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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劍影刀光寒敵膽 英風俠气鬧京華


  上官泰本是被囚在竺家的,后來竺尚父的管家老劉回去說明原委,竺尚父的妻子遂把妹夫釋放出來。上官泰在中途遇見女儿,父女一同入京營斂林道軒。林道軒午間被捕,他們是黃昏時候得到的消息,料想林道軒必是被關在天牢,故而馬上赶來。
  上官泰被楊鉦几番陷害,險死還生,襟兄弟早已變作了仇人,此時相見,忍不住心頭怒火,大喝一聲,踢翻兩個衛士,扑過去對著楊鉦便是“呼”一掌。
  這一掌是專傷奇經八脈的般若掌力,楊鉦識得厲害,青竹杖一招“毒蛇吐信”,點上官泰掌心的“勞宮穴”。楊鉦的點穴法獨創一家,倘若給他點中,可以破掉上官泰的內家真气。
  他們這對連襟的本領乃是在伯仲之間,上官泰气凝丹田,掌力盡發,楊鉦的青竹杖給他蕩開,一個“盤龍繞步”,繞到了他的側邊,倏的變招點他腰脅的“愈气穴”,上官泰斜退三步,讓開正面,改用擒拿法去抓他杖頭,兩人一沾即退,雙方都沒有占得便宜。
  上官紈此時已越過兩重瓦面,眼看就可以追上楊梵,卻被斜刺里殺出來的兩個衛士將她阻住。這兩個衛士是大內的一流好手,上官紈閃電般的連環七劍都給他們擋了回來,上官紈還險險著了對方的一棒。
  上官紈叫道:“爹爹快來,救華妹和軒弟要緊!”上官紈是因為那日之事,對竺清華与林道軒深抱歉意,故而立意將功贖罪,救他們二人。上官泰痛恨楊鉦,但更怕女儿遇險,當下雙掌齊出,迫退楊鉦,喝道:“回頭再与你算帳!”楊鉦待要追赶,尉遲炯夫妻已是迅即補上了上宮泰的空檔。他們夫妻聯手,恰恰与楊鉦功力悉敵,誰都脫不了身。
  尉遲炯、宇文雄、戴均等人都不認識上官泰,但見他武功如此高強,听他們父女的口气,又是一心要去救林道軒,戴均等人卸下了心頭的重壓。精神倍振,与眾衛士殺得難分難解。不過,他們是以寡敵眾,敵人雖然傷害不了他們,他們要想殺出重圍,卻也不易。
  上官泰以剛猛絕倫的掌力開路,眾衛士領教過他的厲害,卻是不敢阻攔。上官泰如飛赶到,替下了女儿,与那兩個大內高手激斗。這兩人武功遠遠不及上官泰,但兩人聯手,也還可以抵擋個十招八招。
  楊梵挾著竺清華,跑得不快,他從屋頂跳下去,正想躲入一同牢房,但每間牢房外面都是加上了大鐵鎖的,他還未來得及弄開,上官紈已經是追到了。上宮紈喝道:“快把華妹放下來!”楊梵靈机一動,哈哈大笑。
  上官紈心里又是悲傷,又是憤怒,說道:“楊梵,我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你欺騙了我,你甘心充當鷹犬,你,你還得意?
  快放下來,否則我認得你,我這口劍可認不得你!”
  楊梵一個轉身,將竺清華擋在身前,哈哈笑道:“紈姐,你不念舊情,你下得了手,你就刺吧!最多我与竺清華同歸于盡!,
  上官紈气得雙眼翻自,罵道:‘楊梵,你簡直是狼心狗肺!’楊梵笑道:‘這是你迫我的。你若是似從前一樣待我,我何至于出此下策?紈姐,其實你何必袒護竺清華,去了竺清華,咱們不更好嗎?紈姐,咱們還是講和了吧?’
