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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雷天風与方純白走進小客廳。
  “方兄,”雷天風四下看了一眼笑道:“江月不高興,小紅丫頭也不敢來,好在我還有兩只手,來,喝杯我徹的龍井,這茶是凌飛劍上次來帶給我的。”
  方純白笑道:“雷尼不必客气。我方純白一生与所有人為敵,只交了雷兄你一個朋友,就是方某當真有什么不滿,又找誰去抱怨呢?”
  “哈哈!”二人相視而笑。
  隨后,雷天風言歸正轉,道:“方兄,我猜……你今天找我,八成是有關龍王印吧?”
  方純白點了點頭,道:“宋幫主召集武林各派到洛陽議事,這我早听說了。不過,今天中午在會友樓上發生的事,我是一個時辰前才听到。听說你沒去會友樓,我猜想這其中必有原故,因此便來找你。”
  雷天風道:“會友樓我确實沒有去,不過,今天一早我已去過來府。”
  “哦?是這樣。”方純白略思片刻,道:“我了解雷兄同來幫主的關系,如果我猜的不錯,宋欽一定提出過將此印交給雷兄!”“一點儿不錯。”
  “那雷兄為何拒絕?”
  雷天風微微一笑,道:“方兄也許看得出,我這個人是散漫慣了的,如果真讓雷某去統管七十二路水寨,那將會是個什么局面。再說,宋幫主的這份情義太厚,我雷天風也擔當不起。”
  方純白搖首道:“此乃天賜良机,雷兄就這般放手,實在可惜。你与我不同,你身為‘四方居士’的傳人,僅從門第上看,已优于任何人,紅花谷一戰,你又親手擊斃‘血度’武圣天,被譽為武林新秀中的第一人,如果你此刻接掌龍王印,那是順理成章,不會發生大的波折,而現在……”
  雷天風道:“現在我已放棄爭奪龍王印。”
  “可別人不會這樣認為。”方純白道:““眼下龍王印已成無主之物,武林各派誰都有机會爭奪。在這种情況下,你的處境便完全不同,關林之會前,各派所關心的問題只有一個,誰是龍王印最有力的爭奪者,這其中便有雷兄!——
  雷天風暗自欽佩方純白的見識,點頭道:“充兄所言一點儿不錯,剛才便有一位不知姓名的朋友光顧柳浪居!”
  方純白目光突然變得冷峻,道:“我想不只是這些人,雷兄可知道我今天看見了誰?”
  “難?”
  “今天上午在北城,我看見了‘長白雪參’万松白!”
  “哦?你是說那位‘長白門’掌門人?”
  “正是此人。以前在北京時我曾見過此人,好在他并不認識我。”
  “万松白數十年在關外,為何偏偏此時來到洛陽?”
  “雷兄,這种人此刻來洛陽,你認為他是單單為了觀賞每年一度的牧丹花會嗎?”
  “當然不是。万松白是久已成名的人物,如果到中原只是為了游覽,宋幫主不會不知道。如果說他是為了龍王印面來,可消息是今天才傳出去的……”
  “我看只有一种解揮!”方純白道。
  雷天風心頭一凜,道:“也就是說,万松白,早已知道龍王印就在洛陽!”
  “只能是這樣!”
