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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殘、毒、血肉飛


  這天,天熱得發了狂,太陽剛出來,地上已象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霧非霧的灰气,低低的浮在空中,激蕩在四野……
  從金陵到鎮江,大官道七八轉,有二百余里路程。這條東西大官道,是一條勾通金陵和鎮江兩地經濟、文化交流的大動脈。所以大官道上盡管是在大熱天,仍是車水馬龍。
  不再打算隱瞞行蹤,常亮与冷寒雪、云怡紅三人三騎,一路明目張膽地公然從金陵行來。
  擁有准确、靈通的消息,是每個組合成大事,建大業的最基本前提。所以當常亮与兩女一露面,各方面的眼線,便將“煞星”重視江湖的消息,飛快傳到了風云會聚的鎮江城。
  官道上,三匹健馬時而小跑,時而徐行,一男二女三位騎士在談笑風生中,伴著清脆的蹄音傳揚,不急不徐地向鎮江方向駛去。
  常亮認為沒有必要太性急,因此他們三人三騎一路上是不緊不慢。常亮一邊觀賞向后不住倒退的道旁風景,一邊与冷寒雪、云怡紅打情罵俏,說說笑笑,十分优哉游哉地赶路。
  天气有些熱,大清早出了投宿的客棧,常亮他們三人三騎已悠閒地赶了大半天路。到此際已是近午時了。
  驕陽當頭,火辣辣的。象是在烘大地。三人三騎雖是在樹蔭之下不急不徐地赶路,但悶熱的熱浪早已讓他們汗淋淋的了。
  這是一段蜿蜒于田野山丘的官道,路上行人稀稀散散,除了遠處偶現的一片疏松林外,住戶人家全部錯落隱掩于岭腳山腰之間,稀稀疏疏、間距很遠。三人想找處地方息腳,行了七八里,竟沒有找到一個較理想的地方。
  陽光下的大地是起伏遼闊的。幻現著的是以青与黃為主的色調。迢遙的景色中浮動著淡淡的气蘊,將景物微地扭曲,帶上一种蒙蒙的感覺,熱浪,卻是散發得更熾熱了。
  常亮以袖拭面,抹了一把汗水,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說道:“小雪,紅姐,你們兩個還受不受得了?”
  “亮哥哥,隨便找個地方算了,這天气太熱了,我內衣全濕透了,沾著身子,太難受了。”冷寒雪嬌聲道。
  “亮弟弟,我看咱們將就一點算了,不然再等外衣也汗濕了,那可就難看了。”云怡紅同意冷寒雪的建議。
  “前面坡下的那片小樹林,勉強還有點蔭涼處,就到那里休息一下吧,免得再往前面赶,我的兩位老婆春光外泄,我可就不好受了。”常亮笑著說道。
  “虧你還有心情說笑,人家身上難受死了。”冷寒雪嗔道。
  “小雪,等一下我幫你把身子擦干淨,你不就好受了。”他打趣道。
  “才不要,你還是替自己擦擦那渾身臭汗吧。”冷寒雪嬌笑:“有紅姐在,現在沒有便宜給你占。”
  “雪妹,那樣才体現出亮弟弟對你的愛心呀!”云怡紅笑道。
  “紅姐姐,你怎么也幫他笑我?”冷寒雪嬌嗔不依。
  說說笑笑,三人三騎奔入了夾在山坡丘陵中的官道,前面百十余步外,便是那座小樹林。
  大官道前后沒有一個行人,除了“知了”煩人的鳴叫,再沒有什么聲音。道路兩邊的土陵子重重疊疊,時而可見參差不齊的陵尖儿突出來。
  在距小樹林不足五十余步時,常亮忽然感到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五下,跟著心潮一陣洶涌,這是修道人所特有的心靈感應,遇到危險的時候,這种感覺便會体現出來。
  一舉右手,他示意冷寒雪与云怡紅停下來戒備.他又前行了十余步,然后勒住坐騎,凝神搜視。
  一陣若有若無的奇异聲浪,他耳中出現波動,稍一松泄,這种聲浪便會消失。
  這是刻意屏住呼吸的人的心跳聲,他知道他們可能已進入了仇人的埋伏圈。
  “亮哥哥,有什么不對頭?”冷寒雪意外地問道。她与云怡紅的功力都沒有常亮深厚,也沒有他所習的某种奇功异術,因而沒有發覺他們三人已經身陷重圍。
  “這地方挺邪,兩邊的土陵子后与樹林中全都隱有不少人。現在,我們已經算是身陷重圍之中了。”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有心讓埋伏者听到。
  “是不是沖我們來的?”冷寒雪緊張地問。
  一邊撤出斬妖劍,他一邊笑了笑:“不然又為誰呢?他們總不會有興趣頂著顆破頭皮的大太陽在這里欣賞風景吧?”
  “是哪一幫家伙在此活得不耐煩了?”云怡紅殺气騰騰地道:“姑奶奶正好想殺人出气!”
