇居中,余下八人分八面坐守。本都向外,因正無事閒談,暫時面均朝內環坐。阿童本應坐在靈奇怀里,到時放起佛光,將二人一起護住。因見妖蚿尚未發動,平日和金、石二人交情最好,又喜錢萊天真靈慧,一見如故,金蟬排坐位時,石生心喜錢萊、石完,惟恐二人年幼,初經大敵,遇到這等凶險場面,以為自己身帶法寶頗多,母傳兩戒牌、离垢鐘尚未取用,想將二寶分借錢、石二人,并想遇險時,就便照應,便把地位選在二人之中,令其分列左右。到時如真無力兼顧,那是無法,否則遇机仍可救助。這一來,石生便和錢萊并坐一起。阿童因無甚事,便湊將過去,三人并坐,隨眾說笑,甚是高興。
  南海雙童甄氏弟兄最是穩練多識,為七矮中的主謀。先也隨同說笑,這時忽然想起阿童曾得佛門真傳,六根清淨,平日雖是天真,喜怒均不過分,惊懼神情更是從來所無。先与妖蚿對敵,那等惊惶失措,已是第一次見到,還可說是尊信師長最甚,心靈上有了警兆,想起下山時白眉禪師所示仙机,成敗之心太切,故而誠中形外。既然這等害怕,理應警惕到底,時加小心,如何轉眼忘怀,反更高興起來?似此惊懼愁喜情緒,均是相交以來所無,事頗反常,已疑心他先說警兆恐要實現。再仔細朝阿童臉上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來阿童人最慈祥和善,大有乃師之風,言動神色也极安詳,永無疾聲厲色,不但平日相處,連對敵時也是如此。這時不知因甚激發,始而趾高气揚,眉飛色舞,毫不把當前妖物放在心上。繼听錢萊談到小南极四十六島一班妖邪實在凶橫可惡,自從金鐘島主久赴中上不歸,越發肆無忌憚,惡跡越多,便連罵妖邪可惡,后來越說越气,竟想斬草除根,將群邪一网打盡。這些話如在別人口里說出,并不足奇。阿童乃佛門高弟,素主慈悲,對方改過遷善,便可不究既往,怎會說出這等斬盡殺絕的話來?同時又發現阿童眉目之間隱帶煞气,前額更現出一片淡紅色影子,越料不妙。甄民因為同舟共濟,一人也傷不得,何況彼此交情甚深,首先著急。忙用傳聲,向金、石、阿童等五人說道:“小神僧,你須留意白眉老禪師所賜偈語。你此時頭上現出紅影,眉目間均有煞气。妖蚿厲害,我們患難同舟,牽一發而動全身,委實不可疏忽呢。”
  阿童聞言,猛然想起師言,不禁失惊道:“我前生本來夙孽未盡,多蒙恩師佛光化解,雖然冤孽已解,本生仍要應過。今日心靈上連起兩次警兆,我已覺出不妙,這紅影一現,定是凶多吉少。少時彼此無法相顧,我如無事便罷,如若遇害,或被妖蚿所傷,諸位道友請念我數十万里相隨來此,無論如何,務必將我元神護住,帶了回去,感謝不盡。”眾人見他詞色悲忿,說話也無倫次,迥与平日不同。良友關心,全都感覺不妙,心中又急,同聲勸說:“哪有此事?我們七人早已言明,此行生死患難安樂皆相共之,哪有坐視一人獨敗之理?不過小神僧今日詞色与往日不似,必有原因。何不運用禪功,向白眉老禪師通誠祝告,一試吉凶呢?”阿童聞言,依言運用禪功試一通誠,并無感應,心情也逐漸宁靜起來。眾人見他仍是平日安詳神態,額間紅影也減退了好些,料知就有甚事發生,不致有甚大害,俱都代他欣慰。
  經此一來,自然又耽誤了好些時候,眾人仍一點不曾覺察。大家心情正注在阿童身上,石完忽然問道:“師父,這妖怪也不知吃了多少大魚,照我以前在巫山石洞山腹中的估計,差不多快一天了,怎的還未吃夠?”一句話把金蟬等人提醒,方想起時已甚久。錢萊跟著在旁插口說道:“樓外雖有邪法掩蔽,看不見天星,照我久居此間的經歷計算,就不滿一整天,也差不多了。”金蟬聞言,先吃一惊,忙用慧目朝上一看,西方一星獨大,精芒閃耀,旁襯小星七顆,此外天空中繁星密布,正与初被困時所見天色相似。忙問錢萊:“此是何星?”錢萊惊道:“師父法力真高,竟能由禁网中透視上空天星。那便是啟明星,因這里纏道方向不同,所以出在西方。此星一現,便是一整天了。”
  話未說完,金蟬目光到處,前面玉平台上突然飛起一片綠气,將妖蚿連台一起罩住。又听錢萊說是滿了一整天,料知事變將臨。剛喝得一聲:“我們留意!”隨听樓外媚聲媚气地笑道:“你們哪一個跟我快活去?趁早出來,否則我有通天徹地之能,神鬼莫測之机,更煉就千劫不死之身,玄功變化,法力無邊,你們那些法寶,一件也難傷我,照樣被我攻進,那時全遭殘殺,后悔無及。休看我殘殺那些蠢物,似你們這樣妙人,我修道万年,尚是初遇。我本純陰之体,只要肯順從,絕不舍得傷害。如能以你們的純陽,補我純陰,彼此融會交易,不特兩有補益,我也由此將原身脫去,化成六個美人,与你們結為夫婦,永住這等靈山福地,与天同壽,長生不老,豈非兩全其美?”說時,眾人已全面向外,照著先前所商應付之策,一言不發。只阿童一人本定回坐靈奇怀內,因先前离開,沒有歸坐。妖蚿來勢神速,才一現身,眾人便覺光幕外面,多了一种絕大壓力。