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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吃教主張小仙,只知少林掌門人悟悲大師住在達摩精舍。但達摩精舍在何處,卻一無所知。
  只好領著多多、皮蛋、大笨牛盲人騎瞎馬,到處亂撞,單找房子高,和尚多的地方跑。
  跑了半天,還是有收獲,發現少林寺的和尚階級分明,井然有序,從袈裟的顏色上便可分辨出地位的尊卑來。
  紅色最高,乃悟字輩的得道高僧,黃色次之,灰色再次之,青色,也就是阿郎、皮蛋、大笨牛所穿著者最低,多為年幼的沙彌。
  經過一處禪院,從里面走出一位灰衣和尚來,張小仙豎掌為禮,打了一個問汛,中規中矩地道:“請問師父,達摩精舍在哪里?”
  灰衣和尚冷眼瞧了四人一下,道:“達摩精舍乃是掌門老方丈居停之所,此是你等可以隨便去的?”
  阿郎指著多多道:“弟子斗膽也不敢謁見老方丈,是這位公主有事求見。”
  灰衣和尚聞言一征,不由的多看了多多几眼,語气神態頗為恭謹地道,“這位公主是……”
  多多本來就很漂亮,經過一番刻意打扮,的确雍容華貴,气度不凡。
  張小仙不待灰衣和尚把話說完,便搶先說道:“這位公主是皇上最小的一個女儿,封為多多公主。”
  灰衣和尚道:“公主乃金枝玉葉,怎么只有一個人來?”
  多多机警地答道:“隨侍之人,被貴寺的知客僧留在寺外了。”
  灰衣和尚道:“公主身份尊貴,理當由本寺高僧接引,怎可交給三個小沙彌,知客僧也未免太糊涂了。”
  多多笑盈盈地道:“不是知客僧糊涂,是本公主親自指定他們三個小和尚帶路的。”
  阿郎怕灰衣和尚一直羅嗦下去,万一不小心泄了底就麻煩了,命皮蛋掀動一下蓋在大漆盤上的紅綾,使肉香之味溢出來。
  灰衣和尚馬上就嗅到了,鼻子一皺一皺的,聲急語快地道:“哪來的味道,好香啊。”
  多多見時机業已成熟,親手拿起一只雞腿來,送給灰衣和尚,嬌柔不胜地道:“是本公主送給老方丈的一些薄禮,這一點點小意思請師父笑納。”
  灰衣和尚接過雞腿,三口兩口便吃光了,舔一舔嘴唇,余香猶存地道:“這是什么東西,真香,貧僧好像從來沒有吃過。”
  多多道:“是素雞,大內御廚房里特制的素雞。”
  阿郎忙將話題岔開道:“師父快請說達摩精舍在哪里,免得耽誤多多公主太多的時間。”
  灰衣和尚道:“在達摩院后面不遠。”
  阿郎不好意思地說:“達摩院又在何處?”
  “就在面壁石附近。”
  “小僧慚愧,根本不知道面壁石這個地方。”
  “你這個和尚是怎么當的,莫非是新來的預備和尚?”
  “弟子等三人正是預備和尚,入寺還不到五日。”
  “面壁石是達摩祖師當年面壁九年的地方,本寺視作圣地,你們看,瞧清楚,就是那一道石壁。”
  灰衣和尚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點,阿郎終于看清楚了,當即別過灰衣和尚,直奔面壁石而去。
  少林寺規模宏大,殿宇鱗次櫛比,若非經人指點,簡直寸步難行,白吃教的四大金剛一陣疾走,總算順利來到面壁石前。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雞腿鴨肉同樣無往不胜,又送出一只雞腿,二只鴨腿,找到了達摩院,也問明了達摩精舍的确切所在。
  從達摩院一側掠過,遠處一山在望,近處百花盛開,奼紫嫣紅,一片蒼翠,四人踏著洁白如玉的石板路,進入花叢。
  繞過山丘,眼前陡覺一亮,只見滿山遍野全是奇花异卉,一棟白壁綠瓦,十分古朴雅致的精舍矗立其中。
  老方丈居停之所戒備森嚴,行不數丈,便出現三名阻路盤查的灰衣和尚。
  幸好三劍客是少林寺的預備和尚,是自己人,否則寸步難行。
  幸好多多裝模作樣,以皇宮大內來的多多公主的身份才得以前行無阻。
  也多虧有雞腿鳴肉,封住了攔路和尚們的口,才得以順利通過卡子,進入腹地。
  一路行來,大笨牛頗有心得,見四下無人,開口說道:“老大,看來用肉征服少林的奇策妙計還挺管用,但不知這一群和尚知不知道吃在肚里的是真雞真鴨?”
  多多笑道:“當然知道,只有白痴才會將肉雞當作素雞。”
  皮蛋進一步說:“素雞哪來的骨頭,三歲孩童也騙不了。”
  大笨牛不解道:“可是,出家人嚴禁葷腥,他們怎么敢吃下去,而且吃得津津有味,沒有一個說穿的?”
  阿郎道:“笨啊,出家人長年吃素,嘴里快要淡出鳥來了,難得吃到一次葷,揭穿了還吃個屁,這叫做啞巴吃湯圓,心里有數。”
  大笨牛道:“老大,肉可過關斬將,通行無阻,酒又是怎么個用法?”
  小仙故意賣關子:“天机不可泄漏,到時候你就會領教酒的無邊法力,但我警告你,我們自己絕對不准喝醉,否則就回齋房挑水劈柴去!”
  話至此處,已至達摩精舍時近,四人未敢長驅直入,繞道爬到精舍一旁的一座小土山上。
  居高臨下,精舍內的景象一目了然。三合院,南邊是一道花牆,藤蔓纏繞,院內青石為地,洁淨淡雅,北正房內傳出陣陣木魚梵唱之聲,使人塵念頓消的感覺。高僧居處,的确与眾不同。
  院內有四個青衣小和尚,兩個站在北正房門外,一動不動的像守門神,另外兩個則在院子里走來走去,顯系悟悲老方丈的貼身小沙彌無疑。
  小土山上有一個涼亭,上書“怡然亭”三字,還是悟悲親筆所書,阿郎抓起一把土來,輕輕洒落,風向正好吹向精舍。
  阿郎興奮莫名地道,“好极了,真乃天助我也。”
  大笨牛耳聞目睹,不明究竟,傻乎乎地道:“老大,你在發什么神經?”
  多多笑道:“說你笨,你真笨,小仙在測試風向,這樣清香肉味才能保證飄送到達摩精舍去。”
  大笨牛不服气,道:“這多麻煩,干脆將酒肉直接送給悟悲那個老混蛋,把他香死醉死算了,何必在這里吊胃口?”
  阿郎道:“悟悲乃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豈會如此輕易就上咱們的當,我是要釣那四個小和尚和咱們到怡然亭野餐。”
  大笨牛聞言大喜:“要開飯啦!”
  這小子一听到吃就高興,皮蛋同樣精神大振,二人健步如飛,三步兩步就沖進怡然亭去。
  掀開紅綾,一只燒雞,一只烤鴨,一條熏魚,几盤山珍海味,外加一小罐陳年烈酒女儿紅,全部放到亭內的石桌上,四個人圍坐一起,馬上吃喝起來。
  多多准備周到,碗筷酒杯,一應俱全,真像是野餐的樣子。
  大笨牛的速度好訣,一眨眼工夫,便吞下去一只雞腿,連干了三杯酒,舔一舔嘴唇,笑道:“多多公主,你的手藝真棒,我們老大的命真是好,將來你一馬雙鞍好不好?”
  多多听不懂,道:“什么意思?”
