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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別雁离鴻來錦瑟 振衣彈鋏上蓮峰


  云瑚詫异之极,和陳石星咬著耳朵說道:“咦,想不到章鐵夫這老賊也來了。”
  陳石星淡淡說道:“這有什么奇怪,此會的真正主人本來就是一柱擎天,他們正在互相拉攏,一柱擎天又焉能不請這位朋友呢?”
  云瑚仍然不敢相信一柱擎天甘愿与章鐵夫同流合污,說道:“只怕雷大俠是另有用意?”
  “除了想巴結這個老賊,還有什么用意?”
  “料想雷大俠不至如此不堪,再說這次的盛會,各方來的賓客縱然是龍蛇混雜,也還是俠義道居多,雷大俠敢帶這個老賊參与盛會,卻是不能不令人有點疑心,難道楊虎符也不知道這個老賊的身份?”
  “只怕一般俠義道都給一柱擎天騙了。楊虎符足跡不出廣西,章鐵夫投靠豪門,在江湖上斂跡亦已有二十年之久,楊虎符不知道他,那也并不稀奇。”
  云瑚忽地說道:“我看沒這樣簡單,楊虎符約人上碧蓮峰看好戲上演,恐怕就是瞧雷大俠和章鐵夫的對手戲了。”
  陳石星道:“那么咱們就不必爭論了,看他們演的是什么戲吧!”
  此時一柱擎天和章鐵夫已經走到草坪中心,靠著一塊岩石。坐下來說話了。
  只听得一柱擎天說道:“老章,你現在明白我為什么約你來給楊虎符祝壽了吧?最初我還有點害怕你沒有這個膽量來呢。”
  章鐵夫笑道:“我早已知道你是真正的主人了,你信得過我,我也信得過你,是你出面邀請,我還害怕什么?”
  一柱擎天道:“我邀請你,并非僅僅因為我是主人,要請你這位貴客增光。我這點苦心,想來你也該會知道了吧?”
  章鐵夫道:“約略猜到几分,但還是請你細道其詳的好。”
  听到這里,云瑚也不禁有點怀疑起來:“難道他們真是一丘之貉。”
  只听得一柱擎天笑道:“你所要見的人,這次縱然不能說是全都見到,也見到了十之七八吧!”
  “不錯,龍大人給我那張名單,敵我兩邊的人,的确是差不多都已經到齊了!”
  “有人認出你沒有?”
  “給龍大人效力的那班朋友,有几個是認出我的,他們當然不會說破。”
  “龍大人要你捉拿的那些人呢?”
  “我想他們大概也還未知道我的身份,否則在我和他們通名道姓時,我雖然捏造假名,他們也會登時翻臉了。嘿嘿,不是我夸口,我的改容易貌之術,總還算過得去,我有二十多年不和江湖朋友往來,除非是老一輩和我相識的人,才能看出我的廬山真貌了!”
  一柱擎天道:“最令你注意的人是誰?”
  章鐵夫道:“那還用說,當然是你的好朋友鐵掌金刀單拔群了。”
  一柱擎天道:“你沒料到他也來吧?”
  章鐵夫道:“這倒不然,龍大人是早就得到風聲了的。不過,我卻沒想到他就是你要動用‘八仙迎客’的貴賓了。”云瑚听到這里,不禁又喜又惊。心里想道:“單叔叔果然來了。原來‘八仙迎客’,迎接的貴客就是他。雷大俠和單叔叔是生死之交,想來不至于出賣他吧?但雷大俠為什么又要在這里和章老賊密談呢?”听到這里,云瑚對一柱擎天的信心也不禁有點儿動搖了。
  一柱擎天道:“為何沒有想到?”
  章鐵夫道:“他雖然是你的好朋友,在一眾賓客之中,他也是聲望最高的一個,不過似乎也未當得起要用‘八仙迎客’這么隆重的禮儀。‘八仙’中的‘渭水漁樵’、黃葉道人、戒不嗔和尚等人,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不過比他稍遜一籌而已。無論如何,鐵掌金刀也還是不能和當年的張丹楓相比的。所以,老雷,你如何使得動‘八仙’去迎接他,我都猜想不透呢。”
  一柱擎天緩緩說道:“八仙迎客,迎的并非僅僅是有鐵掌金刀之譽的單拔群,同時也是迎接金刀寨主特別請他作為代表的使者!”