  淡然一笑,常亮道:“你們自己小心注意不要离我身邊太遠。是什么人,我們馬上便會知道了。”
  他的聲音剛落,一聲鬼嘯,幻影依稀,似速電,如流光,反正是在人的眨眼之間,前面樹林之中,已有三道人影忽然在常亮面前出現。
  中間一位,發如蓬,猙獰如鬼,身材粗大魁梧,暴眼勾鼻絡腮胡,穿了一襲大青灰長衫,左手持了一把沉重的外門兵器——閻王令,外形上看上去,這把閻王令重量足有三十几斤,雙臂沒有千斤神力,揮舞三五下就會精疲力竭,一令劈下,大石磨也會利落地中分。此人年約半百左右,臉色青灰,那雙暴眼中似乎隱有綠芒閃爍,即使是在大白天,此人現身,也會令膽小的為之膽寒,以為是鬼怪白日現形。
  此人左邊那人,一副身架骨瘦得可怜,一張瘦臉也白得怕人,那臉無四兩肉,僅能用一層皮來形容,最為貼切,整個人活象一個骷髏,他手中持的那件兵刃,比他的人更令人心里發毛。那是一柄雙疊摺刀,一頭刃口向右彎,一頭刃口往左拐,合起來是一塊長條夾殼子,張開來卻成了兩支牛角似的隼利武器。使用它的人,必定有一套狠毒、詭异的招式与陰陽劍相輔相成。
  右邊那位約莫四十不到的年紀,黑白相間的頭巾配搭著一身鑲白邊的黑色勁裝,服飾和形象都還順眼,不順眼的是他手中那一對八角鋼錘,在江湖中除非功力与招勢有獨到之處,一般都不愿使用這种外門兵器,因為雙錘很難運用,功力,神力,招式必須相配,否則就是一個唬人的空架子。
  也就在這三人現身的同時,樹林中又響起一片號角的嗚嗚聲,當這聲音尚在咽泣的伏蕩飄揚的空中,自官道邊的土陵之后,樹林中,已有一批穿著黑色勁裝的大漢閃了出來,他們個個刀出鞘,弓上弦,居高臨下地監視著官道上的三人三騎。大略估計,這些伏擊者約莫人數有三百開外,個個都是虎背熊腰的大塊頭。
  三人后面,早已有一列黑衣大漢堵住了退路,四五十人每人都以手中連珠強弩平端胸前指向中間的目標。
  埋伏著一個個全都動作熟練而利落;一看便知道是飽經陣仗的老手。
  云怡紅入眼前面現身的三人,她出聲惊呼:“飛魅唐冰、行尸常寒,閃雷錘孟剛。”
  “紅姐,他們是什么來頭?”常亮問道。
  “三尊府的狙殺堂与殲擊堂兩堂人馬。”云怡紅恢复鎮定,從容說道:“三尊府的四堂主力,今日有兩堂的精英在此設伏,看來他們是下定決心要置我們于死地。”
  “嘿嘿……”常亮冷笑著道:“諸位看來是有備而來,但你們找煞星的麻煩,那是命中注定煞星高照,怨不得命薄,現在,誰是領頭的主事者,給我滾出來放個狗屁,看你們打算怎樣一個打法。”
  手持閻王令的灰衫猙獰老者沖著常亮沉聲道:“你小輩与云怡紅那叛徒走在一起,一定是煞星常亮了?”
  常亮冷冷地瞪著灰衣人,沉聲道:“如假包換,正是我這半吊子。你這家伙人不象人,鬼不象鬼,活象具剛從棺材中爬出來的僵尸,大概是那位叫行尸常寒的吧?”
  “小子住口!”行尸常寒沉聲叱道:“正是本堂,小輩,你与本府的過節,不用多說,大家心中都有數。你如果肯束手就縛,本堂可能會給你留條生路,如果妄圖作困獸之斗,本堂讓你死無全尸!”
  “老小子,我看你是白痴!”常亮提高嗓門道;“這群土雞土狗想令我束手就縛?我看你是在做青天白日大夢,三尊府与我的仇恨,那是恨比天高,仇比海深。我沒去找你們,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竟妄想設埋伏來除掉我,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想早死早投胎。”
  他的語聲鏗鏘有如金石墜地,又有力,又沉渾,直罵得四周上下數百人個個面紅耳赤。七竅生煙,咬牙切齒。
  “你這狂妄的小輩!”閃雷錘孟剛沉聲怒叱:“你是死到臨頭尚不知死活,今日若是讓你活著逃出這條官道,老子就不算是爹生娘養的!”
  豁然大笑,常亮道:“你本來就不是人,你只不過是條不知死活的狂犬,你知不知道你這話在對誰說么?我煞星常亮自出江湖以來,斬妖劍不知飲了多少狂夫之血,殺了多少不知死活的丑類,你這家伙如果不信,有种你沖上來試試,不過我告訴你,不管你試不試,今日你也難逃斬妖劍的利刀!”
  閃雷錘雙目怒睜,大吼一聲就要扑向常亮,他身邊的行尸常寒一把拖住他,又以傳音入密之術向他說了几句什么,閃雷錘方強壓怒火,滿眼充血地死盯著常亮,沒有沖上來拼命。
  這時,行尸常寒再度沉聲問:“煞星,你投不投降?”
  “呸!”常亮輕蔑地道:“除非你跪下來求求我,我可以考慮。”
  “殺!”行尸一聲沉叱,三個人不進反退,向后倒竄。
  行尸殺字落音,常亮已倏躍而起,口中大叫:“小雪,紅姐,你們小心點!”
  有兩個姑娘在身后,他不想离她們太遠,去追擊行尸三個人。
  也就在冷寒雪与云怡紅聞聲躍起的剎那,一陣陣強勁的弓弦聲,無數尖利的箭矢,泛著藍汪汪的光點,從四面八方集中向三人攢射,象一群群的飛蝗,銳嘯著蜂擁而至。
  三個人的輕功無疑都是絕佳的,他們在半空中已經力竭下墜的身子。又在他們腳尖互點之下電射躍起。于是,千百只怒矢閃著寒光自三人腳底掠過,三匹可怜的健馬,眨眼間全成了三個大刺蝟。
  常亮、冷寒雪、云怡紅,三人同時在半空中一斜向三面一分,三道人影比离弦的怒矢還要快速的掠向距他們三人最近的三個土陵子,看著他們三人腳剛沾地,十八名漢子便慘吼聲連成一串,分成十八個方向摔飛而出。
  常亮足尖一點陵頂,又朝另一個土堆射去,那上面站著的九名黑衣大漢來不及重新放箭,齊齊怒吼一聲,兩邊一分,九柄鋒利的朴刀攔頭便砍。常亮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在那九柄朴刀剛剛舉起的剎那,但見斬妖劍寒光一閃,帶起一道美妙的光孤斜刺而出,五顆人頭頓時直彈半空,他雙腳微彎突彈,另外四位仁兄也一齊慘吼著滾下陵堆。
  同一時刻,冷寒雪在劍斃四名黑衣大漢之后,身形也毫不停頓地划虹射向常亮左邊的那個土堆,但見寒光倏現中,四名大漢的前胸像在比賽看誰的鮮血噴得快,噴得多,狂叫著向后仰倒。
  似乎不分先后,云怡紅已將手中劍七次從七名黑衣大漢的胸膛中插進又拔出之后,人又象一頭發怒的母老虎沖入了敵人叢中。
  一場极不公平的混戰展開了,箭弩在此刻已經失去了作用,這個時候,只有靠本身的藝業來殺敵保命,可是,這幫人物在常亮三人的眼中,說他們是土雞土狗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在這眨眼的片刻間,便已有近五十名大漢魂歸九泉。
  六條人影飄忽如鬼影,從人叢中向常亮与二女扑來,是狙殺堂堂主行尸帶著堂下四大殺手中剩下的三個,鬼影幽魂吳青,屠手戈青,煞刀向一龍,以及飛魅唐冰這位殲擊堂堂主与他的得力助手閃雷錘孟剛。
  如一頭發怒的狂獅般的常亮,活脫脫的一個煞星下凡,在手揮朴刀的敵人群中橫沖直撞,忽東忽西,當他在又一次大旋身砍飛十三名黑衣大漢的人頭,便被如鬼魅飄來的行尸常寒,飛魅唐冰以及屠手戈青圍住了。而此刻在他的四周,卻已經躺下了無數具殘尸碎体。一具具血肉模糊。
  “老子和你拼了!”閃雷錘雙眼血紅地狂叫著沖上:“你這沒有人性的殺胚!”
