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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心事難言揮玉笛 風云不測陷冰河


  那白裘少年忽地一聲冷笑,說道:“你害得她還不夠嗎?”話猶未了,已是翩如飛鳥般地扑了到來,洞蕭一揮,疾點江海天脅下的“愈气穴”。
  這“愈气穴”乃是人身死穴之一,江海天在間不容發之際,用“天羅步法”閃開,不禁心頭火起,說道:“華姑娘是我義妹,她剛才叫的就是我,你怎么可以不許我去看她?我有話自然會對他去說,不必你來多管閒事,你是她的什么人?”
  那少年厲聲喝道:“滾開,你和她是義兄義妹又怎么樣?你對不住她,這就已經恩斷義絕了。她現在是我的客人,我不許你見就不許你見!”他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級,片刻之間,已是遍襲江海天的三十六道大穴。江海天以天羅步法配合上乘輕功,雖然一一避開,但卻沖不過去。
  江海天怒道:“你再不讓路。我可要不客气啦!”那少年仍是喝道:“滾開!誰与你講交情,你不客气,我更不客气!”江海天默運玄功,一掌拍出,但他見這少年的說話似乎是處處幫著華云碧,想來不是坏人,故而這一掌只用了三成功力,意欲將他推過一邊,便沖過去。
  哪知這少年只是晃了一晃,依然攔在他的面前,江海天大感意外,心道:“難道他練有金剛不坏神功?”要知江海天自服食了天心石之后,功力之深厚,除了他師父金世遺之外,早已無人能及,他用了三成功力,心里還在害怕那少年禁受不起,只因他見那少年的點穴手法极是高明,這才用到三成功力的。在他意想之中,那少年不是一跤摔倒,就定要遠遠避開,哪知這少年正面硬接了他的一掌,只不過晃了一晃。
  但那少年晃了一晃,已是滿面通紅,原來這少年也是驕傲得緊,一向自負的人,他還不知道江海天僅僅是用了三成功力,吃了點虧,又羞又怒,心中也是大感意外!
  江海天心念未已,忽党一股熱風迎面吹來,原來是那少年在洞蕭中吹出一股純陽真气。過少年的內功雖然來到最上乘的境界,也還未練成無形罡气,但他練的獨門內功頗為怪异。他所用的洞蕭名為“溫玉蕭”,也是一件异寶,這股純陽真气從“溫玉蕭”中吹出,竟然熱浪迫人,触臉如燙。
  江海天有護体神功,當然不怕他這股純陽真气,但卻也不能不提防傷及眼睛,當下雙眼一閉,霍地一個“鳳點頭”,側身一閃,听風辨器,左掌從時底穿出,就要硬搶那少年的玉蕭。那少年也确是了得,趁著江海天閉眼的剎那之間先發制人,玉蕭倏然中途轉向,已點中了江海天腰背的“精促穴”!
  江海天的護体神功,立時生出反應,只听得“卜”的一聲,玉簫触体,如擊敗草,那少年虎口發熱,手臂酸麻,不由得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
  這少年固然吃了虧,但江海天也不能如心所愿。原來這一戳早在江海天意料之中,他恃著護体神功,有心讓那少年點中他的穴道,好乘机奪取他的玉蕭的。他也知那少年功力非凡,但卻料想不到還在他估計之上,這一戳雖然未能傷及他的經脈,但在這剎那間,竟似有股電流倏然通過一般,江海天也不占得心頭一震,遍体酥麻,勁力發揮不出,他意欲奪取玉蕭的那一抓也就落空了!
  那少年給江海天的護体神功震退,大吃一惊,但他也是個武學行家,看出江海天正在運气通關,功力在一時之間,定然不能運用自如,一退即上,手揮玉簫,又來點江海夭的穴道。
  江海天遍体酥麻,急切間确是不能恢复,見那少年乘危進襲,不禁動了怒气,喝道:“好呀,你既不知進退,我且先讓你嘗點厲害!”“嗖”的一聲,寶劍出鞘,儼如一道銀虹,驀然飛出!
  江海天的功力雖然不能全副用來對付那個少年。但只要能使出三分,只是強勁非常,何況他的精妙劍招,依然還是能夠隨心運用。這一招拿捏時候,恰到好處,且听得“當”的一聲,玉簫銀劍,已是碰在一起:
  裁云寶劍,天下無雙,江海天擬這一劍定然把那少年的玉蕭截斷,哪知“當”的一聲響過,那少年的玉蕭依然無損,乘暇抵隙,繞過他的背后,又來點他的“風府穴”。江海天反手一劍,加了一兩分力道,那少年溜滑非常,這一次卻不与他硬碰,倏地中途變招,再點他腰背的“歸藏穴”,而且還冷笑說道:
  “領教了,也不見礙怎么厲害呀!”
  江海天听風辨器,就如背后長了眼睛似的,唰、唰、唰,連環三劍,把那少年的攻勢一一化解,在這片刻之間,他已功行百穴,气透重關,酥麻之感,盡都消失,功力恢复,大喝道:“你讓不讓開?”