阿童佛光本想環繞在光幕外面,金、石諸人恐他有什么險難,再三相勸,令其放在內層,以作万一之備,至不濟,總可仗以防護本身,免為邪法所傷。阿童也是對友心熱,以為佛光与本身元靈相合,邪法難侵。自与金、石諸人湊成七矮之后,平日無事,互相討論觀摩,對于眾人法寶、飛劍備悉微妙,十九試過,都能運用。又是安危相共的生死至交,彼此靈感相應,對敵無异一人。當初此舉原是石生提議,說:“各人功力差不多,法寶、飛劍妙用卻是不同。如若一旦遇上強敵人多,雙方混戰,一個照顧不到,就令不傷自己人,也免不了生出阻礙。再要和南疆紅木岭、碧云塘兩處一樣,万一有人中邪受傷,法寶、飛劍在外,本身無法收回,同伴既要顧人,又要顧寶,已是兩難,再如不能代厄收回,以致失落,豈不可惜?”于是把各人的法寶、飛劍,大家交換演習運用,除阿童的佛光,非通佛法不能運用外,下余七人,全能由心施為。
  阿童知道佛光雖在里層,一樣能夠飛出光幕之外御敵。朋友好意,雖未再爭,不知魔難將臨,情不由己,先前雖連起兩次警兆,心中害怕,經禪功通誠,不見感應,便放了心,反更輕敵。一心打算將佛光放向外層,相机將神木劍掩蔽寶光,暗放出去,給妖蚿吃點苦頭,稍出惡气。同時又覺錢萊年幼可怜,獨當一面,未必胜任。過信自己佛光威力,能隨心念隱現御敵。何況玄功堅定,多厲害的妖邪,至多不能取胜,或被困住,決無受傷之理。靈奇雖然道力較淺,總比錢萊強胜好些,人又穩坐中央主位,八面均有能手環護,足可無慮。有心想令錢萊去与靈奇會合,自己代他守這离宮。又想:“金蟬自從做了七矮之首,便与眾人議定,平時隨便言笑無忌,只要奉到教祖仙示,由其代為發令以后,必須一体遵守,不可絲毫違背。先曾說過,各人方位派定,妖蚿一現,便各顧各,以本身道力,在法寶防護之下抵御邪法,毋為幻象所迷。鼻端如聞异味,立以本身三昧真火,將香點燃,自生妙用。別的全不理睬,更不許擅离原位。錢萊新近拜師,如何令其違背師意?”想了一想,還是坐在一旁,隨時暗中相助,比較好些。
  主意打定,因靈奇恰是背向离宮,正好背對背坐下,以為這樣雙方皆可兼顧。一看外圈八人,連同中宮靈奇,早照金蟬所說,各自澄神定慮,運用玄功,准備應付。同時妖蚿把話說完,一聲媚笑,便環繞光幕走了一轉。每過一宮,一片綠色煙光閃變。跟著,分化出一個与妖蚿化身差不多,淫艷無比的赤身妖女,站在當地,朝那一宮的防守人施展邪媚起來。妖蚿仍舊往前繞去。似這樣,連經六宮,連本身共是六個赤身妖女,環繞光幕之外。民、坎兩宮外,每門均有一個妖蚿分化出來的赤身美女,都是粉鑄脂凝,生香活色。始而只是媚目流波,嬌聲巧笑,淫詞艷語,向眾引逗。后見眾人神儀內瑩,英華外吐,宛如寶玉明珠,自然朗洁,一塵不染,無隙可乘。于是笑吟吟一個媚眼拋過,各把藕臂連搖,玉腿齊飛,就在外面舞蹈起來。
  阿童見眾人警戒庄嚴,如臨大敵,連錢萊、石完也是如此,各把目光垂帘返視,直如平日打坐入定神气一樣。暗忖:“師父常說,目為六賊之首。异日在外行道,遇見厲害妖人,施展出九子母天魔和十二都天神煞,魔教中阿修羅五淫神魔、奼女吸陽等魔法,不論來勢多強,只要先有防備,應變机警,一見道淺魔高。形勢不妙,立即閉國內視,用師傳大金剛天龍等坐禪之法入定,外用佛光護身,任他邪法有多陰毒,也難侵害。并說自己出生三月,便入佛門,不久便被恩師收到門下,從小勤修佛法,得有本門真傳,降魔法力雖然不到功候,定力尚還不差,只要遇事留心,當可無慮。生平未与女子交往,几次隨眾對敵,也未遇到這類邪法,初意定必厲害,照今日所見妖蚿前后情景,對其只有万分厭惡。明知此是淫凶丑惡無比的妖物,如何會受它的勾引迷惑?何況人又藏在光幕之內,這些法寶俱是仙府奇珍,任何邪法异寶不能攻進,怕它作甚?想是金、石諸人因見妖蚿神通變化,邪法高強,被困在此,相隔中上大遠,所以格外小心。實則脫身雖然不能,被害決定不會。真有凶險,妙一真人必早預示仙机,怎會任其自投絕境?”念頭一轉,見妖蚿所幻化的六個赤身美女已經舞到妙處。粉彎雪股,玉乳酥胸,涼粉也似上下一齊顫動。口中更是曼聲艷歌,雜以嬌呻,淫情蕩意,筆所莫宣。心想:“原來妖邪伎倆不過如斯,有何可懼?難得遇到這等淫毒無比的妖物,何不借此試驗自己功力?好在戒備嚴密,又在中心地位,万一有甚變故,再用玄功抵御也來得及。”
