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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心怀邪念


  呂玉瑤吃了一惊,說道:“不會吧。他是要赶回家的,他在羊角峒又無親無故,跑到那里干什么?”
  丘大成笑道:“無親無故,但卻有一位好朋友。”
  呂夫人問道:“他住在羊角峒什么人家?”
  丘大成道:“住在婁人俊的家里。”
  呂玉瑤啊呀一聲叫了起來,說道:“什么,住在姓婁的家里?這越發教人不能相信了。”原來婁人俊是個金盆洗手的江湖大盜,呂家雖然与他沒有來往,呂王瑤也是知道他的名字的。
  呂夫人淡淡說道:“世事往往有出人意外的,你表哥說得這樣确鑿,這個消息想必不是空穴來風。”
  呂玉瑤惊疑不定,說道:“表哥,你這消息是從那几打听來的?你說的那個凌鐵威的好朋友又是何人?”
  丘大成似笑非笑的看了表妹一眼,說道:“他這個好朋友是個女的,姓甚名誰,我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外號叫“云中燕。”
  呂夫人“啊呀”一聲,說道:“云中燕這名字我倒曾听得她爹爹提過,听說是最近這兩年才在江湖上出現的女飛賊。長得十分美貌,武功又好,可就是沒人知道她的來歷。”
  呂玉瑤大為著急,說道:“表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丘大成緩緩說道:“你還記得咱們村里的小程子嗎?他在婁人俊的家里做長工,昨天回家,我剛才碰上他,他說曾親眼看見凌鐵威和那個女子在婁家同出同入。”
  呂夫人道:“小程子向來老實,從不說謊。你爹爹做大壽那天,他也曾在咱們家里幫忙,認得凌鐵威,看來不會是說假話。”
  丘大成說道:“表妹,你若不信,可以叫小程子來問。”
  呂夫人道:“就叫老王去把小程子找來吧。讓瑤儿知道詳情也好。”老王是呂家的老仆人。
  老王去了不久,便听得有敲門聲。呂夫人詫道:“小程子住在村頭,怎的這樣快老王就會回來?”
  丘大成道:“听門外的腳步聲,來的似乎只是一個人,難道老王沒找著小程子?”
  活猶未了,只見看門的仆人已經帶領一個少年進來。說道:“稟主母,這位秦相公是凌相公的朋友,從山東來的。”原來這個仆人在呂家數十年,是看著呂玉瑤長大的,他知道小姐的心事,是以一听秦龍飛說得确實有据,就把他帶了進來,不先通報了。
  秦龍飛恭恭敬敬的拜見呂夫人,說道:“小侄冒昧前來,請伯母恕罪。”
  呂玉瑤早就知道秦龍飛是凌鐵威最好的朋友,見他來到,喜出望外,連忙說道:“鐵威常常說起你的,他是令尊的大弟子,對不對?”
  秦龍飛道:“不錯,他是我的師兄。”
  呂玉瑤道:“你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家里沒有?”
  呂夫人听說他是凌鐵威的好朋友,本來是有點不大高興的,但見他彬彬有禮;漸漸也有几分喜歡他了。當下笑道:“玉儿,你應該先問你的爹爹。”
  呂玉瑤霍然一省,說道:“對,秦大哥,我的爹爹不知道已經到了凌伯伯家里沒有?他是前兩個月出門的。你們兩家住在一個村子,想必你會知道?”
  秦龍飛看了呂玉瑤一眼,心里想道:“師父果然沒有騙我,這位呂姑娘端的是美若天仙。好,待我想個法子和她親近。”想好之后,說道:“我正是奉了家父之命,來報令尊的消息。令尊不幸受了點傷,如今正在凌伯伯家養病。”
  呂氏母女大吃一惊,齊聲問道:“什么人打傷他的?”
  秦龍飛道:“是一個不知名的怪客。”他當然不敢吐露真情,只是把呂東岩那晚的遭遇轉述給她們知道。呂夫人也是個武學行家,一听就知道他說的乃是真話。
  呂夫人舒了口气,說道:“多謝令尊幫他運功療傷,如今他的傷好多了吧?”
  秦龍飛道:“好了許多了,不過恐怕還得靜養一兩月。是以家父叫我先來報個消息,請伯母派個人和我一道回去接他回來,因為家父和凌伯值不便在江湖行走,小侄本領不濟,孤身一人,恐怕負不起護送的責任,”
  其實呂東岩的傷已經好了七八分,自己可以回來的了。秦龍飛故意把他的病情說得沉重一些,需人護送,那就是有机會親近呂玉瑤了。隴的想法是呂夫人需要在家中主持,要派人去當然是派女儿的了。
  呂夫人果然說道:“瑤儿,你和表哥明天跟秦世兄一道去接你的爹爹。”
  秦尤飛大夫所望,不過也還不足上全失望,心里思量:“師父說這姓丘的小子武功和机智都是遠不及我,但得呂姑娘与我同行,我又何須怕這小了從中作梗?”