  那少年口頭雖是調侃江海天,心里卻實是知道他的厲害,見他劍光暴長,劍尖尚自离身數尺,一股勁力已是無聲無息的襲來,不由得怯意暗生。
  江海天劍掌兼施,將功力逐漸增加,加到了七成力道的時候,那少年己是無法防御,只得閃開,江海天疾沖過去,“砰”的一掌,在那冰牆上重重一擊,打得層冰碎裂,聲如雷鳴,但因冰牆太厚,卻還未能破屋而入。
  江海天叫道:“碧妹,你別害伯,是我來了!”說也奇怪,只在江海天剛剛上到這靈鷲峰頭的時候,華云碧曾叫過他兩聲,以后就一直沒有听到她的聲音了。現在江海天已經來到冰屋之前,而且掌擊冰牆,准備破屋而入了,論理華云碧是該出聲呼喚的,但冰屋里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這時江海天以宏厚的金剛掌力,擊碎了一大塊堅冰,冰牆減薄,冰塊透明,屋內的景物已隱約可見,中間有一張大床,形式古怪,顏色墨綠,也不知是什么東西做的。床上睡著一個人,臉向著里面的冰壁,隱隱約約看得出是個女子。
  江海天惊疑不定:“難道不是碧妹,但她的聲音我絕不會听錯,這屋內的人分明是她,她剛才還在叫我,怎的現在反而熟睡了?哎呀,莫非——”要知江海天在外面打得地動山搖,如今又掌擊冰牆,聲如雷震,縱然華云碧是在熟睡中,也會惊醒,何況她在江海天初初來到的時候,還會出聲呼喚?這只有一個解釋,除非華云碧已經气絕!
  江海天不敢再想下去,就在這時。只听得那白裘少年喝道:
  “你想害死她嗎?”手揮玉蕭,又已點到,江海天反手一劍,將他格開,說道:“你赶快讓我進去救她,要不然只怕她當真會給你害死了!”
  那少年大怒道:“胡說八道,她現在好端端的,要你救她?”江海天不假思索,沖口而出,問道:“她在床上動也不動,你知道她真是沒有死么?”那少年厲聲斥道:“你再亂打這堵冰牆,那就是當真要害死她了!”
  江海天猛地一惊,這才想起冰牆不比普通的牆壁,普通的牆壁打穿一個大洞,房屋不會倒塌;冰牆被他的掌力所震,那可就不敢保險了。江海天連忙住手,說道:“那么,你告訴我怎樣進去尸那少年道:“我叫你滾開!”
  江海天怎肯罷休,改為求懇的語气道:“你只讓我看一看她都不成嗎?”那少年道:“她不要見你!”江海天道:“你怎么知道?”那少年道:“她親口對我說的。”江海天道:“她為什么剛才還在叫我?”那少年怒道:“我不与你胡纏了,你走不走?”玉蕭揮舞,又是一陣狂攻。
  江海天心中隱隱作痛,暗自想道:“她背向著我,難道當真是不想見我嗎?“不,我一定非見她不可!”突然得了個主意,改以劈空掌力,將那少年擋在二尺之外,卻用寶劍去穿刺冰牆,這樣震力不大,不至于有倒塌的危險。
  厲复生一直袖手旁觀,這時忽地喝道:“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硬要死賴胡纏!好,那就只好把你打跑了!”抽出玉尺,上前助戰,气沖沖的就朝著江海天的腦門砸下,
  厲复生的玉尺也是件寶物,不懼江海天的裁云寶劍,兩下一碰,火花飛濺,各無傷損,但厲复生卻多退了一步、這還是因為江海夭只能用一半功力去對付他的緣故。江海夭道:“厲叔叔,我看在師父和過世的師母份上,一向不愿与你為敵,你卻又何苦与我為難?”江每天雖沒有听師父直接說過,但從他父親和姬曉風等人的口中,他也知道這厲夏生和他死去的師母厲胜男定有淵源,放而如此說法。
  厲复生怒道:“你還提你的師父,你們師徒倆都不是好東西!”一退复上,玉尺掄圓,強攻猛打,厲复生的動力雖然不及江海天,卻也甚為不凡,而且他的玉尺可以硬碰寶劍,江海天又不愿將他殺傷,這么一來,厲复生与那少年以二敵一,已与江每天打成了平手。
  那少年得厲复生之助,玉簫點穴的手法得以盡展所長,奇詭變化、層出不窮,江海天曾吃過他的虧,也不得不小心防備。
  雙方你退我進;有守有攻,但江海天因為究竟不敢全力搶攻。打了約半住香的時刻,竟給他們迫得逐步后退,与那問冰屋的距离也漸漸遠了。
  正自打到緊處,忽听得唐努珠穆和華天風的聲音几乎是同時間道:“江師兄,你在上面是和誰打架嗎?”“海儿,你的碧妹可是在上面嗎?”原來他們二人相繼登山,但因功力不及江海天,所以此時方到。江海天大喜,連忙叫道:“你們快來,碧妹是在這里!”