  雷天風放下茶杯,走到窗前,腦海中浮出一幕幕畫面;羅家堡被血洗,宋欽向自己交印,万松白突然出現在洛由,神秘人的光臨……這些事情就象一團亂麻,他一時還無法從中捋出一根頭緒……
  三天后,關林。
  關林地處洛陽以南二十里,相傳三國時代蜀國名將關羽的首級便葬于此地。古人格圣人的墓地稱之為“林”,關羽被后人稱為武圣,“關作’也由此得名。
  關林栽种著上千株古柏,林內建有三殿,關家設在林中深處。
  离關林不遠是一塊開闊地,今年春天的洛陽牧丹花會共有三處,這里便是其中一處。由于背靠關林,在此既能賞花游玩,又能順便瞻仰關林,因此今天來此地的游人格外多,其熱鬧程度絲毫不亞于洛陽城里。
  其實,牡丹花會并非儀限于賞花,這里除了上万株千姿百態、爭奇斗艷的洛陽牡丹,隨處可以見到各式生意人及賣藝人,洛陽的土特產及小吃比比皆是,游人的歡笑聲、小販的叫賣吆喝聲、藝人的賣唱聲此起被伏,形成洛陽牡丹花會所特有景觀。
  上午,春風和熙,陽光洒在人們身上暖和和的。
  雷天風和江月以及丫杯小紅出現在觀花的游人中,此時南江月已改名為陳江月。
  雷、陳二人早就听說過洛陽牧丹花會的盛景,今天卻是頭一次置身其中。不過,二人對牡丹都是外行,而小紅久在未府,每年都陸來姣姣賞花,十分內行,此刻也自然而然成了二人的向導。
  崔四殺和小毛頭也來了,不過這兩人的心思可不在花上。崔四殺兩眼滴溜亂轉,這里的美味小吃已使他看花了眼,常常在小攤前止步不前;小毛頭貪玩,喜歡看雜耍賣藝,二人經常為此斗嘴。小毛頭嘴皮靈巧,崔四殺說不過他,使吹胡子瞪眼,這二人在一起,稱得上是熱鬧的不亦樂乎。
  此時,小紅見主人被絢麗多姿的牡丹所深深吸引,道:“眼前這些牡丹并非名貴品种,你瞧。”她用手一指不遠處簇擁在一個花壇下的人群,接道:“真正名貴的洛陽牡丹,也許就在那里。”
  陳江月道:“好,我們去看看。”說完,回身拉了一下雷天風。
  雷天風愣了一下,道:“江月,什么事?”
  “怎么,你沒听見小紅剛才的話?”江月奇怪道。
  雷天風輕聲道:“江月,今天來這儿的人很雜,我看有几個人不像是來賞花的,咱們要小心點儿。”
  “雷大哥,這又是你的直感?”江月笑道。
  雪天風又四周掃現了一下,微笑道:“我仍舊相信我的直感,不信你一會儿瞧。”
  此時,人群中傳來一陣高亢的喧鬧聲。雷天風三人走了過去。
  花壇之下,擺著兩盆顏色珠奇、姿態媚异的牡丹,一名四十多歲的青衣婦人正站蒞一旁,對面是一群爭紅了服的買主。
  “我出五百兩!”
  “六百兩!”
  “八百兩!”
  人們爭相抬价,青衣婦人不動聲色。
  陳江月輕歎道:“什么花如此名貴,競价值千兩銀子?”
  小紅輕聲道:“江月姐,這兩株牡丹是花中神品,又稱‘江東二喬’。下旁站著的那個婦人名叫花玉娘,听說她每年只養兩盆牡丹,無一不是牡丹中的珍品!每到這時,便拿來在花會上賣,听說哪一次也不低于干兩……”
  語猶未了,已有人格買价加亞兩千兩。
  “我出五千兩。”人群中傳來了一聲不高不低、不緊不慢的叫价。
  眾人的目光“唰”地集中在一個年輕公子身上,只見此人身穿一件极為考究的華服,腰束一條金絲玉帶、雙手負背,神色傲然,一副風流洞位之態。
  陳江月剛才只注意觀花,此對方瞧見此人,低聲冰雪天民道:“雷大哥,這個出五千兩的人,便是我三天前在白馬寺碰見的那個楊思玉。”
  雷天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五千兩白銀買兩盆牡丹,這在洛陽已屬罕見。青衣婦人微微一笑,道:“這位相公肯出五千兩買下這對‘江東二喬’,稱得上是供貨之八。這對花神得通相公,也稱得上是福份不淺。相公,這‘江東二喬’歸你啦。”
  眾人一陣嗡嗡的議論。
  楊思玉一擺左手,身后走上來一位仆人,將一張面值五千內的銀票交給青衣婦人,隨后將花取走。
  楊思玉手托一盤牡丹,愛不釋手。人們開始散去。正在這時,崔四殺逆著人流擠了進來,看見雷天風三人在這里,洪聲道:“我說你們這里有什么好事也不叫著三叔!大侄女,到底
  有什么事情如此熱鬧月
  陳江月用手一指身后,道:“三叔,這里有人買花,咦,怎么三叔又突然對牡丹發生了興趣?”