  呂玉瑤迫:“怎的沒有听你提起鐵威,他還沒有回到家嗎?”
  秦龍飛作出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說道:“凌世兄出了一樁事情,我也是意想不到的,這個,這個——”
  呂夫人道:“我把鐵威當成侄子一股,你說給我听,料也無妨。不過,若是令尊和你的凌伯伯不許你悅,那也就算了。”
  秦龍飛歎了口气,說道:“我來的時候,凌伯伯也曾這樣交待過我。他說家丑本來不宜外揚,但呂伯母不是外人,若瞞著她,那就更加不好了。”
  呂玉瑤吃了一惊,說道:“什么家丑?”
  秦龍飛道:“凌師兄惑于女色,据知他已是和一個名叫云中燕的妖女勾搭上了。”
  呂玉瑤道:“當真有這等事?丘大成冷笑道:“表妹,這你可相信了吧?”
  秦龍飛見他們并不如何惊詫,說道:“啊,原來你們早已知道這個消息。那云中燕是什么人,想必你們也是知道的了。”
  丘大成道:“我只知道凌鐵威和那個妖女是在羊角峒婁家,那妖女的身份來歷,可是尚未知道。”
  秦龍飛又是歎了口气,緩緩說道:“這個外號云中燕的妖女,是蒙古韃子的公主!”
  此言一出,可不由得呂玉瑤大吃一惊了,失聲叫道:“什么,凌大哥會勾搭上一個蒙古公主?”。秦龍飛歎道:“不是這佯,凌伯伯也不會認為是家丑了。”
  呂玉瑤搖了搖頭,說道:“這樣的事,我決不相信。”
  呂夫人淡淡說道:“知子莫若父,凌鐵威的父親都相信了,你怎能還護著他?”
  呂玉瑤道:“秦大哥,你這消息是怎么得來的?”
  秦龍飛道:“我有一位世叔,他就是名聞天下的神偷時一現,這消息是他帶來的。他曾經到羊角峒偷偷探過,親眼看見凌世兄与那妖女同在一起。”頓了一頓,作出十分惋惜的樣子說道:“我也但愿這消息不是真的。唉,但時叔叔對我爹爹和凌伯伯是決不會說謊的,卻叫我不知是相信的好還是不相信的好。不過好在听說羊角峒离這里也不很遠,你門可以再派人去打听。”
  剛說到這里,那個呂家的老仆已在村頭找著了小程子一同回來了。
  呂夫人道:“不用叫人再去打听,這個小程于是在婁家作長工的,咱們再問問他的詳情。”
  小程子進了客廳,十分惶恐的向呂夫人行了一禮,說道:“夫人叫我來問那位凌相公的馭嗎?我能夠說的都已和丘少爺說了。明天我還得赶回婁家,求夫人体諒我。”
  呂夫人道:“哦,你是怕婁人俊知道你泄漏了秘密?”
  小程子道:“我雖沒有見過他親手殺人,但听同伴說,這個主人可真是殺人不眨眼的,他那凶霸霸的樣子,小的也是當真見了就害怕。”
  呂夫人道:“小程子,你愿意在婁家打一輩子長工嗎?”
  小程子道:“誰愿意打一輩子長工,只是家道貧寒,不愿意也沒有辦法。”
  呂夫人道:“好,你待一會。”臥窮打個轉,拿出一大包銀子,說道:“這里是一百兩紋銀子,夠你做小本生意了吧?”
  小程子吃了一惊,說道:“夫人,你這是什么意思?小人無功可是不敢受祿。”
  呂夫人道:“你拿了這包銀子,遠走高飛,到別州縣去做生意,婁人俊走了一個長工,諒也不會去追輯你,你可以放心把凌相公在婁家的詳情告訴我吧?……”
  丘大成道:“對啦,你上無父母,下無兄弟,只确一個妹妹,你和妹妹遠走高飛,亦是無牽無挂。”
  小程子道:“夫人對我如此体貼,我就算有什么不測之禍,也要說了,夫人可休怪我多嘴,那位凌相公可能不是好人。”
  呂玉瑤柳眉緊蹩,說道:“你怎么知道?”除了那個女子,呂夫人道:“小程子,你無須顧忌,盡管說吧。”
  小程子道:“那天他和一個女子,一同來到婁家,還有四個武士。夫人,你猜,那四個武士是什么人?”
