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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金釵挑破當年夢 慧劍難揮往日情


  宇文雄心想:“莫非是哪位義士遭受鷹爪圍攻?”便即縱馬向那人堆廝殺之處跑去。
  到了近處一看,只見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与四條大漢正在圍攻一個黑衣漢子。四條大漢使的是一式的狼牙棒,棒重大力沉,打得沙飛石走。但最厲害的還是那個女子,她使的是一長一短的兩把刀,刀影翻飛,緊緊的裹著那黑衣漢子。
  那黑衣漢子似乎更為了得,一柄長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
  遮攔得風雨不透、四條大漢圍著他走馬燈似的團團轉,四根狼牙棒竟是近不了他的身。倘若沒有那個少女的雙刀敵著他的長劍,只怕他早已突圍而去了。但如今他是以一敵五,雙方卻是殺得個難解難分。
  這四條大漢并非清廷武士的裝束,清廷的鷹爪照理也不會由一個女子統帶的。宇文雄摸不清這些人的身份,一時不敢出手。但那黑衣漢子的身形,他卻似乎有點眼熟,記不得是否曾經見過。
  這晚有月亮也有星光,但因那黑衣漢子是陷在五個人的圍困之中。而星月之光亮,究竟也不如白晝明亮,是以宇文雄一時間尚未能看得清楚他的面容。
  宇文雄正想走近一些,看個清楚,其中一個大漢已在斥責他道:“什么人膽敢闖道,要命的走遠一些!”
  宇文雄起了几分怒气,冷冷說道:“大路眾人行,這條路又不是你家的,憑什么不許我打這儿經過?”
  就在此時,那黑衣漢子忽地“咦”了一聲,原來他已先認出宇文雄是誰了。
  宇文雄抬頭一看,与那黑衣漢子正巧打一個照面,此時已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宇文雄也不由得“咦”的一聲叫了出來了。
  原來這個黑衣少年不是別人,就是宇文雄去年被師母逐出門牆的那一天,在路上碰見的那個人。
  當時這黑衣少年曾力勸宇文雄不要遠走他方,說是有辦法可以給他查明真相,保得他重回師門的。
  也正是這個黑衣少年,曾經向他不厭其煩地查問過葉凌風的來歷,盡管他當時不肯說。他還是問個不休。而且這個少年又是第一個向他暗示他的“大師哥”葉凌風最是可疑的人。
  可惜當時宇文雄沒有听他的話,沒有留在東平縣等候他們的調查結果。這少年一走,他也遠遠的离開了師父的家鄉了。這也怪不得宇文雄,他當時對葉凌風還是當作“掌門師兄”十分尊敬的,他怎敢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說話?
  可是現在他卻是不能不有几分相信了。
  如今宇文雄雖然還是不曾清楚這黑衣少年的來歷,但他已經知道,當祈圣因遇難那天,在東平鎮上向岳霆報訊的是這黑衣少年,后來燒掉了那間黑店——大白樓的,也是這黑衣少年。
  根据這兩樁事情,至少可以斷定這個黑衣少年是友非敵。
  那幫人看見宇文雄与這黑衣少年打了招呼,登時就有一個漢子發出飛鏢打他。宇文雄撥劍出鞘,“當”的一聲,把鋼鏢反磕回去;跳下馬來,大怒道:“我倒未曾見過你們這么霸道的東西!”
  黑衣少年叫道:“不關你的事,你在前面等我吧。”黑衣少年在一年前試過宇文雄的功夫,深怕他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宇文雄哪里肯听,說時遲,那時快,剛才斥罵他的那個漢子,已把狼牙棒向他狠狠打來,冷笑說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進來。好,你就上吧!”