  章鐵夫早就猜到這一點了,不過他佯作不知,故意又再問道:“金刀寨主派他來做什么?”
  一柱擎天說道:“如今朝廷正和瓦刺講和,雙方都要‘襲滅’金刀寨主這伙義軍,金刀寨主派單拔群來的用意,你還不明白么?”
  章鐵夫道:“他是代表金刀寨主邀請各方豪杰相助。”
  一柱擎天道:“一點不錯,還是這樣!”
  章鐵夫道:“你准備相助他們嗎?”
  一柱擎天沒說“去”,也沒說“不去”,只是淡淡說道:“你問我這句話,未免有點見外吧?”
  這個回答,似乎早在章鐵夫意料之中,隨即哈哈笑說:“金刀寨主妄圖以烏合之眾抗擊瓦刺大軍,無殊以卵擊石。到他那儿,幫他打仗,不但要准備捱苦,還要准備送掉性命,這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你老哥是聰明人,焉會干此傻事?何況咱們又正在合作得十分愉快呢?對不住,是我多此一問了。不過——”說至此處,故意稍作沉吟,看一柱擎天的面色。
  一柱擎天道,“不過什么?可有什么事要我效勞嗎?”
  章鐵夫道:“你真聰明,一猜就著。單拔群跑來游說各方豪杰去幫金刀寨主,你當然不會去的。不過恐伯還有一班傻子要去,所以咱們必須破坏他的這個計划,老雷,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一柱擎天道:“什么好消息?”
  章鐵夫道:“龍大人圣眷正隆,出京之前,曾蒙皇上召見,已經內定即將升任為兵部尚書了。龍大人的尊翁以前是做兵部尚書的,不過十年,他也得到這個職位,這不是圣朝佳話嗎?”
  一柱擎天道:“俗語說水漲船高,恭喜你啦!”
  章鐵夫甚為得意,笑道:“我有好處,還會忘了你嗎?不過你可知道皇上為什么要讓龍大人做兵部尚書,甚至將來拜相也有希望。”
  一柱擎天道:“龍大人精明能干,強爹胜祖,皇上看重他,這正是圣主的知人之明呀。”
  章鐵夫道:“龍大人固然是精明能干,不過皇上要授他大權,卻還是另有一個原因的。”
  一柱擎天道:“可以說給我听么?”
  章鐵夫道:“當然可以。你也知道朝廷如今正想和瓦刺講和,而龍大人和瓦刺是早已有了往來,即使在兩國交兵的時候,雙方的信使也是不絕往返的,皇上之所以要重用他,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所以——”
  一柱擎天接下去說道:“所以咱們千万不能讓單拔群完成使命,是嗎?”
  章鐵夫道:“對了,所以是非得請你鼎力幫忙不可。”
  一柱擎天忽道:“你知道我約你到這碧蓮峰是為了什么嗎?”
  章鐵夫怔了一怔,說道:“在楊家不便說話,想必你是有什么秘密要告訴我?”
  一柱擎天緩緩說道:“不錯,我也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章鐵夫心中暗喜,連忙說道:“什么好消息?”
  一柱擎天說道:“楊虎符已經把十几個有意去投奔金刀寨主的人捉起來了,還有好几個龍大人所要逮捕的人,是他知道的他也都捉起來了。他是在酒中下了蒙汗藥,用特制的酒壺斟給他斟飲的,那人只知道他飲是酒醉,但如何處置,還得請你老兄設法替他善后。”
  陳石星躲在暗處,听到這里,气得几乎爆了心肺,險些忍不住就要沖出去和他們一拼。云瑚連忙拉著他,在他耳邊悄悄說道:“雷霆岳若是當真變節,你出去只是白送性命。小不忍則亂大謀,且听听他們再說什么?”