  常亮似乎不愿當其鋒銳,他身形暴閃,側向移掠,雙足在踹飛四名黑衣大漢時,斬妖劍又帶起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繼續往以手中閻王令猛劈而至的行尸常寒斬落。
  行尸常寒號稱三尊府四大堂主中的狙殺堂主,專門從事的便是對外殺敵的任務。他的一身絕技之精湛自不在話下。這位三尊府有數的几名高手中的行尸,此刻正用那柄沉重的閻王令,揮舞得有如一山岳般地罩向常亮。
  象這等聲勢,常亮自是不會直接浪費精力,口中一聲冷哼,手中斬妖劍看似迎向了閻王令,實則只是輕輕一點。僅僅就靠斬妖劍頂頭在閻王令令身上這么一點,他的身体已猛滾暴彈,就在他彈起的同時,斬妖劍已用一招沉雷劈天斬向飛魅与閃雷錘。
  不聲不響,屠手戈青鬼魅一晃掩至,手中一柄彎月斬馬刀,暴然將二十七刀副于一刀斬向常亮的腰背。
  在一連串兵刃的撞擊暴響聲中,借著斬妖劍回震之力,常亮看也不看地用千層劍浪這一招反手攻向屠手戈青,當千層劍浪這招尚未用完,魔幻神斬又以暴然而出。
  變化快得無可言喻,屠手戈青力揮舞著斬馬刀抗拒斬妖劍攻來的光輪,但當他的斬馬刀与那團虛幻之影相接,一抹寒芒匪夷所思地從左側橫斬向屠手戈青的腰部。
  “戈青小心!”行尸常寒鬼哭似的狂喊著。
  閻王令与陰陽劍還有一雙八角鋼錘所形成的如山光彩,如濤潛勁緊緊地跟在常亮背后,但气煞人的卻是老差那么一點而落空——假如他們鉤得著,煞星也就難稱為煞星了。
  屠手戈青天到行尸的示警,大吃一惊之下竭力后仰,右臂一沉撇下劍自救,但斬妖劍那無堅不摧的巨大力量卻令他根本無法自保,兵刃斷碎与腰骨折裂的聲音,加夾著一种不象人的慘呼自屠手戈青的口中。這位狙殺堂四大殺手之一的屠手,沒過這腰斬的厄運,到黃泉路去找他的同伴血幽靈去了。
  行尸常寒厲叫如狂,雙睛血紅,眥目几裂手中閻王令狂揮而至,人好象飄游的幽靈飛上常亮的頭頂。
  与此同時,飛魁的陰陽劍帶起一波似狂濤駭浪似的光浪,層層不息,在銳風激蕩中,与閃雷錘八角鋼錘舞動形成的山崩海嘯似的錘影同時罩向常亮。
  常亮的眼中閃射出一片暴裂、凶殘的光焰,他的全身肌肉驀地起了一陣急速的抖動,就在這肌肉奇异地抖動所形成的巨大潛力中,他的身形有若一抹不用籍著任何外力,卻又有自由來去如大千世界的如芥子,閃電般地在敵人的令影、刀浪、錘山之中穿梭。敵人的令与令、刀与刀、錘与錘之間几乎沒有任何間隔,可是,常亮卻就在三种兵刃与兵刃相交之前的剎那。搶先一線飛越而過,在兵刃与兵刃的連結中逸出,是那么險,又是那么的不可思議,宛如一個有形無質的幽靈在空中飄拂。
  “神鬼招!”他尖厲地大叫一聲。
  他這突兀的厲吼高亢而凄怖,有如一道箭穿透了人們的耳膜,空气在顫抖,陽光在翻折。隨著他的吼聲,斬妖劍已幻起了千万道反射刺眼陽光的光芒,似穿透重云的羅网,更公認繼續不絕的絲緯,那么沒有一丁點儿空隙,帶著九幽煉獄中惡魔的詛咒罩卷向行尸、飛魅与閃雷錘。那么快、那么狠、那么急,又那么厲。
  “錚錚錚錚……”金鐵撞擊聲中象千万串鞭炮同時在一個壇子中,那种刺耳的聲音令人為之心膽懼寒。
  几乎是在人們意念尚未興起的同時,四道人影分四個方向彈射。
  閃雷錘渾身上下布著無數道皮肉翻卷的傷口,躺在三丈之外的地上掙扎。
  飛魅唐冰手中的陰陽劍不但已碎成了碎片,而且他的一條右行已齊肘而斷,血如泉涌。
  行尸常寒沒有受傷,但他那柄閻王令卻成了鋸齒形狀的布滿缺口的破鐵片。
  “怎么樣?”臉上布滿一种酷厲神情的常亮冷森地問道。
  聲想,他人突然又長射而起,有如一道流虹自天空直射而下——沖向一群圍住寒雪的黑衣大漢。
  行尸常寒喘息得几乎躺下,他大大地吸了气,嘶啞地狂吼道:“大家小心,煞星扑下來了!”