  宇文雄橫劍一架,對方的棒重力沉,震得他的虎口微微發麻。可是他的大須彌劍式十分精妙,劍鋒一顫,橫削過去,卻几乎削了那人的手指,那人吃了一惊,縮手不迭,只見劍光閃處,那人的衣襟下擺,正被劍鋒削去,化作了片片蝴蝶。宇文雄這一招三式連攻對方上中下三處方位,一气呵成,登時殺得那條大漢手忙腳亂。
  黑衣少年見他劍法如此精妙,這才放下了心。想道:“我姑父所傳的武學,果然是非同小可。宇文雄与我分手不過一年,便已有了如斯進境!”原來宇文雄最擅長的乃是劍術,黑衣少年從前試他武功的時候,他還未曾得展所長的。
  發暗器打他的那個漢子見同伴不敵,也抽出身來,雙戰宇文雄。倆根狼牙棒左右夾攻,互相配合,威力增了一倍還不止。
  但宇文雄也已有了經驗,知道對方力沉,就用輕靈的劍法應付。
  同時試用師父所傳的內功心法中的“卸”字決,避實搗虛,仍然應付得中規中矩,而且還占了六成攻勢。
  使雙刀的那少女柳眉一堅罵道:“是膿包,連一個楞小子也拾掇不了。”驀地雙刀交于一手,披下頭上的兩支金釵,便當暗器飛出。
  黑衣少年笑道:“哎呀,姑娘家的首飾怎么可以輕易送人?”把手一抄,但卻也只能接了一支金釵,另一支還是箭一般的向宇文雄射了過去。
  宇文雄正使到一招“舌吐八荒”,劍光合成一個圓圈,潑水不進。可是這支小小的金釵,竟然胜于強弓猛弩,只听得“當”的一聲,宇文雄的長劍已經碰著金釵,但金釵卻未打落,仍向前飛,“噗”的一下刺著他的肩頭。
  本來這支金釵是要射來刺穿宇文雄的咽喉的,幸而給他的長劍撥歪了准頭,只刺著他的肩膊。而且在金釵撥歪之后,勁道已大大減弱,不過是使得宇文雄的皮肉稍稍損破而已。但雖然如此。宇文雄已是吃惊不小,心想道:“師父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此話當真不假。這個女子与我也不過是一般年紀,功夫可比我好得多了。但她手段如此狠辣,卻是可惱。”
  黑衣少年接了那少女的一支金釵,哈哈一笑,收入怀中,說道,“黃澄澄的金子,隨手拋掉,不太可惜么?我正窮得發慌,你既然不要,我可樂得撿這個便宜了。”那女子臉上飛起一朵紅云,又羞又怒,雙刀潑風也似的向黑農少年砍來。
  可是,這少女的四個手下已經分了兩個出去應付宇文雄,剩下她和那兩個使狼牙棒的漢子對付黑衣少年的這柄長劍,可就有點感到吃力了。原來她這四個手下,武功雖然与她相差甚遠,但他們四人都練有一套互相配合偽狼牙棒法,四人合使,威力甚強。盡管對付一流高乎,仍是不能傷敵,但卻可收牽制之功。如今只剩下兩人助戰,這套棒法就使得不全了。
  激戰中只听得“當”的一聲,黑衣少年一劍刺中一條大漢的手腕,他這一劍刺得十分巧妙,只是劍尖輕輕在那人的手腕點了一下,用意不在傷人而在奪他兵器。那人手腕一麻,狼牙棒登時“當啷”墜地。黑衣少年劍鋒划了一道圓弧,倏的收回,劍光閃處,把另一條大漢的頭發削去了半邊,而且還蕩開了那少女的雙刀。這兩個漢子嚇得連忙跑開。
  那少女又惊又怒,喝道:“另再給我丟人現世啦,都回去吧。
  哼,姓葉的小子,今日讓你得意,前頭路上。咱們后會有期!”
  黑衣少年笑道:“對不住,我的朋友來了,我可沒有工夫赴你的約會了。”那少女虛晃一刀,便即逃走,黑衣少年也不去追。
  宇文雄因受了點傷,對付那兩個漢子正感吃力,忽地獲得解圍,心中暗暗叫了一聲“慚愧”,上來与那少年相見。
  黑衣少年笑道:“想不到今日會在這里再見到你,多虧你拔劍相助了。”宇文雄面上一紅,說道:“小弟本領不濟,要不是你赶跑他們,我已自身難保。卻不知這些人是什么路道,何以圍攻兄台?”
  黑衣少年道:“我不知他們是什么路道,赶跑他們也就算,別來可好?你可還記得我与你的約會么?”
  宇文雄頗覺尷尬,說道:“小弟那日就离開東平,失約之罪,請兄台原諒。”那少年哈哈笑道:“幸好你沒有赴約,因為我自己也失約了。”
  宇文雄怔了一怔,睜大眼睛望那黑衣少年,心想:“難道你也是說著玩的?”宇文雄是個直性子的人,心中藏不著話,禁不住就問:“這卻為何?”
  黑衣少年笑了一笑,淡淡說道:“也不是什么特別緣故,只因我曾答應替你查明真相,那天晚上,我就跑去私會你的大師哥,不料他卻趁我不防,射了我一支毒針。嗯,那支毒針好不厲害,有好几個月,我連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這么樣,第二天我當然也就不能去找你了。”
  原來這黑衣少年那晚中了毒針,几乎喪命在葉凌風劍下,后來在千鈞一發之際,跳下了東平湖,這才僥幸保存了性命。其時東干湖正是春潦才漲的時候,波濤洶涌,這黑衣少年給沖出了外面的大江,也是命不該絕,碰到一條漁船,將他救了起來。
  那時他已灌了滿肚的水,肚皮漲得水桶一般。要一個壯漢坐在他的身上,用力擠壓,才把他的腹中積水擠了出來。想不到這恰恰是一种可以減輕毒性的療法,他在風浪中掙扎過來,也不知喝了多少口水,最后又給人強力擠出腹中積水,腸胃給水洗淨,雖然還有一些余毒未清,但他的內功根底甚好,本身的体力也勉強可以抗毒了。但雖然如此,他也是調養了半年有多,方才恢复過來的。
  此時他若不經意的淡淡道來,可把宇文雄嚇了一大跳,叫道:“葉凌風當真是如此對付你么?這手段也未免太卑鄙、太狠毒了!”