  那白裘少年也是個武學行家,一听就知是又來了兩個勁敵,不敢戀戰,忽地一聲呼嘯,便与厲复生雙雙逃跑。江海天本來只是想救華云碧,當然不會追赶他們,徑自便去設法破那冰屋。
  哪知就在他走近冰屋之時。忽見冰屋內有兩頭毛茸茸的畜生,正是厲复生那兩只金毛狡,江海天大吃一惊,轉眼間,那兩頭金毛狡突然消失,床上的那個少女也不見了。江海天呆了一呆,隨即恍然大悟:“想必是有地道通進屋內,這兩只金毛狡是從地道進去的。”
  心念未已,只見那兩只金毛狡果然從數十丈外的地面突然鑽了出未,白裘少年和厲复生早已在那儿等候,金毛狡一鑽出來,白裘少年立即將華云碧接了過去,跟著便和厲复生都跨上了金毛狡背脊。
  江海天這一急非同小可,連忙大叫道:“碧妹,碧妹,你爹爹來啦!”奮起神力,一掠數丈,三起三伏,儼如弩箭穿空,竟然追到了金毛狡的背后,几乎抓著了它的尾巴,就在這時,只見華云碧伏在那少年的肩頭上,似乎動了一下,用微弱的聲音,又斷斷續續地叫了兩聲:“海哥,海哥。”
  江海天可以看見她的頭部,奇怪的是,只見她嘴唇微微開闔,眼睛卻沒有張開,她那斷續的呼喚,就似夢中的囈語。江海天又喜又惊,大叫道:“碧妹,你怎么啦!”華云碧沒有回答,似是一個人說了夢話之后,又回到沉沉熟睡之中去了。江海天奮力一躍,伸手去拉金毛狡的昆已,那白裘少年回過頭來,“喬”的一聲,從玉簫中吹出一股純陽真气,江海天怕誤傷華云碧,不敢發掌還擊,只好側身一閃,那股真气吹到江海天的虎口,儼如火燙一般,江海天一抓抓空,那頭金毛狡已邁開四蹄,如飛疾走。
  江海天盡其所能,也不過在短距离內与金毛狡竟走,時間稍長,金毛狡其行如風,那己是非人力所可追上了。
  華天風与唐努珠穆分兩路上山,這時也都已到了山上。華天風距离那白裘少年較近,大叫道:“你是誰?快把我女儿放下來!”唐努珠穆捏了一團雪,以大乘般若掌力發了出去,打那金毛狡。那白裘少年似乎呆了一呆,但卻并沒有止住金毛狡。
  說時遲,那時快,那團雪塊己似彈丸射到,呼呼帶風,那白裘少年又從玉簫中吹出一股熱風,雪塊在熱風中溶化,起了一重白蒙蒙的水气,雙方都為對方的功力而感到惊奇。
  那白裘少年吹化了雪塊,這才說道:“你縱是她的父親,我也不放心現在就把你的女儿交還給你。普天之下,只有我能醫她,你知道么?”說到最后一句,兩頭金毛狡在雪地上已變成了兩點黑點,轉眼之間,連黑點也不見了。在白茫茫的雪地土,极目面望,只依稀可見一線金光,風馳電掣!
  白裘少年人影已杳,但他的簫聲卻在遠遠傳來,華天風雜學頗丰,醫卜星相,音律詞章均所通曉,听他吹的,是唐人張九齡一盲五言古詩譜成的曲子,原詩是:“蘭葉青葳雍,桂華秋皎洁。欣欣為生意,自爾為佳節。誰切林栖者,聞風坐相悅。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詩句高雅,譜成曲子,音韻悠揚,令人有塵俗頓清之感。
  華天風不覺心中一動,細味詩中意思;似乎也可以儷釋為那少年的自我表白,那是說他志行高洁,對華云碧決無邪念,但相遇之后,卻有所傾慕,他并不求單云碧對他如何報答,只是出于他的本心,因而他要看護華云碧。
  華天風心道:“倘若我所揣度的當真是他的本意,那么這少年倒也不俗。”對這少年的敵意不覺消滅了几分,但隨即想道:
  “少年人知好色則慕少艾,這少年縱然沒有坏意,但讓他和碧儿涸處,總是不妥。唉,可別要鬧出事才好。”
  要知在華天風的心目之中,早已把江海天与他女儿連在一起,看成一對勢相結合的佳偶;因而見那少年將他女儿帶走,就難免多了許多顧慮。
  江海天未能將華云碧尋回,雖然也很失望,但在失望之中,也有几分欣慰。在此之前,他是為華云碧的存亡未卜而擔憂,現在這塊心上的大石頭是放下來了,而且盡管那少年日口聲聲責罵于他,但可以听得出來,這也是出于愛護華云碧的一番好意。
  當下江海天將發現那個少年以及動手的經過,都對義父說了,只是將那少年責備他的說話略去不提。
  江海天笑道:“听這少年的口气,似乎他正在為碧妹治病療傷,卻可笑他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干爹就是當代神醫。”華天風道:“天下的奇難雜症很多,我也未必都能醫抬。咱們且進這冰屋瞧瞧,我要看碧儿是怎么過活的,”
  江海天用寶劍開了一個窟窿,三人依次鑽了進去。華天風見了那張墨綠色的怪床。失聲說道:“哦,原來冰屋里還有這件寶物,怪不得碧儿能受嚴寒。”江海天道:“這是什么做的?”華無風道:“你摸一摸。”
  江海天用手一摸,只見一片溫暖,有說不出的舒服。華天風道:“這是昆侖山特產的溫涼玉做的床,冬溫夏涼,對病人是最好不過。溫涼玉在昆侖山上還不算太難得,但要采集這許多來做一張床,卻不知要費盡几許心力,那當然也是一件异寶了。”
  江海天暗暗后悔,說道:“這么說來,咱們將那少年赶跑,不是反而對碧妹的病体不利么?”華天風道:“這也不盡然,只要她危險時期已過,在山下養病,那就更好得多,也無須這張床了。”江海天道:“這少年撤手就跑,卻放心得下這張寶床?”華天風笑道:“上得這靈鷲峰頂的能有几人?能來此間的自必是高人异士,也就未必會希罕他這寶物。而且縱使有人動了貪念,要把這張床搬下去亦不大容易呢!咱們倒不必為他擔憂。”
  江海天道:“這少年不知是什么來歷,獨自住在這高峰之上、冰屋之中,屋中又有這樣一張寶床,倒是古怪得緊!他這張寶床也不知當初是怎樣搬上的?”