  上官紈傷心气憤到了极點,心里自己咒罵自己:‘我當初怎的會瞎了眼睛、与他相好的?’可是正因為气憤到了极點,反而說不出活來。
  楊梵見威嚇成功,正在得意,忽覺脅下一麻,彼他挾著的竺清華突然掙脫了他的掌握,楊梵大吃一惊,連忙伸手去抓。說時遲,那時快,上官紈已是一躍而前,劍柄一撞,用重手法撞擊他的麻穴,楊梵半邊身子酥麻,登時動彈不得。
  原來竺清華家傳的武學遠胜楊梵,連楊梵的父親楊鉦也不知道她的武學造詣已經可以自行解穴的。他在點竺清華穴道之時,因為畢竟還有几分顧忌她的父親,生怕傷害了她,引來竺尚父的報复,故而不敢用重手法的獨門點穴。他是打著一個如意算盤,想把竺清華作為人質,迫使他的襟兄就范。
  竺清華在楊梵与上官紈說話的時間,自行運气沖夫,解開了被封的穴道,立即又反點楊梵的穴道。可惜她穴道初解。勁力不夠,因此只能令楊梵脅下一麻,卻還未能將他制伏。但到了上官紈用劍柄撞著了他的‘愈气穴’,楊梵可就完全消失了抵抗的能力了。
  上官紈滿臉淚痕,說道:‘清單表妹,那日我冤枉了你,使你受盡委屈。這都是我的不好,我上了楊梵的當。華妹,你能夠原諒我嗎?’
  竺清華嫣然一笑,拉著上官紈的手道:‘我知道你是上了這小子的當,我怎能怪你?你不必自己怨艾了,你今日識破了楊梵的真面目,這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么?’表姐妹倆手拉著手,和好如初。
  上官紈一把抓著楊梵頸項,說道:‘快領我們去釋放林道軒!’楊梵哭喪著面道:‘我,我不知道他關在什么地方?’
  竺清華道:‘紈姐,相信他的鬼話!’上官紈手腕輕輕一抖,‘嗤’的一聲,劍尖划破了他的衣裳。楊梵叫道:‘紈姐,我,我……’上官紈喝道:‘你怎么樣?你去不去?’微一用力。劍尖稍稍刺入他的皮肉,楊梵殺豬般地叫起來道:‘去,去,我去,我去!’
  上官紈押著楊梵,楊梵在前頭給她指路。此時獄中的衛士几乎都到前面作戰去了,途中雖然碰到几個巡邏的看守,本領卻是稀松平常,不用上官紈出手,竺清華就已經把他們殺退了。
  楊梵穿堂入室,轉了几個彎,走到了一個天井,楊梵指著前面的一間囚房道:‘林道軒就是關在這間房子,紈姐,你可以放我了吧?’
  上官紈提高聲音叫道:‘軒弟,軒弟,你在哪儿?你听得見我叫你嗎?我是你的紈姐!’
  過了一會,果然听得一陣當啷當啷的鎖鏈聲,林道軒在屋子里應道:‘我在這儿,紈姐,這個地方你怎么能來,你快走吧!’
  上官紈听到了林道軒的聲音,也就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
  楊梵道:‘我不是騙你的吧?好啦,你可以放我了吧?’
  竺清華卻起了疑心,暗自想道:‘林道軒是天牢里最重要的犯人,怎的會沒人看守?’連忙叫道:‘紈姐,還不能放他!’
  話猶來了,忽听得有人喝道:‘哪里來的女娃子?楊梵,是你帶來的嗎?’聲音有如金石交擊,刺耳之极,獄中并無燈火,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見那間囚房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喇嘛憎,也不知是從哪儿鑽出來的。月光黯淡,這喇嘛僧大約也還未看得清楚楊梵是給上官紈揪著。
  楊亢嚇得渾身發抖,顫聲叫道:‘是,是……不,不是。佛爹,你別動手!’