  那邊,冷寒雪渾身是血地揮動著長短雙劍,在人叢中左沖右突,弄不清她身上的血是自己的,還濺自敵人的。她已經殺紅了眼,活象一頭發狂的母老虎。但見她七十七劍揮出。將對手鬼影幽魂逼得手忙腳亂地狼狽而退,身形側身轉掠中,七名黑衣大漢的咽喉便一齊鮮血狂噴,向七個方向摔落。
  當鬼影幽魂狂舞著那柄手月牙鏟沖向冷寒雪時,斬妖劍已在斬盡十六顆人頭之后,閃耀著异彩斬向鬼影幽魂。
  鬼影幽魂猝覺銳風襲來,心頭一震,手中月牙短鏟抖出片片銀光金芒護住身形,瘦小的身子同時向一旁掠出。他身邊,六名狙殺堂的黑衣大漢,悍不畏死地揮著手中朴刀,帶起大溜寒光,直劈常亮背后。
  在金鐵撞擊聲中,月牙鏟碎成五節掉在地上,鬼影幽魂被震四五丈遠,如非他机警閃避得早,剛才那凌厲的一劍已早將他連人帶兵刃斬成數節。
  常亮修長的身形倏翻騰,險險讓過了“霍霍霍……”劈空的六柄朴刀,斬妖劍又在一折一翻之下,一招千層劍浪已暴刺向六名黑衣大漢,于是六個活生生的大漢便成了碎体殘肢,向四周拋射。
  “亮哥哥,我沒事,你快去幫紅姐姐!”冷寒雪邊將長短雙劍自兩位黑衣大漢的肚腹拔出,一邊失聲叫道。
  “小雪小心點!”于是隨著喝聲,常亮已飛扑向云怡紅那邊。在手臂無可言喻的快速揮動中,三十七名黑衣大漢几乎在同一剎那翻滾倒地,在血泊中掙扎。斬妖劍反射著一种异芒,在陽光中仿佛閃爍著一條條、一溜溜、一片片的銀虹,那么厲烈地閃飛著,那么凶狠地縱橫著,那么血淋淋地翻舞著,只是人們眨眼一剎的時間里,又是四十二條活生生的大漢變成了四十二條亡魂。
  整個斗場中一片混亂,人在恐怖地號叫,叱喝,在瘋狂地沖撞、跳躍,黃土陵一片慘不忍睹的血紅,是一片象征著死亡的血紅。
  几乎所有的黑衣大漢全都悍不畏死地沖了下來,前赴后繼,踩著同伴的尸体,沾著同伴的鮮血,狂悍地揮刀沖向他們的三個敵人。
  行尸望著前赴后繼蜂擁而下的黑衣弟子,再觀兩邊的土陵子此刻僅留下不到五分之一的弟子.他驀地醒悟了什么,急怒地大吼道:“你們這群混蛋,沒有誰叫你們擅离崗位,還不快布陣勢排好弓箭手。”
  站在土堆上的黑衣大漢,他們已全被眼前這短促的時間里,所起的惊人變動震駭了。僅剩下的四五十雙眼睛直愣愣地瞄著官道,每個人的面色都在發著青灰,眼是充滿了畏懼,充滿了恐怖。
  听到行尸常寒的大吼,他們方醒悟過來,一個個手忙腳亂地張弓搭箭,但卻遲遲不敢發射,因為太多的目標是他們的同伴。
  常充滿身染血,雙眼布滿紅絲,嘴唇殘忍地抿著,沖著站在土堆上气急敗坏大叫的行尸常寒,岸森地道:“常大堂主,你不要在那里亂喊亂叫,你如果不怕死更多你們的人,盡管下令要他們放箭。”
  混亂中,一位暴眼絡腮胡的大漢,一邊后退,一邊歇斯底里地狂叫:“徐彪,你快帶人退回土陵地帶,李雄,你他媽的快叫人鳴號角撤退。”
  冷不防云怡紅從人叢之中掠了出來,她揮劍极為凌厲地扑向那位絡腮胡大漢,口中狠辣地叫:“宋子雄,用不著撤退了,讓姑奶奶送你上西天!”
  在她扑落前的一剎那,四側有四名黑衣大漢揮刀迎上,雪亮的朴刀絕絕斬向她的嬌軀,云怡紅一聲叱喝,人在空中一個倒仰,手中長劍倏閃猛揮.寒光詭异地穿破重重刀光,毫無阻礙地穿透四名大漢的咽喉。
  連眼皮子也沒眨一下,云怡紅懸空身子在一個大翻滾下換了一個方位扑向宋子雄。這位仁兄早已嚇得如見鬼魅,心膽懼裂,他一邊向后逃,一邊大叫道:“向一龍,你小子怎么搞的,怎么讓這凶婆子沖過來了?”
  一道人影有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從黑衣大漢群中沖向云怡紅。他將手中一柄鋸齒大刀高高舉起,尚隔著七尺之遠,已奮力向云怡紅擲去!
  斜刺里一道寒光戳出,“錚!”的一聲巨響,鋸齒大刀便改變方向,斜向飛出透入一名遠在兩丈之外的黑衣大漢的背心。
  “你該死!”是常亮的聲音,音落他人已宛如鬼魅般飄向手無寸鐵的煞刀向一龍。煞刀就是明斗也斗不過常亮,何況這一記出其不意的猝然一擊。你該死三個字尚在向一龍的耳中回繞,這位牛高馬大的四大殺手之一的煞刀,已狂號著被挑了起來,斬妖劍的尖頂透入他的胸腔穿到后背,他面色死白,四肢猶在瘋狂而痛苦地揮舞著……
  宋子雄急奔中的身形听到這凄厲的慘吼忍不住一頓,回頭一望。這位狙殺堂的副堂主鐵手金刀整個人給惊得愣停住了。因為他入眼的景象正是煞刀被斬妖劍高挑在空中手舞足蹈不住掙扎號叫,這是何等凄厲,又是何等恐怖。縱使他見過無數次的死亡,闖過數不完的血腥,但血腥死亡之間,卻也分了許多等級,無疑,此刻他所見到的是最殘酷的一种。
  也就在他惊駭失措的一剎那,急掠而至的云怡紅,已將手中劍無情地刺入宋子雄的胸坎,劍尖透背而出。
  同一時刻,一道人影暴閃掠向云怡紅,這位仁兄是被宋子雄稱為徐彪的大漢,他雙眼血紅,雙手掄著朴刀,猛然劈向云怡紅,那滿口鋼牙緊閉的形象,顯示出他此刻內心是何等的憤怒。
  將劍從宋子雄尸体中抽出,當徐彪急掠而至的身形剛浮過去云怡紅的瞳眸中,那凌厲的罡風已是附体生寒。云怡紅毫不猶豫地揮劍戳向攔腰而斬的朴刀,嬌軀在同一瞬間側移三步。