  大笨牛難為情地道:“就是我也嫁給你,你娶兩個丈夫的意思啊。”
  多多臉一紅,道:“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再胡扯當心我三天不給你肉吃,”
  這一手真靈,大笨牛果然不敢再胡鬧開黃腔,多多又道:“其實,這菜也不是我做的,是去登封縣百香樓買的。”
  皮蛋猛拍馬屁道:“辛苦你了,多多,這么多東西,路這么遠,一定很累吧?”
  多多道:“一點也不累,是小翠她爹幫我挑的。”
  阿郎道:“小翠她爹的病好了?”
  多多道:“請一個大夫來,吃了三副藥,昨天就全好了,他們一家祖孫三人對我們感謝得不得了,住在他們家里,真像是做公主。”
  耳畔突然傳來一陣步履之聲,展目望去,精舍內來回走動的那兩個小和尚,己聞香味正奔怡然亭而來。
  另外兩個沙彌,也离開原來的崗位,昂首仰視,拉長鼻子過干癮。
  上山來的兩個小和尚均在十八歲上下,行至怡然亭外五尺許處便停下來,其中一個高個子小和尚肅容滿面地道:“喂,你們三個在這里做什么?”
  無疑他是在對三劍客說話,阿郎故意含著一嘴的肉,舉起一杯酒,吐字不清地道:“野餐!”
  矮個子的小和尚也表現的很庄重,擺出一張師兄的臉孔來,老气橫秋地道:“你們是哪個院或堂的小僧?”
  皮蛋搶先捉弄道:“不是‘院’,也不是‘堂’,我們是從‘房’里來的。”
  高個子小和尚追問道:“哪個房?”
  阿郎道:“廚房,也就是齋房。”
  “是什么身份?”
  “預備和尚,正在見習。”
  “你們可知道,達摩精舍附近是不可以隨便來的。”
  “我們知道,是這位公主叫我們來的。”
  “師父說過,出家之人也不可以接近女色。”
  “我們沒有接近女色,是女色要接近我們。”
  矮個子的小和尚道:“更不可以与女人結伴,更不可在一起吃東西。”
  皮蛋道:“我們沒有陪伴女人,是這位多多公主一定要我們陪伴她。”
  阿郎神秘兮兮地道:“多多公主很喜歡出家人,尤其是像兩位師兄這樣英俊的小和尚,也過來陪陪吧?”
  二僧定力尚淺,怎禁得起扑鼻的肉香和花容月貌般的美色,一陣猶豫,觀望后,終于情不自禁地雙雙走進怡然亭。
  多多的身邊早已留好四個空石凳,兩個小和尚齊聲說道:“小僧有幸,能坐在公主身旁嗎?”
  阿郎听了,在心里暗自罵道:“他媽的,還挺會獻殷勤的,一點也不外行。”
  多多一欠身,左顧右盼,嫵媚嬌柔地道:“兩位小師父請坐。”
  光說不算,還折下兩片雞肉來,親自送給二僧。
  色美肉香,兩個小和尚壓根儿也沒見過這种場合,陶陶如置身云霧之中,早已忘記了自己是誰。
  高個子的小和尚提出了与他前輩們相同的問題:“這是什么東西?香死人啦。”
  皮蛋心說:“香死人也不會償命的。”
  多多笑道:“是素雞,喜歡就多吃點,還有素鴨,素魚,不要客气。”
  兩個小和尚本來就沒客气,風卷殘云,每一樣萊都吃了好几口。
  多多斟了兩杯酒,銀鈴般地嬌笑道:“別光吃,也喝點,不要噎著了。”
  說著端起酒杯,送到二僧手里。
  和尚受寵若惊,神魂顛倒,一仰脖便干了。
  從來沒有喝過的東西,自然有异樣的感受,臉紅了,心在跳,魂儿飄飄,精神亢奮。
  高個子和尚傻乎乎地道:“這是什么湯?”
  阿郎暗罵一聲:“癟三!土包子!”正容說道:“師兄大哥,這不是湯,是水。”
  矮個子和尚一臉迷糊地問:“什么水?”
  小仙一本正經地道,“是‘酉’水。”
  許久沒有說話的大笨牛,一直在低頭喝酒,已經暈暈乎乎有七八分醉意,聞言脫口就說:“老大,這明明是……”
  皮蛋一听話鋒不對,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大笨牛“酒”到口邊又吞回去。
  高個子的小和尚又飲了一杯酒,道:“什么酉水?小僧怎么從來沒喝過,肚子里熱乎乎的。”
  多多顧盼生媚地道:“是大內一口古井里的水,你們當然喝不到。”
  矮個子小和尚不甘后人,連干兩杯,還咬了一口鴨腿,邊吃邊說道:“難怪多多公主這么美麗動人,大概是喝多了這种‘酉’水的關系吧?”
  多多笑得更甜更美,風情万种地點頭,表示同意。
  阿郎道:“兩位師兄哥,這酉水好喝嗎?”
  高個子小和尚道:“好喝极了。”
  阿郎道,“那素雞素鴨又如何?”
  矮個子小和尚道,“好吃极了。”
  小仙笑容可掬地道,“好吃好喝就多吃多喝點,別辜負了多多公主的一番美意。來,我敬兩位師兄哥,干!”
  阿郎存心想灌醉他們,連干了三杯。
  皮蛋緊接在后,三杯酒,一杯不少。
  車輪大戰,第三個敬酒的是多多。
  輪到大笨牛了,他早已醉得連酒杯都拿不穩,阿郎道:“大笨牛,你不必糟蹋多多公主的酉水了,丑八檉一個,再怎么喝也變不美。”
  大笨牛偏要喝,一杯酒多一半流到外面去,醉言醉語地道,“我沒有醉,我要喝,我還沒有討老婆。”
  說到這里,人已醉倒在石桌上。
  阿郎心里臭罵不已,表面上則見風使舵,隨机應變地道:“他成功了,一覺醒來就會變成一個美男子。”
  他微微一頓,繼又說道:“還沒有請教兩位師兄大哥怎么稱呼?”
  高個子的小和尚道:“小僧一心。”
  矮個子的小和尚道:“小僧一德。”
  皮蛋道:“我們都是預備和尚,還沒有受戒賜名,我自號馬屁和尚,他是万能和尚,這一位睡覺的是吹牛和尚,不知下面兩位師兄的法號是什么?”
  原來守在北正房門口的兩個小和尚,也聞香而來,早已离開達摩精舍,正站在土山上望著怡然亭。這邊發愣,想進不敢進,想退又不舍得退。
  一心指著下面一黑臉一白臉兩個小和尚道:“黑臉的是一善,白臉的是一清,都是本寺一字輩的同門師兄弟。”
  阿郎道:“有福同享,你們在此吃香的,喝辣的,為什么不叫一善及一清兩位師兄大哥也上來吃吃素雞,喝喝酉水?”
  一心小和尚猶豫一下,招招手,道:“你們也上來啦,這位多多公主請咱們吃素雞喝酉水呢。”
  他在四僧之中,年齡最大,剃度的時間也最早,一善一清禁不起酒香的誘惑,早就想上來一看究竟,但未見師兄召喚,不敢擅离職守。
  及聞一心召喚,立即如箭离弦,奔進怡然亭,用不著多多客套,也無須阿郎、皮蛋采用車輪戰法,狠吞虎咽,狂飲暴食起來。
  一善一清來勢洶洶,頗有后來居上之勢,一陣吃喝下來,石桌上的菜肴被掃去一大半,同時也灌下不少黃湯,臉紅脖子粗,話也多了,已有五六分的醉意。
  一心又喝了几杯酒后,醉言醉語地道:“多多公主,你好美呵,小僧從來沒有見過這么美的姑娘,比觀音大士,馬祖娘娘還要美。謝謝公主的賞賜,我們該告辭了,公主。”
  多多風情万千,拉住一心小和尚的手,笑容跟糖一樣甜:“四位和尚哥哥,別急著走,我難得來一趟少林寺,下一次還不曉得是何年何月,再喝一點,再吃一點。”
  一心猶疑不決地道:“不行啊,我們……我們還有公事在身。”
  阿郎道:“還有什么公事?”