  那喇嘛僧‘哼’了一聲,喝道:‘楊梵,你敢把外人引來,我先把你斃了!’一抖手飛出三支飛鏢,竺清華、上官紈各自打落一支,還有一支几乎是擦看楊梵的額角飛過。
  楊梵叫道,‘紈姐,你們動手,我必喪命,你、你做做好事,放了我吧。’
  若然換了第二個人,必然要把楊梵緊緊抓著作為人質,但上官紈畢竟還有几分念著舊情,心頭一軟,想到:‘這喇嘛來勢雖凶,但我既然可以打落他的飛鏢,想來功夫也不會好到哪里去?我与清華聯手,料想可以胜他。我揪著楊梵反而不便打架。
  又何必要他送命?’如此以想,便把楊梵一推,喝道:‘今次饒你,望你改過自新,滾吧!’楊梵在地上打了個滾,忽地叫道:
  ‘佛爹,把這兩個丫頭拿下,可別殺她!’
  竺清華怒道,‘好呀,以放了你。你就要作惡了么?紈姐饒你,我可不能饒你!’上前正要再抓楊梵,陡然間只見一幅紅云當頭罩下,卻原來是那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喇嘛曾已經從屋頂跳了下來。
  竺清華一劍刺去,‘蓬’的一聲,劍尖刺著袈裟,非但不能刺穿袈裟,反而給袈裟裹住。喇嘛僧哈哈笑道:‘好凶的女娃儿,你要抓楊梵,我可要抓你了。’他脅指尖還未沾著竺清華的衣裳,只是那么揚空一抓,竺清華已是覺得一股力道要把她牽引過去,竺清華大吃一惊”連忙施展家傳的輕功絕技,一個斜身滑步,避開正面,身上所受的那股力道梢稍減輕,立即便是一個“燕子穿帘”的身法,斜掠出去。
  喇嘛僧這一抓未曾抓著竺清華,也似有點詫异,“咦”了一聲,喝道:“往哪里跑,乖乖的給我躺下來吧!”改抓為推,掌力一發,便似狂濤一般從后面卷來,竺清華已是跳出三丈開外,兀是給它波及,立足不穩,果然一跤跌倒。她那一柄青鋼劍也早已給袈裟卷去了。
  上官紈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說時遲,那時快,喇嘛僧又已向她扑來。上官紈功力較高。給他掌力一震,打了几個盤旋,卻未曾跌倒。
  可是上官紈的輕功卻不及竺清華,一給對方的掌力裹住,可就不能像竺清華那樣及時逃脫了。不過几招,那喇嘛僧大喝一聲:“撒手!”袈裟一卷,把上官紈的寶劍也奪出了手中。
  原來這喇嘛僧是西藏紅教喇嘛中數一數二的高手。藏名桑布巴,本領還稍稍在楊鉦之上。他和楊鉦二人都是奉命來專門看守林道軒的。桑布已剛才因為楊鉦的儿子在對方手中,是以他故意隱藏本領。說是要先斃楊梵,其實只是用三分力道打出暗器,好讓上官紈以為他不難對付,便放了楊梵。上官紈果然中計。
  桑布巴奪了上官紈的寶劍,哈哈大笑,說道:“楊梵,你要這位姑娘是不是?好,你就來把你的姑娘領去吧!”正要出手話捉上官紈,忽听得霹靂似的以聲大喝,原來是上官紈的父親上官泰赶到了。
  上官泰見女儿遇險,人未到,掌先發,桑布巴心中一凜,想道:“這人倒是不可輕敵!”顧不得再捉上官紈,一揚手就把那把剛剛守來的青鋼劍向上官泰飛去。
  上官泰讓過劍尖,抓著劍柄,把劍拋給女儿,說道:“快去救人,我來打發這個凶僧!”他的劈空掌力未能將桑市巴擊退,亦已知道對方是個勁敵了。上官紈接過寶劍便走,上官泰則攔在她的前頭,与桑布巴“蓬”的對了一掌!