  “錚!”火花四濺,云怡紅身形借勢飄退丈外,徐彪則踉蹌跟地退至常亮的身旁。
  冷酷無情地一抿嘴,常亮右腳暴彈踢出。
  “啊……”身形尚未站穩的徐彪便狂吼著飛向八尺外的人叢中,人在空中掠過,洒下了一陣血雨,
  手臂猛然一振,插在斬妖劍上的龐大身軀已擁滾著砸向正在与冷寒雪游斗的鬼影幽魂。
  這位狙殺堂最后僅存的殺手見狀惊駭地飄身退到左側八尺開外,然而,就象是他自己算過一樣,早已算到鬼影幽魂一定會如此閃避的常亮舉著斬妖劍正站在那里等著,“唰!”的一聲寒光破空而划,那么准确地劈在鬼影幽魂的頂門。“噗!”一聲可怖的裂響,鬼影幽魂瘦小的身軀頓時成了均勻的兩半。
  那邊——正在下令叫同伴鳴號角撤退的獨眼大漢李雄,正在狂亂地叫著,他的目光方閃及鬼影幽魂慘死的景象,冷寒雪這位血羅剎已仿佛本來就站在這里似的到了他的眼前。
  惊得李雄“哇!”地一聲大叫,就地一個翻滾而出,閃過冷寒雪的穿心一劍。左側,三個黑衣大漢急扑而至,三柄寒光閃閃的朴刀分上中下三路斬向冷寒雪。
  一聲冷哼,冷寒雪身形凌空躍起,好似一頭九天血鳳在空中翔游,身法美妙無比飛到三個黑衣大漢的上空,右手長劍一連三次猛插。于是,三個黑衣大漢的腦門上空噴出三股血泉,慘嚎著沖出四五步方重重倒下。
  這時,那位李雄已經瘋狂地揮刀沖向飄落的冷寒雪,長劍洒濺著血紅的鮮血,短劍幻耀著眩目的銀光,交叉飛閃,李雄滿眼的紅白十字光輪交映,而他對這個世界上的感覺也就到此為止了——十字光輪已經將這位殲擊堂的副堂主無情刀李雄的六魁首絞得粉碎。
  從常亮刺死屠手与閃雷錘,劈傷飛魅唐冰到現在,前后頂多也只有十口气的時間,但就在這短暫的時間,三尊俯四大堂中狙殺堂与殲擊堂几乎已是完全瓦解崩潰。
  常亮大吼聲中,又是十名黑衣大漢橫尸斬妖劍下,身影再度閃掠,往回十余丈,在這十余丈的距离內共有五十余名狙殺堂的好手。然而,卻在他這閃電般的飛掠之間,五十余名黑衣大漢沒有一個尚能幸存。
  終于,死亡的恐怖震撼了這群悍不畏死的三尊府好手,這些殘遺者瘋狂了一般尖號著哀叫著狼狽滾地。他們惊慌失措,亂奔亂擠,相互撞跌,被絆倒的尚未爬起,卻已被后面的同伴活生生地踩死,于是,慘叫与悲吼響成一片,血淋淋的,慘不忍睹。
  殺一個,殺十個,可能不會令人心寒。但如果成百成百的狠殺,再不怕死的人,也會為之膽寒了。
  “放箭!”
  “殺!”行尸与常亮的喝聲几乎是同時出口。
  兩人的聲音尚在舌尖上打滾,殘余的兩堂人手全都是万箭齊發,在一片強勁的弓弦机括之聲“噗噗……”響起,近万只尖銳的箭矢閃泛著晶瑩的藍芒,呼嘯著蓬射而出。
  常亮的嘴唇抿著一道殘忍的半弧,斬妖劍“呼”的帶起一片波浪洶涌的光芒,一層層,一重重,無形的澎浪气流在藍芒涌起的同時,發出一种奪魄散魂的尖嘯回蕩涌激。
  同一時刻,云怡紅与冷寒雪也在作大幅度的快速振動,兩蓬反射著耀目銀光的劍等帶著強大的罡風,將兩人的身形層層裹住。”
  于是,飛來的箭矢象是瑩虫撞向巨瀑,無聲無息地消弭失蹤,或是四射崩散,這情景是美妙而罕見的,似是一蓬蓬正月里的煙花在夜空爆炸,卻又被無盡的黑暗吞噬,一點也不剩下。
  在箭矢飛散的同時,一聲狂笑出自常亮口中,他的身形已在一處銀芒的閃耀中,帶著四濺分射的滿身銀光。似流電般掠進。這情景真是令人目眩神迷,他已能將体外的光輝纏沾于本身的軀体上,看上去像煞一條迸射著冷芒星輝的光龍飛騰在九天,如同一道紅光以那种象要追回千百年即已早逝的時光的奇速,射向土堆子上的黑衣大漢。
  前排的弓箭手還未來得及退后,斬妖劍已帶著奪魂的魔嘯,在一陣連串的骨骼碎裂聲夾雜著一片凄厲的嘶號中,血光錯射半空,形成蒙蒙血雨,三十余名黑衣大漢像狂風掃落葉般肢离体碎地卷向了半空。
  他的身后,冷寒雪与云怡紅也身劍合一電射而至,在人叢中砍瓜切菜般地狠殺狠砍。
  “煞星!老夫与你拼了!”行尸慘怖地大吼著,舞著手中那柄已不成形的閻王令猛扑向常亮。
  常亮飄拂落地,連眼也不眨一下,斬妖劍又是一抖猝掃,九名黑衣大漢便又旋著身子,洒著熱血摔了出去.他身形旋轉飛掠,斬妖劍上下翻飛,帶著魔鬼的詛咒,有如長江大浪般浩蕩而出。就在這陣翻騰中,一片鬼哭狼嚎聲此起彼落,連續不斷地傳來。朴刀、弓箭滿天亂舞,鮮血、人頭,殘肢四處濺散,瞬息之間,地上又躺了著四十余具新增的尸体。
  一個大翻身,常亮陰笑著迎向行尸常寒,斬妖劍招發“天雷絕斬”,晃起千百條匹練似的光帶暴卷而出,一照面之間,已將行尸常寒逼得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冷寒雪与云怡紅象殺紅了眼的女煞神,三把劍忽東忽西,指南戳北,不住地從黑衣大漢們的軀体中插進拔出,不住地瘋狂地切割著人体。