  “守門口應客,侍奉老方丈茶水。”
  “哦,悟悲掌門老方丈住這里?”
  “是啊,老方丈念經的時候,我們還得定時燃香焚紙。”
  “沒有關系,這些事小弟和馬屁和尚可以代勞。”
  “可是,小僧是怕,是怕万一跟這位吹牛和尚一樣睡倒怎么辦?”
  “睡倒最好,一覺醒來,就可以變成一個美男子了。”阿郎打著哈哈又道:“你們看,這個丑八怪,是不比剛才漂亮多了?”
  大笨牛的臉色紅扑扑的,本來就不算丑,只是有點傻气,借酒滋潤,益增三分顏色,一心一德等四僧已醉眼惺忪,真的以為這酉水可以使人脫胎換骨,化丑陋為美好,一德,一善、一清等不了一心師兄是否答應留下來,又自搶先喝起來。
  有責任在身,一心還是放心不下,皮蛋及時猛敲猛攻:“睡倒最好,再起來的時侯,就差不多和多多公主一樣漂亮了。”
  四大金剛的軾契一向良好,多多裝作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粉頸低垂,愈顯得嬌艷美麗。
  魂儿在飄,神儿在搖,也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壇子陳年女儿紅還沒有完全喝光,四個小和尚便已爛醉如泥的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阿郎興奮莫名,一個人給了他們一個爆栗子,啐道:“哼,一群酒囊飯袋,見不得醇酒美女,合該悟悲這個老禿驢倒霉,他今天是死定了。”
  多多望著大笨牛,道:“大笨牛醉得像死狗一樣,怎么辦?”
  阿郎對皮蛋道:“去提一桶水來。”
  皮蛋一言不發,去達摩精舍提來一桶水,阿郎將大笨牛拉至一旁,嘩啦一聲,一桶水全都澆在大笨牛頭上。
  冷水澆頭,大笨牛登時頭腦一清,睜開眼睛道,“老大,我沒有醉,真的沒有醉,只喝了一點點,還可以再喝。”
  他一面說,一面還在原地轉圈圈給大家看,轉不到三圈便暈頭轉向地掉在地上。
  皮蛋冷哼一聲,道,“哼,還說沒有醉,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了,再喝你就差不多快死在少林寺啦。”
  阿郎道:“皮蛋,別理他,咱們辦正事去。”
  大笨牛還要逞強,“去干嘛,賣尿?還是割香腸?我也要去,少一個就不是三劍客啦。”
  張小仙道:“照顧你自己吧,乖乖的坐在這里給我醒酉水,免得丟了腦袋還不嘵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多多道:“我去頂大笨牛的缺。”
  皮蛋道:“這樣不好吧,和尚不可以跟女人走在一起。”
  多多道:“我還是公主的身份,不跟你們走一起,在外面把風放哨總可以吧?”
  小仙道:“好主意,走!”
  奔下山坡,約定好聯絡好的暗號,多多留在精舍外把風放哨,阿郎与皮蛋直扑北正房。
  北正房內原來是一個不小的佛堂,正面一張長條供桌上擺著三尊佛像,釋迦牟尼居中,達摩祖師在右,左邊是觀音大士。
  兩旁有八張黑漆太師椅,覆以澄黃色的椅墊,另有兩張精致的小茶几。
  屋內香煙繚繞,一塵不染,庄嚴肅穆之至。
  神案之前,置一大蒲團,上面坐著一個年逾六旬,頭頂油光如燈,有九顆鮮明的戒疤,紅光滿面,雙膝之上橫著一裉龍頭拐杖,身披大紅袈裟的老和尚,正在雙掌合十地閉目打坐。
  毫無疑問,必然是領袖武林,望重天下的少林寺掌門人悟悲老方丈,
  阿郎禁不住心頭一陣震顫,風塵雙俠死前的慘狀,又重現眼前,暗中提足一掌真力,狼行虎步而上,准備報仇殺人。
  但行至距悟悲五尺許處時忽又停了下來,皮蛋咬耳道:“小仙,快動手呀,干嘛停下來。”
  阿郎噤聲道:“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偷襲暗算就不是真英雄,我想先把他叫醒再動手。”
  皮蛋急得要死,道:“現在可不是吹牛的時候,听說少林掌門人厲害得不得了,叫醒他就殺不了啦。”
  張小仙不以為然:“我還有事情要問他。”
  “什么事?”
  “問他殺害風塵雙俠,搶去藏寶圖的人還有誰。”
  “他肯說嗎?”
  “不說就給他苦頭吃。”
  “我看這樣風險太大,除非先點了他的鬼胎穴,再叫醒他。”
  “就是這個主意,看我的。”
  一想到小辣椒錢純純大腹便便的可怜相,阿郎就想笑,如果小辣椒的往事,在少林寺掌門人的身上重演,必然精彩百倍,一定可以轟動武林,從而白吃教的名頭也必然會更大更響。
  阿郎毫不遲疑,欺身而上,戮指就點。
  “汪!汪!汪!”
  就在此刻,達摩精舍的外面,傳來多多的三聲學狗吠聲。
  這是他們事先約好的暗號,知道有人來了,二人不敢大意,雙雙退出佛堂。
  眨眼工夫,進來一位知客僧,對二人說道:“請兩位小師父上稟老方丈,有客求見。”
  阿郎端起架子來道:“是哪一位貴客?你不說清楚叫小僧如何向老方丈報告。”
  知客僧忙道:“是!是!是天竺國波羅門的掌門人哈雷西斯·阿巴達,与總護法阿拉費茲·烏克拉,以及門下的四位得道高僧。”
  皮蛋、阿郎聞言俱都一怔,同聲道:“你在這里侯著,我們進去稟報老方丈。見不見還不知道。”
  重返佛堂,阿郎提高嗓門道:“啟稟老方丈,天竺國波羅門門主阿巴達,与總護法烏克拉求見。”
  悟悲大師悠悠醒轉,緩緩站起身來,手持龍頭禪杖,身高足有七尺,阿郎心說:“這家伙好高,怀起孕來至少會比小辣椒大三倍,保證會把全少林寺的和尚都笑死。”
  少林掌門命二人再重复一遍,才弄清楚來訪的客人是誰,忙不迭地說道:“快請!快請!”
  皮蛋、阿郎躬身退出,轉告知客僧道:“掌門人答應啦,去請番僧進來吧。”
  知客僧去后約摸一頓飯的工夫,波羅門掌門阿巴達等六位番僧,便在少林寺的兩位紅衣高僧悟淨、悟洁的親自陪伴下,進入達摩精舍。
  悟悲老方丈迎至佛堂門口彼此互誦佛號,一陣禮讓,兩位掌門人肩并肩地走進佛堂。
  悟淨,悟洁緊隨在后,四名番僧則留在門外,未敢登堂入室。
  皮蛋也想跟著進去看熱鬧,小仙把他拉到一邊去,小聲道:“呆瓜,我們現在不能進去,赶快去辦我們的事。”
  “辦什么事?”皮蛋莫名所以。
  “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客人來啦,當然要奉茶。”
  “慘啦,慘啦,茶水在哪里,咱們根本不知道。”
  “眼長在臉上,腳長在腿上,可以看,可以找啊,我看你跟大笨牛也差不了多少。”
  達摩精舍并不很大,二人分頭找,瞎摸一通,摸到一個小廚房,也找到了茶葉、茶盅。
  就是沒有開水。
  皮蛋道:“沒有開水怎么泡茶?”
  阿郎道:“燒呀。”
  即刻取柴引火,提壺取水,在爐子上燒了起來。小仙道:“皮蛋,快把茶盅、茶盤准備好,要五副,咱們現在就沏茶。”
  皮蛋道:“水還沒有開,怎么沏?”