  楊思玉听到陳江月的說話聲,才發現她与崔四殺也在這里,笑道:“原來是崔前輩和陳小姐也來賞花。沒想到二位也對牡丹感興趣,看來楊某真是得通知己……”
  崔四殺點首“嗯”了一聲,低頭看見楊思玉手中的牡丹花,連聲道:“好花她花……”
  “怎么,看來崔前輩也是行家?”
  “那是當然!”崔四殺道:“你看這花,配我大侄女儿如何?”
  楊思玉笑道:“在白馬寺楊某便說過,花美,陳小姐更美,不過這‘江東二喬’乃花中之后,正好比陳小姐乃人中花魁
  崔四殺不愿听他囉嗦,伸出那只油膩膩的右手,二話不講,“啪”他一聲,將一朵碩大的牡丹花揪了下來。
  楊思玉“啊”地一聲惊叫,兩眼直楞楞盯著崔四殺手中的牡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你……你怎么……”楊思玉不知該說什么。
  “怎么,不愿意?!”崔四殺瞪眼道:“不是你小子說什么……二喬配花魁嗎?!”
  “這……我不易……”
  雷天風笑道:“師技,這花是楊公子花了五千兩銀子買的,你老怎么……”
  “林說什么?五千兩!”崔四殺也是一惊,隨即沖楊思玉道:“得得很!你這花太沉,老夫拿不動!”說著,將手中的牡丹往楊思玉怀中的花盆中一插,說:“這花我可還給你啦!我說無風、江月,咱們走!”
  楊思玉這才知道站在陳小姐身后的這位威武藍衣人便是雪天風小急忙道:“雷大俠慢走!”
  雪天風一愣,回身道:“楊公子有事?”
  楊思玉干笑一聲,道:“楊某久仰雷大俠,今日剛剛見面,不料……雷大俠千万不要以為楊某是小气之八,我只是覺得,這花如此揪掉,實在可惜。”
  雪天民微笑道:“楊公子說的是哪里話,剛才之事,本是我師叔的不是……”
  “喂!我說天風,你可不能胳膊肘朝外招!老夫可沒那么多銀子賠他!”
  “三叔,”陳江月笑道:“人家又沒讓你賠銀子。走,三敘,我隨你老到那邊轉轉。”
  崔四殺轉怒為笑,道:“看看,要說還是我大侄女九好。得了,大侄女儿,你也不用陪我,三叔自己去買點吃的,那毛頭小子正在那邊看耍猴呢,一會儿我叫著他來找你們。”說完,崔四殺沖楊思玉“哼”了一聲,隨后大搖大擺走開。
  陳江月道:“雷大哥,天已不早,咱們再轉一轉,也該找個地方吃飯才是。”
  未等雪天民開口,楊思玉急忙道:“雷大俠,楊某久仰大俠之名,早有結識之心,只是不知是否高攀得上。如果雷大使与陳小姐瞧得起楊某,今天這午飯便由楊某作東。”
  雪天風心想:“此人表面看上去似乎是個油頭粉面的風流公子,但剛才的話倒也中肯,絕無相欺之意。”于是道:“既然楊公子一片感情,雷某怎好拒絕,一切悉听尊便。”
  江月春雪天風已然答應,也不好拒絕,于是點了點頭。
  楊思玉容道:“蒙二位抬舉,此事就怨楊某作主了。离此不遠,有一處洛陽清河坊的分店,酒、菜、飯俱稱得上是一等。”回身沖仆人道:“楊三,你先回洛陽大同樓,告訴端木蘭姑娘,我今天有要事,晚回去一會儿。”
  “端木蘭?”陳江月疑道:“這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說過……”
  楊思玉道:“陳小姐當然听說過,洛陽牡丹閣中共有翠、紅、白、黑四位花魁,人稱‘洛陽四牡丹’,其中的黑牡丹便是端木蘭姑娘。”
  陳江月仍是不解地問道:“既然端木蘭姑娘在牡丹閣,怎么又去了大同樓?”