  哪知妖蚿詭計多端,上來頭一個看中金蟬。不料對方累世童貞,仙緣深厚,又得有玄門上乘心法,复蒙許多前輩師執愛怜,所受教益甚多,下山以前,通行火宅嚴關。一行同門六個少年好友,年紀雖輕,道力卻是堅定。加以錦囊仙示告誡,自然不敢大意。金、石、甄、易等六人返照空靈,固不必說,連石完、錢萊、靈奇三人,也不是深知妖蚿厲害,看出危机,便是福至心靈,不該遭難。覺著各位師長法力高強,尚且被困,臨事如此謹慎,何況自己,又因獨當一面,惟恐一時疏忽,貽誤全局,全都把平時頑皮童心收起,改作謹慎起來。內中石完又是天生异質,心如鐵石,不特不會受甚迷惑,引起欲念,并且奇寒酷熱以及各种邪毒之气,均難加以傷害。這兩個小人,看去仿佛功力稍差,實則得天獨厚,別有專長。妖蚿詭計難施,表面淫聲艷舞,作盡鬼態,心卻忿恨已极。本對金蟬志在必得,經時一久,看出金蟬道心堅定,不易搖動。寶光之內,還有一圈佛光,對方十人,非有一個受了搖惑,必定無隙可乘。方始變計,想就眾中擇出一人,運用邪法,愚弄誘敵。只要稍現一絲空隙,立可化整為零,以諸天幻象愚弄,挨個享受過去,至盡為止。主意打定,厲聲怒吼道:“無知小鬼,不識好歹!你仙后得道万年,如殺你們,易如反掌。我只要一現法身,略用玄功變化,便連人和法寶一起吞入腹內,不消三十六個時辰,便為我大陰真气煉化。我人寶俱得,固是大有補益。你們卻是形神皆滅,連殘魂都逃不出半點,豈不可怜?比起順我心意,結為夫婦,永享仙福,相去天淵。再不降順,我一張口,你們就悔之無及了。”說罷,只阿童仍在注視妖蚿動靜,余人早料妖蚿邪媚無功,必還另有凶謀,聞言各自加意戒備,置若罔聞。
  妖蚿大怒,震天价一聲厲吼,四山轟轟回應,立起洪響,那座數十丈高大的玉字瓊樓一時震撼,連整座翠峰也似搖搖欲倒,聲勢先就惊人。同時眼前一暗,六女齊隱,妖蚿立現原身,竟比先前所見加大十倍。六個怪頭,九條長身,連同四十八條利爪,一齊揮動。身上軟膩膩,綠黝黝的,腥涎流溢,活似一條條其大無比的蚯蚓,這一臨近,形態越發丑惡可怖。又是凌空飛舞,停在外面,天都被它遮黑了大半邊。妖蚿這次現身,當中、兩頭特大。才一照面,十二條前爪往前一抓,一片鳴玉之聲過處,整座瓊樓全被揭去,只剩下大片平崖樓基。緊跟著,由口中噴出兩股綠气,將光幕一起裹住,張開血盆一般大口往里便吸。
  阿童先听妖蚿口發狂言,說是要將人和法寶一起吞噬,還未深信。及見一現原形,便噴綠气,那許多法寶、飛劍結成的光幕竟被裹定,往妖蚿口中投入,同時又覺壓力暴增,光幕被其束緊,好似無力掙脫神气,不禁大惊。晃眼之間,光幕吸向妖蚿左邊怪頭口前。右邊怪頭似想爭奪美食,奮力一吸,又被吸了過去。左頭也似不服,照樣猛吸相爭。兩頭怪口齊張,互相爭吸不已,眼看相隔只有數尺,又被對頭奪去,全都不能到口,爭得彼此怒吼連連,厲聲交哄。余下四頭也齊張口發威,勢更猛惡,震耳欲聾。阿童不知此是妖蚿詭計,想將眾人引開,化合為分,以便下那毒手。以為妖蚿丹气厲害,那么強烈的寶光,竟敢強行吞噬,照此情勢,必被吸進口去無疑。万一如它所言,豈不是糟?因知眾人早就言明各顧自己,以防兩誤,無法商議。情急之下,意欲將計就計,運用自己佛光試它一下。隨運用玄功,將手一指,將佛光飛向光層外,壓力果然減輕了些,心中微喜。正欲以全力施為,妖蚿似覺佛光威力較大,當中兩首便不再爭,一齊狂噴綠气,裹定光幕,朝口猛吸。阿童試出那綠气不似預料那等厲害,心便放寬許多。見此情形,正合心意,便不再強抗,反把佛光連同光幕一起略為縮小,表面故作不支。等縮小了十之一二,光幕已經迫近眾人坐處,冷不防突用全力施為,佛光、寶光同時暴長,本意想將妖蚿丹气震破。只見數十百丈金光、寶霞暴長急涌中,耳听妖蚿連聲怒嗥,綠气首被震破,脫了束縛,一片碧光閃過,妖蚿全身忽隱,不知去向。
  阿童自以為得計,心想:“眾人不該膽怯謹慎過度,一味防守,不敢反攻。方才如若合力抵御,或將光圍縮小,索性任其吞入口內,再照前策,合力施為,當中怪頭必有一個震成粉碎,給妖蚿一個重創,豈不也好?如今妖蚿逃去,必又是逃向平台養傷,复原再來,未必再肯上當。似此相持,真不如趁其負傷未愈,乘胜赶去,合力与之一拼呢。”越想越覺有理,正要告知眾人吉凶有數,株守無益,不如試上一試,不行再說。忽然發現光幕加大之后,并未縮小還原,四外一片混茫,先前所見仙山樓閣,翠峰瓊樹,以及對面妖蚿所居的金庭玉柱,宮殿平台,全都不知去向。僅看出連人帶光幕,落在一個极大的山頂之上,地勢十分平坦。同伴九人,相隔均在十丈以外,仍按九宮方位跌坐,每人身前神香多已點燃。細查人數,只有錢萊不知去向。