  黑衣少年笑道:“在我倒不覺什么稀奇,我受他的害也并不僅只是這次。”
  宇文雄詫道:“從前他也害過你?”
  黑衣少年道:“不錯,只不過第一次不是他直接傷我就是了。
  那次是華山醫隱華天風救了我,這一次則是我命不該絕。”
  黑衣少年接著笑道:“別老是談我的事了,也該輪到我問問你啦。怎么你對你大師哥的手段感到惊奇,你還以為他是好人嗎?”
  宇文雄慚愧說道:“我后悔當時不信你的話。但我還想問一間你,葉凌風何故兩次三番要謀害你,你和他本來是熟識的么?
  你知道他的來歷?”
  黑衣少年道:“從前不知道;現在則已知道了。他是四川總督葉屠戶的儿子,這么一說,你總該明白他為什么要害我了吧?
  他想要成為江大俠的掌門弟子,給清廷充作奸細,誰對他可能有所不利,他就要害誰。他不是也陷害你么?”其實這黑衣少年還未曾說出真正原因,因為他才是“真葉凌風”。
  宇文雄“哦”了一聲,說道:“原來這樣。”因為他已經知道葉凌風的身份,所以并不特別惊奇。
  黑衣少年看了他的神情、笑了一笑,說道:“你現在大概也已知道一些了。我未能為你盡力,很是過意不去。不知你可曾剖白冤情沒有?”
  宇文雄道:“多瞅兄台關心。我已經見著了我的師父,得到他老人家許我重返師門了。”
  黑衣少年說道:“喔,你已經見著師父了。你這大師兄的身份來歷,你師父知道沒有?”
  宇文雄道:“都知道了。我師父此際正在黃村養病,离此不過百里之遙。你要不要去見一見他?”宇文雄已經可以斷定這黑衣少年是自己人,心想不妨讓他去見見師父,這黑衣少年武功高強,也許還可以留下來幫張士龍的忙。
  黑衣少年吃了一惊,問道:“養病?你師父得了甚么病?”
  宇文雄道:“就是因為給葉凌風這奸細气成了病的。如今已經延醫調治,大概不會有甚么危險,你若要去見他,我可以告訴你怎么尋找。”
  這黑衣少年本來是要去找尋姑父說明真相的,但此刻他听說江海天已經知道了那假冒自己的葉凌風的身份來歷,那么自己也就不必急于去見江海天了。而且他父親也曾吩咐過他,除非是有根不得已的事情,否則在馬薩儿國的王子未繼位以前,是不許他表露身份的。話中之意,當然也就包括了不必急于和江海天認親這件事在內。
  黑衣少年沉吟傘晌,說道:“宇文少俠,請恕我冒昧,我倒想先問你一件事。”宇文雄道:“咱們一見如故,有話但說無妨。”其實這“一見如故”,應該改為“再見”方才“如故”。宇文雄初會黑衣少年之時還是猜疑不定的。
  黑衣少年當然下會挑剔他的言語,哈哈一笑,說道:“你半夜三更還在赶路,可是身有要事么。”
  宇文雄心頭一震,要知師父要他去代師清理門戶,這是极端机密之事,師父也曾叮囑過他,不許泄露風聲給外人知道。這黑衣少年雖然是“俠義”,一路,但是未帽師父允許,好不好告訴他這個秘密呢?
  宇文雄一時躊躇未決,便先問那少年道:“說了半天,我還未曾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黑衣少年心道:“其實我的名字你早已知道了。”當下說道:
  “名字本來無關緊要的,像葉凌風這個名字不是本來很好么,但給一個奸細一用,可就要不得了。所以緊要的還是看人。你說是不是?”宇文雄想不到問他的名字卻引起他一頓牢騷,甚是莫名其妙,只好點頭說道:“是,是,但你的真名實姓可肯告訴我么?”
  黑衣少年笑道:“我對姓名向不重視,隨你叫我張三也好,李四也好,都無所謂。”宇文雄睜大了眼睛,心道:“這人怎么如此古怪,難道他是有甚么避忌,須得隱姓埋名?”