  楊思玉尷尬一笑,還以為陳江月是在拿自己尋開心。到洛陽嫖賭,楊思玉早已習已為常,別人提起倒也不在意,不過此刻出自陳江月之四,楊思玉卻感到有些不自在。
  雷天風哈哈一笑,將話岔開道:“楊公子,香茶的肚子可真有些餓了,走,咱們去嘗嘗清河坊的酒菜。”
  楊思玉見雷天風為自己解了圍,忙道:“楊某只顧說話,卻把正事志啦,該死、該死……”
  雷天風、江月和小紅隨楊思玉一起來到一座臨時搭起的酒樓前,雖說房子的外表平平,但所用的飯桌、椅子和餐具卻是十分考究,看來僅是從城里老店搬來的。
  由于清河訪的酒菜价錢极貫,來此用飯的人并不算很多。
  門口的二掌柜見楊思玉四人到來,笑臉迎道:“喲!原來是楊公子,四位里面請,里面瘠……”
  雷天風微笑道:“原來楊公子是這里的常客?”
  楊思玉笑道:“這里我是頭一次來。不過,城里的老店倒是常去,這些人也是老店來的,所以熱得狠。”
  四人進店,找了一張靠窗戶的方桌坐下,小紅坐在了江月旁邊。
  楊思玉對此似乎不解,全仆怎能同席?可此話又不好問。
  雷天風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楊公子也許不知,江月与小紅從不分你我,就像是一對親生姐妹。”
  江月柳屑一揚,笑道:“一點儿都不錯。若是小紅不在我身邊,總覺得少點儿什么……”
  几人說笑之間,雷天風的目光已然將樓內四周迅速掃視一遍。
  對面一張桌子四周,圍坐著三個華眼中年人,從其中兩人那富態的相貌,可以斷定是三位頗為闊綽的生意人;稍遠的一張桌前,有兩位身穿緞衫的老者,這二人目光充沛,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是內功的行家;牆角獨坐一人,身材瘦小。目光很瑣,兩眼不停地四下張望著,當目光与雷天風相碰時,似乎閃過了一絲惊异之色,隨即將視線避開;樓內還有几桌客人。看樣子皆是來此觀花的本地富人。
  雷天風又注意了几次牆角處的瘦小漢子,總想從中找到什么,可是對方此刻只顧埋頭吃飯,再未抬頭。
  “來啦…”
  隨著堂倍的一聲吹喝,人道大菜被端到桌上,其中三道是用新鮮的黃河鯉魚做成。這八樣菜擺設講究,顏色各异,不用說味道如何,只憑這獨具匠心的外形、色彩設計搭配,便足以稱得上是看中佳品。
  楊思玉道:“這桌菜名叫‘洛陽八景’,也算得上是清河坊的傳統萊啦。”
  雷天風手指一盤鯉魚道:“楊公子,這一盤鯉魚焙面,不是開封府的風味菜嗎,卻如何又成了洛陽菜?”
  楊思玉哈哈一笑,道:“看來什么事情都難瞞過雷大俠的眼睛,其實,洛陽的清河坡是三十七年前從開封遷來的,原來在開封時叫永河坊,因此清河坊的許多飯菜風味,确實是在原先的菜譜上改進而成,不過,依舊是沒瞞過雷大俠。”
  雷天風笑道:“楊公子對清河坊如此清楚,而公子又是開封人,因此,我猜公子或許与這清河坊有什么淵源吧?”