  葛南威和那少女听到這里,卻是詫异不已。原來他們都是准備去幫忙金刀寨主的,而且也早已和一柱擎天与楊虎符說過的了,此話若是當真,為什么他們又不把我捉起來呢?兩個俱是不禁如此想道。要知葛南威雖沒參加今日的壽筵,但假如一柱擎天和楊虎符要害他,那還是防不胜防的。至于那個少女,她不但參加了壽筵,還經楊虎符密室約見,可也一樣安然無事。
  這個“好消息”對章鐵夫有利,章鐵夫是想得到的,但“好”到這樣的程度,卻還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呆了半響,說道:“原來楊虎符也是咱們一路的人了?”
  一柱擎天道:“不錯,我勸他識時務者為俊杰,總算他肯听我的話。”
  章鐵夫道:“他怎么知道龍大人要捉的是什么?”隨即啞然失笑,自問自笑:“想必是你告訴他的,是嗎?”
  一柱擎天道:“可惜你只告訴我為首的几個人,不知我有沒有記錯?”于是把那几個的名字背出來。
  章鐵夫大喜道:“你的記性真好。但還有最緊要的一個人,不知你要如何對付?”
  一柱擎天道:“你說的是鐵掌金刀單拔群?”
  章鐵夫笑道:“不錯,他可是你的好朋友呀!”
  一柱擎天道:“為了替龍大人效勞,好朋友也顧不得那么多了,誰叫他不識時務?不過他內功深厚,毒酒是害不了他的。說不定只好由我親自出馬,明天我和揚虎符約他密室傾談,趁他不留意的時候,冷不防就點他的穴道。”
  章鐵夫大喜道:“這個計策最好,你的武功本來就不輸于鐵掌金刀,突施偷擊,一定成功!”
  听到這里,陳石星不由得又是吃惊,又是著急,和云瑚低聲說道:“怎么辦?他們要害單大俠呢!”
  云瑚做夢也想不到一柱擎天會跟章鐵夫同流合污,意亂心煩,茫然反問:“你說該怎么辦?”
  陳石星道:“我跳出去纏著他們,你赶快去給單大俠通風報訊。”
  云瑚說道:“不行,你會送命的!”
  陳石星道:“你要是不去報訊,單大俠也會送命的!”
  云瑚當然知道單拔群的安危,事關義軍的成敗;但她也知道,陳石星若然出去,那是必死無疑!她又怎忍看見自己親愛的人,轉眼就要在自己的面前喪命?
  正自躊躇,只听得一柱擎天已在接下去說道:“楊虎符這次幫了咱們的大忙,咱們可也不能把他當作外人才是。”
  章鐵夫道:“這個當然,我還要他繼續幫忙呢!”他們是一面說話,一面在草坪上往來踱步的,此時剛好走到陳云二人藏身之處,距离不過十步左右的地方。
  陳石星恨不得唰唰兩劍,在他們身上刺個透明的窟窿,可是距离這樣近,云瑚即使愿意按照他的計划去做,只怕她也是決計逃不了這兩個一流高手的掌心,自己雖然拼著豁了這條性命,于事亦是無補。沒奈何,又只好暫且忍耐,再等時机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一柱擎天說道:“我也正是在想,斬草就要除根,難得這一個机會,咱們應該來個一网打盡!”
  章鐵夫道:“你的意思是把咱們的敵人全部消滅?”
  一柱擎天道:“首先是把龍大人所要捉拿的人一网成擒。那些沒來赴宴的人,將來也一個個剪除,不過,你若要楊虎符幫這個大忙,可得信任他才好!”
  章鐵夫道。”你要我如何信任他?”
  一柱擎天道:“要成此大事,只是我和楊虎符去做,恐怕還是做不成功的,須得有人幫忙。老章,你說過龍大人有一張名單給你,敵友兩方的名字,都寫得清清楚楚。請你把這張名單交給我,讓我拿去給楊虎符,好嗎?”
  章鐵夫道:“啊,你要這張名單?”
  一柱擎天道:“若然沒有這張名單,焉能分清敵友?老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要楊虎符幫忙,就該把他當作自家人看待。”
  章鐵夫遲疑半晌,說道:“楊虎符得了這張名單之后,會不會万一變卦呢?”