  黑衣少年又笑了一笑,說道:“但你既然固執世俗之見,一定要我有個真名實姓以便稱呼,我告訴你亦是無妨。我姓唐……”說到此處,發現宇文雄心有詫异之色,霍然一省。心道:“哦,是了。剛才那女子將我的姓氏叫了出來,想必他也已經听見了。”便即改口道:“我是唐努烏梁的漢人,嘿,嘿,不幸得很,跟你那個做了奸細的大師兄是一個姓,也是姓葉。名叫慕華。”接著朗聲吟道:“人于宋后羞名檜,我到墳前恥姓秦。這是從前有一個姓秦的人,在秦檜墓前做的詩。嘿,嘿,其實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即使同名同姓,又有何妨?”
  宇文雄心想:“原來他是恥于与葉凌風同姓,故而發了一頓牢騷。”宇文雄怎想得到他是“正牌”的葉凌風,故而盡管他在話語之中已經透露真相,宇文雄還是未能領悟。
  不過這黑衣少年卻也不是胡亂捏造一個名字的,他的父親葉沖霄原是馬薩儿國的大王子,本姓“唐努”,“漢姓”才是跟他義父姓葉。故而這黑衣少年也有一個漢人的姓名和一個他本國的姓名。本國的姓名攻作“唐努彌支”“唐努”是姓,“彌支”是名。“彌支”的漢譯即“愛慕中華”之意。葉沖霄因為曾受漢人大恩,妻子也是漢人,故而給儿子取了這個名字。做書人為了敘述方便,以后也就改稱這個黑衣少年為葉慕華了。
  葉慕華報了姓名,笑道:“你還未曾答复我的問題呢。”宇文雄道:“這個,這個……”葉慕華笑道:“要是你不方便說,那就不說也罷,我問得本來是有點冒昧。”
  宇文難道:“不,不,兄台請別誤會。小弟其實也沒有甚么特別的事。不過是奉了師父之命,要到四川去拜訪几位武林前輩,這几位武林前輩都是朝廷重犯,不愿透露姓名的。”事文雄因為葉慕華處處關心自己,不愿給他有個“見外”的感覺。他所說的也是實話,不過不夠完全而已。因為他倘若到了小金川,當然也要拜訪許多武林前輩,例如義軍首領冷天祿、冷鐵樵叔侄,以及青城派的蕭青峰、蕭志遠等人的。
  宇文雄雖然沒有說出代師“清理門戶”之事,但葉慕華何等聰明,一听心中就已明白、知道他是要去四川干甚么的了。
  葉慕華心里想道:“我姑父既在病中,做徒弟的宇文雄不在他身邊服侍,卻要披星戴且地赶到四川去,不問不知,當然是奉了師父之命的了。听他剛才所說,我姑父已經知道了那小子的身份來歷,而現在在四川‘圍襲’義軍的清軍主帥又正是那小子的父親——出了名的殘害百姓的劊予手葉屠戶。將這兩件事情連起來推究,莫非是那小子也已經到了四川,混進了義軍之中?而宇文雄則是奉了師父之命去揭發他的?”葉慕華人极聰明,雖然沒有完全猜中,卻也對了個十之七八。
  但葉慕華卻不說破,只作了個意外歡喜的神情,笑起來道:
  “這可就真是巧极了,我也正要到四川去,宇文兄若是不厭棄的話,咱們正可以結伴同行,令師那儿,就留待以后若有机緣,再去拜謁了。”葉慕華是因為宇文雄身上負有重大的任務,故而要想与他同行,以便暗中保護他的。
  葉慕華這么一說,宇文雄怎好意思拒絕?心想:“此人武功高強,有他同行,倒是一個良伴。只是若到了小金川,我的事情可不便對他明言。”于是問道:“不知葉兄是往川東還是川西?”葉慕華道:“我是前往川東,宇文兄呢?”宇文雄道:“我是前往川西。”葉慕華道:“可惜,可惜,咱們人川之后就要分手了。不過從這里到四川有數千里之遙,少說也要走半個多月吧?在路上我也可以向兄台請教許多武功了。”
  宇文雄听說他是前往川東,放下了心事,說道:“葉兄客气,說到武功,我只有求你指點的份儿。葉兄,你肯与小弟結伴同行,小弟也正是求之不得。”
  其時月亮已過中天,是三更的時分了。葉慕華道:“今晚不能赶路的了,你打了一場,早點安歇吧。看這天色,不會下雨,在草地上也可睡一大覺。”
  宇文雄道:“是。出門人隨遇而安,小弟也准備了隨時餐風露宿的。”當下將那匹坐騎喚來,解開一個包裹,取出一個輕便的帳篷,就在草地上搭起來。要知身有武功之士,在野外露宿,對猛獸倒是不用俱怕,卻須防備毒蛇。因為猛獸之來,必有吼聲,而毒蛇卻可在不知不覺之間咬你一口。有了帳篷,可以防備毒蛇的侵襲。
  他們在搭起帳篷,清理草地上的碎石泥塊之時,卻發現了一枚黃澄澄的東西,原來就是那女賊用來打宇文雄的那支金釵,掉在草地上的。宇文雄想起剛才之事,自己僥幸只受了一點輕傷,這口气還沒有過去,正想把金釵拋開,葉慕華卻先撿起來了。