  呂夫人道:“我怎么知道、你說吧。”
  小程子道:“我起先也不知道他們是人什么身份的,后來听他們說話,嘰哩咕咯的,我一句都听不懂,听同伴說,才知道他們是蒙古人。”
  呂玉瑤大大吃惊,心里想道:“這姓秦的說云中燕是蒙古公主,只怕是真的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母親己在問道:“那么那女子又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是蒙古人?”
  小程子道:“那女子和我們說的是漢話,和那几個武士說的則是蒙古話。他們對她都是十分恭敬,還有一樁事情,在那女子和蒙古武士未菱!婁家之前,已經來了一個番憎,听說是蒙古的什么國師。那個國師對蒙古武士是呼呼喝喝的,但是對那女子,卻也很有禮貌。”
  丘大成道:“秦大哥,你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了。云中燕有武士護駕,國師對她也要恭恭敬敬,那還不是公主的身份么?”說話之際,冷眼看表妹,只見呂玉瑤低下頭來,好象在思索什么,丘大成心里想道:“她心里一定難過极了,我也不好取笑她啦。”他那里知道呂玉瑤雖然相信小程子說的不是謊話,卻無論如何,仍然不相信轟天雷會跟一個蒙古公主勾搭。
  呂夫人道:“凌相公和那篆古女子,在婁家又是怎樣情景?你見到的或是听來的請都和我說吧。”
  小品和子道:“我是一長工,無事可不能踏呷堂,不過從小韓的口中,卻听到了一些。”
  呂夫人道:“那小韓是什么人?”
  小程子道:“是婁家花王老張的徒弟,幫老張料理花木的。”
  呂玉瑤道:“一個小花匠也能進入內堂嗎?”
  小程子道:“小韓和婁人俊姿娘的貼身丫頭小翠是老相好。”
  呂夫人道:“哦,那是小翠告訴小韓,小韓告訴你的了,她怎么說?”
  小程子道:“她說那位姑娘常常一個人到凌相公的房間里去,有一天晚上,差不多三更時分了,她奉主母之命,到廚房去取參湯,經過客房外間的院子,曾親眼看見那位姑娘隊凌相公屋里出來。”
  呂玉瑤一陣心酸,暗自想道:“輾轉想傳,未必是真。”想是這樣想,但卻不能不相信了几分,“鐵威難道真是給那妖女的美色所迷了、唉,俗語有云,英雄難過美人關,也難保他一定不會行差踏錯。”
  呂夫人道:“你還知道什么?”小程子道:“沒有了。”呂夫人道:“好,那你拿了銀子,赶快回家,帶你妹妹連夜走吧。”
  小程子走了之后,呂夫人安慰女儿道:“凌鐵威做出這樣的大錯之事,你也不值得為他傷心了。接你爹爹要緊,你早點歇息,准備明早動身吧。”
  呂玉瑤道:“是。不過關于鐵威的事,他畢竟是我們呂家的恩人。”
  呂夫人道:“那你要我怎樣,要我們把他拉回來嗎?莫說我不能拋頭露面,即使我真的跑去拉他,他和那妖女打得火熱,也是決計不肯回頭。”
  丘大成道:“小程子已經說得清清楚楚,再去羊角峒打听,也是打听不出什么來了,表妹,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
  呂玉瑤嗔道:“表哥,你胡說什么,我只是為了想弄個水落石出,你當我只是為了私情么。表哥,你可別忘了,凌鐵戒也曾救過你的性命呢。”
  丘大成滿臉通紅,想要反唇相譏,可又不敢,心里想道:“凌鐵威這小子決不能再回呂家,表妹遲早是我的人,她現在正在气頭,我又何必与她斗口。”當下苦笑道:“表妹,我只是為了你好。話說的失當,你莫見怪。嗯,凌鐵威自己做錯了事,咱們要想幫他,也是沒有辦法呀。”
  呂夫人道:“好了,好了,別提凌鐵威的事了,玉瑤,你跟我回房,大成,你給秦世兄安排客房,大家早點歇宿。”
  丘大成心里想道:“姓秦這小子雖是凌鐵威的師弟,卻似不值他的師兄所為。”
  因為秦龍飛給他帶來了不利于凌鐵威的消息,是以丘大成對他倒是頗有好感。當下殷勤招待,陪他吃過晚飯,又親自給他收拾客房,說道:“秦兄早些安歇,咱們明早見吧。”安頓了秦龍飛,便進內堂又見姑母,探听消息。
  呂夫人道:“你的表妹總算給我勸的回心轉意,不再想那渾小子了。如今她已回房睡了,別去吵她。你也放心回去睡覺吧。”
  且說秦龍飛孤眠客舍,心事如麻,翻來覆去:待到三更時分,還未闔眼。忽听得窗洛上有人輕輕彈了兩下,秦龍飛吃了一惊,跳起身來,喝道:“是誰?”外面一女子的聲音說道:“秦大哥,別聲張,是我,玉瑤!”