  阿童正在惊疑,忽听金蟬用傳聲急呼道:“小神僧,你适才已為妖蚿所愚,我們此時身入危境,形勢比前更加凶險,多半自顧不暇。處境更是艱難。所幸我在光幕暴長之際,突然警覺,防備尚早。靈嶠三仙所贈玉虎甚是靈异,在危机一發之間,忽吐人言。才知甘碧梧仙子早已算就今日之事,虎口內藏有仙符留音,到時自生妙用,將妖蚿元靈隔斷,只被乘隙侵入一些,不能盡發它的凶威。而那毒龍香專制這類前古精怪。休看妖蚿玄功變化,邪法极高,一聞此香,便昏昏如醉,有力難施。只須挨上十多日,救兵一到,立可無事,化凶為吉了。無如此香少了一枝,上來錯了主意,不該令靈奇鎮守中宮,你又輕敵,未与合坐。錢萊雖然無香,但他家學淵源,又服過玉蓮仙實,尚可無害。就這樣,為防万一,已在妖蚿暗用大挪移法分化我們之時,看出破綻,行法藏起。我們十人,只你處境最險。幸仗各人法寶、飛劍,連同你那佛光,均具极大威力,防御嚴密。妖蚿僅能用那一絲真元之气,里應外合,不能全身入內為害。只要不為它幻象所迷,便可渡此難關。此時外層寶光万万不能再行移動變化,以免又中暗算毒計。等我說完,速將佛光收回防身,運用佛家金剛天龍禪功入定。不論有何身受,全置度外,自可無害;否則,就不免吃它大虧了。此時誰均不能分神他顧,我這次說話也是万分危險。只為你我患難至交,誓共安危,此雖是你應有魔難,但我弟兄蒙你纖,尊下交,數十万里同舟相助,宁遭苦難,也無坐視之理。也許本門千里傳聲之法,全憑心靈運用,不致為此數言受害。即使不然,陪你受罪,也較心安。為此犯險相告,望小神僧千万留意才好。”
  阿童聞言大惊,當時醒悟過來。因听金蟬說到未兩句時,似頗惊慌,料他為了自己受累,關心著急,回間已無應聲。只听石生傳音急呼。叫、神僧急速自顧。此時妖蚿初聞神香,靈奇防你准備不及,又將寶鼎內的神香大量發出,妖蚿驟為所中,以致邪法尚未發動。我也不能多說了。”阿童知金、石二人以前情分最厚,未下山時,靈感便自相通,石生必听自己發問不已,恐其兩誤,也學金蟬犯險警告。自己已為妖蚿邪法所乘,危机四伏,如何還敢大意?心中一動,忙把佛光收轉。剛把全身護定,忽然机伶怜打了一個冷戰,知道不妙,忙即按照師傳運用禪功。滿擬金剛天龍等禪功一經運用,万邪不侵。哪知妖蚿一絲丹元真气,已在阿童先前收發佛光之際乘隙侵入,附向身上。不特阿童本人,連眾人也同被幻象分隔,滿布危机。道心稍不堅定,立即飛出光幕之外,自投陷阱,連元神也休想保全。不過眾人防御得嚴,當妖蚿現形,用幻象愚弄誘敵時,緊守師言,置之不理,未為所乘,比較好得多罷了。阿童邪气已經上身,禪功怎能如意運用。如非金、石二人為友忠義,犯險警告,有了戒心,又仗佛光緊護本身元靈,直是万無幸理。就這樣,阿童身受已是痛苦万分。
  原來阿童所習乃是上乘佛法,功候雖還不到,畢竟名師傳授。本身福緣根骨既厚,用功又极勤奮,差不多已得白眉真傳十之七八。平日一經入定,便如一粒智珠,活潑潑地返照空靈,心如止水,不起一絲雜念。這時卻是不然。先是心亂如麻,不能返虛人渾,物我兩忘。等到勉強將心定住,身上又起了諸般痛苦,疼痛麻痒,同時交作。再試往外一看,先前所見同伴一個不在。跟著,現出奇异微妙景象:不是眼前珠茵繡榻,美女橫陳,玉軟香溫,柔情艷態,秋波送媚,來相引逗;便是赤身玉立,輕歌曼舞,皓体流輝,妙相畢呈。舞著舞著,忽然輕盈盈一個大旋轉,宛如飛燕投怀,來相呢就。隨聞一縷极甜柔的肉香,沁入鼻端。那又涼又滑的玉肌更是著体欲融,蕩人心魄。面紅体熱,心旌搖搖,几難自制。如在方才,阿童必當妖蚿幻化美女,必以法力抵御降魔,中它圈套無疑。此時已知身人危境,一切見聞身受全是幻景,稍一鎮壓不住七情,立為所算,只得任其偎倚,不去理睬。不料對方得寸進尺,竟把丁香欲吐,度進口來,立覺細嫩甘腴,不可名狀。香津入口,又起遐思,心神一蕩,抗既不可”守又不能。自知危机瞬息,稍懈即敗,哪敢絲毫大意。沒奈何,只得听其自然,只把心靈守住,運用玄功,勉強壓制心情,不為所動。總算以前根基扎得穩固,有時居然在万般為難之下,入定起來。心智剛一澄清,幻象齊化烏有,越知只有定力誠毅,可以戰胜邪魔,越發加緊用功,不敢絲毫懈怠。
  無如邪气附身,雖仗佛光法力,不曾侵害真靈,但是妖蚿神通廣大,詭詐百出,所用邪法變化無窮,女色不能迷惑,又生別的幻象。由此起,又變作大風揚塵,罡風刺体,吹人欲化,七竅五官皆被堵塞,几乎悶死。跟著,又是駭浪滔天,海水群飛,身陷汪洋万頃之中,壓力絕大,身子几被壓扁,海水如百万鋼針一般滿身攢刺,奇痛無比。剛剛忍受過去,又是千百火球當頭打到,互相一撞,紛紛爆炸如雷,化成一片火海,人陷其內,毛發皆焦,周身皮肉燒得油膏四流,焦臭難聞,痛苦更不必說。阿童定力本強,已經醒悟前者俱是幻象,先還咬牙忍受。后來索性拼受諸般苦痛,千災万難,認作當然,只把本身元靈牢牢守定,一毫不去理會。每經一次苦難,無形中道力隨以加增,只一入定,便即化解。可是每換一次花樣,所受也更殘酷。先還要受上好些時苦痛,才能躲過一難,剛剛安宁,心神又把握不住,禪功稍一失調,危害立即上身。最厲害是一面受著苦難,心神還要搖蕩,似欲飛揚出竅,不知要費多少心力,才得脫險。總是宁息時少,受苦時多。到了后來,痛苦雖然逐漸增加,解除卻比先前容易,漸漸安宁之時較多,痛苦之時越少。雖幸最危險的關口已渡過一大半,但是這類風火炮烙之刑,雖然是個幻象,事過境遷,人還是好好的,若無其事,仿佛做了一場噩夢,但當其入幻之時,那罪孽也真不好受。似這樣百苦備嘗,也經過了好几天,除本身元靈未受動搖外,心身實已疲憊万分。