  葉慕華笑道:“金釵可以作暗器,也可以作飾物,還可以換許多銀子救濟窮人,拋了它豈不可惜?你不要給了我吧。”字文雄之所以想拋掉金釵,不過是因為曾受這支金釵刺傷,一時气憤而起,此際經他一說,也覺得自己的舉動未免有點幼稚,于是,面上一紅,說道:“葉兄說得是。你剛才不是接了那女賊的另一支金釵嗎?如今正好配上一對。”他是無意之言,哪知葉慕華听了,也是面上一紅,訥訥說道:“不錯,這對金釵的手工倒是很精巧,拆開來沒那么值錢了。”
  宇文雄也听礙出他的話語中有點自我解嘲的味道,故意笑道:“既然如此,吾兄不如留下來做個紀念。若要救濟窮人,盡可以另用其他銀子。”葉慕華道:“宇文兄說笑了,有甚么值得紀念?你若喜歡,我給你也行。”
  字文雄搖手道:“這女賊用金釵作暗器,不是很特別嗎?只這一點,就值得收藏作個紀念了。但我卻不配保存它,因為我根本就沒本事接這金釵。”葉慕華道:“吾兄越發說笑了。”話雖如此,但還是把那對金釵收了起來。宇文雄心頭納罕,暗自想道:“葉慕華當然不會是貪圖這對金釵,看來他一定是和這女賊有點糾葛的,但我剛才曾問過他,他好像很不愿意談這女賊的事,我卻是不便再向他打听了。”
  宇文雄一來是与葉慕華初初相識,二來他也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更不愿刺探人家的秘密。于是在說了几句笑之后,便适可而止,說道:“帳篷已經搭好了,咱們睡吧。”
  宇文雄馬不停蹄跑了半天,跟著又激斗一場,實在是疲憊不堪,一躺下來便睡著了。葉慕華怀著那對金釵,卻是輾轉反側,未能入夢。
  夜風吹得野草獵獵作響,葉慕華腦海中燈出一幅圖景,和今天一佯、也是在一個秋高气爽的佳日,也是在草原上奔馳。所不同是那個草原可比如今他們听在的這個草原大得多,那是一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塔里木盆地上的大草原!還有那天自己是騎著一匹駿馬在草原上打獵,不同于今天的徒步而行。
  那天運气不好,沒有獵到野獸,連一只小兔都沒打著。正自失望,忽見有只雄鷹飛來,飛得很低,當時心想:“這只雄鷹倒是大得出奇,它狩野獸,我就獵它,倒也不錯的。”于是一箭就把它射了下來。塞外的兀鷹翅膀硬,气力大,本來以為它中了一箭,還未必就會跌落的,哪知它非但跌了下來,而且落地便即死了。仔細一看,這才發現這頭雄鷹的身上還有另一支箭,它是被別人先射中了的。
  這支箭射得很是巧妙,正插在翅膀骨縫之處,所以兀鷹中箭之后,漸漸無力飛行。葉慕華再加上一箭,就把它射下來。
  葉慕華心道:“想不到此地竟有如此一位高明的射手,卻不知此人是誰?”拔下了這支箭,只見箭杆上刻有一個“耿”字。
  就在此時,忽听得馬鈴聲響,一匹四蹄如雪的白馬風馳電掣般地跑來,騎在馬背上的是一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梳著兩條辮子,綰著兩支鳳頭金釵,跑起來在陽光底下亮閃閃的,煞是好看。這小姑娘一手執弓,一手執鞭,葉慕華大感意外,“難道竟是這位小姑娘射的?”
  可是不必葉慕華開口問她,她已經先說出來了。不,不是“說”而是罵。“你這人豈有此理,為甚么射死了我這頭大鷹?”
  葉慕華心想這本來是自己的過錯,對方是個小姑娘,自己也不應該和她計較,于是便先賠了個不是,把那頭射斃了的大鷹雙手奉還這小姑娘。
  葉慕華本以為事情就此可了,不料那小姑娘竟然不依。他雙手奉還,那小姑娘卻唰的一鞭,將他手上的死鷹打落。
  “你已經射死了它,我還要它干嘛?”小姑娘更生气了。
  葉慕華忍著气道:“對不住,我不知是你先射了一箭的。”
  “對不往就算了嗎?你可知道我是要把這頭鷹捉來養的?你不見它已經是緩緩低飛了嗎?稍有眼力的獵人都該知道它是中了箭的。你卻俯偏糊里糊涂又再射它。射它也還罷了,偏偏你的箭法又是极不高明,一箭就把他射死!你自己說吧,你該怎么樣?”小姑娘的一張小嘴就似開了河,越罵越起勁了。
  葉慕華當時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伙子,少年气盛,被她罵得面紅耳熱,漸漸沉不住气。待她罵得告個段落,隨即冷冷說道:“我的箭已射了,鷹也死了。我沒法叫它再活過來,待怎么樣,你說吧!”