  楊思玉點首欽佩道:“雷大俠果然是英雄慧眼!實不相瞞,這清河坊本是家父在洛陽的一份產業。今后,二位如果在清河訪吃飯,只管記在我楊思玉的帳上。”
  江月与小紅對望一眼,“扑哧”一笑,道:“楊公子,這話可別當著我三叔的面講,若讓他知道,我保管你得后悔……”
  四人邊吃邊談,气氛輕松愉快。
  這時,牆角處吃飯的瘦小漢子已然吃完飯,沖霄天風這邊偷偷掃視一眼,隨后起身,匆匆离座而去。當此人的背影在酒樓門口一閃而逝的片刻,雷天風不由心頭一察:“這不正是三天前游人‘柳浪居’,偷听自己說話的那個人嗎?!怎么會這么巧?難道是此人在跟蹤自己……不會,自己是后到的清河訪,他不可能提前知道此事……”
  雷天風獨自忖思,并未惊動他人。
  楊思玉替雷天風斟滿一杯伊川杜康,道:“雷大俠,為了楊某今天結識大俠,咱們干一杯!”
  “好。”雷天風道:“為了我們今日的相識,干!”
  二人舉杯一次而盡,雪天風的目光又朝那兩位緞衫老者掃了一眼。
  此刻,只見那二位老者放下碗筷,低語几句,隨后起身匆匆离開。
  江月熟悉雷天風的目光,每當這种目光出現,那就是說他一定發現了什么,于是輕聲問道:“雷大哥,莫非這里出了什么事情?”
  雷天風輕輕搖首,轉身問楊思玉:“楊公子,今日洛陽花會,卻來許多武林朋友,不知是為何事?”
  楊思玉聞听先是一愣,反問道:“怎么,如此一說,雷大俠不是為了那件事來的?”
  “楊公子所提之事,雷某絲毫不知。”雪天風搖首道。
  “是這樣,”楊思玉道:“昨天下午,洛陽城中傳出一個消息,說是今天中午在關林,有人要當眾出賣一件武林珍寶。我是昨天晚上在大同樓得知這一消息的,今天來此,一是為了賞花,二是去關林看看熱鬧。”
  江月好奇道:“但不知是何珍寶,能招來這么多人的興趣?”
  雷天風道:“不管是什么珍寶,只要一沾‘武林’兩字,便染上一層神秘感,人們總想弄個明白才會罷手。”
  楊思玉道:“眼看正午快到,我們何不飯后一同去關林看看熱鬧?”
  江月一听有熱鬧好看,恨不得馬上去看個明白,道:“我和小紅已經吃飽了。”
  雷天風笑道:“楊公子,你看她這副樣子,分明是不想讓咱們接著喝下去。”
  楊思玉忙道:“既然如此,我看咱們不如先去關林,回來楊某再与雷大俠接著喝個痛快。”
  未等雷天風開口,江月接道:“這主意不錯,小紅,咱們走!”
  關林。
  古柏相間的一塊空地上,此時已黑壓壓擠滿了神形各异的武林人士,有站有坐,人數不下一百。
  眾人對面三丈之處,有一個三尺來高的樹墩,上面盤坐一玄衣人,三十多歲,身材不胖不瘦,長方形的臉龐見得見角,額頭上束著一條寸寬的黑布帶,雙目微睜,兩手手搭在膝蓋之上,似乎正在養神。
  在此人正前方兩尺之遙的土地上,端放著一只精巧的紫檀木盒,七寸見方,看來傳說中的武林珍寶,就放在這只木盒里。
  再往前三尺,地上插著一根六尺多高的竹杆。玄衣人坐北朝南,這根竹杆就好比是一振日針,竹根的陰影此刻已然爬到他的右臉頰上,只要移至眉心,便算是到了正午時分。
  看來眾人都在等待著正午時刻的到來。
  一個等的不耐煩的黃衣漢子低聲沖同伴道:“這家伙在此盤坐了足足兩個時辰,也他媽不累得慌!”
  “令說几句!他剛才又翻了一下眼皮,好像知道咱們在講什么!”