  雙掌相交,只听得“蓬”的一聲,桑布巴身形一晃,上官泰退了兩步。表面上是桑布巴略占便宜,但他的掌心卻似被燒紅的鐵塊烙過一般,饒是他身有護体神功,也不禁火辣辣作痛。
  原來上官泰練的是專傷奇經八脈的“大手印”功夫,學力十分霸道。
  “大手印”功夫源出西藏,桑布巴是西藏紅教的高手,識得這門功夫的厲害,吃了一惊,喝道:“你不是漢人,為何卻來助這班叛賊?”上官泰道:“我只知邪正之分,你助紂為虐,就該吃我一掌!”口中說話,雙掌已然又是猛的劈來,這一招從“彎弓射虎”變為“怒海擒龍”,掌力一發,隱隱帶著風雷之聲,更為厲害。
  桑布已怒道:“你當我就怕你不成!”單掌一挑,驕指如戟,掌法中竟然使出刀劍的招式,激蕩气流,發出嗤嗤聲響,倘若給他指鋒挑上,只怕腕脈也要割裂。
  上官泰喝聲“好”,手腕一翻,修然間又己變成了“陰陽雙撞掌”,以手背反彈他的指尖,左手則仍然捏著“大手印”的掌訣,向他胸膛拍下。
  這是一招拼著兩敗的招數,桑布巴不敢攻敵,回掌自保,還了一招“五丁開山”,雙方內力碰撞,上官泰又斜退了一步。桑布巴依然不動,但頭上已冒出絲絲白气。
  論內力是桑布巴較為深厚,但上官泰的掌力專傷奇經八脈,卻是更為霸道,雙方各有所長,打得個難解難分。
  且說上官紈得回了自己的寶劍,立即使去劈開鐵鎖,打開了牢門。她隨身帶有火石,擦燃火石,只見林道軒披枷帶鎖,身在一個鐵籠之中。牢房之中加上鐵籠,那是雙重的囚牢了。
  上官紈十分難過,說道:“軒弟,都是我的不好,那日我誤信楊梵之言,沒有救你。否則你也不會受今日之苦了。”
  林道軒卻是無限歡喜,說道:“紈姐,我已經听見你們斥駕楊梵了,你和他終于是鬧翻了,是嗎?”
  上官紈面上一紅,說道:“豈止鬧翻,他是陷害我父親的仇人,從今之后,我若是再碰上了他,就決不再饒他了。這次他也是被我拿著劍迫他來的。”
  林道軒情不自禁他說道:“紈姐,這就好了!你知道我從前最擔心的是什么?就是擔心你上楊梵的當。不瞞你說,甚至在他的真面目來曾顯露之前,我已經討厭他了。不過,那時我不敢對你說而已。”林道軒也許還不怎么懂得男女之情,但他說的都是心中想說的活,帶著几分稚气,更顯得一片純真。
  上官紈十分感動,說道:“軒弟,想不到你對我竟是如此關心,唉,可惜你不是我的親弟弟。”
  林道軒腳上戴著一面大枷,上官紈打開鐵籠之后,林道軒仍然不能走動,上官紈將他一拉,林道軒從鐵籠里出來,几乎倒在她的身上。
  上官紈將他扶穩,驀地發覺林道軒已是比兩年前長高了許多,雖然只是個十五歲的“大孩子”,都是和她迄個十八歲的“大姑娘”一樣高了。上官紈扶著他的肩膊,只覺他的肩膊寬厚粗實,只是這雙肩膊,就令上官紈感到這是一個十分可靠的人,与楊梵不可同日而語!這剎那間,上官紈忽地起了一個微妙的感覺,几乎就想把自己的粉頸靠在他的肩上。這本人突然從心中閃過,上官紈禁不著面紅耳熱。
  林道軒腳上戴的那個大枷,是兩塊鐵板打成的枷,上官紈的寶劍只能給他劈開手銬,卻不能劈開這面鐵枷。
  上官紈道:“我叫爹爹來給你弄開這面枷。”她以為她的爹爹早就應該把那喇嘛打發了,卻不料伸頭出去一看,只見上官泰与桑布巴打得十分激烈,他的爹爹似乎并未占到便宜。原來上官泰的“大手印”功夫頗為耗損真气,桑布巴胜在功力深厚。
  前半段只守不攻,二十余招過后,上官泰气力漸漸消耗,雙方已是打成了平手的局面。