  華天風道:“當然不去是搬上來的,想必是在昆侖山上采集了溫涼玉之后,才在這里造的。他在這里居住,有這樣一張寶床,縱使不是為了避寒,對他修練內功,也大有褲益,只是他為何要在這里獨守荒山,倒是令人猜想不透。”
  他們雖然猜不透這少年的來歷,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這少年對華云碧确是殷勤呵護,決無坏意,因而他們也就寬心不少了。
  走出冰屋,山風吹來,華天風吸了口气,忽他說道:“你們可嗅到風中有淡淡的幽香?”江海天道:“不錯,但這气味好奇怪,似乎在香气之中還混雜著一股腥味,令人又是舒服,又是厭煩,這感覺簡直難以言語形容。”剛才他們來到的時候,大家都因為心中有事,未曾留意,如今呼吸山風,彼此印證所得的感覺,果然都感到是有這么一股奇怪的气味。
  華天風沉吟半晌,說道:“這兩股气味,一清一濁,混在一起,确是奇怪。我只可以判斷那清淡的幽香是三色奇花的香气,但那股腥昧卻不知是什么東西所發了。那三色奇花,只有這靈鷲峰上才有,既到此地,倒不妨前去看看。”
  這种三色奇花有個名字叫做“雪里紅妝”,服食之后,可以白發變黑,煉成藥丸,經常服食,更可以永保容顏,青春長駐。
  不過它也只是能怪著容顏,卻不能延長壽命,不能醫療疾病。伺此華天風從藥書上雖然早已知道靈鷲峰上有此种奇花,卻因它醫療价值不大,不愿冒險來采。但他一生研究藥物,既然來到了此花的唯一產地,也就想去見識見識了。
  江海天与唐努碧穆也動了好奇之心,當下一行三眾。朝著風向走去。那兩股气味越來越濃,到了一個所在,只見在一塊冰岩之上,孤零零地長著一棵樹,樹上沒有花朵,樹下卻還有几片零落的花瓣,有的洁白,有的嫩黃,還有一片在粉白之中帶著紅暈。
  華天風將神鷹帶來的那朵“雪里紅妝”拿來一比,說道:
  “一點不錯,在這樹上開的就是三色奇花了。看留下來的痕跡,本來已開了三朵,都給人摘下來了,這几片花瓣,大約是那頭神鷹那日扑下來時,煽起一股狂風,吹來了這几片的。”他抬起那几片花瓣,嗅了又嗅,只覺得清香扑鼻沁人脾腑,說道:“奇怪,那股腥气卻又是從何而來?”
  江海天在冰岩下信步徘徊,忽然触著一物,只覺奇寒徹骨,比冰雪更為寒冰,吃了一惊,說道:“這里有件怪物!”用寶劍挑起來一看,卻原來是一條通体透明的怪蛇,頭頸好似被利爪抓了一道裂痕,早已死了多時,因它通体透明,而又臥在冰雪之中,要不是偶然触著,根本就看不出來。這條怪蛇一挑起來,腥气彌漫,登時蓋過了花香。
  華天風道:“快快把它遠遠摔開。”這股腥气使人欲嘔,江海天聞了也不舒服,當下將那條怪蛇摔入冰川。華天風掩鼻說道:“幸虧這條怪蛇已死,否則只怕除了海儿之外。我与珠穆世兄怕都要中毒了。”江海天駭然問道:“這是什么毒蛇,如此厲害?”