  “嗨,怕什么,知道又怎么樣……”
  正在這時,一只畫眉從林中穿出,迅速地飛過眾人的頭須,眼看就要飛過玄衣人的頭頂。玄衣人的左眼皮無精打采地朝上面了一下,陡然揚起左手,說來也奇怪,离他丈高的畫眉突地一翻,竟筆直地落入玄衣人的掌中。
  人群中發出一陣輕微的騷動。
  玄衣人雙手在畫眉身上輕輕一揉,隨后“扑”地一吹,羽毛紛飛,手上只剩下一只光禿禿的畫眉,仍在不停地扇動著沒有羽毛的翅膀。玄衣人將畫眉往嘴里一塞,眾人只見他喉頭蠕動了兩下,之后又恢复原來的姿態。
  站在樹后的陳江月見此,只覺得渾身有一种說不出的難受,回頭看看小紅,只見她的兩只大眼仍在楞楞地盯著玄衣人的喉頭。
  雷天風心中暗想:“瞧此人的武功,絕非尋常之人,卻不知這盒子中放的是什么非凡之物……”
  這時,一旁一位老者自語道:“這只畫眉,已然是此人第六個腹中之物啦!”
  楊思玉低聲道:“雷大俠,我看此人的武功有些怪异,不知剛才他捉鳥的這手功夫,是源于何門何派?”
  雷天風道:“剛才他的這一手叫‘龍鳳引’,此功并非出自中原,据說源于天竺。修煉此功,必須要有深厚的內功為基,而且要修煉得法才成……”
  語猶未了,只听人群中有人高聲減道:“壯士!正午已到,把你的寶貝快拿出來讓我們瞧瞧吧!”
  玄衣人緩緩睜開雙目,沖眾人掃視一眼。此刻竹杆的陰影剛好落在眉心。
  “快點儿吧!還磨蹭什么!”又有人高喊道。
  玄衣人旁若無人地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隨后又索性微合雙目,兩手合胸,咕咕嘟不知在獨自說些什么。
  楊思玉回首道:“雷大俠,我看這家伙在吊大家的胃口,是不是?”
  雷天風道:“也難說,此人獨白嘀咕什么我听不懂,不過听起來像是梵語……”
  就在這時,人群中跳出一人,身高九尺,能腰虎背,滿臉煞气,徑直朝去衣人走了過去。
  楊思玉輕聲道:“此人名叫蔡熊,是中州一帶有名的小霸王,看來蔡熊到底還是憋不住了……”
  “喂!你小子想拿我們開心是不是!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狗屁玩藝,老子先看看!”蔡能叫罵著,伸手便去揭開木盒。
  照理,既然是武林珍寶,立衣人豈能容他人擅動。誰料,玄衣人此刻對蔡能根本不予理睬,仍舊在那里念經般地嘟嚕著。
  蔡熊手触到盒子,又抬首看了玄衣人一眼,隨后哈哈一陣大笑,回首沖眾人高聲道:“我說各位朋友!咱們叫這小子要啦!我敢拿腦袋打賭,這盒子里不是一只蛤蟆便是一只烏鴉,是這家伙留著當點心的……”
  眾人一陣哄笑。
  有人高聲喊道:“我說熊大頭,不管是蛤喚是烏鴉,總得拿出來讓我們看看!”
  “對!沒准還是只設毛的烏鴉哩!”
  “哈哈……”
  蔡熊在如此眾多的武林人士面前露了臉,极為得意,回身瞥了玄衣人一眼,伸手將盒蓋揭開。
  “啊!”蔡熊惊呼一聲,手拿盒蓋,不由向后連退兩步,兩眼發直,瞅著金中之物。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二百多只眼睛大小不一,卻都張至极限,死死地盯著同一樣東西:龍王印!
  龍王印!
  ——這怎么可能引
  雷天風心中也是一凜:“龍王印明明是在宋欽手里,這里怎么會又冒出一個……”可是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确實是一只与宋欽手中那只一般無二的龍王印!
  由于此事來的突然而蹊蹺,原先只想与江月來看看熱鬧的雷天風此刻已改變了主意,就是為了宋欽,他也一定要看個究竟。
  半晌,人群中一位年過五旬的老者走了出來。
  “雷大哥,”江月輕聲道:“這個人就是三叔和你說過的步青門’掌門人鄧三春。”
  鄧三春走到玄衣人面前,沉聲道:“這位朗友、你玩的這是什么把戲?!”
  玄衣人聞听,緩緩睜開雙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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