  上官紈正自心急,就在此時,忽又听得較遠之處,也有金鐵交鳴的廝殺聲,上官紈聚攏目光,凝神望去,淡淡的月光之下,只見在對面的屋頂上有四條大漢,圍著一個少女,雖然只是看得見一個影子,但已看得出是竺清華。
  原來在她們押解楊梵來的時候,沿途其實是隱藏有從大內調來的衛士,而且也發現她們,但只因他們投鼠忌器,所以沒有出來,如今楊梵已經脫出了她們的掌握,那些衛士就陸續來了。幸而圍攻竺清華的那四個人并非一等侍衛,竺清華仗著輕靈的身法,還勉強可以支持。
  林道軒道:“紈姐,你出去助竺姐姐吧,不必顧我。”上官紈道:“那怎么行,你又不能走動。”林道軒笑道:“我解了手銬,已有一雙手可以使用了。你放心吧,他們若要殺我,早就把我殺了,料想是奉了命令不敢殺我的。”
  上官紈慨然放心不下,但此時竺清華的處境更為危險,她難以兼顧,也只好出去了;
  此時上官泰与桑布巴正是斗到最熱烈的時候,方圓數丈之內,掌力震蕩,風聲呼呼、等鬧之輩。踏進這個圈子,就要立足不穩:
  上官紈道:“爹爹,你分神點照顧軒弟,不要讓人進這牢房。”上官泰道:“好,你放心去接應清華,到這里來与我會合。”
  上官泰向后移動,背向牢門,就好似一座山似的堵住那座囚房的門口。他固然無法擺脫桑布巴、庫布巴卻也沖不過去。這兩大高手各自施展平生本領惡斗起來,那些衛士根本就插不進手,當然更不能從他身旁越過,進入牢房了。
  上官紈跳上了屋頂,与竺清華并肩前立,雙劍御敵,可是她卻能把竺清華接應下來。看守天牢的衛士陸續而來,已是把她們團團圍住。
  上官泰在三十招過后,真气消耗更多,雖然尚不至于落敗;卻給桑布巴漸漸占了上風。
  一個屋上,一個地下,兩父女都陷入了惡戰苦斗之中。
  在外面的那座院子,尉遲炯等人也是同樣的陷入苦斗中。上官泰一走,楊鉦在那里己是技壓當場,尉遲炯夫妻吃虧在久戰之余,夫妻聯手,也不過是堪堪可以抵檔。楊鉦這邊還是有七八名大內的一流高手助攻,戴均、宇文胸与李光夏三人背靠著背互相照應,仍是感到十分吃緊,險象環生。
  有兩大內衛士是知道李光夏的來歷的,說道:“這小賊也是朝廷所要緝捕的教匪,把他先揪出來。”聯合了几個人,乘暇抵隙,專向李光夏攻擊。宇文雄展開了大須彌劍式,給他防護。這大須彌劍式用于防守最為有效,使到疾處,當真是潑水不進。
  對方雖然占了絕對上風,急切之間,卻也攻不破他的防御。
  尉遲炯夫妻當然也想分神照顧李光夏,但他們給楊鉦的一根青竹杖緊緊迫住,都是有點自顧不暇。激戰中楊鉦突然運足功力,橫杖一揮,把尉遲炯夫妻迫退三步,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倏的一個轉身,竹杖一挑,又把宇文雄的長劍挑開,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大內衛士己是施展擒拿手把李光夏抓住。
  尉遲炯大吼一聲,迅即复上,刀劈楊鉦后項,楊鉦反手一杖,架住他的雁翎刀。析圣因追上了那個衛士,喝道:“撒手!”一鞭抽下,那衛士把李光夏一舉,冷笑道:“你打!”哪知祈圣因的鞭法神妙無方,那衛士話猶未了,額角已是著了一鞭,鮮血涔涔滴落。她這一鞭繞過李光夏的身子,打傷那個衛士,卻絲毫也沒有触著李光夏。
  那衛士又惊又怒,高舉著李光夏的身子作了一個旋風急舞,喝道:“好狠的女賊,你再打!你再打我就把這小賊摔成一團肉餅!”