  華天風道:“這怪蛇名叫雪練蛇,本身的毒性倒并不怎樣厲害,厲害的是它所噴的寒霧,沾上一點寒毒便侵進血脈之中,但卻并不即時身死,只是以后會不時發作,一次厲害過二次,發作的時候,比最嚴重的瘧疾還緊要百倍,全身如墜進火窟之中。”
  唐努珠穆道:“這么厲害,一個人能禁得起几次煎熬?”華天風道:“据古老的藏文醫書記載,黃教始祖八思巴有個弟子,武功很好,冒險到這靈鷲峰來采“雪里紅妝”,不提防被這雪練蛇噴了一口毒霧,結果奇花是采到了,身上也受了奇毒,他禁不起煎熬,未曾下山,就投進冰河之中自盡了。”
  唐努珠穆道:“我也知道有這個故事,八思巴和他十個弟子的塑像,缺少了一個弟子,就因為這個弟子是自殺的,違反教規,所以不能給他立像。但我卻不知道這弟子是因被雪練蛇噴了毒霧而自殺的。”江海天道:“這种雪練蛇總是伴春那三色奇花的嗎?”
  半天風道:“不錯,天地間大凡有一奇珍异寶或者靈藥仙花,在它的周圍總會有這种或那种險阻,看來這种雪練蛇生來就是保護那三色奇花的。”唐努珠穆道:“那么天地之間可有克制雪練蛇的東西嗎?是不是中了蛇的寒霧就無藥可醫?”華無風道:“只有一樣東西可以克制它。那是吐魯番火焰山附近所產的‘火練蛇’,這种蛇身蘊奇毒,用它的膽配藥,可解雪練蛇的寒毒。
  只是這种火練蛇藏在火焰山山腳的熔岩漿中,更難捕捉。”
  江海天如有所思,忽地問道:“干爹,你剛才說那寒毒發作之時,比最嚴重的瘧疾還緊要百倍,那么病人也必定是昏迷的了?”華天風道:“這還用說,當然是神智不清,昏迷過去了。”江海天道:“那么他還會說夢話嗎?”
  華天風怔了一怔,忽地叫道:“不好,碧儿中的就是這种寒毒!”江海天剛才听他義父解說這种“雪練蛇”的毒性,心中已有疑慮,如今听義父這么一說,已是證實了他的疑慮,不禁慌得一顆顆冷汗迸了出來,呆若木雞,不知如何是好了。
  華天風忽道:“你剛才問的什么?”江海天定了定神,抹去了額上的冷汗,說道:“身受這种寒毒的病人,是不是會說夢話?”華天風道:“你听見碧儿說什么夢活了?”江海天顧不得面紅,說道:“我初上靈鷲峰頭的時候,听得她叫我兩聲。后來那少年將她帶走,我追到金毛狡的后面,又听得她叫我兩聲。但她一直沒有張眼睛,我想這多半是夢中的囈語了。”華天風一拍腦袋,說道:“對了,后來那兩聲我也听到的了!”
  華無風說了這兩句話,負手徘徊,若有所思,唐努珠穆和江海天知道他正在用心推究華云碧的病象,都不敢打攪他,過了好一會。華無風忽地叫道:“還好,還好!”江海天連忙問道:
  “怎么?”華天風道:“我不但知道碧儿已脫了險境,而且前因后果,我也都明白了!”
  江海天道:“干爹,你是怎么椎究出來的?”華天風道:“你剛才用寶劍挑起那雪練蛇的時侯,它頸骨上是否有道裂痕?”江海天道:“不錯。”
  華天風道:“這雪練蛇身堅如鐵,尋常的刀劍也不能將它剖裂,碧儿身上沒有寶劍,這是被神鷹的利爪所抓裂的。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了,碧儿跌落在這三色奇花之旁,所以她才能在昏迷之前,摘下一朵雪里紅妝,叫神鷹給我報訊。現在我連她當時何以跌下的原因,也知道了。”江海天心上有個疑團,問道,“碧妹跌落在這儿,這是一定的了。但我想不通的是,神鷹飛在天上,難道雪練蛇的毒霧能夠噴到它的身上,波及了碧妹。”
  華天風道:“你不知道禽獸蛇虫都有生克的習慣,例如貓要捉老鼠,蛇要吞青蛙,貓只要聞到老鼠的气味。就會扑過去了。
  我這頭神鷹專除毒物,這雪練蛇有股侍殊的腥味,神鷹飛過,嗅到這股气味,使扑了下來,將它頸骨抓裂。雪練蛇的寒霧傷不了神鷹,卻傷了我的碧儿了。”江海天道:“神鷹身上中的那兩枝短箭呢?這又如何解釋?”華天風道:“是那白裘少年射的。”江海天道:“這我又想不通了。他對碧妹小心照料,當時何以又要傷害碧妹的林鷹?”
  華天風道:“依我想來,那少年獨自在這靈鷲峰上居住,為的就是守候‘雪里紅妝’開花,這‘雪里紅妝’每六十年開花一次,想必是少年的上一代已發現了這里有一株‘雪里紅妝’,卻不知它何時開花,因而在這山上造了一座冰屋,又采集了侖昆山的溫涼玉,造了屋中的那張寶床,定居下來,既可守候花開,又可惜著這高峰气候,和這張寶床的功能,練他們獨門的內功。父傳子,甚或是祖傳孫,傳到了剛才所見的那個少年這代,‘雪里紅妝’方始開花!”