  一柱擎天怫然說道:“你不信任楊虎符也就是不信任我,好吧,你既然這樣多疑,那就算了!”
  這一瞬間,章鐵夫已經反复思量,轉了好几個念頭,終于決定冒這個險,心想:“倘若沒有他們的幫忙,莫說一网打盡敵人,只一個鐵掌金刀單拔群,恐怕我就對付不了。”
  于是章鐵夫連忙賠笑說道:“雷兄,你別誤會,我怎能不信任你呢?不過這張名單關系重大,我難免要多加一點小心,多說兩句,算我說錯了話,你別見怪。好,這張名單,請你拿去給楊虎符呢!”
  一柱擎天接過名單,看了一遍,小心藏好。哈哈笑道:“好,我馬上就可以交給楊虎符。”
  章鐵夫听他笑聲有异,不覺怔了一怔,“為什么他說馬上就可以交給楊虎符?”問道:“名單已經交了給你,你還有什么話要在這里說的嗎?”
  一在擎天淡淡說道:“沒有了!”態度好像突然冷淡許多。
  章鐵夫道。”那么咱們應該回去了吧?”一柱擎天道:“為什么要回去?”章鐵夫道:“你不是要把名單馬上交給楊虎符嗎?”
  一柱擎天道:“不錯,但用不著拿回去給他。”
  章鐵夫道:“啊,敢情你也約好了他,來這里和咱們相會?”
  一桂擎天道:“這個草坪很是不錯,比楊家的練武場好得多了。”答非所問,章鐵夫不禁為之一愕,連忙問道:“老雷,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一柱擎天緩緩說道:“話我是沒有和你說的了,但有一件事情,我可還要和你在這里辦好它!”
  章鐵夫吃了一惊,說道:“什么事情?”
  一柱擎天說道:“那天在陳家的瓦礫場上,蒙你賜招,可惜雌雄未決,我卻是興猶未盡呢。我想見識見識你的高招!”
  章鐵夫道:“什么,你還要和我比武?”
  一柱擎天道:“不是比武,我是要和你一決雌雄,或者說是和你一決生死!”
  章鐵夫大惊道:“你,你,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咱們剛剛說得好好的,為什么,你——”
  話猶未說完,一柱擎天已是冷冷的答复他道:“因為我雷某正是要做你說的那种傻子!”
  章鐵夫剛剛說過,不愛功名利祿,不愛奇珍异寶,而甘愿去幫助金刀寨主,甘愿為義軍捱苦拼命的人是傻子。不料,一柱擎天雷震岳就是要做這种傻子!
  此言一出,章鐵夫固然惊愕不已,云瑚可是喜出望外了!她本來猜想一柱擎天邀章鐵夫來此,其中定有原因,卻還想不到他是騙取那張名單,待名單到了手,他就要殺章鐵夫的!
  “如何。我說雷大俠不會是坏人的,這你相信了吧?對呀,我記起來了,你曾說過——”云瑚在陳石星耳邊微笑說道。
  陳石星心里又是歡喜,又是慚愧,但卻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下截斷云瑚的說話,低聲回答他道:“不錯,我說過一柱擎天倘若真的把這姓章的老賊殺了,我才會相信他,如今我就等著瞧他的了!”
  謎底馬上揭開,答案是正面的。
  只見章鐵夫又惊又怒,顫聲說道:“你,你,原來你剛才說的話都是騙我的嗎?”