  李光夏年紀雖小,卻是朝廷所管要緝脯的重要人犯,論“理”這衛士不敢把他弄死,但祈圣因卻不能不有所顧忌,怕這衛士情急之下,真個胡來。
  析圣因在這邊是躊躇未訣,尉遲炯在那邊卻已招架不住楊鉦的進攻。尉遲炯雖然勇猛絕倫,但一來是功力畢竟有所不如,二來是惡斗多時,确實亦已有了力不從心之感了。楊鉦的青竹杖指東打西。指南達北,招招都是指向尉遲炯的要害穴道,只要尉遲炯稍有疏失,他就可能乘虛而入,點中尉遲炯的穴道。而尉遲炯是他們這方的主力,倘若被擒,那后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祈圣因不忍撇下李光夏,又怕丈夫遭受楊鉦的毒手,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听得一聲長嘯,划破夜空,宛著神龍夭矯,破空而來,由遠而近,倏忽即至!
  祈圣因方自一惊,心中想道:“什么人有此功力?”心念未已,只見屋頂上的衛士橫七豎八的己倒下了一排,宇文雄大喜叫道:“師父,師父!”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江海天。他并沒有出手攻擊那些衛士,而是那些衛士不知厲害,上前堵截,著了他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自行跌落的。
  楊鉦一見是江每天來到,嚇得魂飛魄散,不敢戀戰,慌忙便逃。祈圣因叫道:“江大俠,鷹爪孫捉住的這個少年就是你的記名徒弟李光夏了!”
  江海天本意只是來救林道軒的,想不到在這里又碰上另外的兩個徒弟。尤其是李光夏,他是曾經“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面今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意外之喜,可想而知。
  那個衛士听得是江海天,也嚇得慌了。不過他自恃有人質在他手中,還以為可圖僥幸,說時遲,那時快,江海天“哦”的一聲,已到了他的面前,說道:“放下人來,饒你不死!”
  那衛士緊緊卡著李光夏的喉,說道:“你敢上前一步,我就把你徒弟捏死!”江海天哈哈一笑,說道:“我為什么不敢?”雙手齊伸,一下子就把李光夏抱了過來,就好像那個衛土是自動把李光夏交還給他似的,絲毫沒有抵抗:
  尉遲炯夫妻大為詫异,俱是心想:“這鷹爪孫怎的如此眼貼?”只見那衛士身軀搖了兩搖,陡然間便似一根木頭似的“卜通”倒下,倒在地上,雙腳一伸,這才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喪了性命。原來江海天在把李光夏抱過來的時候,是運用最上乘的“隔物傳功”本領,震裂衛士的虎口,叫他不能不放松李光夏的。江海天的功夫出株神入化,那衛士虎口震裂于前,五髒受傷于后,哪里還能活命?
  江海天的“隔物傳功”精妙絕倫,震傷了那個衛士,卻絲毫沒有傷及李光夏。李光夏想不到在這樣的場合下得遇師父,惊喜交集,几乎疑是夢中。祈圣因道:“夏儿,還不拜見師父?”江海天笑道:“回去再說吧,先去救你的林師弟。”在天牢中不便行拜師之札,但李光夏還是磕了一個頭,說道:“師父,剛才我瞧見楊梵那小賊是向那邊跑的,林師弟多半是關在那邊。楊梵還劫走了竺尚父的女儿呢!”