  小仙快語道:“沒有給他們喝冷水就已經不錯了。快,番和尚此來,一定有原因,我不想錯過時机。”
  用半開的水,泡了五盅茶,由皮蛋端著,重返佛堂。
  兩派高僧分賓主而坐,仍在彼此客套寒喧的范圍內窮磨牙,尚未談及正題。
  皮蛋分送茶水,小仙儿見佛前的香將要媳盡,便過去上香。
  少林掌門人悟悲這時才轉入正題,不疾不徐地說道:“敢問貴掌門東來少林,不知有何見教?”
  波羅門掌門人阿巴達正襟危坐,詞意懇切:“貧僧此來,主要是想拜謁諸位高僧圣顏,一睹少林風貌,另外想順便打听一個人。”
  悟悲面不改色地道:“不知是哪一位?”
  阿巴達道,“是白吃教主張小仙。”
  小仙愕然一楞,悟悲、悟淨亦相顧失色,悟洁大師道:“白吃教崛起江湖,只是近日之事,但該教的名頭卻已經傳遍江湖,如日中天,本寺亦有耳聞,但不知貴僧何以來本寺尋我?”
  烏克拉一本正經地道:“敝派得到消息,白吃教的四大金剛數日前來到貴寺,故而順便一問。”
  悟淨老和尚搖頭道:“不可能,白吃教張教主等人若來本寺,掌門師兄定會以禮相見,近數日來未聞有嘉賓前來。”
  張小仙听在耳中,心里覺得好窩囊,暗道:“他媽的,原來我也是一個笨蛋,把自己低估了,早知如此,大可以明目張膽地來,何必當預備和尚,走這么長的彎路。”
  心念間,阿巴達已自開口說道:“另外還有一個奢望,尚希掌門人玉成。”
  悟悲掌門目光如電,罩定天竺二僧,沉重有力地道,“掌門人但說無妨。”
  阿巴達一字一句地道:“素仰少林寺的大悲掌冠絕寰宇,獨步天下,放眼當世武林,無有出其右者,貧信不遠千里而來,可否瞻仰一二?”
  悟悲一听此言,臉色不由一變,眸光緩緩地從兩位師弟臉上掃過,聲音轉趨沉重,“大悲掌乃本寺的不傳之密,只有掌門人自己可以閉關潛修,外人一概不得涉足窺視。老神至感疚歉,恐怕要令貴掌門失望了。”
  師弟悟淨補充道:“說得再明白一點,大悲掌乃少林寺的鎮山秘技,專為對付本派十八般絕技而創,只有寺內出現叛徒,危害本寺時,掌門人始出面技壓,以懲奸逆,而正佛法的!”
  這話等于斷然回絕了波羅門的請求,阿巴達只好退而求其次:“兩位圣僧既然如此說,貧僧不敢強求,但請念波羅門東來不易,可否請掌門人破例賜教几招少林絕學,以廣見聞,亦不枉千里跋涉之苦。”
  悟悲大師略作沉吟,道:“天下武技,万流歸宗,何況貴我兩呼同出一脈,老衲以為還是免了的好,蓋拳掌無眼,傷了彼此的和气就不好了。”
  烏克拉卻不作如是想:“掌門人說哪里話來,此舉純是以武會友,彼此印證武學,點到為止,何來傷和气之事。”
  悟悲本來還是不答應,禁不起阿巴達·烏克拉的一再游說,甚至激將,最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強答應下來。
  說是以武會友,印證武學,當大家來到佛堂外面院子里,交手三五合后,阿郎卻發現,阿巴達竟施出了渾身解數,全力搶攻,招招不离悟悲掌門致命要害之處,好似在尋仇報复,沒有絲毫友善的气氛。
  張小仙頓覺事有蹊蹺,心中納悶不已:“這個番和尚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突聞一聲巨震,划破長空,兩位掌門人龍騰虎躍,一陣悶擊游斗后,硬碰硬地對了一掌,人影一触即分,各退了三四步,是個秋色平分的局面。
  悟悲老方丈道:“掌門人……”
  本欲虛應几招,就此收場,阿巴達卻另有打算,悟悲一言未盡,只見波羅門的人皆將項間大念珠取下,劈頭蓋面打過去。
  念珠大如核桃,系精鋼打造而成,再串以烏金絲,是一件得心應手的好兵器,阿巴達功力深厚,舞得虎虎生風,掃、打、套、拿連環出手,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逼得悟悲老方丈手忙腳亂,險象環生。
  直气得悟悲掌門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呼地一聲,掄起龍頭禪杖,反退為進,轉守為攻,奇招迭出,狠打硬撞,上取雙目,下掃兩腿,中盤攔腰橫掃,滿天都是駭人的杖影,一代宗師的身手,的确不同凡俗。
  然而,阿巴達确非省油的燈,手中念珠又非常特殊,是鎖拿的利器,不退反迸,投身杖影之中。
  阿郎嗜武如命,被這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惡戰迷住了。忘乎所以的脫口惊呼道:“媽的,番僧老禿驢你不要命了?”
  這一呼,惊動了烏克拉,定目一看,發現小仙十分面善,一時間卻又想不出來究竟是誰。
  猛可間,金鐵交嗚,火星四濺,杖珠相撞,震聲貫耳,阿巴達的大念珠竟將悟悲的龍頭杖鎖住了。
  雙方勢均力敵,各不相讓,正當相持不下的時候,烏克拉突然大叫一聲:“掌門人冒犯了!”
  他說著,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掌齊出,從悟悲一側攻到。
  目的無他,烏克拉是想迫使悟悲施出大悲掌。
  但是,悟悲老方丈并沒有這樣做,僅以普通掌招,單手應敵,置自身于絕險之地。
  前有阿巴達,緊鎖住禪杖不放,側有烏克拉,舍命搶攻,悟淨、悟洁人在五丈外,又鞭長莫及。
  說時這,那時快,轟然巨響聲中,雙掌接實,悟悲掌門身子一歪,搖搖欲墜,若非受制于阿巴達,可能會退出丈許之外。
  烏克拉暴退七尺,無巧不巧地跟阿郎站在一起,這才看清張小仙的廬山真面目,當下臉色接連數變,惊叫道:“你……”
  僅僅說了一個你字,便被阿郎以目示意制止了,烏克拉果然閉口不言了。
  場中人影如飛,快如閃電,悟淨、悟洁雙雙騰空而起,接連翻了三個筋斗,落腳處已到了阿巴達的面前,异口同聲地說道:“掌門人可是想在少林寺撒野!”
  二人均為得道高僧,技深若海,說話同時,已在暗運功力,隨時都有聯手出擊的可能。
  所幸阿巴達已及時撤回念珠,笑呵呵地道:“冒犯,冒犯,實不相瞞,貧僧拋磚引玉,原是想請貴掌門露一招大悲掌,既然方丈不肯賜教,也只好作罷,失禮之處,阿巴達愿致十二万分的歉意。”
  言畢,雙掌合十,連誦了三聲“阿彌陀佛。”
  烏克拉亦趨前致歉,神情至為虔誠,并在阿巴達的耳邊說了几句悄悄話。
  阿巴達瞟了阿郎、皮蛋、及剛剛從山上下來的大笨牛一眼,從隨來的番僧行囊中,拿出來一對燈台,一只香爐,一副木魚,一副与自己項上之物相同的念珠,雙手獻給悟悲掌門,滿臉堆笑地道:“這四件法器,雖非奇珍异寶,卻是波羅門歷代祖師遺傳下來的故物,特獻与少林,聊表仰慕之情于万一,并請恩准留寺數日,以便在面壁石前參悟達摩禪机。”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悟悲老方丈縱有一肚子的不快,也不便發作出來,聞言跟兩位師弟互換一下眼神,朗聲說道:“掌門人厚賜,老衲實在愧不敢當,諸位离寺之日,本寺自當有禮回贈,請枉駕達摩院暫住,面壁石就在附近不遠。”
  阿巴達正容致謝,目注阿郎、皮蛋、大笨牛,又提出第二個要求:“如果沒有什么不方便的話,貧僧等想先一覽少林胜景,往各處走走,請這三位小師父權充作向導,不知掌門人意下如何?”