  秦龍飛又惊又喜,連忙穿好衣裳,打開房子,把呂玉瑤請進來,說道:“呂姑娘,深夜前來,不知有何事指教?”
  呂玉瑤道:“秦大哥,你是自小和鐵威在一起的,你相信他竟然會貪戀女色,投順蒙古韃子么?”
  秦龍飛道:“這個、這個——”心想:“我要博取她的歡心,可不能大過露骨的在她們面前說凌鐵威的坏話。檐前滴水,日人見功,我只能慢慢的改變她,令她的芳心移向我的身上。”一時尚未想好說辭。呂王瑤急道:“秦大哥,你可要對我說真心話。”
  秦龍飛道:“呂姑娘,你這樣相信我!我怎敢不和你說心里的話。凌大哥的脾气我是深知的,依他的脾气而論,應該不會,不過,他這個人很重感情,不知那妖女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籠絡了他,唉,一說到情感二字,事情可就難說了。”
  呂玉瑤道:“這樣說你是還不敢斷定,尚有怀疑?”秦龍飛知她是向好的方面著想,由于不敢說的太過,只好點頭應道:“不錯,但愿時一現和小程子的所聞不是完全确實,或者是內里另有原由。”
  呂玉瑤道:“好,那么秦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情。”
  秦龍飛怔了一怔,道:“什么事情?只要我做的到的——”
  呂玉瑤道:“秦大哥,你和我到羊角峒去,咱們親自去探明真相。”秦龍飛吃了一惊道:“小程子不是說有一個什么蒙古的國師也在那里嗎?婁人俊武功不弱,另外還有許多蒙古武士
  呂玉瑤眉頭一皺,說道:“凌鐵威是我家的恩人,我就是送了性命,也得探明真相。你是他的師弟,難到就不能為他冒險么?”
  秦龍飛霍然一省,心道:“不錯,要博取她的歡心,不能讓她看出我和鐵威沒有手足之義。”好在他是個善于辭令的人,面皮一點不紅,接下說道:“我与鐵威一同長大,一同習藝,情逾手足,救得了他,我又何惜性命?我剛才這樣說,只是不想連累姑娘吧了。”
  呂玉瑤道:“好,既然咱們是同樣的心意,那就走吧。”
  秦龍飛道:“不知此事姑娘可曾稟告令堂?”
  呂玉瑤道:“我是瞞著她的。給她知道,她就不會讓我去了。”
  秦龍飛道:“這個不大好吧?”
  呂玉瑤不僅又是柳眉微蹙,說道:“你這人怎的如此婆婆媽媽?咱們先去羊角峒,再去你的家鄉接我爹爹,万一咱們失陷在羊角峒,有表哥接我爹爹,也足夠了。”
  秦龍飛道:“不是我羅唆,還有一層,不可不慮。”
  呂玉瑤道:“你還有什么顧慮?”
  秦龍飛道:“他們在羊角峒婁家還有多久,說不定凌鐵威和那妖女已經离開,回轉蒙古了。”
  呂玉瑤毅然說道:“總得去一趟親眼看看,縱雖見不著他,也得心安。”
  秦龍飛暗自思量:“往羊角峒我可以与她單獨相處,倒是比起和丘大成三人同行,更要方便得多。听師父的說法,鐵威和云中燕多半是离開婁家了。只要到羊角峒一打听,打听确實,我就和她回去,這個險倒也不妨一冒。”心意已決,于是說道:“好,我也但愿求得個水落石出,咱們這就走吧?”
  秦龍飛以為凌鐵威和云中燕回轉蒙古,卻不知他們還在婁家。
  原來龍象法王本來是要和云中燕回轉蒙古的,卻給云中燕用緩兵之計拖隹了。
  云中燕把時一現偷了兵法的事情告訴龍象法王,說道:“國師,四叔(拖雷)和大汗要的這本兵法,咱們雖然得了一個凌鐵威,只怕也是得不償失,回去仍然難以交差吧?”
  龍象法王道:“我早已听說時一現是天下第一神偷,他行蹤無定,咱門怎么找他?”
  云中燕笑道:“國師,你是絕頂聰明的入,怎的忘記了咱們手上有餌,還怕魚儿不會上鉤?”
  龍象法王道:“你是說凌鐵威這小子?”