  沉叱聲中,常亮的身軀再度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急翻,斬妖劍洒出万千閃閃發亮的劍芒,頂頭上獸頭所發出的拘魂异嘯有如冤鬼夜泣,那位只剩下一條左手的飛魅唐冰,他在一次偷襲中失敗,身形沒有來得及再退,突然象喝醉酒似的醉漢搖晃著倒下,他的身上,布滿了拳頭大小的血窟窿,這正是斬妖劍的那尖銳的獸頭的杰作。
  毫不停頓,常亮左掌閃電般朝再度扑上的行尸常寒劈出二十九掌,身形暴翻之間,斬妖劍又從三名掩至他身后的黑衣大漢的胸膛插進又撥出,彎月形的劍頭映著烈日,斜偏斬飛兩名手持大板斧的大漢,猛縮之下,斬妖劍又急嘯著砸飛四柄朴刀,劍芒橫掠之際,四柄朴刀的四位主人的腦袋飛上了半空。
  常亮發了狂似的又一挫身。斬妖劍在剎那間速劈出八十九劍,身形略一橫移,又是八十九劍跟著揮出。而這后出的八十九劍的出手是如此快捷,与先出手的八十九劍几乎不分先后,在他的對手——行尸常寒的感覺中,象是他同時將這一百二十八劍融合成一劍劈出,威力之猛宏。有如碎山俱崩,以千百暗流洶涌激蕩,浩大無极勁道匯著一個焦點聚合——行尸。
  這一招,正是雷霆生死劍中的“鬼劍千流”。
  行尸臉面全變成慘白,他將那缺的閻王令發狂地揮動著,他素以擅長的天幽令法連出七招,但在第八招之際,他的閻王令已碎,成了一個令把了。
  想閃,但卻力不從心,行尸他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鋒利的斬妖劍,無情地切割他的身体,仗以護身的僵尸奇功在斬妖劍刃口的強力勁道之下土崩瓦解。
  行尸斃命的同時,所有的拼殺聲音皆已停止,已成了血人似的冷寒雪与云怡紅踩著滿地的尸体向常亮奔了過來。
  “小雪,紅姐,你們有沒有受傷?”常亮問道。
  “我無所謂,受點皮外傷無妨大礙。倒是你們可不能受傷,不然那可愛的玉体上多了一條刀疤劍痕,那我可就心痛了”風趣地說,神情一點也不象一個剛殺了近三百余人的奪命煞星。
  “亮弟你受傷了?”云怡紅關切地問:“虧你還有心情說笑。”
  “不要緊的,只是背部与腰部不輕不重地讓行尸与飛魅兩個家伙碰傷一點皮肉。紅姐,三尊府的人物還真是不怕死!”他笑了笑,然后歎然說道。
  三個人用三雙眼睛掃視著這一片丑惡的丘陵地帶与官道。四處都是形狀慘怖的尸体,紅的鮮血,白森森的骨頭,乳白色的腦漿,花花綠綠的肚腸內腑到處拋落。間或還有一顆孤零零的腦袋瞪著一雙雙無神的眸子望著這他再也不到的美麗人世。
  人生下來的目的便是要在這個世間好好的生存,但是,卻又往往為了一些形勢上的爭斗而放棄生存的机會,這种爭斗,有的是必行的,有的卻可以避免。難說的,卻是在于參加爭斗的人們是否能分辨清這兩种情勢。人類是最聰明的動物,但是,又何嘗不是最愚蠢的呢?烈日下,這片暑宰場顯得更加可怖,更加惹眼。
  人在搏殺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生命,思想极為簡單,用一個字便可体現——殺。可是一旦拼殺,人的精神也為之松懈,那种瘋狂的念頭也逐漸消失,這時候,人們便往往會為自己的瘋狂行為而有所惊訝或者不知所措。
  “老天爺!這是我們手的嗎?”云怡紅喃喃自語道;“人的生命會如此不值錢嗎?”
  冷寒雪更甚,她有一种要嘔吐的感覺。
  這兩個一向殺人不眨眼的紅粉煞星不禁為眼前這副人間煉獄的慘景怔住了。
  這時的男人,往往比女人要來得鎮靜,因為他們會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清楚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明白為什么會有此結果,當然啦,那种感慨生命廉价的想法是任何人也在所難免的。
  “這僅僅只是一個開端。”常亮歎然道。“我們要生存,但別人要我們死,為了自己的利益,這种場面是必然的結果,而且,今后會一場接一場的出現,因為我們是強者,弱肉強食,這是江湖中的金科玉律。”
  “無可避免嗎?”冷寒雪喃喃地問道。
  “除非我們沒有勇气來面對現實。事實上,也不允許我們閃避,如果我們自認理虧來逃避現實,那么天下人將更會堂堂皇皇地對我們群起而攻之,到那种局面,天下雖大,卻沒有我們容身立足之地。”常亮肅然說道。
  “所以我們必須為保護自己的利益,挺身而戰,因為消滅威脅,是保護自己的最佳辦法。”云怡紅歎道。
  “不錯,正是因為如此,我們必須用雷霆手段來消滅敵人,保護自己,決不能心慈手軟,心存婦人之仁。”常亮斷然說道:“小雪,紅姐,你們赶快趁机調息一下,只怕又有送死奔喪的來了。”“亮哥哥,你是說又有對頭來了?”冷寒雪疑惑地問。
  “是的,你們很快便能听到馬蹄聲了。”常亮淡然說。
  果然沒有多久,從官道的東端傳來隱隱馬蹄聲響,蹄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密,它似是自地底鑽出來的,又象從虛無里突然涌出,宛如千百個鼓手在同時擂起了大鼓。
  “是大批馬隊,至少有三十余騎。”云怡紅凝神說道:“但不知是不是對頭?”