  這是小事,老方丈不假思索,滿口答應下來。
  在眼前這种情況之下,小仙別無選擇,當即領著阿巴達等六個番僧离開達摩精舍。
  怡然亭里酩酊大醉的那四個小和尚,則暗中示意多多,叫她小心則是。
  百花叢中。
  由達摩精舍去達摩院的途中。
  張小仙首先打開沉默,先發制人地道:“掌門人,找到翠云寺,也找到《波羅札記》了吧,恭喜啊!”
  阿巴達的臉色陰沉沉的,道:“翠云寺是找到了,可惜沒找到《波羅札記》。”
  阿郎一本正經地道:“怎么會,是我親手丟進去的,你是不是找錯了井?我阿郎沒有別的長處,就是說話老實,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從來不耍花槍。”
  大笨牛的酒已經完全醒了,万幸小仙沒有机會修理他,赶緊在邊幫腔,以減輕自己的過錯,道:“不錯,我們老大從來不吹牛皮不說大話,天下再也沒有比他更老實的人了,一定是你們人生地不熟的找錯了地方。”
  烏克拉道:“翠云山上只有一個翠云寺,翠云寺的后面只有一口枯井,錯不了,不過……”
  阿郎道:“不過什么?”
  阿巴達道:“那并非一口真正的枯井。”
  “怎么?有水?”
  “不多,只有一尺多深。”
  “糟了,紙是見不得水的,一浸到水就會變成紙漿,掌門人可曾撈到一張半頁?”
  “沒有,不是爛泥,就是垃圾。”
  “對不起啦,早知道你們喜歡這本破書,本教主一定留下來,波羅門財大勢大手面也大,少說也會拿三五万賞金出來。”
  張小仙故意拿話扣他,因為他早已拿定主意,要一物多賣,將藏寶圖賣給他,先扣住他,以便好好地敲一筆,作為白吃教總壇的建筑費用。
  孰料,阿巴達卻提出另外一筆買賣:“張教主,且別再提《波羅札記》之事,貧僧約你們出來,主要是想談一筆很重要的買賣。”
  小仙以為他是想買藏寶圖,笑眯眯地道:“請掌門人直言。”
  阿巴達加重語气道,“記得白吃教創教之初,張教主曾當眾宣布,買賣武藝兵器,也是貴教的營業項目之一?”
  皮蛋如數家珍地道:“當然,買賣武藝刀劍,制售各种藥物,代人赴會踐約,代人討債索仇,一切等等,本教無所不做,無所不能。”
  阿巴達道:“貧僧想買少林寺的大悲掌。”
  張小仙听得一呆,道:“掌門人找錯對象了吧,想買大悲掌,你應該找悟悲老方丈。”
  阿巴達認真地道:“剛才的情形張教主耳聞目睹,悟悲掌門甘愿涉險受辱,都不肯展露一招半式,遑論其他。”
  小仙道:“那和尚就死心算啦,干嘛找我買。”
  烏克拉插嘴道:“張教主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姑不論你們此來少林目的何在,只要貴教主略施小計,相信不難將大悲掌弄到手。”
  阿郎冷然笑道:“少拍馬屁,想那大悲掌,只有少林寺的掌門人方可閉關潛修,外人根本連個邊儿都摸不到,難道你們要本教主跳槽,去當少林寺的掌門人?”
  大笨牛聞言猛拍巴掌,興沖沖地道:“對,就是這個主意,當掌門人,瞧瞧少林寺這個气派,房子一棟接一棟,多美多漂亮,名頭又大,說多威風就有多威風,老大當上掌門人,我大笨牛和皮蛋也跟著沾光,隨隨便便也可以身穿大紅袈裟,撿一個什么高僧干一干,不必再干這個窩囊沒出息的預備和尚啦。”
  這一番話,触動了張小仙,腦子里接連閃過好几個念頭,笑對阿巴達道:“掌門人打算出多少銀子?”
  阿巴達老奸巨猾,不肯開出數目來:“請小仙教主開价。”
  張小仙簡短有力的吐出來四個字,“神功無价!”
  阿巴達皮笑肉不笑地道:“是的,神功的确無价,全在買賣雙方一念之間,這樣吧,等教主學得大悲掌后,咱們再商議,合則銀貨兩訖,不合則各奔東西,如何?”
  張小仙想一想,道:“門主此言,正合我意,大悲掌尚未到手,一切言之尚早。”
  烏克拉道:“但請務必全力以赴,以張教主的智慧,相信定可旗開得胜,馬到成功。”
  張小仙謙虛地道:“客气,客气,想當少林寺的掌門人,談何容易,必須絞一番腦汁才行的。”
  阿巴達又馬上加一句:“不論張教主索价多少,本門希望能擁有优先議价權利。”
  大笨牛道:“放心啦,議价不成,我們才會公開標售,你們還有第二次机會。”
  阿郎道:“為了《波羅札記》之事,害貴門扑了一次空,本教主深感抱歉,若能學得大悲掌,定當以波羅門為第一优先,再者,眼前就有一筆現成的買賣,不知道掌門人是否有興趣优先承購?”
  波羅門主阿巴達神色一變,道:“請張教主明示。”
  “我想先問清楚,圣僧哈里巴除《波羅札記》外,是否另有別的著作?”
  “有,還有一部更重要的著作《波羅經》。”
  “江湖傳言,另外還有一批為數可觀的金銀財寶?”
  “是的,本門主亦有這個耳聞。”
  “掌門人想必正是為此而來?”
  “教主此話怎講?”
  “本教主是想請教,掌門人可知《波羅經》及寶藏存放何處?”
  “貧僧正在為此奔走。”
  大笨牛道:“好可怜啊,奔走太辛苦啦,何不拿一筆銀子出來,買一張藏寶圖。”
  此話一出,阿巴達、烏克拉以及波羅門的另外四名高僧,莫不大吃一惊,大家面面相視,相顧失色,一瞬之間,變換了無數道眼神,轉了無數個念頭。
  阿巴達道:“難道藏寶圖落在張教主手中?”
  張小仙欲擒故縱,以假亂真:“不是,是被別人得去,只有四分之一。”
  “誰?”
  “一位朋友。”
  “賣不賣?”
  “那要看价錢是否合理。”
  “多少?”
  “白銀二万兩,外加兩成介紹費。”
  “什么?要兩万四千兩?太貴了吧?”
  “嫌貴可以不買。”
  “可否寬減一點?”
  “不二价!”