  一柱擎天縱聲笑道:“對付你這樣的武林敗類,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豈有他哉!不過我也并非全部騙你,我答應你把這張名單馬上交給楊虎符,最少這句話乃是真的。”
  話猶未了,只听得啪啪三下掌聲,登時亂石叢中,突然出現了許多人。轉瞬之間,這些人都已點燃火把,光如白晝。碧蓬峰上,怪石奇岩,星羅棋布,都是最好的藏身處所,站在最前面的是主人楊虎符。在他后面的是“八仙”中的黃葉道人、戒嗔和尚,“渭水漁樵”等人。葛南威和那少女同屬八仙中人,當然亦已出來了。雷震岳說那十几個已經被楊虎符“捉了起來”的人,也在這些人之內!跟著是一聲長嘯,震得章鐵夫耳朵嗡嗡作響,就在背后的一棵大樹之上,跳下了一個人來。
  這個人是鐵掌金刀單拔群!單拔群哈哈笑道:“雷大哥,你這出戲演得真是精采!不過,我倒希望你把后半場的戲讓我替你唱下去。”言下之意,即是想代一柱擎天与章鐵夫一決生死!一柱擎天微笑道:“單大哥,還是讓我唱完的好。我知道有好些朋友早已心有疑團,不知我何以帶這老賊赴會,不讓我把戲唱完,我何以表明心跡?”邊說邊把那張名單遞給楊虎符。
  楊虎符接過名單,匆匆看了一遍,笑道:“章鐵夫,我謝你給我這張名單,我也不妨告訴你,名單上你的那些朋友,大約總有一半以上,已經被我捉起來了。我正愁有漏网之魚,捉不干淨,現在得了你這張名單,我是可以按圖索驥,用你的話來說,亦即是可以斬草除根了。”章鐵夫面如死灰,群豪哈哈大笑!
  楊虎符跟著也縱聲笑道:“各位朋友,我因何邀請你們夜上蓮峰,如今是不用我說你們也會明白了,哈哈,看戲就得看精采的好戲,雷大俠固然是武林中頂儿尖儿角色,這位唱反派的‘章大人’,在二十年前,亦已是御林軍中有數的高手了。嘿嘿,哈哈,我和各位的眼福可是當真不小呢!”
  章鐵夫面如死灰,硬著頭皮說道:“章某著了你們的道儿,無話可說,你們并肩上來吧。章某能夠死在這許多英雄好漢的手里,死也值得!”一柱擎天冷笑道:“你充什么好漢?你又沒有耳聾,難道沒听見我和楊庄主所說的話?要殺你用得著費那么大的气力?只我雷某一人和你單打獨斗,叫你死而無怨。”
  章鐵夫心中燃起一線希望,打個哈哈,強笑說道:“我要的正是你這句話!不過,你這話可還沒有說得很清楚,容許我再問一句嗎?”一柱擎天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章鐵夫道:“要是章某邀天之幸,僥幸胜了你雷大俠呢?在場的袞袞諸公,是不是還要挨次儿和章某再來‘單打獨斗’?嘿嘿,賤名鐵夫,我這身子卻不是鐵鑄,可經不起你們的車輪戰啊!”
  群豪紛紛罵道:“呸,你是什么東西,敢說胜得了雷大俠?”“他這是色厲內茬,希望咱們放過他。”“我說他是像個在大海里翻舟的人,希望抓得著一根稻草。當然,他想胜得了雷大俠,那是做他媽的春秋大夢。不過他也總想抓得著一根稻草呀!”
  一柱擎天做個手勢,喧鬧的聲音靜了下來。一柱擎天朗聲說道:“好,那我就跟你說個清楚,你要是胜得了雷某,馬上放你下山!”章鐵夫大喜道:“此話當真?”楊虎符怒道:“你當我們是像你一樣的言而無信的小人么?雷大俠划出的道儿,大伙儿豈有不遵之理?”一柱擎天陡地喝道:“話已經說得一清二楚了,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章鐵夫道:“客不僭主,請雷大俠賜招。”一柱擎天冷笑說道:“你別自高身价,誰當你是客人?”
  章鐵夫道:“禮不可廢……”旁人以為他想拖延時候還要說几句客套說,哪知他突然就是呼的一掌,向著一柱擎天當頭劈下。發掌之后,這才把后面兩句話說完,“但雷大俠既然不欲以客禮相待,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一柱擎天紋絲不動,直到敵掌距頂門不及五寸,這才猛然一側身軀,橫掌如刀,一招“玄鳥划沙”,向對方的手腕削去,冷笑道:“誰要你客气啊!”