  華天鳳將那几片花瓣拾了起來,接續說道:“神鷹飛過那天,恰巧樹上的三朵‘雪里紅妝,全都開了,那少年在此守候,為的就是要摘這三朵紅花,他怎肯讓神鷹傷殘了花朵,因此他遠遠的一見神鷹扑下,便發出了那兩枝短箭,過后才知道鷹背上還有個人。”江海天道:“我明白了,碧妹跌下來的時候,那少年還未及赶來,碧妹見他射傷神鷹,定然是將他當作了敵人。神鷹已傷,不能再馱她高飛,她在昏迷之前,摘下花朵,縛在神鷹爪,縱它飛回。可怜,這頭神鷹帶箭飛行,一定是飛一會歇一會,因而比我的步行竟快不了多少。”
  華天風道:“不惜,你推斷得合情合理。算起日期。神鷹飛到水云庄的時候是咱們到終南山的前兩天。”接著說道:“照這情形看來。那少年隨后赶到,這才發覺了你的碧妹身中寒毒,于是將她搬到冰屋之內,將那張寶床也讓了給她。”江海天道:
  “這么說來,這少年倒是個好人呢!”唐努珠穆道:“他能夠射傷神鷹,功力也大是不凡!”
  江海天道:“他是我碰到的第二個勁敵,武功僅次于寶象法主。我的內功是靠藥物增進的,他卻是自己練成功的。實在說來,他的本領還在我之上。”其實那少年与江海天相差何止一籌,即使江海天未食天心石之前,那少年至多也不過和他打成平手,決不能胜得過他。江海天有意夸張那少年的武功,實是想使自己的義父對這少年更具好感。
  華天風接著說道:“這少年世代在這里守候花開,當然也早已知道有這么一种厲害的雪練蛇,看守著那雪里紅妝。想必也早已知道克制這毒蛇的法子,備有火焰山所產的火練蛇的蛇膽,配成解藥了。”
  江海天笑道:“怪不得他敢在你的面前夸口,說是碧妹的病,普天之下,只有他一人能夠醫治。義父,你說碧妹已是脫离危險,可是根据這個理由?”
  華天風望江海天一眼,說道:“不僅僅是單憑推斷,而是因為她在昏迷之中,還會叫你。”歇了一歇,說道:“若是身受的寒毒十分厲害,昏迷之時,就如死去一般,根本就絲毫不能思想,連夢也不會有的。有夢即是還能思想,夢中而能說話,那更是在一种半醒半睡的狀態中,病得极沉重的人是不會說夢活的。”
  江海天放下了心頭的石頭,說道:“這就好了。日后我倘若碰著那個少年,我要向他道歉。”唐努珠穆道:“這少年給碧妹治病,是該感謝。但我卻不解,他何以不肯將碧妹交還你們?甚至知道了華老伯是她父親了,也還要將她帶走?”華天風与江海天訥訥說道:“這少年的行徑是有些古怪,但總是一片好心。”
  華無風笑道:“我的碧儿不夢見我而夢見你,看來她最記挂的人還是你呢!”江海天不禁心頭二震,暗自想道:“這白裘少年十分歡喜碧妹,那是無疑的了。但愿碧妹完全醒來之后,會感他這片恩情。”隨即又想:“單是感恩,那還不成。碧妹何嘗不對我有恩,但我卻只愿娶蓮妹為妻。”一時歡喜,一時愁慮,不覺心如亂麻。
  華天風道:“事情的經過我差不多都推究出來了,只是有一件事我還感到有點意外。”
  江海天問道:“是哪一件事?”華天風道:“厲复生是天魔教的副教主,想不到他會在靈鷲峰上出現,而且和這少年同在一起。我本來可以放心的,但想到這少年和天魔教的妖人來往,我又有點擔憂了。”
  江海天連忙說道:“厲复生只是著了天魔教主的迷,我卻從沒听說他做過什么坏事。我師父也很看重他,說他是個好人呢!”其實金世遺為了愛屋及烏,對厲复生另眼相看倒是真的,說他是個好人的話,那卻江海天想當然耳。
  華天風怔了一怔,說道:“既然是你師父這么說,那想必是好人了。”江海天道:“厲复生有否做過好事我不知道,但這少年救護碧妹,如今咱們都知道了,他更是個大大的好人。”
  唐努珠穆笑道:“不必研究誰是好人誰是坏人了,事情已經明白,咱們該下去啦,云瓊兄妹只怕也等得心焦了。”華天風心里雖然還有許多顧慮,但總算知道了女儿的下落,而且并無性命之憂,心情也就輕松許多了。