  那小姑娘道:“限你在日落西山之前,賠我一頭活的雄鷹,只能比這頭鷹大,小的我不要!”
  草原上的兀鷹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鷹飛得這樣快,即使碰上了,也未必有把握能夠將它射下來又不許它死。而且還要比這頭鷹更大的。這几個條件加在一起,簡直就是有意折磨他的一個難題。
  葉慕華道:“對不住,我沒工夫給你捉鷹。你要生气,我也是設法。”
  那小姑娘當真就大大地生起气來。縱馬追上了葉慕華,喝道:“你不賠也可以,你有本領射死這鷹,我要領教領教你的本領。”呼的向著他就是一鞭
  這小姑娘的武功委實不弱,軟鞭打出,竟然抖得筆直,柔中寓剛,夭矯如龍。武學有云:“槍怕圓,鞭怕直。”能有這樣的造詣,已經大是不凡了。
  葉慕華暗暗惊奇,他一來躲避不開,二來也想看看這小姑娘的本領,便即拔劍出鞘,和她交手。
  兩人從馬上打到馬下,斗了一百多招,畢究是葉慕華的功夫高明一些,气力也比這小姑娘耐戰,斗到了百招開外,裨闔縱橫,已是把這小姑娘籠罩在他的劍勢之下。
  不過葉慕華的用意只是要迫她知難而退,并非想真個挫敗她,故此雖然占了上風,仍是和她游斗,未下殺手。
  這小姑娘忽地賣個破綻,葉慕華正使到一招“白虹貫日”,力道未曾用足,估量她是能夠招架的,不料對方意外的現出破綻,竟讓他的劍尖刺到胸前。葉慕華吃了一惊,連忙收招。這小姑娘卻是得理不饒人,唰唰唰便是連環三鞭,“回風掃柳”。
  葉慕華躲了兩鞭,躲不開第三鞭,頭上的皮帽給她的長鞭卷去。但這小姑娘綰發的金釵也給他的劍尖挑落。他這一劍力道使得恰到好處,只是挑落金釵,卻連她的一根頭發都未削斷。
  兩人倏的分開,小姑娘道:“你的本領很不錯呀,和我打成了平手。”葉慕華本來就不想打敗她,明知她是取巧,非但沒有生气,反給她這副說話的神气引得笑了起來,說道:“你的年紀比我小,咱們打成平手。應該算是你贏。但這頭鷹你可不用我賠你了吧?”
  葉慕華拾起帽子,那小姑娘拾起金釵,兩人都不禁笑了起來。小姑娘道:“說真的,我到說地兩年,像你這樣的本領,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是外地未的嗎?嗯,咱們可說得是不打不相識,既然相識,我吃點虧也無所謂了,這頭鷹讓你拿去。”
  少年人容易結交朋灰,這一打反而把他們的陌生之感打掉,一下子親近了許多。葉慕華雖然不敢表露身份,卻也把姓名告訴了她,當時他用的就是葉慕華這個名字。
  葉慕華少不免也要問她的姓名來歷,小姑娘道:“箭稈上刻有我的姓,我是兩年前跟我的爹爹來到回疆的。如今就在在伊宁城里。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是誰,我要先問過我的爹爹。但我的爹爹最喜歡有本領的小伙子,我相信我回去一說,他也一定愿意和你認識的。請你爭晚三更到伊宁來与我父女相會如何?城東有個大鼓樓,你在那里等著我。我帶你去見我的爹爹。”
  葉慕華一半是為了好奇,另一半也委實是有點喜歡這個天真活潑的小姑娘,希望和她繼續來往,于是遂答應了她的約邀。
  這小姑娘很是喜歡,看了看天色,說道:“時候不早,我該回去啦。記著,你今晚可不能失約啊!”
  葉慕華是個很守信用的人,但這一晚他卻失了約。
  這件事情是在六年前發生的,那年葉慕華是十八歲,他的父母也還沒有离開他。
  他的父親葉沖霄和漢回兩族的抗清義士都有來往,其時正在哈薩克族的酋長家中作客。哈薩克族是塔里本草原上最驍勇善戰的一個民族,和駐屯回疆的清軍經常不斷地打仗,由于他們是游牧民族,人人都有馬匹,能騎善射,出沒無常,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清軍無法消滅他們,提起了這些哈薩克人就感頭痛。葉沖霄助哈薩克人抗清,遂也成了清廷所要緝捕的人物。
  那一天葉慕華在答應了這小姑娘的邀約之后,喜孜孜的回到酋長的帳幕,將事情稟告父親。
  不料他的父親与哈薩克族的酋長在听了他的敘述之后,面色全都變了。他的父親厲聲喝道:“你一點也不知人家的來歷,怎么好胡亂答應人家?她是姓甚名誰?”