  “這個時候,會有大批馬隊的風馳電掣地赶來,一定是三尊府的后繼人馬。”冷寒雪十分肯定地道。
  “我也這么認為。”常亮淡淡地笑道:“又是一群赶來送死的混蛋。”
  “早點赶來,他們或許有點机會逃命,這時才來,那是赶來送死!”冷寒雪冷肅地說。
  “看來又是一場天昏地暗,血肉橫飛的惡斗。”云怡紅道:“今日我們怕是得罪了過往神明,沖犯了值日太歲,天气熱得要命不說,還要接連來兩場大拼殺,真倒霉。”
  “紅姐,我們倒霉,他們豈不比我們更加倒霉。”常亮笑道。
  三人都笑了,但笑得十分殘忍,十分冷森,因為他們已經看見了遠在百步之外的馬群。
  趁机喝了點水,三人扔掉手中的水囊。那一隊馬群已經接近至二十丈之外了。
  三個渾身是血的人,不言不動,只是冷眼盯著在十五丈之外勒住沖勢的馬隊。
  馬隊共有三十七位騎士,領先的那位女騎士,不是別人,正是久違了寒冰仙子卓如霜,其他三十六騎全是清一色的紅衣紅頭巾的大漢,連斬馬刀上的飄風也是血紅的綢布。
  從這三十七位騎士臉上那种惊駭的表情看,顯示出他們對眼前的景象是何等的意外,惊懼与憤怒。
  到處是尸体,到處是亂置的箭、兵刃。三個渾身是血的男女站在尸堆之中,象煞三尊吸血的魔鬼,那种外露的騰騰殺气,令三十七位騎士背脊生寒。
  “泣血三十六騎,亮弟,他們是三尊府泣血堂的精英。”云怡紅解釋道。
  “待會儿看他們在斬妖劍下真的泣血亡魂,紅姐,那位神情冷煞的大美人,是不是那位冷若冰霜的寒冰仙子卓如霜?”常亮笑問。
  “亮弟,你看女人還真准,正是卓如霜這丫頭。”云怡紅笑道。
  “那最好不過,等一下動起手來,卓如霜就交給紅姐和小雪你們兩個,務必將她生擒,至于泣血三十六騎,由我一人去對付。”
  “亮哥哥,你是不是看見人家大姑娘就起歹心了?”冷寒雪打趣道。
  “小雪,這可不是歹心,這是好心,我要用我的熱情去融化這位寒冰仙子,將她救出三尊府那种黑窩。”常亮笑說。
  陽光越發炙烈了,晒得有些令人眼花,空气里卻仿佛漾著一股看不見的寒瑟,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郁悶,很沉重。
  終于,寒冰仙子用一种略帶顫抖的聲音厲聲問道:“煞星!這里全是你們三個干的?”
  “不錯,就我們三個,沒有任何一個其他的幫手。”常亮淡然答道。
  “你不覺得你們太狠,太殘忍一點嗎?”卓如霜几乎是在尖叫。
  “我不愿如此,但一旦動上手,便只有這個結果。卓大小姐,你總不能要我毫不反抗地任人宰割吧?”
  “煞星,你這凶殘的狗,豺狼虎豹四种獸的惡性全叫你一人獨占了,我一定要將你碎尸万段,你把我害得太慘了,不將你殺了,我還有什么臉再回三尊府。”
  “卓如霜,我有這么坏嗎?我怎么一點也不覺得?”常亮笑吟吟地道:“卓如霜,你知不知道你生气時的模樣有多么動人,只可惜是一朵生在淤泥中的美麗白蓮。”
  “煞星!你不但凶殘惡毒,而且下流,你這种人不死。江湖中不知會多少人受到你的荼毒,對付你這种毫無人性的家伙,最好的辦法就是殺了你。”卓如霜咬牙切齒地說。
  無所謂地一聳肩,常亮笑道:“卓如霜,那要看你有沒有殺我的能耐。”
  “殺!”暴吼聲出自泣血三十六騎中。三十六位紅衣騎上几乎是不約而同齊聲大吼。好似晴空響起一個炸雷。三十六騎同時啟動,三十六把雪亮的斬馬刀在陽光下閃著刺目的寒光,揮舞著沖常亮三人。
  仰天一聲狂笑:“小雪,紅姐,卓如霜那丫頭交給你們了。”常亮揮動手中斬妖劍迎了上來。
  “神鬼招!”攝人心魄的沉叱出自他的口中,他打算速戰速決,因此一上手用上了三大殺手絕式。
  這三大絕式分別是神鬼招、千魂滅、万魄焚,是應付群毆混戰的最有效狠招,三式既可單獨使用,又可串聯施展,自常亮出江湖以來,三大絕式只用過兩式,威力最大,最殘忍的第三式万魄焚,至今尚未使用過。很可能今日的混戰中,這招万魄焚會要現世。
  但見他身形在空中旋轉著飛向三十六騎,斬妖劍狂舞著,象是括起一陣大自然中威力巨大的龍卷,風,弦月形的劍刃在他的周身迸閃著一圈圈光環,由大而小,如同千万個從地獄中奔逃而出,擇人而噬的魔鬼,帶著那种令人心悸的奪魂异嘯,豪光眩目中,斬向它的敵人。于是,几匹鐵騎几乎是在同一剎那間悲嘶著翻滾倒地,在劍刃的繼續幻現中,一匹因惊懾而跳奔到他身邊的健馬驀地人立而起,常亮哈哈狂笑,斬妖劍猛斬斜挑。在那匹健馬的狂嘶慘叫聲中,整個馬頭被斬飛出三丈開外,沉重的馬身更被他這一挑之力摔飛砸向兩丈外的兩名紅衣騎士。馬上的騎士也在他左掌的暴劈之下橫飛出二十余步。
  沒有絲毫的停頓,“千魂滅”沉叱聲又起,在那惊魂的呼嘯聲中,斬妖劍已經化成一團威力無以倫比的巨大光輪,縱橫可令天可變色,旋舞可令云彌霧漫,揮起直沖九霄蒼穹,劈落可透碧幽黃泉,月牙形的劍頭,鋸齒森森的劍形利齒,在此刻看來,仿佛雷公電母所握擊的雷錘電矛,閃躍于天地間,迸射在碧空中,凌厲极了,狠辣极了。
  泣血三十六騎雖然說三十六位一等一的狠毒死土,但在斬妖劍下,他們卻仿佛完全成了毫無反抗力的弱者,在這一式千魂滅中,又是十一位騎士連人帶馬被斬成了碎塊。
  仿佛根本不知什么叫慈悲,什么叫怜憫,“万魄焚!”隨著常亮的沉吼,這招威力巨大無比的絕式終于初次拿活生生的人命作試驗品了。
  于是,一抹抹月牙形的,閃著銀白燦的劍頭宛如鬼魂的詛咒般凄厲,幻現在晴空中,怪异的是,當這無敵的劍影甫一出現,几乎有的人整個目力所及的空間,全部在耀炫著它的光芒,跳動的、飛旋的、縱橫的、起落的,那么詭异的充斥在人們的瞳仁中,象是浩瀚無比的宇宙中,一顆巨大的恒星在爆炸,億万顆熾熱的,無堅不摧的火球散向無邊的蒼穹。
  一下子合天地全變得混濁,万物開始變色。
  罡風的呼嘯象是要把天地倒轉,殷雷的轟鳴似能碎山崩岳,人影、馬匹在劍刃中碎裂,血光崩射像洒落漫天的血雨,太恐怖了。
  待罡風乍息,血雨飄落,半場中,常亮有如一尊地獄魔神屹立不動,右手斬妖劍擎天而舉,老天爺,在江湖素以凶悍著稱的泣血三十六騎,此際已沒有一個完整的人,一匹完整的馬。他們的到來,并沒有對敵人造成什么傷害,唯一做到的,便是讓這個修羅屠場中又增加了數十具血淋淋的人尸与馬尸。
  那邊——
  拼斗中的卓如霜与冷寒雪早已停止了擊斗,包括云怡紅在內,她們全被常亮這种殘忍的武功震惊呆住了。
  這難道會是人力所能造成的武功么?這是她們三個女人心中共同的一個問題。
  久久,她們從震惊中清醒過來,常亮也調勻了体內那股有點脫力的真气。
  “煞星!你簡直毫無人性!”卓如霜柳眉倒豎,煞气必現地說。
  對女人,常亮似乎永遠是那么和气。他毫不在乎地笑道:“卓大小姐,這句話你已經說過三四次了。我有沒有人性我自己心里有數。如果你卓大小姐說我沒有,我就沒有,那你說要殺我,我豈不早已死了千百回?”