  冰峰陡峭,下山比上山更難,一不小心,就會跌得粉身碎骨。華天風功力雖很深厚,究竟比不上江海天,又是上了一點年紀,江海天怕出意外,緊緊跟在他的身邊,小心翼翼的照顧他,走到險峻之處,就扶他過去。這么一來。江海天功力最高卻反而落后,唐努珠穆卻走在前頭。
  走到峰腰,唐努珠穆忽地叫道:“江師兄,你听,這是不是兵器碰擊的聲音?”江海天吃了一惊,側耳一听,連忙說道:
  “不錯,是四個人分成兩對廝殺,想必是云瓊兄妹遇上了敵人,你快點下去!”唐努珠穆施展神功,提了口气,腳不沾地,几乎是御气而行,轉瞬之間,和江、華二人的距离己拉長了數十丈。
  華天風道:“海儿,你不必照顧我了。現在己過了一半,底下已沒那么險峻了。”江海天道:“珠穆的大乘般若掌,在武林中能受得他一掌的,只怕也還不多呢。有他下去,已足可應付得綽綽有余。”
  就在江海天說話的時侯,唐努珠穆已看得見了敵人。江海天以為唐努珠穆是可應付有余,唐努珠穆卻是大吃一惊。這兩個敵人都是他認識的,一個是文廷壁,一個是那好王蓋溫之子蓋蘇。
  云瓊拼了性命,以金剛掌力敵文廷壁,但究竟是功力相差大遠,給文廷壁打得步步后退,還幸云家的金剛掌天下無雙,云瓊年輕力壯,使這种威猛的掌力,在最初三十招之內,每一掌都是可裂石開碑,因而還可以勉強抵御文廷壁的三象神功,但亦已是岌岌可危。另一邊云壁与蓋蘇各以刀劍交鋒,卻是相差不遠,云壁只是略處下風。
  唐努珠穆叫道:“壁妹別慌,我來了!”云壁听得他的聲音,精神一振,唰唰唰,連環數劍,將蓋蘇的攻勢遏止,打成了平手。另一邊,文廷壁卻加緊進攻,將云瓊迫得步步后退。唐努珠穆搶下山來,見云壁業已轉危為安,云瓊卻是險象環生,他略一躊躇,心想:“蓋蘇本領有限,諒他逃不出我的掌心,還是先救云瓊要緊。”
  文廷壁的掌力已把云瓊罩住,眼看云瓊就要支持不了,唐努珠穆來得恰是時候,“蓬”的一聲,雙掌相交,文廷壁退后一步,唐努珠穆也晃了一晃。
  就在此時,只听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震得眾人耳鼓都嗡嗡作響。文廷壁吃了一惊,心道:“糟糕,江海天這小子也來了!”說時遲,那時快,唐努昧穆第二掌又已劈到,文廷壁面色灰白,接了這掌,悶哼一聲,搖搖欲墜。
  唐努珠穆上次在馬薩儿王宮与文廷壁對掌,雙方功力悉敵,誰都胜不了誰,今次只是僅僅兩掌,便把文廷壁打得連招架之力似乎也沒有了,心里不禁有點奇怪,還只道是由于文廷壁先惡斗了一場,功力已是有所損耗的緣故,當下也就無暇推敲,第三掌又即迅速發出。這一掌唐努珠穆運足功力,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而來,文廷壁大叫一聲,唐努珠穆尚未打到他的身上,只見池已似皮球一般地拋了起來,人在半空,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直飛出了三丈開外,眼看是不能活命了。
  就在此時,只听得蓋蘇也是一聲大叫,拔步便逃,敢情是因見文廷壁身亡,嚇得只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蓋蘇是好王蓋溫之子,又是与昆布蘭國的使臣同來馬薩儿國盜寶的人,關系重大,唐努珠穆焉能容他逃走?當下一聲喝道:“奸賊還想逃么?”飛步便追!
  看看就要追上,忽听得“蓬”的一聲,后面似是有人跌倒,隨即听得文廷壁哈哈大笑,云壁則在尖聲惊叫!唐努珠穆這一惊非同小可,回頭看時,只是云瓊跌在地上,還未曾爬得起來,文廷壁已把云壁挾在脅下,向著与他相反的方向逃了!