  阿郎言來斬釘截鐵,毫無討价的余地,波羅門六僧交頭接耳,一陣密商,一致認為,他們此來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圣僧哈里巴的這一批寶藏,連日奔波,苦無頭緒可尋,現在好不容易喜從天降,怎忍失之交臂,當即忍痛答應下來。
  只听阿巴達正容說道:“兩万四就兩万四,屆時咱們銀貨兩訖。”
  “不行,你必須先付一万兩定金。”
  “還要定金?這……”
  “這是規矩,本教主不能空手去向朋友拿藏寶圖。”
  “可是,万一……”
  “信不過就算啦,我這位朋友可能還不一定愿意,正准備舉行一場拍賣大會,想賣更好的价錢呢。”
  他給皮蛋、大笨牛使一個眼色,腳底抹油,奔勢陡地家快。超越過波羅六僧數丈之遙,擺出一副生意破裂,分道揚鑣的架勢。
  這一著果然靈驗,阿巴達愿者上鉤,緊走几步,親自送上來一万兩的銀票,道:“希望張教主能給貧僧一個日期。”
  阿郎想了一下,道:“快則五日,慢則半月,下次見面本教主保證會將寶圖獻上。”
  說著,向前方指了指,繼又說道:“前面是達摩院,再過去就是面壁石,各位想去面壁參禪,就請自便吧,本教主另有公干。”
  波羅門主阿巴達頷首一諾,率眾前行,阿郎、皮蛋、大笨牛則掉轉頭,沿回路打算去尋多多。
  皮蛋從阿郎手中搶過那一張一万兩的銀票來,口沫橫飛地道:“無中生有,單憑三寸不爛之舌,一騙就騙來了一万兩白花花的銀子。”
  阿郎可不同意皮蛋的說法:“臭皮蛋,你少信口胡扯,這不是騙,我們將來會給他一張藏寶圖的。”
  皮蛋逗笑道:“我們哪來的藏寶圖?”
  阿郎道:“笨啊,不會無中生有,自行生產。”
  大笨牛道:“干脆多生產几張,四賣五賣,甚至十賣八賣,介紹費之外,再加收車馬費,銀子夠了再把白吃教的總壇蓋得漂漂亮亮,跟少林寺比一比派頭。”
  阿郎道:“那當然,少林寺算什么東西,放眼武林,將來都是咱們白吃教的天下。”
  三個寶貝得意忘形,自得其樂,自我陶醉中,忽見多多姍姍而來,皮蛋搶先說道:“多多,那四頭醉驢醒了沒有?”
  多多道:“醒了,但現在又已經差不多半醉了。”
  大笨牛道:“怎么回事?”
  多多道:“一醒來,他們便又將剩下來的酒菜一掃而光,而且還醉言醉語地說了許多蠢話。”
  皮蛋道:“什么蠢話?”
  多多嬌羞不胜地道:“好難為情,我說不出口,反正就是那种男人愛女人,厚臉皮的傻話,叫我最好天天去陪他們,還嚷著要還俗哩。”
  大笨牛沖口就說:“哼,當了三年和尚,便見了母豬當貂蟬。”
  本意是罵小和尚,但心急口快,無意中將多多比做母豬,引得多多大發嬌嗔,罵不絕口:“死大笨牛,臭大笨牛,我是母豬,你是什么?猩猩?猴子?還是大蠻牛?”
  口罵不足,繼之手打,多多乃是三刀客之一的大刀錢四海的千金,身手不凡,大笨牛如何招架得住,三拳兩腳便打得他呼天喊地地鬼叫:“老大,快來救命啦,再不來我就沒命啦。”
  阿郎非但不救他,反而火上加油地道:“多多,替我多揍兩拳,算是對他違抗命令喝醉酒的處罰!”
  掌影如飛,拳似雨下,皮蛋見大笨牛也挨得差不多了,這才將多多拉開,道:“好啦,別再胡鬧,咱們該談談正事啦。”
  四大金剛打鬧慣了,說停就停,多多立即正經地說:“小仙,你是不是真的改變主意,想學少林寺的大悲掌?”
  阿郎道:“有功夫學,又有銀子賺,也不妨礙替二老复仇的大事,何樂而不為。”
  多多道:“只有少林寺的掌門人,才有資格學大悲掌,難道你真的想拜悟悲為師,繼承他的衣缽,成為少林寺的下一任掌門人?”
  張小仙大言不慚地道:“笑話,放眼天下,沒有一個人夠資格當我的師父,至于當少林寺的掌門人,臨時抱佛腳,過過癮,還可以考慮。”
  真是狂得可以,要他當少林寺掌門,只是“可以考慮”,而且是“臨時抱佛腳。”
  皮蛋眉頭一皺,消遣道:“你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听,反正馬屁拍死人不償命,牛皮吹破也不犯王法,問題是如何方能學到大悲掌。”
  誰也沒料到,小仙己有成竹在胸,道:“本人自有妙計,你們且附耳過來。”
  如此這般,經阿郎一番解說指點,直听得多多、皮蛋、大笨牛眉飛色舞、笑口大開,同聲贊道:“高!高!此計一出,悟悲老方丈非得傳你大悲掌不可。”
  四大金剛同聲一笑,隨即結伴往少林寺各處觀賞游玩去了。
  夜深人靜。
  約摸是一更天的時候。
  阿郎、多多、皮蛋、大笨牛又潛回達摩精舍。
  四個人躡手躡足,十分小心謹慎,及見院子四周并無守衛、亦未見一心一德等小沙彌,這才放下心來。
  佛堂內燈火依舊,香煙繚繞,悟悲老方丈還是在原來的那個蒲團上盤膝打坐,似乎已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
  小仙作了一個依計行事的手勢,与大笨牛進入佛堂,多多和皮蛋則留在外面。
  仔細地又審視一下佛堂內的動靜,見除悟悲外再無別人,阿郎輕抬雙腳,行至釋加牟尼的雕像后面,不停地輕輕搖晃著。
  這一個動作的本身,是另一個暗號的表示。
  皮蛋看在眼中,馬上拿起一個事先做好的紙桶,就在窗外,對准窗紙,以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說道:“悟悲掌門,你听清楚,吾乃佛祖釋加牟尼,只因身在极樂世界,夜觀塵世,發現少林有一道金光沖天,此乃賢者圣人現身的征兆,經查應驗在預備和尚張小仙的身上,著令爾速將少林寺的大悲掌傳授于他,并且將掌門人一職歸張小仙執掌。”
  雖是照著事先擬好的稿來念,但抑揚頓挫之間,拿捏得恰到好處,听來隱隱約約,飄飄緲緲,似遠在天邊,又似近在耳邊,字字清晰,再配合上小仙搖動釋迦牟尼像的動作,真好像這一番話是出自佛祖之口。
  余音裊裊,悟悲老方丈睜開雙目,一臉駭异地問大笨牛:“你听到什么沒有?”
  大笨牛躬身答道:“什么也沒听到。”
  悟悲掌門喃喃自語道:“喔,可能是老衲在做夢。”
  說話中,人已彈身站起。
  大笨牛補充道:“弟子看到有東西在動。”
  悟悲一愣,道:“是哪一件東西?”
  大笨牛用手指著道:“佛祖釋迦牟尼像。”
  悟悲臉色一變再變,超前一看,并無任何异狀。
  因為阿郎怕暴露行蹤,坏了大事,已躲藏起來。
  悟悲忽然“咦”一聲,道:“你好像是新來的?”
  大笨牛嚇了一跳,道:“是!”多一個字也不敢亂說。
  悟悲道:“一心一德他們沒有交代你達摩精舍的規矩?”
  小仙、多多、皮蛋都為他捏了一把冷汗,此時一言答錯,就會出漏子了。
  万幸大笨牛這一次不笨,答得很圓滑:“請掌門人教誨。”
  悟悲聲沉語重地道:“傳令下去,以后不論誰來服侍老衲,入夜之后,達摩精舍一概非請莫入。”
  “是,老方丈。”
  “你下去吧。”
  “是!是!”
  大笨牛忙不迭地退曲佛堂,与多多、皮蛋一齊隱入暗中。
  片刻后,只見悟悲掌門也离開佛堂,有意無意地朝四下里一張望,兀自走進廚房去。
  張小仙仿若一縷青煙,閃電般縱出,四個人聚在一起,多多道:“這個老和尚無動于衷,似乎不准備照著佛祖的話行事。”
  阿郎道:“這是‘第一課’,只要他心里七上八下,疑神疑鬼就算是成功了。”
  皮蛋道:“怪事,入夜之后達摩精舍怎么就不准別的和尚進?”