  云中燕道:“不錯,凌鐵威就是咱們的餌呀,時一現武功不濟,凌鐵威的師父和父親卻怎能不來救她儿子,當然是要和時一現一道來的了。”
  龍象法王冷冷一笑,說道:“對,放長線釣大魚。你這法子縱然未必引得時一現自投羅网,也總有個希望。捉不庄時一現,捉注凌鐵威的父、師也好。不過凌鐵威這小子,我卻不知怎樣對討他才好,這小子是軟硬全都不吃。”
  云中燕道:“我已經知道他的脾气,他是十分倔強的人,硬工夫只怕是決不能使池屈服的。還是用水磨功夫慢慢將他軟化吧。”
  龍象法王道:“好,那么我把這小子也交給你了。我們先做坏人,讓你去做好人,說不定可以成功。”
  第二日龍象法王叫烏蒙把凌鐵威痛打一頓,打得他遍体鱗傷,晚上卻叫云中燕拿金創藥給他敷治。這就是婁家的丫環小翠這晚看見云中燕從凌鐵威房間出來的原因了。
  龍象法王是要她勸使凌鐵威回心轉意,云中燕正好藉這机會,和他商量如何脫困,想來想去,卻是苦無良策。
  這天晚上,云中燕又到轟天雷的房間里來,轟天雷的傷差不多已經好了,云中燕給他揭去焦枯了的外皮,洗淨傷口,換上金創藥,傷口的臭味頗是難聞,云中燕素來好洁,不覺皺了眉頭,轟天雷大為過意不去,說道:“讓我自己來吧。”
  云中燕笑道:“面前的傷口你可以自己敷,背上的傷可是非得我幫忙不行。不必客气了,就快了事啦。”
  轟天雷道:“唉,你是金枝玉葉的身份,卻勞你服侍我,卻叫我怎樣才能報答你。”
  云中燕抿嘴一笑,說道:“你還提什么金枝玉葉,你不是正為我這個身份曾經要殺我的嗎?但求你以后少叫我兩聲妖女,那就好了。”
  轟天雷暗叫一聲“慚愧”,說道:“這都是我有眼無珠,不識好人,你若是還記在心上,可真叫我無容身之地了。”
  云中燕笑道:“我是和你說笑的,你怎么認真起來了?”
  轟天雷歎了口气,說道:“到底是黑旋風眼力比我高明,可惜我見不著他,見著他我一定向他認錯。”
  云中燕道:“好端端的怎的提起黑旋風來了,是怎么一回事情,你要向他認錯?”
  轟天雷道:“就在我和他相識那天,我們兩人一見如故,可是對你的看法,我們卻是大大不同了,那時你剛剛拿走那部兵法,他對你還是十分相信。我卻在他面前將你臭罵,還自作聰明,勸他不要上你的當。”實當時黑旋風對云中燕也是有點疑心的,轟天雷這“十分相信”四字,是帶了几分夸大之辭。
  云中燕心里甜絲絲的,說道:“黑旋風當真這樣相信我么?”轟天雷道:“我几時說過謊話。可惜我被團在這儿,不能出去。要是給我見著他,那就好了。我會把親身經歷的事情說給他知道,讓他更清楚你的為人,那么他最后一點的顧慮也可以消除啦。”
  云中燕歎了口气,說道:“我也很想見他,可惜我是身不由己,只怕今生也是難以再見他了。”原來龍象法王帶來了拖雷的命令,這件事情辦妥之后,就要云中燕回去的。
  剛說到這里,忽听得窗戶似乎是有人輕輕敲了一下,云中燕大吃一惊,喝道:“是誰?”外面人察聲笑道:“是你想見的人!”
  云中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轟天雷已經跳了起來,叫道:“黑旋風,是你當真來了?”
  轟天雷傷還未愈,喜极忘形,跳將起來,雙腿一陣疼痛,“卜通”又倒下去。黑旋風等不及云中燕開門,一拳打破窗門,就鑽進來。
  云中燕惊魂稍定,連忙說道:“黑旋風,你怎能這樣大膽,快走,快走!”
  黑旋風笑道:“咱們一起走。”云中燕道:“不行,不行!你不知道龍象法王十分厲害,你背著一個人,是決不能逃出去的。你赶快走,莫給他們發現,以后我還有机會,可以幫助凌大哥脫險。”
  黑旋風道:“逃不出去,也得試試。”轟天雷道:“黑旋風,听云姑娘的話!我走不動,我也不會讓你帶走!”他盤膝一坐,使出執拗的性子,不讓黑旋風背他。
  就在此時,只听得有人喝道:“有賊人,快來捉賊!”
  是烏蒙的聲音。
  云中燕道:“糟糕,來不及了!”心念一動,連忙撥劍出鞘,唰的向黑旋風刺去,低聲說道:“快拿住我!”大叫道:“烏蒙快來,賊人在這儿!”