  葉慕華道:“她說今晚見了我,就會告訴我的。她有一支射鷹的短箭還在我這儿,上面刻有她的姓,名字我還未知道。”
  哈薩克族的酋長搶先按過了這支短箭,面色一沉,說道:
  “葉大俠,你看這支漆金的精美羽箭,料不會是普通人家所有,這姑娘又是姓耿。嗯、我看只怕是約無好約。會無好會,令郎這個約會么……”
  葉沖霄道:“我明白了。”把那支短箭接了過來,“卡嚓”一聲,折為兩段,沉聲說道:“今晚這個約會你不必去了。”
  葉慕華莫名其妙,愕然問道:“可是我還未曾明白呢,為甚么不可以去?”
  葉沖霄道:“因為她的父親是伊宁總兵!”跟著那酋長加以補充說明一時慕華這才完全明白。
  原來伊宁是南疆的一個大城,伊宁總兵就是南疆清軍的最高指揮,這總兵姓耿,有一個女儿小名鳳姑,精于騎射,常常一個人在草原馳騁、打獵,哈薩克族人都知道耿總兵有這樣一個有本領的女儿的。她是總兵的女儿,當然用不著她去打仗。只從這一點來說,她和哈薩克人倒是沒有“直接”的仇恨,不過她既然是敵人統領的女儿,這約會當然也是不宜赴約的了。
  父親的話,葉慕華不敢不依,但在他心里卻還不是怎樣服貼的。“父親是父親,女儿是女儿。即使她真的是總兵之女,也還不能就此斷定她是坏人。”他想。哈薩克的酋長和他爹爹恐防這個約會是計,是要將他騙入城中誘捕。葉慕華卻不相信一個天真未鑿的小姑娘,會可能如此工于心計。因此盡管他沒有赴約,但對于這個約會他的小姑娘,在他的心中卻還是保有一份好感。
  這一幕往事在他心中翻過,接著又是一幕往事出現在他的眼前。
  也是一個金風送爽的秋日,也是騎著駿馬奔馳。但已不是在“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了,而是在黃沙漫天的陝甘道上。時間也已是三年之后了。
  三年之后,陝甘道上,他第二次碰見了這小姑娘,不,隔別了三年,這“小姑娘”已長成為一個剛健婀娜的少女了。想起這幕往事,葉慕華不禁歎了口气:“想不到她當真是一個工于心計的蛇蝎美人。”
  葉慕華的父母是在第二年便离開他而出海去的,這一次他是單人獨騎,帶著他父母給江每天的一封書信,准備到中原探親的,他的母親希望他獲得江海天的照料,但他的父親卻不欲他急急認親。不過,既然他們的儿子遲早都是要去拜見江海天。所以葉沖霄也不反對他的妻子用他的名義寫這封信。
  葉慕華這時正是一個二十剛剛出頭的少年,有著一股少年人的志气。他不想因人成事,給人家說他是仗著有“江大俠”這個靠山。所以他也愿意听從父親的吩咐,不急于到東平認親。這兩年來,他已獨自在塞外參加了好几次抗清的活動。這次則是希望到中原結識更多的抗清豪杰,投身于更大的抗清斗爭。他是打算在做出了一些成績之后,再去見他姑丈,讓他的姑父為他驕傲,為他惊奇。
  這一日他正在陝甘道上縱馬疾馳,意气風發。忽地有一騎快馬后面追來,比他的那匹坐騎更快,兩匹馬擦鞍而過,騎在馬背上的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不由得都是“啊呀”一聲叫了出來,不約而同的也都勒住了馬韁。
  那少女嬌聲笑道:“還認得三年前在草原上射鷹的姑娘嗎?”這剎那間,葉慕華不知說些甚么話好,只是點了點頭。
  那少女道:“我以為你早已忘了,那天晚上,你為甚么失約。”
  葉慕華不習慣說慌,又不便直言,期期艾艾的好半晌說不出話。那少女道:“好,我也不必問你什么緣故了。我只想問你,你還愿不愿意与我交個朋友?”
  葉慕華想不到她單刀直入的一見面便提這個問題,一時間心亂如麻,只好答道:“這個、這個,你叫我怎么說好?我對你的事情知道得太少,比如說連你的姓名、你的來歷我都還未知道呢。咱們不過是一面之交,總得相熟了才能成為朋友呀。”
  那少女道:“我知道你有許多事情想要問我,我也有許多事情想要問你。不過,現在不是談話的時候,在這路上也不是談話的處所。你走這條路,明日中午時分,將要經過麥積石山下,是嗎?”葉慕華道:“不錯。怎么樣?”