  阿郎道:“這事透著古怪,一定有不尋常的原因。”
  大笨牛道:“嗯,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瞧瞧,進廚房這么久了,還不出來,說不定和咱們的毛病相同,喜歡喝酒吃肉。”
  張小仙錯愕一下,擺擺手,四人隱身潛行,來到廚房窗外。
  里面點著燈,生著火,也不知道悟悲從哪里弄來的香腸腌肉等,正在炒菜。
  炒好三個葷菜,并未趁熱吃,卻放在一個盤子里,還拿了一壺酒,又兀自踱回佛堂去。
  阿郎唾了一口,跺腳罵道:“媽的,少林寺的掌門人領袖武林,地位崇高,怎么是個酒肉之徒,如非親眼目睹,鬼才相信。”
  皮蛋道:“酒色酒色,這個老禿驢可能還會金屋藏嬌哩,咱們快過去看看,准備給他上‘第二課’。”
  說著,四人移身佛堂門外。
  奇哉檉也,佛堂內空空如也,悟悲已不知去向。
  沒有酒,沒有菜,連盤子也不翼而飛。
  而佛堂內的一切陳設,則依然如故,毫無改變。
  難道飛上了天?
  還是遁入了地?
  由于知道入夜之后,達摩精舍不會有人,第二天四大金剛提前在起更之前便到了。
  一切照計行事,見悟悲掌門打坐入定,張小仙施展出輕身功夫,繞行牆邊,潛至佛像后面去,開始搖動達摩的佛像。
  外面,則仍由皮蛋照著擬好的稿念:“弟子悟悲听令,吾乃開山祖師達摩是也,爾六根不淨,飲酒食肉,敗坏清規,莫此為甚,著即命汝將大悲掌授預備和尚張小仙,并傳位于他,不得有誤!”
  情形差不多,余音未落,悟悲已睜開雙目,此刻阿郎雖已松手,達摩佛像仍在搖晃,悟悲悶不吭聲,起身欺過去。
  阿郎好机警,疾展迷蹤步。從悟悲身后一閃而出。
  悟悲久尋無獲,沖到精舍門外喊叫道:“來人那!”
  四大金剛退后一段距离,大笨牛才應了一聲:“有!”急忙奔至悟悲跟前。
  悟悲道:“怎么又是你?”
  大笨牛道:“弟子在外圍巡視。”
  悟悲怒道:“去叫寺內的長老查一查,本寺有無一個叫張小仙的頇備和尚?”
  大笨牛道:“不用查啦,我知道有。”
  悟悲自言自語道:“咦,真的有這一個人?真是怪事。”
  話完,也不再多言,命大笨牛离去,又獨自進入廚房。
  是昨夜的翻版,這一次四大金剛均行動特別迅速,悟悲一進入佛堂,大家便翻牆闖進去,但還是遲了一步,又失去了悟悲的蹤影。
  悟悲莫非是鬼怪的化身?
  或是此處別有天地?
  這是“第三課”,也是后一課。
  如果不成功,就等于張小仙徹底失敗了。
  一切都是按照計划行事,阿郎在內搖動觀音大士像,并在佛像的臉上涂了一層磷粉,使其閃閃發光,不注意還以為觀音菩薩的口鼻雙眼都會動似的。
  多多、皮蛋、大笨牛均候在外面,因為觀音大士是女的,故而這一次改由多多來念,
  “悟悲,吾乃南海觀音,据天竺釋迦牟尼僧与達摩僧來報,爾身在佛門,不知自律修身,逆天抗命,不肯傳功傳位与預備和尚張小仙,已触犯天條,怒達天庭,本大士命你即時三刻,依命行事,若有三心二意,即刻天神奪命,惡鬼索魂,切勿自誤耳。”
  出乎意料之外,不知是涂上磷粉,嚇唬住了悟悲和尚,還是別有原因,見他乍然睜目起身,沒有再去佛像后面尋人,惊惶失色地奔至精舍門外,連呼兩聲:“來人哪!”
  阿郎一點也不敢輕視悟悲掌門,多多話說一半時,他已事先一步溜出去,及聞呼喚之聲,才由大笨牛挺身而出。
  悟悲的臉色极難看,看不出是惊、是喜還是怒,語冷如冰地道:“去把張小仙叫來!”
  就說了這么一句活,便即刻轉身返回佛堂,沒有再上廚房。
  大笨牛亦未爭言,拔腿去尋多多他們,四人在暗中相會,大笨牛興奮莫名地道:“成了,大悲掌等于已經裝進口袋里了,可以賣大錢,老大的掌門人也當定啦,奶奶的,十四歲就當少林寺的掌門人,傳出江湖,怕不將神偷賭仙天魔女,邪僧怪道無情尼,一幫二堡三刀客,那一群老古董給嚇死才怪。”
  阿郎妙計得手,行將名利雙收,亦覺躊躇滿志,喜形于色,爽朗地道:“咱們走,別讓那頭豬等太久。”
  多多開他的玩笑,老聲老气地道:“我們可以分享掌門人的光采嗎?”
  掌門人三字的聲音提得特別高,仿佛小仙已經當上了少林寺的掌門人。
  阿郎滿心喜悅,哪還有心開玩笑,認真地說:“什么話,我們大家有福同享。”
  皮蛋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一句話:“但愿不是有難同當!”
  張小仙反唇道:“放屁,少触我的霉頭,這是天大的喜啊,小心本掌門走馬上任后,要你當一輩子的預備和尚,永遠翻不了身。”
  四人邊說邊走,嘻嘻哈哈,神采飛揚地結伴進入佛堂。
  悟悲老方丈手持禪杖,神情肅穆,就站在供桌前面,眼見一下子進來這么多人,不由的臉色微微一變。
  大笨牛收起笑臉,指著張小仙,中規中距地道:“啟稟方丈,這位就是預備和尚張小仙。”
  悟悲“嗯”了一聲,目光望定阿郎,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面上表情全無地道:“你真的叫張小仙?”
  阿郎恭恭敬敬地應道:“正是。”
  “來本寺多久了?”
  “還不到十天。”
  “在哪里修行?”
  “在齋房修挑水,劈柴。”
  “波羅門要找的人可是你?”
  “可能是同名同姓的另外一個人。”
  “你身后的這一僧一女又是何人?”
  “一位是同門小僧馬屁和尚,一位是多多蛄娘。”
  悟悲一皺眉頭,目注多多道:“你們是什么關系?”
  “朋友。”
  “你身在佛門,還有女朋友?”
  “是出家以前的朋友。”
  “既已皈依我佛,就當斷絕塵緣。”
  “是。”
  “多多姑娘來本寺作甚?”
  “慕名觀賞本寺胜景。”
  “佛門淨地,不得留宿女客,你知道嗎?”
  “只因流連忘返,誤了歸期,”
  “明日一早,便當送她下山。”
  “弟子遵命!”
  問明了多多、皮蛋的來歷,悟悲才轉入正題,道:“最近三日來,你可有什么不尋常的感覺?”
  阿郎故作不懂地道:“不知掌門老方丈指的是哪一方面?”
  “譬如有無做夢?”
  “有,這几天夜夜都做夢。”
  “夢見何人?”
  “弟子不認識,只知是二男一女。”
  “可是釋迦牟尼佛、達摩祖師、及觀者大士菩薩?”
  “大概是吧。”
  “三位神佛有何交代?”
  “迷迷糊糊的,弟子也記不清楚了,三位神佛好像是說弟子命中主貴,是天上的什么星降世,乃佛門之幸,可以光大我佛,將來一定會成就一番惊天動地,震山撼岳的大事業。”
  借神佛之名,小仙又大大地自我吹噓一番。悟悲老方面容庄重,始終未見喜怒之色,大家自然也摸不透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气氛在宁靜中,別有一股無可言狀的緊張。
  多多、皮蛋、大笨牛誰也不敢隨便亂插一句話。
  沉默片刻,悟悲老方丈說道:“三位神佛可曾提到大悲掌?”