  這一劍使得靈巧非常,把黑旋風的衣裳穿了几個洞,造成經過搏斗的跡象,卻半。點也沒傷著他。
  黑旋風是個聰明人,呆了一呆,登時恍然大悟,立即把云中燕抓著,疾沖出去。烏蒙与卓合圖剛剛赶到,看見云中燕業已落在黑旋風手中,都是大吃一惊,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黑旋風冷笑道:“你們捉了我的朋友,沒奈何,我也只好把你們公主捉去作抵償了。”
  烏蒙叫道:“快快粑公主放下,有話好說。”
  黑旋風道:“要我放她,那也容易,你們把我的朋友先放了!”
  烏蒙手足無措,說道:“此事我可不能作主。”黑旋風道:“好,你既然不能作主,我只好走了。”
  忽听得有人冷冷說道:“你要走,走得這樣容易?”烏蒙大喜道:“師父,你來的正好。”云中燕叫道:“國師救我!”
  黑旋風知道來的是蒙古國師龍象法王,當下打了個哈哈,說道:“我不但要走,還得勞煩你大國師給我們准備馬匹,送我們至十里關外,那時我才和你們換人。”
  龍象法王道:“哦,原來你是要我們的公主交換轟天雷這傻小子,你這算盤倒是打得如意呀!”
  黑旋風淡淡說道:“這生意算來還是我們吃了大虧呢。成不成交,隨便你吧!”
  龍象法王道:“好,我倒是很愿意做成這樁買賣,但成不成交,可就得看你的本領了。”
  說至“本領”二字,突然把手一揚,黑旋風起初以為他是想發暗器,叫道:“好呀,你敢傷了你們公主。”不料卻并非暗器,而是一股劈空掌力,這股掌力當真是妙到毫顛,就象一把無形利刃突然從云中燕与黑旋風之間削下,掌力并沒波及云中燕,卻令得黑旋風虎口如麻,不由得把手一松,就把云中燕放下來了。
  云中燕大惊之下,人急智主,暗運內力。自己傷殘自己,“哇的一口鮮血狂噴出來!龍象法王一掌劈出,正要去捉拿黑旋風,見此情形,不由得也嚇慌了;救人要緊,只好先把云中燕扶了起來,赶忙以手掌按著她的后心,助她療傷。
  烏蒙卓合圖雙雙搶上,黑旋風疾拍兩掌,掌法飄忽之极,卓合圖左肩著了一掌,使出看家本領摔跤絕技,一個沉肩彎腰,扭著黑旋風,正要用力摔他,忽地气力使不出來,黑旋風騰的飛起一腳,就把他踢翻了。原來黑旋風打他那一掌是用的分筋錯骨的手法的,這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卓治圖的摔跤功夫,本來也是含有分筋錯骨的手法的,卻沒有他的精妙。
  烏蒙与黑旋風交了一掌,雙方各退三步,但黑旋風的輕功可比池高明得多,一個轉身,立即逾牆而去。烏蒙追之不及。
  烏蒙滿面羞慚,回來報道:“弟子無能,給這賊小子走了。”
  龍象法王緩緩說道:“轟天雷這小子可能還在咱們手中,咱們吃的虧并不算大。”
  烏蒙道:“公主的傷怎么樣?”龍象法王道:“不妨事的。不過公主,你這傷卻是有點奇怪哪!”
  云中燕佯作不解,說道:“國師,我受的是什么傷,怎的奇怪?”
  龍象法王道:“我的龍象功,自信剛才乃是用得恰到好處的,決不會誤傷了你,若說是那廝下手,恐怕他也來不及吧!”
  云中燕道:“我怎么會受傷的?”
  龍象法王搖了搖頭,說道:“我也莫明其妙。公主,你怎么受的防,你自己應該明白吧?你把剛才的感覺說出來給我听。”
  云中燕道:“在你發出劈空掌之際,我陡地覺得背心劇痛,就給他摔下地了。國師,縱使是你誤傷了我,我也決不會怪你。不過,依剛才的情形而論。大概還是黑旋風下的毒手。國師,或許是你料敵過輕,黑旋風的本領其實是在你估計之上。”
  烏蒙說道:“師父,黑旋風這廝的本領是非同小可,听說他曾在梁山虎頭岩上連敗金國派去的十几名高手。”他因為自己敗給黑旋風,不免要把黑旋風的本領夸大了。
  龍象法王暗自想道:“黑旋風的本領如何,我心中有數。不過,我若然堅持說是黑旋風傷不了公主,我豈不是就要擔負誤傷公主的罪名?”要知他雖然隱隱起了疑心,想到云中燕很可能是自己傷害自己,但此話說出來難以令人入信,只好暫且把怀疑藏在心里。
  且說黑旋風逃出了婁家庄,心中懊惱不已,想道:“想不到這蒙古國師的武功竟然如此厲害,這次可真是打草惊蛇了。好在云中燕机警,但愿不要連累了她。他料想經過這晚的事,再人婁家必然難上十倍。想來想去,只好先去向轟天雷的師父報訊。他卻不知轟天雷的師父此時已在途中。正在他悵惆前行、將要走出林子之際,忽听到松林深處,有兩個人說話:一個說道:“那雌儿是呂東岩的女儿?你是認識她的嗎?沒有看錯?”另一個道:“呂東岩的六十大壽那天,我也是在場的客人之一,見過她的女儿的,怎會看錯?”