  妖蚿見阿童小小年紀,連經邪法侵害,毫不為動。到了后來,元靈忽然出竅,由命門中往上升起,被一股祥霞之气冉冉托住,跌坐其上,离頭只有尺許。以為對方肉体受不住幻景中磨折,元神已受搖動,离開本身,不過根器道力尚還深固,未受迷惑。立意吸取到口,正在加功施為。哪知阿童千災百難之余,竟然大徹大悟,已超佛家上乘正覺,物我兩忘。元神出竅以后,便靜靜地停在頭頂上面,仿佛具有金剛降魔愿力,一任妖蚿邪法危害,千變万化,直不能動他分毫。妖蚿素性凶橫剛愎,想到的一定要做。雖看出阿童元神寶相庄嚴,神儀瑩朗,并且元神已經离体,痛痒已不相關,情欲十三魔頭全都無法侵害,但到口饅頭,心仍不死,正以全力運用,志在必得,哪知上來便遇見這么一個定力最高的對頭。這一耽延,便經了好些時日。等到發現事不可能,轉向別人進攻,余人已悟出毒龍神香的妙用。妖蚿就是拼耗元气,施展玄功,猛下毒手,不想再遂淫欲,只把對方吞下去,曠日持久,救兵也將赶到,來不及了。妖蚿正以全力施為,瞥見阿童頂上佛光忽似金花一般爆散,靈雨霏微,宛如天花寶蓋,倒卷而下,剛把肉体護住,元神佛光一瞥全隱。再看,人還是好好地跌坐當地,二目垂帘,滿臉祥和之气,神采煥發,已經安詳入定。那先前附在身上的一絲邪气,竟被蕩退,并為佛光消滅大半。由此起,對方身上好似有絕大潛力發出,再也不能近身。卻又看不出一點跡象,連先前護身佛光俱都不見。妖蚿試再施展先前邪法幻象的欲關六賊,以及水、火、風、雷、金刀、炮烙之刑,全都無所施威,比起方才對方忍痛苦熬情景,相去天地,這才絕望。妖蚿見阿童在光幕環繞之下,又無法去進攻,除用幻象誘惑愚弄而外,別的邪法全無用處。而各人面前,又都有一股克制自己的毒龍香,當中少年所持寶鼎中香尤為厲害。對方如不受愚中邪,自行投到,自己稍為走近,聞到香味,便即昏昏如醉,通体皆融。既恐敵人乘机逃走,先前已經嘗過神香味道,又防反攻為害,自然不敢十分大意。
  妖蚿修成后,縱橫數千年,平日任性殘殺,無不得心應手,從無拂意之事。如這次所遇困難情形,從未有過。加以生性客貪淫凶,每隔十二時辰必要恣情淫欲,事完,再把那些情人吞吃下去,大嚼一頓。未了還得加上許多海中魚介之類,才能快意。因和眾人相持,一晃十多天,食、色二字全都空虛。又把眾人認作空前所無的美食,隔時逾久,求得之心愈切,早就饞涎四流,怒發欲狂。及見阿童無法進攻,只得改圖,去尋別人晦气。妖蚿本有六個化身,分向眾人進攻,上來勢猛心毒,打算一舉成功。不料女仙甘碧梧所贈玉虎口內預藏靈符留音,金蟬得以警覺之后,立即傳令眾人,先把神香點燃,朝妖蚿射去,當時便醉昏了四個。只剩當中兩個主身分化的妖女,因在運用邪法,相隔較遠,又是本身元靈所附,功力最深,不曾受傷。對那神香,雖不似其他四個化身那么易醉,中上也是難禁。先前金蟬為了提醒阿童,冒險分神,几乎為另一化身所害,全仗神香方得免難。這時那四個化身已早醒轉,妖蚿也看出對方不是易与,心雖忿极,貪欲更胜于前,卻不再作那徒勞之事。舍去阿童以后,自覺分身力弱,敵那神香不住,又想在必要時下那毒手,便把六身合為一体,仍幻作一個赤身美女,先朝金蟬赶去。
  金蟬固是妖蚿第一個看中的人,處境雖無阿童那么苦痛,經過情形也頗凶險。原來金蟬自從听玉虎留音,便向阿童傳聲急呼,連香也顧不得點。話未說完,猛覺身外壓力加增,情知不妙,為友熱心,仍想把話說完,邪法也已發動。先是面前現出一個千嬌百媚的赤身美女,在一片輕綃霧毅籠罩之下,已快扑上身來。一著急,便將嬪姆所賜修羅刀發將出去;又把大、中二指照准香頭一彈,立有一點火星飛向香頭之上,神香立時點燃,冒起一股青白二色的煙气,朝前直射出去。這時金蟬只顧懸念阿童安危,一面御敵,一面口中仍在說話。并不知妖蚿因見光幕阻隔,不能飛進,特用幻象誘敵,想激敵人取寶施為,只要光幕稍被沖動,乘著神光离合之間,稍有一絲空隙,便可侵入,為所欲為。金蟬這一出手,正好上當,情勢本是危險万分,總算金蟬仙福深厚,不該遭難。身佩玉虎乃靈嶠仙府奇珍,威力神妙,不似阿童佛光須以主人本身功力來分強弱。那枝神香恰又相繼點燃。就在修羅刀二十七道精碧光華穿破光幕而出,妖蛟伺机乘隙沖人,危机一發之際,玉虎本身自具妙用,不等主人施為,突然發動,由虎口內瀑布也似噴出一股銀光,直射前面。那光幕因是二三十件法寶、飛劍結成,層次甚厚。妖蚿心急驕狂,以為敵人已經中計,只防寶光分合太快,錯過時机,既未看清楚敵人所用是何法寶,更不知那神香克星,自恃玄功變化,飛遁神速,只顧冒失沖光而入。還未穿過光層,迎頭撞上玉虎口中所噴銀光。方覺厲害,擋得一擋,猛又聞到一股异香,當時心醉神迷,骨軟筋麻。才知不妙,赶忙飛遁退出圈去。