  卓如霜臉色更見鐵青,她狠狠地道:“狙殺堂,殲擊堂兩堂人馬全軍覆沒,現在泣血堂的三十六精英也全叫你宰了,煞星,你把我害到如此地步,你干脆連我也殺了!”說完她開始一步步向常亮逼近。
  冷寒雪与云怡紅都沒有出手阻止,因為她們兩個知道卓如霜絕對不會是常亮的對手。同時,她們也想看常亮用什么辦法來收服這個冷血美人。
  毫不在意卓如霜的逼近,常亮用左手揉了揉鼻梁骨,然后笑道:“我說卓姑奶奶,你要搞清楚,到底是你要害我,還是我在害你。明明是你姑奶奶千方百計想殺我這個与你前世無怨,今生無仇的好心人,你卻反咬一口說我在害你。卓姑奶奶,你是不是對任何人都這么驕橫、不講理?”
  望著常亮臉上那迷人的笑容与眼中那种异彩卓如霜沒來由的臉一紅,她駐步不前,常亮這份吊儿郎當的神態,气得她要窒息,她一跺蓮足,哆嗦指著常亮道:“你……你這狂徒……”
  常亮將雙肩一聳道:“漬漬!卓姑奶奶,我說過,你越生气的時候越美麗,現在真是美极了,唉!只可惜一朵鮮花丟在污泥中,糟蹋了……”
  往前踏了一步,卓如霜憤恨地道:“煞星,你敢侮辱我?”
  “我說姑奶奶,我贊美你長得美麗動人,怎么成了侮辱你?”他搖頭苦笑道。
  卓如霜嘴角的肌肉在急速地抽搐,全身在簌簌發抖,高聳的胸脯在急劇地起伏著,于是,她咬著銀牙,一步一步往常亮繼續逼近。
  長長噓了一口气,常亮有些奇怪地道:“卓如霜,你想干什么?你別嚇唬人啊?”
  卓如霜一言不發,怒睜著美目,緊閉著小巧的櫻唇,面龐在鐵青中泛著慘白,神色中充滿了极端的仇恨与悲凄,她一步步地走近,那模樣,象是一個屈死的冤魂在向她的仇人索命。象一個剛從墳墓中爬出的艷尸迫近她另結新歡的情郎,好可怖、好駭人……
  常亮忽然臉色一沉道:“卓如霜,你不要找死,好話跟你說了一籮筐,你是全當耳邊風,你比狙殺堂殲擊堂三百多好手厲害?你比泣血三十六騎高明?”
  卓如霜离著常亮只有七八步了,她忽然慘然地笑了起來,指著常亮:“你已害得我再沒臉見人,常亮,我把這條命也交給你算了。”
  雙目之光陡然寒冽鋒利如刃,常亮狠酷地道:“我是強奸了你,還是凌辱過你,你他媽的如此恨我,既然你好歹說不進油鹽,你想死,老子成全你!”
  凄慘地一笑,卓如霜凄凄地道:“常亮,我若變成厲鬼,一定決不放過你!”
  “卓如霜,你惹怒我了,你想死,我不會讓你痛痛快快地死,我要你受盡凌辱,帶著肮髒的身子去轉世投胎!”常亮狠狠地說。
  渾身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卓如霜發狂似地喊叫著沖過來;“你這下流的狗!”身形暴旋之間,一道寒光電射向常亮。
  本能的反應,使常亮猝然側內,于是,他看見了一柄尺八短劍堪堪從腰旁一掠而過。青瑩的寒霜,极似一條毒蛇卷向獵物的長信。
  不待常亮反擊,短劍已在緊連的一根銀鏈回帶撤回,他右手一根龍須銀鞭倏然猛抽,重重鞭影中,他攻出了极為凌厲的八十一鞭。
  暴翻丈許,常亮避開了這凌厲至极的追擊疾襲,然而他的意念未起,一個閃轉著冷芒銀輝的光輪,而且這個光輪翻卷得是那樣快,數不清的光芒從四面八方集中閃幻飛流,光臨常亮的下腹,這是卓如霜左手的短劍。
  鞭劍相配合攻擊,卓如霜還真有一身過硬的功夫。
  “好狠啊!”常亮一聲沉叱,他沒有再躲。雙目凝聚,右手猛揮,斬妖劍便一連速刺出三十九劍,在刺人耳膜的劍嘯中,三十九柄利劍突然匯合著一柄,斬妖劍在此刻仿佛成了一柄劍,三十九道劍芒凝聚成了一道勇聚的虹電,人和劍的方式穿過閃著森森的冷焰的光輪,斬妖劍的尖頭以更快更狠更凌厲的勁道直指卓如霜的眉心。
  卓如霜向右滑出三步,只是身形微扭,她右手的龍須印銀鞭已象條靈蛇似的卷向常亮的頸脖,几乎是不分先后,她左手的短劍也飛抖起千万道弧光回擋向斬妖劍。
  常亮的動作快得更是無可言喻。他象是早已轉到了卓如霜背后,僅僅身子一幻。他人已在那里。冷森地一笑,他左手閃電揮出,一股強勁的力道應手落在卓如霜的背部。
  嚶嚀一聲,卓如霜被擊飛出丈開外。砰然落地之后,便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還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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