  他那伙伴笑道:“這么說,呂東岩的女儿大概是真的和轟天雷有上一手了。否則也不會跑到羊角峒來啦。”
  另一個人道:“是呀,所以我才赶回報訊的。麻三哥。庄主叫你如何對付這個雌儿?”
  那被喚作“麻三哥”的人說道:“庄主說,呂東岩和咱們是近鄰,犯不著大過為難她。叫咱們不必抖出婁家庄的字號,將她嚇走就是啦。但和她同行的那個小子卻不知是什么人,叫你查清楚他的身份來歷再下手。”
  那漢子道:“那小子長得很俊,說話是外路口音。呂東岩的女儿叫他作秦大哥,卻不知是呂家的那門親戚?”
  “麻三哥”道:“呂東岩的親戚我多半知道:“可沒有一個性秦的。奇怪,這妞儿是應該和她表哥丘大成一同來的,怎的卻換了一個姓秦的呢?”
  那漢子道:“是呀。听說呂東岩的婆娘早已把女儿許配給丘大成,怎的卻放心女儿跟另一個男人?”
  “麻三哥”道:“姐儿愛俏,或許是那姐儿瞞著她的母親也說不定。不過,咱們也用不著管這許多了。”
  那漢子笑道:“話可不能這樣說,倘若是丘大成來的活,咱們就不能和他動粗了。”
  “麻三哥”道:“為什么。丘大成這小子又有什么了不起?”
  那漢子道:“這秘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丘大成這小子固然不是什么奢攔人物,但他与我們可是道上同源。”
  “麻三哥”好奇心起,說道:“他几時成了咱們的自己人啦?”
  那漢子道:“嚴格的說,還不能算是自己人。不過這小子的新靠山和咱們的婁庄主卻是頗有關系,因此也就算得是道上同源了。”
  麻三見他言辭閃爍,料想他是有所避忌,也就不便再下問去,說道:“來的既然不是丘大成這小子,咱們也用不著多作腦筋了。姓秦這小子摸不著來歷,先別殺池,捉他回去讓庄主處置,總不會錯。”
  那漢子道:“對,就這么辦。咱們到前面路口等那小子自投羅网吧。”
  黑旋風輕功超卓,悄悄地跟在他們后面,听了這番說話,已是知道一個梗概,心里想道:“原來這兩個家伙是婁人俊派出來的,那位呂姑娘為了轟天雷而來,此事我可不能不管。但呂東岩是武學名家,他的女儿本領想也不錯。我且在旁偷看,他們奢是對付不了,我再出手不遲。”
  秦龍飛和呂王瑤一路同行,不知不覺到了羊角峒。秦龍飛道:“呂姑娘,羊角閉有沒有人認識你?”呂王瑤道:“我沒來過,不過羊角峒的人認識我的爹爹的可不少,或者也有見過我的人。”
  秦龍飛道:“這么說,咱們一露面,只怕就有人向婁人俊通風報信了。咱們不如不要踏進市鎮,在這樹林里去躲起來,到了晚上再去探听好不好?”呂玉瑤笑道:“你害怕是不是?”秦龍飛道:“不是膽小,這是小心。”
  話猶未了,忽听得有人喝道:“哼!你門要躲也躲不了啦!”
  秦龍飛吃了一惊,喝道:“什么人?”
  麻三哥哈哈笑道:“你這小子是剛出道的雛儿嗎?我們在這里‘剪徑’(江湖術語,搶劫之意),難道你以為我是要和你攀親道故么?”