  就在這時,只听得一聲長嘯,就從李光夏所指點的那個方向傳來,江海天吃了一惊,說道:“這是上官泰的嘯聲,他似乎是受了點傷了。”江海天無暇与眾人敘話,立即旋展“八步赶蟬”輕功,循聲覓跡。
  原來楊鉦逃出了那座院子之后,心還未死,又想去把林道軒帶走,他知道天牢里有一條秘密地道可通外面,要是能把林道軒劫走,也還是一件功勞。但上官泰守著那號囚房,楊鉦必須把他打倒方能進去。這時上官泰与桑布巴已斗到百招開外,气力漸漸不支,但他亦已听到江海天的嘯聲了。
  楊鉦赶了到來,一見有机可乘,立即施展竹杖點穴的功夫,狂風暴雨般的向上官泰攻擊。上官泰一面拼命抵擋,一面發嘯呼援。
  上官泰畢竟是敵不過他們二人聯手,被楊鉦點中了一處穴道。但上官泰有閉穴功夫,穴道被點,雖然真气阻滯,受了影響,但還未至于立即暈倒。楊鉦正要再施殺手,忽听得瓦面的那班衛士嘩然惊呼,原來是江海天已經赶到。他是認識上官紈的,他見上官紈与竺清華正在被一群衛士包圍,便隨手使了几招“大摔碑手”的功夫、將几名最凶悍的衛士從屋頂摔下去。
  楊鉦一見江海天在屋頂現身,知道時間已是來不及讓他去傷上官泰了。他一聲叫道:“風緊,扯呼!”算是已盡了朋友的道義,無暇与桑布巴再說,撇下了他便自跑了。
  桑布巴卻不知道江海天是什么人,冷笑道:“楊鉦,你的膽于也忒小了!”一掌將上官泰推開,此時江海天也已經從屋頂跳下來了。
  上官泰受了點傷,看見江海天來到,當然是用不著他再与桑布巴硬拼了,于是便閃過一邊,叫道:“江大俠,快來、林道軒就是在這號囚房之內!”不料他這么一叫卻提醒了桑布巴。
  桑布巴心中想道:“楊鉦如此害怕這人,這人想必也有几分本領,我不如先把姓林的這小賊抓在手中,一來可以免得給他劫去,二來更可以穩操胜算。”于是他一掌推開了上官泰,便要闖進那號囚房。
  江海天猛地舌綻春雷,把手揚空一抓,喝道:“給我回來!”這一喝,乃是佛門的“獅子吼功”,金世遺昔年与少林寺的痛撣上人交換武功,學來了這“獅子吼功”傳給江海天的。饒是桑布巴的內功造詣也很不弱,給江海天用“獅于吼功”一吼,也不禁為之心頭一震。
  而且還不僅僅是心頭一震而已,与此同時,桑布巴還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就似給一只無形的巨手將他拉回去似的。
  原來江海天是用了劈空掌的功夫配合“獅子吼功”的,不過改推力抓而已。桑布巴給“獅子吼功”一震,真气的運行已是有些散亂,再給這股力道一抓,就難以穩住身形了。
  但桑布已卻還沒跌倒,江海天心道:“怪不得上官泰受他所傷,這人的內功在武林中也可以算得是第一流的了。”說時遲,那時快,江海天已是到了他的面前,喝道:“念你修為不易,給我滾開!”