  “有這回事,好像還要請一位高僧來親自傳授。”
  “這位高僧就是老衲,本掌門接到三位神佛的密示。”
  “哦!”
  “你可愿意本掌門將大悲掌傳授与你?”
  “全憑方丈作主。”
  “你可愿意接受本寺掌門之職?”
  “弟子惶恐!”
  阿郎嚴守分寸,應付得体,悟悲老方丈雙眉一皺,聲若洪鐘似地道:“小小年紀,難得你如此謙遜,好,老衲決定傳功傳位与你,且先謝過佛祖恩典,老衲現在就授你大悲掌!”
  沒有想到悟悲老方丈會這么痛快,大家皆喜出望外。
  大笨牛道:“從今以后,我大笨牛也是一代宗師的身份,要橫著走,要讓武林中的那些老古董,見橋讓橋,見路讓路,吃飯俺要坐首席,走路他們要跟在后面!”
  皮蛋的想法亦与大笨牛殊途同歸:“哈哈,好棒呵,酒肉妙計,再加神佛奇謀,果然通行無阻,攪得少林寺雞飛狗跳!”
  多多自亦惊喜万分,但她此刻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正密切注視著心上人叩謝神佛的恩典盛事。大悲掌威震寰宇,少林掌門一職更屬武林巨擘,盛事當前,她不愿錯過任何細微末節,以備為將來留下一幕完整的甜美回憶。
  也正因為她全神貫注,無意中救了阿郎的一條命,正當小仙仆伏在地,叩謝神佛的當儿,悟悲老方丈霍然掄起龍頭禪杖,照准阿郎的頭顱砍下去。
  “小仙快躲!”
  這事突如其來,多多根本沒有思考的余地,完全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叱聲中不要命地抱住了悟悲禪杖的右臂。
  說時遲,那時快,佛堂內惡浪滔天,悟悲老方丈是何等人物,多多如何阻擋得了。
  張小仙還沒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砰的一聲,龍頭禪杖擦小仙的頭皮砸下,地上立即凹下了一個大坑,小仙躲得快,真是閻壬手里撿回來一條命。
  然而,危机未過,死神未去,阿郎人尚在地上,悟悲一聲獅子吼,硬生生地將多多震飛出去,接著又掄起禪杖,二度出手,決心要置小仙于死地。
  “媽的,老子跟你拼啦!”
  “奶奶的,打不死你咬死你!”
  皮蛋視死如歸,舍命相救,明知不可為而為,單挑悟悲的致命要害之處下毒手,一把抓住了悟悲掌門的那一條“香腸”,猛扯猛拉。
  同時,大笨牛也自知本身的功夫跟悟悲相去十万八千里,壓根儿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急中生智,跳起來咬住老和尚的耳朵。
  辦法雖然不高明,攻擊的部位亦不雅,效果卻是立竿見影,悟悲老方丈殺豬似地慘叫不已,禪杖准頭頓失,一張矮凳作了替死鬼,被砸得粉碎。
  張小仙這才滿地打滾爬起來,得到一絲喘息的机會。
  悟悲硬是被大笨牛咬下半只耳朵來,大笨牛自己卻也付出慘重代价,被悟悲的內力震飛,撞在牆上,七暈八素地跌坐在牆腳下不動了。
  皮蛋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香腸”沒扯斷,亦被震出丈許開外,暈頭轉向,只覺胸中气悶不已。
  這一切,全部發生在一瞬之間,每一個人都是隨机應變,毫無章法可言,慘烈有余,精彩則不足。
  惊魂稍定,張小仙不顧頭上的鮮血尚在流淌,惡狠狠地說道:“老和尚,你敢違背神佛的旨意?”
  悟悲老方丈怒沖沖地道:“世上根本沒有神佛。”
  “你怎么敢肯定沒有神佛?”
  “如果有神佛,他應該清楚老衲不會大悲掌!”
  “什么?你不會大悲掌?原來你一開始就曉得這是一個騙局?”
  “起初只是怀疑,后來逐漸肯定。”
  “于是,你這個豬和尚就設計坑我們?”
  “這叫做騙中騙,計中計!”
  “臭和尚,說,殺害風塵雙俠的凶手是不是你?”
  “哼!”
  “你身為少林寺掌門人,為何不會大悲掌?”
  “去問閻王吧!”
  悟悲老方丈不欲多言,振臂來攻,但見杖影飄忽,風聲呼嘯,整間佛堂悉在其威力范圍之內,可謂危机四伏,殺机重重。
  阿郎不甘示弱,全力反攻,就在佛堂之內,和悟悲老方丈周轉開了。
  怎奈悟悲技高一籌,又有禪杖在手,占盡优勢,阿郎借“迷蹤步”的絕妙身法,雖可保命于一時,但時間長了后果不堪想象。他想盡辦法,卻一直無法接近悟悲,更無法施展《波羅札記》的點穴絕招。
  多多、皮蛋以及剛剛清醒過來的大笨牛更不必談,适才只是巧合,天賜偷襲暗算之机,如今悟悲的禪仗已施展開來,三個人滿屋子亂竄,逃命尚猶恐不及,哪還能插得上手。佛堂內桌飛椅翻,釋迦牟尼、達摩、觀音大士都自身難保,全都在老和尚的杖下變成石粉木屑。
  許是有人誤触了机關,許是悟悲自己啟動,一陣“軋軋”之聲過處,供桌的后面,突然現出一道門來。
  阿郎不假思索,大聲喊叫道:“快躲進去。”
  多多、皮蛋、大笨牛正感逃生不易,已是精喪力盡,根本無從選擇,小仙的話音未落,三人便如喪家之犬般,連滾帶爬地逃進去。
  “救命呵,救命啊,悟悲老禿驢是個冒牌貨,他不會少林寺的大悲掌!”
  大悲掌乃少林掌門人必修之技,悟悲自己承認不會,阿郎聯想到他的身份一定有問題,故而放聲大叫,希望引來別的寺內高僧,或可有一線生机。
  真不愧是默契的老搭檔,多多、皮蛋、大笨牛馬上有了回應。
  大笨牛叫道:“殺人啦,悟悲老禿驢是個酒肉和尚,要殺人滅口啦!”
  皮蛋叫道:“不單是一個酒肉和尚,還是一個花和尚,他金屋藏嬌,玷污了佛門圣地呵!”
  大笨牛拉一下多多道:“快喊呀,你就是那一個嬌,喊得越慘越可怜越好。”
  多多實在羞于啟齒,但又不能不喊,只好勉為其難地亂吼亂嚷道:“教命呵,可怜良家弱女子,被花和尚劫來地窖,任他糟蹋蹂躪,二個月不見天日,救命呵,快來救救苦命的弱女子呵!”
  四個人一齊喊叫。聲聲凄厲,表演逼真,任何人听到都會為之感動。
  偏偏竟沒人听到。
  或者說有人听到,但是于悟悲的淫威不敢相救。
  悟悲憤怒已极,殺机更濃,雙目盡赤,凶光四射,殺气騰騰地道:“小惡棍,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你們的命,等死吧!”
  悟悲好似一頭發怒的野獸,禪杖連環出手,遮天蓋地而來。
  阿郎無處可逃,忽見悟悲又劈來一掌,便舍命迎戰,猛然間四掌相撞,震聲如雷。
  悟悲好厲害的掌力,慘叫聲中,阿郎雙腳离地飛起,不偏不倚的摔進多多、皮蛋己跑進的暗門里。
  “軋——”
  机關之聲再起,暗門被一道厚重的鐵板門封死,同時傳來悟悲掌門陰森森的冷笑聲:“你們四個小雜种,在里邊等著活活餓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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