  呂玉瑤毫沒江湖閱歷,听了這話,半信半疑,心里想道:“若然當真是兩個剪徑的小賊,倒不值得傷了他們性命。”于是說道:“賊大哥,我們可是沒有什么錢的。”
  另一個漢子側目斜睨,笑道:“沒油水也不打緊,小姑娘,你長得這么標致,正好送給我們的大哥做山寨夫人。這小子一身光鮮,綁了他的票,大概總也可以撈到几文。”
  秦龍飛大怒道:“放你的屁!”他听說是剪徑的小賊,心想兩個小賊能有多大本領,因此有意在呂玉瑤面前逞逞威風,呼的一掌便向那漢子打去。
  不料這漢子身手竟然大是不凡,側身一閃,秦龍飛未打著他,他已是唉地取出一對判官筆來,筆尖指到了秦龍飛的穴道。
  呂玉瑤亦是心頭怒起,喝道:“你門口出污言,這是你們自己找死!”唰的一劍,蕩開那漢子的雙筆。
  麻三笑道:“這小姑娘倒有兩下子。一個猿猴探爪,五指如鉤,向呂玉瑤抓下。呂玉瑤識得是极為厲害的分筋錯骨法,大吃一惊,喝道:“你們是婁家庄的人不是?”麻三笑道:“姑娘,你猜措了,不過婁家名揚四方,他們家的事我倒知道一些,姑娘,你這樣問,大概是要到婁家庄去的吧?那我勸你還是不去的好,与其送給蒙古人受用,不如跟了我去做山寨夫人。”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把呂玉瑤迫得連連后退,气得她七竅生煙。
  呂玉瑤自顧不暇,自是不能照顧秦龍飛了。那漢子的判官筆儼如兩條銀蛇,在他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穿來插去,這情景比呂玉瑤更險得多。
  黑旋風曠暗地想道:“呂姑娘還可以應付一會,這姓秦的只怕是過不了十招,奇怪。他的掌法倒象是霹靂掌,怎的如此不濟?”
  正要出手,忽听得那漢子大吼一聲,突然就象一根木頭似的“卡通”倒了下地。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大出黑旋風意料之外。
  原來秦龍飛起初用家傳的武功應敵,頻頻退險,不知不覺就用上了青袍客所授的內功心法,真气散于四肢,輕飄飄的一掌打出,那漢子只知道他己是力竭筋疲,不以為意,這就給他一掌打著,登時气絕。
  秦龍飛一擊成功,大喜如狂,叫道:“呂姑娘,別慌,我來幫你打發這廝!”
  麻三大吃一惊,心里想道:“這個子分明不是老葛的對手,怎的者葛卻突然給他打死了?”說時遲,那時快,秦龍飛已是如飛來到,麻三喝道:“好小子,我非要你償命不可!”秦龍飛一掌打了個空,麻三使出分筋錯骨手法,一下子就抓著了他肩上的琵琶骨。
  呂玉瑤大惊之下,連忙一劍刺去,麻三大袖一揮,裹住劍鋒,喝道:“撤劍!”呂玉瑤只覺虎口發熱,一股大力震憾她的虎口,眼看青鋼劍就要給他奪去,忽听得麻三大叫一聲,那股力道突然消失,呂玉瑤一劍削去,把他的五只手指都給削了下來。麻三血淋淋的“卜通”倒地!
  原來在他抓著秦龍飛的肩頭的時候,秦龍飛的手掌也打他了,他的勁力剛要吐出,內功已是給秦龍飛的毒掌擊破!
  秦龍飛的琵琶骨幸而沒有給他捏碎,但亦是疼痛難當,冷笑道:“好呀,你現在知道少爺的厲害了吧?”正要給他再補一掌、呂玉瑤道:“秦大哥,別殺了他,留個活口吧。”
  呂玉瑤只道他只是給秦龍飛打了一掌,料想還不至于送命的,自己削了他的五只手指,心中亦是覺得不忍,當下敢出金創藥,一面給他止血,一面問道:“你如說實話,我就饒你性命,你是婁家庄的吧,有個叫凌鐵威的,是不是在你們那里?”
  麻三試一運气,只覺眼冒金星,渾身劇痛,就象千百條小蛇在体中亂咬一般,他是個武學行家,已知性命決難保全,當下惡狠狠的罵道:“臭丫頭,老子還要你獻什么假殷勤,凌鐵威早已和云中燕雙宿雙飛去啦,不要你這小賤人了!”
  說罷,猛地把腦袋向石頭上一碰,登時喪命。他是為了避免多受痛苦才自殺的,但在自盡之前,卻特地要气一气呂玉瑤。
  呂玉瑤嚇得掩住了面,不敢再看。秦龍飛道:“這賊漢子口出污言,死是活該,不過他說云中燕与凌鐵威已經走了,此事卻不知是真是假?”
  呂玉瑤道:“這种人說的話,怎能相信?”
  秦龍飛道:“這卻不然,古語有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為何要騙你呢?”
  呂玉瑤道:“秦大哥,你不是信得過凌鐵威不至于順從韃子的嗎,怎得又這樣容易相信這人的話,總之,無論如何,我是非得見著他,當面問個明白不可!就是他的确已經走了,我也要到一到婁家庄。秦大哥,你的武功如此厲害,難道還用得著害怕?”
  秦龍飛想起剛才險些捏碎琵琶骨的事情,思之猶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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