  江海天是寬大為怀,桑布巴卻不敢相信敵人會放過他。他患得患失,只怕江海天是要使詭計、待他一轉身便從他背后偷襲,那樣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他殺掉。
  此時上官泰已因受傷躲過一旁,桑布巴心中想道:“此地還有賀蘭朋等好几個高手,如今我与這人不過是一個對十個,只要抵擋得十招,后援便到,怕他何來?与其臨陣畏逃,為眾所笑,不如与他一拼?”桑布巴還未知道賀蘭明、李大典等人在外面早已受傷。
  桑布巴將內力凝聚掌心,裝作要逃而心有不甘的樣子問道:
  “你是何人,如此霸道?”江海天道:“你們連小孩子也擄來監禁,還說我霸道么?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山東江海天。”
  桑布巴道:“喔,原來是江大俠,久仰了!”話猶來了,驀地一聲長嘯,雙掌齊發。嘯聲求援,雙掌則是發出了畢生功力。
  江海天猝不及防,“彭”的一聲,雙掌都打在他的身上,江海天怒道:“豈有此理,我肯饒你,你反而偷襲!”一招“彎弓射雕”,發掌還擊。
  桑布巴雙掌推出,腳下拿樁不動,江海天左掌一收,右掌又至,桑布巴化掌為拳,雙拳把住他的掌心,腳步仍然不動;江海天第一掌用了五分力道,第二掌則用到七分,見他竟然能夠抵敵;有點詫异,正想加強掌力,發第三掌,方自動念,只見桑布巴悶哼一聲,已是七竅流血,倒下去了。
  原來桑布巴本是抵御不住江海天的掌力,但他用了“千斤墜”的重身法強自支撐,故此在五髒震裂之后方始倒下。
  江海天道:“上官前輩怎么樣了?”上官泰道:“一點輕傷,并無妨礙。”于是兩人走進牢房,江海天奮起神力在合閘處一拗,將林道軒所戴的那面大枷折斷。
  這時尉遲炯夫妻与戴均李光夏等人都已赶了到來,圍攻上官紈与竺清華的那些衛士也早已給他們赶跑了。
  林道軒惊喜交集,拉著李光夏的手道:“我這是在做夢么?
  師父,你老人家來了,光夏哥,你也來了!”
  李光夏笑道:“還有令你更歡喜的消息呢。軒弟,你爹爹也在京師,我和戴叔叔就是奉了你爹爹之命來救你的。”
  林道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喜极問道:“真的嗎?我爹爹為什么不來?”
  李光夏道:“他率領本教弟兄攻打皇宮去了。”
  此言一出,連江海天也不禁大吃一惊,原來他只知道林道軒被捕關入天牢的消息,卻不知道林清已去攻打皇宮。
  戴均道:“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去接應教主吧。”
  江海天熱血沸騰,說道:“這是百世難逢的惊天動地之事,雄儿、夏儿、軒儿、難得咱們師徒都在今晚聚會,自們就一同去隨林教主各盡一分力量。”說罷,又單獨拉著宇文雄的手道:“雄儿,你是我的好徒弟,你受的委屈我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不久就會水落石出的,你放心吧。”江每天這么說,即是等于已允許宇文雄重列門牆,宇文雄當然也是無限歡喜。
  此時忽听得大隊人馬馳騁的聲音隱隱傳來,戴均道:“難道敵人已發覺了咱們大鬧天牢、把兵馬調來了?”
  祈圣因道:“要是他們把兵馬調來,這正是求之不得。林教主攻打皇宮能夠減少一分阻力就可以多一分成功的机會。”祈圣因這時已經明白林清為什么遲遲不發動劫獄的原因,她對林清在今晚這樣緊急的關頭、還調出得力的人手來接應自己,十分過意下去。
  尉炯夫在天牢將近一年,此時一肚皮悶气都發泄了出來,大聲叫道:“好呀,咱們都去殺個痛快!”天牢的衛士与看守已逃了個七七八八,尉遲炯在殺出去的時候,一路劈開各個死牢的鐵鎖,將獄中的重犯都放了出來。正是:
  打破牢籠寒敵膽,劈開鐵鎖走群豪。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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