  這招“玄鳥划沙”乃是剛中帶柔的克敵絕招,章鐵夫若不變招,腕脈立即要給他划斷。那時多好的內功也要變成廢人。
  陳石星和云瑚早已從岩石后面走了‘出來’,在場的人,都在全神注目這場惡斗,誰也沒留意他們。陳石星悄悄說道:“雷大俠雖然不是以劍術著名,這一招玄鳥划沙卻是從劍法中化出來的,和師父傳給我的無名劍法似乎也有暗合之處呢。看來上乘武學,多半是可以相通的。”此時他已改口稱一柱擎天為“雷大俠”,顯然是對一柱擎天不再怀疑了。
  就在陳石星与云瑚耳語聲中,場上形勢已是陡然一變!
  章鐵夫武功确是非同泛泛,他突襲一柱擎天這一掌本來是勢猛力沉的,一遇反擊,居然能在瞬息之間,倏地將下劈之勢一變而為斜削,“蓬”的一聲,雙掌相交,兩人的身形都是晃了一晃。他能夠与一柱擎天硬拼十掌八掌,這卻不足為奇,也是早在群豪意料之中的。但在瞬息之間,而能收發自如,卻是到了武學的上乘境界。群豪本是認定一柱擎天終將獲胜的,此時也不禁有點暗暗擔心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柱擎天一退一晃,連環步立即前沖,飛起一腿。章鐵夫右掌斜掠,還了一招“伏地斬虎”。一柱擎天右腿一收,左腿又起,連環飛腳把章鐵夫逼退三步。群豪贊道。”原來雷大俠腿上功夫也這么了得!”眾人正以為一柱擎天已經穩奪先手,不料章鐵夫霍地一個轉身,雙掌齊發,接連十數招,硬取攻勢,竟然欺到一柱擎天身前,叫他不能拳腳兼施。在場的武學行家看出他用的是“五行掌法”,以“劈、鑽、炮、橫、崩”五字訣,五行生克,剛柔兼濟展如狂風,一柱擎天在他拼命狂攻之下,竟是一步步的后退!
  掌風激蕩,砂飛石走。只听得“辟辟嗶嗶”之聲不絕于耳,那是樹枝折斷的聲音,他們是在一塊空曠的草坪上比武的,最接近他們的一棵樹木也在數十步開外,當然不能真個打在樹上,那是給劈空掌力震斷的。他們轉到東面,東面就有樹枝紛紛折斷,跨到西面,西面就有樹枝紛紛折斷。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圍在草坪觀戰的群眾,雖然每一個都是具有不凡的武功,也不由得不紛紛向后退避了。
  劇斗中只听得“轟隆”一聲巨響,跟著碎石紛飛,原來章鐵夫的一掌打得猛了,掌力所到,把身旁的一根平地拔起、粗如人臂的石筍打成無數碎塊。
  一柱擎天雖沒給他打著,仍然是在步步后退,似乎只有招架之功。
  場中不乏武學高明之士,好些人已經看出章鐵夫是用上了混元一忌功。
  “混元一忌功果然厲害,這老賊恐怕是練到了最高境界第九重了。”一個名武師說道。
  另一個名武師道。”不,依我看來,他練的最多只到第八重。三十年前我曾見過丐幫的仲幫主的百步之外,用混元一忌功開碑裂石,比他厲害多了。”
  “縱然只是第八重,那也是夠厲害的了。我真有點擔憂,不知雷大俠——”先頭那位名武師說道。他沒有把話說完,但誰也知道,他是擔憂一柱擎天雷震岳抵擋不了章鐵夫第八重的混元一忌功。
  他的朋友默不作聲,顯然也是有同樣的擔憂,故而不愿回答。
  忽听得一個重濁的聲音說道:“胡說八道!你們懂得個屁,雷大俠是似柔實剛,似弱實強,這姓章的老賊卻是強弩之末了。我說雷大俠不出百招,便可獲胜,你們敢和我打賭么?”
  說話的人是個和尚,正是陳石星在湘漓分界處所見的那個“八仙”中的戒嗔和尚。他說得很大聲,在場的群豪都听到了。
  他的話雖然說得粗俗無禮,但那兩個名武師卻是不怒反喜。戒嗔和尚竟敢這樣斬釘截鐵說話,料想一柱擎天已是有必胜的制敵之方。“我們都盼望雷大俠得胜,和你打賭作甚?”
  他們沒有看出其中奧妙,陳石星卻是看出了!