  原來文廷壁的吐血、跌倒,都是假裝出來的,唐努珠穆与蓋蘇都以為他是死了,其實他只是受了一點點輕傷而已,唐努珠穆服食天心石之后,距今已兩月有多,功力确是比文廷壁高出少許,但亦僅是高出少許而已,還未足制他死命。他之所以要詐死,乃是為了恐懼江海天的緣故。他正是要唐努珠穆以為他不死亦已重傷,他這“調虎离山”之計才能實現,唐努珠穆二走開,他就可以在江海天未到之前,施展他的辣手了。
  本來以云瓊兄妹的本領,雖說是在激戰之后,力竭筋疲,也絕不至于被文廷壁如此輕易得手,只因他們也是同一心思,以為文廷壁不死亦已重傷,壓根儿就沒有戒備,以致云瓊被他一掌擊倒,隨即云壁也被俘了。
  唐努珠穆听得叫聲,回頭一看,見云壁落在敵人手中,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只好放走蓋蘇,轉過身來。向文廷壁追去。
  唐努珠穆輕功本來就比文廷壁略胜一籌,文廷壁又挾著個人,不消片刻。唐努珠穆已然追上,看看就要到了他的背后,文廷壁冷笑說道:“你不怕傷了這妞儿的性命,就上來吧!”聲出掌發,反手一拍,勁風呼呼。
  唐努珠穆雖然不懼,但他卻不敢以劈空掌還擊,只得運起護体神功,避開了對方這一掌,如此一來,兩人的距离又拉開了几步。
  云瓊爬起身來,也向前追赶,唐努珠穆因為不時要躲避文廷壁的劈空掌力,不多一會,云瓊也已与他會合。但云壁落在敵人手中,他們兩人都是無計可施,只好鍥而不舍,緊緊跟住文廷壁背后。文廷壁逃下冰谷,他們也追進了冰谷。
  冰谷在兩面冰峰夾峙之下,追了一會,轉過一處冰坳,忽見前面那座冰峰,噴出一團團蒸气,附近層冰溶解;灼熱的水花,飛濺空中,在淡淡的斜暉映照之下,形成一圈圈彩色絢爛的光環,比元宵所放的煙花更為悅目。
  原來在西北的高原地帶,地下到處都有火山,火山附近,在往有灼熱的噴泉,成為高原的一种天然奇景,但這些火山十九都是地气已經宣泄,即將“衰老”的火山,地下溶漿所布的范圍也大都很小,不是那种突然會爆發的大火山,人們習以為常,也就不以為奇了。
  唐努珠穆為了救回云壁,即算前面有座“活火山”,他也要追過去,何況根本就沒有見到冒煙的活火山,而只是看到灼熱的噴泉,更何況谷底与山上噴泉的所在,少說也有百數十丈的高度距离,他當然更不以為意了。
  文廷壁踏上一塊形如尖刀的冰塊,忽地腳步一個蹌踉,險些跌倒。唐努珠穆大喜,趁此時机,使出“隔空點穴”的功夫,將真气凝成一線,向文廷壁背后的“尾閭穴”遙遙一戳,文廷壁一聲大叫,就在這剎那間,奇事出現,他腳下的冰塊突然裂開。接著一連串的爆炸之聲,不絕于耳,炔如閃電,轉眼間周圍數十丈的冰塊全都裂開,一股洪流突然涌上,文廷壁嚇得魄散魂飛,連忙悔云壁一摔,霍地便跳起來,想跳出這危險的地帶。
  在這同一時候,唐努珠穆也霍地跳了起來,;但他并不是想逃出這危險地帶,而是飛身向云壁扑去。云壁被摔在冰塊上,冰塊突然裂開,洪流涌上,她全身已浸入水中,只露出一頭頭發和一雙高高舉起的手臂。
  原來在他們腳下正是一條冰河,河面結冰,下面則仍是暗流洶涌。只因附近有火山噴泉,地气溫暖,河面所結的冰層不厚,文廷壁踏碎了一塊冰塊,立時引起連瑣反應。周圍的冰塊全都裂開了,霎時間恢复了本來的面目,成了一條帶著浮冰,水流湍急的冰河!
  唐努珠穆奮起神力,一掠數丈,從空中扑下,抓著了云壁的手臂,將她提了起來、可是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周圍十丈之內都是一片急流。唐努珠穆左腳在右腳腳背一踏,勉強又拔高少許,但在半空中究竟是使不出气力,何況他又提著個人,怎么飛出十丈之外?他竭盡所能,雙足交踏,三落三起,終于還是与云壁雙雙跌進了冰河,被那洪流卷去。唐努珠穆不會游水,只能仗著精純的內功,閉住了呼吸,同時緊緊地抱著了云壁,免得被激流沖開。他雙腳不能著地,天大的本事也沒有用,到了此時,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文廷壁也沒能跳上陸地,他落下之時,腳尖點著一塊浮冰,恰好落在云瓊的身邊,云瓊抓著一塊比較厚的冰塊,尚未沉沒,騰出手來,向他拍了一掌,文廷壁碰上這突如其來的災禍,早已嚇得六神無主,根本就不知底下有人,而且他腳尖點著浮冰,也無法使勁還手,登時被云瓊這一掌打翻,在洪流之中沒頂!云瓊哈哈一笑,說道:“惡賊,我總算報了你這一掌之仇!”笑聲未絕,他抓著的那塊冰塊已是碎成片片了。云瓊失了憑借,登時也被洪流卷去了。
  這突如其來的災禍,誰也料想不到。江海天剛下了靈鷲峰,便听到那冰塊炸裂的聲音,慌忙赶去,到了冰谷底下,只見一片汪洋,唐努珠穆、云瓊兄妹全都不見了!江海天連聲呼喊。
  只听得急流沖擊岩石的轟轟發發之聲,哪里有人回答?江海夭發狂似的,沿著冰河一口气跑了七八里路,前面的峽谷越來越窄,冰河兩邊已是石壁,根本就無路可通了。江海天欲哭無淚,呆若木雞,倚著石壁,看看那滔滔的江流,只覺眼睛發黑,心里茫然。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听得一個慈和的聲音說道:“海儿,离開這儿吧。”華天風將他拉開了几步,江海天這才發覺河水已浸上岩石,濕了他的雙腳。江海夭畦的一聲哭了出來:“他們,他們都已被急流卷去了!”正是:
  世事茫茫難預料,變生不測奈何天。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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