  光幕中的法寶、飛劍本就厲害,只為妖蚿玄功變化,身形已隱,金蟬一面說話,又一面飛刀殺敵,心神已分,不曾發現,才被妖蚿乘隙侵入。等到神香點燃之后,金蟬猛想起外有光幕阻隔,妖蚿怎得飛進?定是幻象,莫要中它詭計。又見玉虎無故口噴銀光,威勢猛急,從所未見。知道神物通靈,自生妙用,越料情危勢迫。不禁又惊又急,赶忙將修羅刀收回。本意刀光不再收入光幕之內,只令附在光層之外,以免穿光而入,帶進邪气或妖蚿元神,引火燒身。方在收回,猛瞥見虎口銀光所噴之處,妖蚿吃那青白二色的香光射向身上,面上立現惊惶,由光幕層中向外飛遁,大有手忙腳亂之勢,才知妖蚿已經侵入。雖因謹記玉虎留音,未將各層寶光、飛劍發動夾攻,但現成的二十七口修羅刀正往回飛,如何能容,將手一指,那二十七道金碧刀光立往妖蚿身上裹去。妖蚿雖然神通廣大,當此神志將昏,周身麻醉之際,此刀又是專殺邪魔妖物的至寶奇珍,怎禁得住。總算數限尚還未盡,金蟬心有顧慮,拿不定眼前所見是真是幻,來的這一個化身是否妖蚿當中主体。又知這六個化身,兩主四從,全有呼應,只要當中主体不死,下余四身哪怕斬斷破碎,至多七日便可生長复原。与金蟬對敵的化身剛中神香昏迷,另外還有三個化身也各在石生、石完、易震三人面前同樣醉倒。妖蚿主体也自惊覺,立用玄功搶救下來。就這樣,与金蟬對敵的一個,仍被修羅刀將前爪斬斷了三只,身受好些刀傷,几將妖頭劈為兩半。急切問,還無法修煉還原,負傷臨敵,天性又极凶殘固執,見眾人防御嚴密,無懈可擊,只有阿童比較容易下手,意欲由此進攻,一网打盡。嗣見形勢日非,沒奈何,只得變計,對于金蟬又愛又恨,于是六身合一,頭一個又找了他去。因知這班敵人雖然年幼,道心全都堅定,法力頗高,邪媚故伎絕所難施,上來便開門見山,咬牙切齒,戟指怒喝道:“你們須知厲害,我一反手,便將你們化成灰煙。再若執迷不悟,形神俱滅了。”
  金蟬自經連日運用玄功,潛心体會,不特增加好些功力,并還悟出毒龍神香的妙用。加以這些日來,妖蚿全神貫注阿童,無暇旁顧。金、石二人各具一雙慧目法眼,雖因遵守師誡,不敢分心他顧,卻在暗中觀察,看出好些破綻。便乘兩下里相持之際,試探著暗中傳聲告知甄、易四人,說:“妖蚿遲早來犯,這七枝毒龍香如若同指一處,合力夾攻,威力更大。可惜石完不能傳聲告知,稍有缺陷,姑且試它一試再說。”二人原因十人同行,香卻只贈了七枝,其中必有原故。又見別的法寶穿出光幕,光層必受沖動,獨這神香穿光而出,好似銀月照波,靜影沉壁,水面上不現一點跡象。香頭煙光所射之處,雖和正月里的花炮一樣勁急非常,光層卻似晶牆鏡壁,毫未閃動。先前妖蚿化身一聞此香,立即昏迷欲倒,變化逃去。如果聯合應用,威力定必更大,這一來,竟被料中。金蟬見妖蚿突然在光幕外面出現,神色更加獰惡,一面守定心神,一面發動暗號。冷不防伸手一彈,一口真气噴將出去。那枝毒龍香已點燃了多日,懸在各人面前,香頭上發出一縷細如游絲的香煙,縷縷上升。金蟬這一伸手,余人也同時施為。石完靈慧,見狀跟著學樣。七枝神香突然怒涌,各發出一股青白二色的香气,朝前面光幕外急射出去。晃眼透出光層,互相一撞,便化作大蓬光雨,四下里急射,散布開來。妖蚿飛遁神速,先前又吃過虧,本不至于受傷。也是晦運臨身,陰錯陽差,到處受挫,多受傷耗。正在厲聲喝罵,只當敵人仍和先前一樣潛心兀坐,以靜御動,不加理睬,決無什么作為。不料毒龍神香乃陷空老祖苦煉多年的至寶,不特香中异味專制妖邪精怪,一任功候多深,一聞此香,也必昏昏欲醉。內中更暗藏有寒焰神雷,只要三枝連用,互相融拿,立生妙用。何況七枝香同時施為,齊注一處,威力更是大得出奇。
  妖蚿眼看好些美味,連耗多日,空自眼饞喉急,不能到口,反受傷折,淫欲之心又复奇旺,急怒交加,不由失了理智。一見神香來勢猛烈,依然不舍就退,自恃全身堅逾精鋼,想將身上竅穴用真气閉住,試它一試。誰知陷空老祖特意假手眾人來此除它,惟恐被其看破,神香具有分合生化之妙。那蓬光雨由表面看去,一撞便散,實則由分而合,隱而复現。晃眼化成無數豆一般大的寒碧精光,不用人指揮,便相感應,齊朝妖蚿身上打去。香頭上那股煙气香光更是突突怒涌,朝前發射不已。妖蚿見光雨散滅,七竅和身上要穴全被自己封閉,僅頭腦微昏,并未昏醉,以為得計。只等神香燃完,便把煉了數千年的丹气全數噴將出來,豁出真元損耗,將光幕震散。再不便把那方圓三百余里的玉山,整個倒翻或是熔化,將眾人壓入穴山底地火穴內,煉化成灰。再開一個火口,將眾人的真靈之气吸入腹中,以為補償,兼帶雪恨。及見光雨剛散,突現出万千點的寒碧精光,雹雨一般上下國外一起打來。雖然看出不似尋常,更沒料到冷焰神雷与魔教中陰雷异曲同工,各具絕大威力,微一遲延,妄想噴出丹气防御。就在這滿口綠气噴出,現出原形,晃眼之間,神雷已紛紛爆炸。只听連珠霹靂之聲,惊天動地,身外綠气首被神雷炸裂了好几十處。未炸裂的冷焰寒光得隙即入,見縫就鑽,到了里面,又复互相激撞,紛紛爆炸。妖蚿六條長身,又被炸傷了數十百處,四十八只怪足利爪也炸斷了一小半,鬧得遍体鱗傷,受創甚重。如非身軀長大,皮肉堅硬,具有极大神通,玄功變化,不必七矮救兵到來,就這一下,已成粉碎了。