  “你瞧雷大俠的步法。”陳石星悄悄和云瑚說道。”他是踏著五行八卦方位,每退一步,就化解章鐵夫的一分掌力。深得上乘武學中避實擊虛,以客僭主,嫩胜于老的訣竅。戒嗔和尚估計他在百招之內可胜,那還是說得太多了,依我看來,不出十招,雷大俠就要反守為攻。三十招之內,這姓章的老賊非得血染塵埃不可!你信不信?”
  話猶未了,只見章鐵夫一掌打出,用的是“劈”字訣,拳頭高舉,直擂下來,勢如巨斧開山,鐵錘鑿石,一柱擎天忽然不后退了,橫掌一擋,隨手一撥,把章鐵夫的拳頭帶出外門,順勢一推,章鐵夫赶忙移形易位,改用“鑽拳”,上擊敵面,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沖天炮”,炮打上盤。一柱擎天掌背一摔,改“推”為“挂”,用崩拳往外一挂,拳掌相交,無聲無息,章鐵夫已是不由得反而倒退一步。說時遲,那時快,一柱擎天已是轉守為攻,雙掌迅如疾風,向章鐵夫展開了猛烈的攻擊了。云瑚笑道:“我當然相信你的話,恐怕你還是說得多了。”原來一柱擎天是在陳石星說了那翻話之后,不過三招,便即扭轉劣勢,反守為攻的。
  章鐵夫汗如雨下,額暴紅筋,一副困獸猶斗的猙獰凶相,和一柱擎天對搶攻勢,似乎還想敗中求胜,一柱擎天心中暗笑:“你若不是如此心慌暴躁,大概還可多打十個回合。嘿嘿,到了如今,你還要和我搶攻,那是自促其敗的了。”
  劇斗中一柱擎天小臂一彎,驀然就是一招彎弓射月,手指點向章鐵夫的胸膛。章鐵夫本是運掌如風,以攻為守,自以為無隙給敵所乘的,哪知不知怎的,還是給一柱擎天突然一指點到了他的胸口。
  章鐵夫大吃一惊,忙用“風陽落花”的身法閃避,一柱擎天那容對方有喘息的余暇,一托敵人肘尖,左掌驟然從肘底穿出,插向章鐵夫脅下的“愈气穴”。
  “愈气穴”是人身死穴之一,章鐵夫避無可避,明知此時真力已是不如一柱擎天,無可奈何,也只好和他作最后一拼了。
  困獸之斗,凶悍絕倫。只見章鐵夫身形一斜,全身成了側立的弓形,雙掌平推似箭,喉頭發出咕咕的吼聲,看來他是要把全身的气力都壓到對方身上。在場觀戰的群眾也似隱隱感覺得到他的力猛如山,感同身受。這一瞬間,全場鴉雀無聲。倒真是連一根針跌到地下,都听得見啊!
  章鐵夫身体魁梧,比一柱擎天高出半個頭,此時居高臨下,把全身的气力都壓了下來,似乎反而占了有利的形勢。群豪見識過混元一忌功的厲害,都是不由得暗暗心惊,只怕縱然是一柱擎天,也未必抵擋得了。
  全場鴉雀無聲,驀听得“喀嚓”一聲,章鐵夫水牛般的身軀突然倒了下去,發出殺獵般的狂叫!
  原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柱擎天既不前竄,也不救招,卻是在旁人看來絕不可能的情形下,突然反取攻勢,右掌向外一挂,左掌翻起一個“羚羊挂角”,閃電股似的掌擊章鐵夫面前。拿捏時候,當真是妙到毫巔!章鐵夫側身發掌,掌力打空,說時遲,那時快,一柱擎天已是使出分筋錯骨手的殺手絕招,扭斷了章鐵夫的右臂。他以“羚羊挂角”的虛招倏地變為分筋錯骨手的實招,虛虛實實,場中除了鐵掌金刀單拔群、黃葉道人、戒嗔和尚和陳石星几個有限的武學高手之外,旁人連看也未曾看得清楚,就只見章鐵夫倒在地上,像個肉球般的滾來滾去了!