  那少女道:“你從山下經過,別跑得太快,留意一些,你會發現山上有座破廟。明日中午,你到那座廟里見我。咱們可以好好談談。我不勉強你,你愿意來就來。你愿意來嗎?”
  葉慕華看著她一臉誠懇的神情,似乎她正是滿怀心事,想要找一個朋友為她解決疑難的神气,葉慕華不知不覺的就點了點頭。
  那少女眉心的結打開,格格笑道:“記著,這次你可別失約了啊!明天再見,我現在可要赶路了。”她的坐騎比葉慕華的快得多,越過了前頭,轉限間就消失了背影。
  葉慕華經過了這三年來的獨自闖蕩江湖,思想和閱歷都已經成熟了許多,這少女先后,他不禁在心里自己問自己道:“我這次答應赴她的約會,是對呢?還是不對?”他反复的想了又想,覺得這少女雖然來歷不明,自己還是不妨赴約。
  “她是不是朝廷總兵的女儿?這并不是最關緊要的事。重要的是:她和她的父親是否走的同一樣路?我所認識的抗清義土之中,不是也有一些人是出身官家的子弟么?她看來性情直爽,倘若她和她的父親是兩條路上的人,我為甚么不可以和她做個朋友?我的武功比她高,也不怕她的暗算。即使有甚意外,冒一次險也算不了甚么。總得查清楚她的來歷。”他想。
  葉慕華就是一半由于好奇,一半由于這個少女有一股吸引他的力量,于是便決心前去赴約了。
  結果是出了意外,而且這“意外”是超乎他的估計的。暗算他的人并不是這個少女,這個少女根本就下見蹤影。在麥積石山上等他的人是十三名大內高手,他還未曾踏入那座破廟,就遭遇了敵人的圍攻了!
  一場激戰的結果,他把十三名大內高手,全都殺得或死或傷、但是他自己也受了重傷。他和受傷的敵人都倒在山坡上,有一個還可以勉強掙扎的敵人爬過來要殺他。眼春就要同歸于盡之時,又叉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其時葉慕華已是遍体鱗傷,絲毫也不能動彈,眼看就要給敵人扼殺。卻不料忽然來了一個少年,將那几個受了傷但還活著的敵人全都殺死。
  葉慕華因為自己傷得太重,自思必死無疑,但得免死在敵人手里,死也死得瞑目,所以他對這個來救他的少年還是感激万分的。
  這個少年就是后來冒充了他的身份的葉凌風,也是當時陝甘總督的儿子,原名是葉廷宗。可是當時葉慕華卻一點也不知道他的來歷,葉廷宗自稱是抗清義士。而且他在殺了敵人之后,又很熱心的要為葉慕華治傷,葉慕華怎能不相信他的說話。
  就這樣葉慕華將“身后事”交付与他,那封給江海天的書信也請他帶去,鑄成了一個難以挽回的大錯。
  葉慕華气力不支,交代“后事”之后,就暈過去了。葉廷宗以為他已死掉,既然得到了那封書信,生怕鷹爪再來,于是勿勿便走,也顧不得葉慕華埋葬了。也幸而他沒有埋葬葉慕華,葉慕午后來得以巧遇華山醫隱華天風,將他救活。
  葉慕華想起這件在事,心中好生慚愧,“早知如此,我當時還是死在敵人手里,更好一些。”
  葉慕華的回憶又回到了那少女身上,“要不是她騙我上麥積石山上,我就不會遭遇敵人的圍攻,也就下會發生葉廷宗這樁事情了,追源禍始,第一個害我的人還是這個少女。”
  “但這個女子是不是當真存心騙我的呢?”今日日間的一幕又重現他的腦海了。
  今日日間,他与這個女子第三次相逢。葉慕華還未曾質問她。她已是先自怒气沖沖的率眾來圍攻葉慕華了。
  葉慕華心里有太多的疑團,盡管他可以料想得到這少女不一定會告訴他,他還是禁不住要問:“你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嗎?
  那次你騙我上麥積石山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那日所發生的事情?”
  那少女根本就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厲聲斥責:“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還有甚么朋友好做?”
  這少女的說話和態度,倒是令得葉慕華猜疑不定。那次麥積石山的事件過后,他已經調查清楚,所殺的都是大內衛士,其中并無原任伊宁總兵的耿某人。其時那個耿總兵也不在伊宁,他已經奉令調職,正在和家眷進京。普通所說的“不共戴天之仇”多數是指殺父殺母之仇,但他可沒有殺掉這個耿總兵呀。
  正是:
  駿馬西風思往日,几番离合几番仇愁。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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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云閣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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