  這原是瞬息間事。妖蚿飛遁何等神速,原是一時疏忽,遭此慘敗。一見元气大傷,知道不妙,赶忙縱身飛遁。如往來路退回也罷,無如受傷太重,激怒攻心,把敵人恨人骨髓,又見神香、寒雷多在光幕前爆發,逃時妄想由光幕頂上飛過,就便施展預定毒手,將腹中一粒內丹吐出,与敵一拼,震破光幕,微露空隙,立可成功。說時遲,那時快,這里妖蚿剛剛飛起,下面靈奇靜坐光層之內,早看出阿童神情痛苦。料為妖蚿所算,愛莫能助,正在愁急。過了許久,見阿童面色轉和,神儀明朗,心方一寬。跟著,妖蚿又在幕外喝罵,金蟬等七枝神香突然一起發射。知道此香如不用以御敵,可點四十九日以上。照此用法,大量施為,頃刻用完,救兵未到,豈不又少一層防御?又不便出聲勸阻。正打不出主意,瞥見寒光爆發,万雷怒震,才知香中藏有冷焰神雷。靈机一動,想起父親借鼎時曾說:“你諸位師叔有此七枝神香,足可防身除害。可惜事關机密,不能預泄,此行虛惊,當所不免。你那寶鼎与神香同一妙用,威力只有更大,務要緊記勿忘。到了前途,更不可向眾提起此事。”暗忖:“鼎內也必藏有冷焰神雷等异寶奇珍。”見妖蚿丹气已被震破,本就想要乘胜夾攻。忽見妖蚊連聲怒吼,現出數十丈長的原形,六首高昂,九身蜿蜒,在殘余綠气環繞之下沖光冒火,往光幕頂上飛舞而來。那一大片光幕,立被遮黑了半邊。妖蚿遍体鱗傷,血肉狼藉,二三十條樹干粗的利爪一齊划動,作出攫拿之勢。目光宛如電炬,凶芒閃閃,血口怒張,厲吼連聲,來勢猛惡已极。受此重傷,不向來路逃退,反朝敵人飛來。方疑它不怀好意,待要施為,便照父親傳授。手朝寶鼎一指。忽听錢萊急呼:“師兄快作准備,留神妖蚿情急吐出內丹,光幕難免不受震蕩,就來不及了。”
  錢萊早得乃父錢康指教,深知妖蚿底細。雖然服有玉蓮靈實,不畏邪气迷惑中毒,但是妖蚿邪法厲害,終恐一旦被其侵入,不能抵敵。一到當地,便用隱身法赶向師父身旁,匆匆稟告了几句。不等發難,早用家傳專長,隱藏在靈奇身側。初意眾中只有自己未帶神香,而靈奇所帶寶鼎,正与父親常說的靈癸殿中至寶寒氤寶鼎一般無二。照父親平日所說,有此一寶,便可除卻妖蚿,況又加上七枝毒龍神香。但不知為何不用?初入師門,未敢多言。因靈奇寶鼎威力更大,打算托庇。已然藏身多日,正不耐煩,忽見妖蚿慘敗,神情有异,看出將下毒手,忙即大聲告警。靈奇也正發現妖蚿飛臨光幕上空,忽把九條長身一齊划動,盤成一堆,凌空飛停在光幕上面,全身皆被綠气包沒,把六個如意形的怪頭一曲一伸,全身倏地暴長,粗了兩倍。六首一齊向上直豎,左右四頭各噴出一股五彩煙光,直射當中兩張血口之內,全身忽又縮小。緊跟著,一聲极難听的怒吼,由當中兩口內突噴出兩團五彩奇光,兩下里一撞,合二為一,光團反縮小了些,看去不過飯碗般大,只是流輝電射,幻麗無比。妖蚿動作极快,光團一經會合,便往下打來。靈奇恰在此時發動,再听錢萊大聲疾呼,心中害怕,竟以全力施為。寶鼎所藏冷焰神雷,又与金蟬等所用不同,威力更大。此是由合而分,出手便是大蓬銀色寒星朝上激射。雙方勢子又急,同時發動,剛出光幕,便撞個正著。又是大片霹靂當空爆炸,中間好似雜有叭的一聲巨響,滿空銀電也似的雷火橫飛中,一聲极凄厲的慘嗥,妖蚿已凌空遁去。那大片冷焰神雷也緊緊追向妖蚿身后,爆炸不絕。只見一大團綠气彩煙,裹著一個奇形怪狀,猙獰無比的妖物,滿空飛馳。前面那蓬神雷星雨也似具有知覺,緊追上去,仿佛妖蚿身具吸力,如影附形,兀自追逐不舍。妖蚿飛遁雖快,雷火寒星也极神速,妖蚿逃到哪里,便追到哪里,稍為挨近,立即爆炸。妖蚿一粒內丹元珠,已被寶鼎中暗藏的神雷震破,化成大片彩煙,連同先前綠气,護住全身,向前逃竄。不料神雷具有感應妙用,如磁引針,追上便炸。妖蚿元气大為損耗,震得護身彩煙如殘紗斷絲一般片片飛舞。急得妖蚿不住慘嗥厲嘯,在光明境上空千百里方圓以內往來飛馳,其急如電,彩云飛射,銀雨流天。再吃大片仙山樓閣,玉樹瓊林一陪襯,越覺奇麗非常。可是那神雷和魔教中陰雷一樣,一炸便完。這還是陷空老祖想致妖蚿死命,為數既多,又各具有分合吸引妙用,非打中妖蚿或是兩雷互撞不炸,無甚浪費,否則早就炸光了。
  靈奇寶鼎中的神雷,固是一舉便全數發出。金、石等六人先見青白香气之中藏有大量神雷,妖蚿驟出不意,竟受重創,正在高興,妖蚿已沖光冒火而起,往光幕頂上飛來。百忙中一看,手中神香已去了十之六七,青白香气仍舊向外激射,心中一惊。意欲將香閉住,留以備用,免得浪費。誰知香勢猛烈异常,無法封閉。同時瞥見妖眩已盤空下扑,口吐內丹元珠朝光幕頂上打來。方在惊疑,猛覺手中一震,轟的一聲,那小半節香頭已化成一股帶有無數銀星的青白光气,電射而出,沖出光幕之上,朝妖蚿追去。靈奇神雷已先爆發,雙方前后相差也只一眨眼的工夫。那么厲害的妖蚿,竟被這兩蓬神雷追得走投無路,護身丹气連被炸散,看去受傷甚重。眾人先頗高興,石完更喜得亂蹦。其實此時眾人如將光幕縮小會合一起,合力御敵,絕可無事;便就此逃走,也有可能。無如連困多日,成了惊弓之鳥,雖見妖蚿現出敗象,終是拿它不隱,誰也不敢遽然提議。嗣見神雷越炸越少,妖蚿雖然身受多傷,并未致命,飛遁更急。均想:“神雷發完,更無制它之物,妖蚿仇恨越深,少時卷土重來,如何抵御?”一有戒心,越發不敢妄動,除守在光幕之內待救,更無良策。妖蚿先前极畏寒雷威力,繼見寒雷除頭一蓬初出時略為生化外,只一打中,便即消滅,早想激使全數爆炸。忽發現此寶靈异,盡管似流星過渡一般緊隨身后,可是不被打中,絕不爆炸。每中一雷,受傷還在其次,最可惜是數千年苦煉而成的內丹共只六粒,非再煉三數百年不能复原;本身精气每中一雷,也必要損耗好些;那護身綠气,又是數千年來不知殘殺了多少精怪生靈,才得凝煉而成,也吃寒雷震散不少。實不舍再有損耗,只得運用玄功變化,飛騰逃避。到了后來,看出逃避無用,照此下去,損耗更多。心想長痛不如短痛,回顧后面追來的神雷寒星尚有三分之一,咬牙切齒,把心一橫,當中兩個大頭猛張血口,各把左右長身咬下兩丈多長,一條斷尾分別往后一甩,立有兩片暗綠色的妖云裹住兩個妖蚿化身,朝那大蓬星雨反兜上去。寒雷立被截住,一片爆音過處,全都散滅,兩段長尾也被炸成粉碎,洒了一天的血雨。妖蚿雖然神通廣大,動作很快,仍被那由空隙中穿過來的兩粒神雷打向身上,又中兩下重傷。痛定思痛,怒火燒心,忿怒欲狂。忙在空中把那兩條斷尾伸向前去,用如意形的怪頭含住一吮。那瀑布也似的血泉立時止住,成了兩條禿尾,往后甩去。緊跟著,六首高昂,九條長身一起擺動,被神雷震破的護身彩煙綠气重又合攏,將妖蚿全身籠罩。口中怒吼如雷,由相隔二三十里的西北方天空中飛舞而來。
  眾人在山頂上遠望過去,好似十來條极猛惡的妖龍擠在一起,帶著大片五色煙云,在神山仙境上空電馳飛來,聲勢甚是惊人。方料來者不善,比前更凶,果然妖蚿創巨痛深,心中恨极,決計一到便下毒手。身子還未飛近,相隔里許,便把六個怪頭猛然往后一仰,再往前一伸,身形立即暴長了數倍。六張血盆一般的大口,各噴出一股暗綠色的光气,天河倒瀉也似急射下來,分六面將光幕圍住。所到之處,那么堅固的玉山當時消融,往下陷去,晃眼環著光幕,陷落了丈許深一個大圓圈。同時妖蚿身上的彩煙綠气也結成一片云网,往光幕頂上壓來。那光幕乃眾人法寶、飛劍聯合結成,均与主人心靈相應。才一壓到,便覺重如山岳,更有一种膠滯之力,一毫也不能移動。想起妖蚿先前所說下面乃是當地火穴,要將眾人壓入內煉化,再吸精气之言,知道厲害。逃是逃不掉,上面和四方全被困了個風雨不透,更須防備妖蚿乘机暗算,幻化侵入,又不敢妄將光幕移動。急切間正打不出主意,忽听錢萊疾呼:“師父快作准備!妖蚿因為适才受傷,已經情急拼命,施展毒手,欲以全力將我們十人陷入地竅之內。此山下面乃是一團蘊積千万年的乾靈真火,比兩极子午線上极光大火不在以下。此時离地心火眼雖有三千余丈深,不早打主意,被那火力吸住,再想脫身就來不及了。”眾人知他深悉當地情勢,聞言一看,就在這晃眼之間,山頂地面環著光幕所在之地陷了一個大坑,王質地面已成流質,化作淺碧色漿汁,四外飛漩,往下流去,當中地皮隨往下陷。那數十丈高的穹頂光幕,被上面妖云邪气壓緊,正往大坑中下降,已經陷入地中好几丈深。
  方在惊惶,無計可施,忽听正南方高空中有人用本門千里傳聲之法高聲喝道:“小神僧与諸位師弟不要惊慌,我阮征來了!”聲到人到,話還未完,猛瞥見一股五色星砂,似神龍吸水,電一般急斜瀉下來。同時又有兩道紫光,夾著三朵蓮花形金碧光華,蓮瓣上各射出一片其紅如血的毫光,帶著轟轟雷聲,齊朝對面妖蚿夾攻上去。后面一幢金光祥霞,裹著一個風目重瞳,面如冠玉,鼻似瓊瑤,秀眉入鬢,大耳垂輪,猿臂鶯肩,相貌英俊,身穿一件青羅衣,腰佩長劍,年約十五六歲的美少年,橫空電駛而來。眾人除石完、錢萊而外,俱都久聞阮征威名,一听是他,又見這等來勢,不由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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