  寂靜片刻,驀地爆出惊天動地的喝彩聲音,群豪無不歡呼跳躍。
  楊虎符哈哈笑道:“好戲收場,剩下來的就該審問犯人啦!雷大俠,你先歇一歇,等會儿還要你充當法官呢!”
  他正要上前把斷了手臂的章鐵夫拉起來,只听得章鐵夫又是一聲狂叫,忽地口噴鮮血,雙腳一伸,寂然不動。原來他把殘余的一點混元一忌功都用來自斷經脈,此時已是一命嗚呼了。
  一柱擎天說道:“好在他的那張名單已經到了咱們手里,也用不著再盤問他的口供啦。”楊虎符道:“這老賊死有余辜,如今還是便宜他了!當下叫庄丁把章鐵夫的尸体拖了出去掩埋。群豪紛紛過來向一柱擎天道賀。
  單拔群正要過去,忽听得有人叫道:“單伯怕。”單拔群抬頭一看,只見一個俊少年站在她的身旁,定眼一看,這才看出乃是云瑚。單拔群喜出望外,說道:“賢侄女,你也來了?”云瑚答道:“還有一個人和我一起來呢!”單撥群道:“是誰?”云瑚說道:“是你早已相識的一個少年豪杰,你幫過他的忙,他也幫過你的忙呢。”
  他們話猶未了,就在眾人正在向一柱擎天道喜的喧聲中,陳石星一躍而出,朗聲叫道:“雷震岳,你這老匹夫還認得我嗎?”
  此言一出,場中群豪無不惊愕,目光都集中注視在陳石星身上。“哪里鑽出來的這個少年,如此大膽?”有的人忍耐不住,已是罵了起來:“臭小子,你是什么東西,膽敢對雷大俠口出不遜之言!”還有的人以為他是章鐵夫的党羽,喝道:“你是要替姓章這老賊報仇嗎?雷大俠何等身份,你是不配和他動手的,讓我來教訓你這臭小子吧!”
  葛南威見他突然出現,又惊又喜,連忙說道:“這位朋友是我約來的,我知道他不是章鐵夫的手下。”
  “既然他不是那老賊党羽,為何對雷大俠這樣無禮?他是什么人,你知道,你就說出來吧!”群豪紛紛喝問。
  這個問題葛南威可也答不出來,只能苦笑說道:“還是讓他自己說吧,喂,陳兄,你不認識一柱擎天雷大俠嗎?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陳石星傲然說道:“這老匹夫燒變成灰我也認識,我就是要找他算帳!”
  這兩句話說了出來,群豪更是激怒,葛南威也不敢作聲了。
  一柱擎天連忙搖手示意,把群豪的喧鬧平靜下來,說道:“不錯,我知道這個少年人,他的确不是章鐵夫的党羽,他是我的故人后裔,天下第一琴師陳琴翁的孫儿!”
  一柱擎天曾在日間的宴會之中請過許多朋友幫忙他找尋陳石星的,是以場中知道此事的大不乏人,大家越發感到惊异了。
  陳石星在群豪眾目光注視之下沉聲說道:“話說到這里,各位英雄想也必明白了吧?我和章鐵夫是風馬牛不相及,我不是來替別人報仇,我是來為自己報仇的。”
  一柱擎天道:“好,我正想和你說個明白。請問我与你何冤何仇?”
  陳石星冷笑道:“虧你還有臉皮自認是我爺爺的朋友,你做過的事情你自己應當明白!”
  一柱擎天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收以為你的爺爺是我害死的嗎?”
  陳石星道:“難道你還要撒賴?”
  曾經找過小柱子的那個雷家的老管家也在場中,忍不住站出來說道:“你這渾小子當真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知不知道你的爺爺是誰給安葬的?你知不知道雷大俠自身遭遇危難之際,還殷殷以你們祖孫為念,要幫你的忙么?我就曾奉主人之命,打听過你的下落,我可以做證人!”
  陳石星冷笑道:“我正是要拆穿這老匹夫假仁假義的手段,免得天下英雄受了他的所騙。”
  一柱擎天再好的涵養,此時也不禁生起气來,說道:“原來我在你的心目之中,竟是如此之坏么?”
  陳石星道:“那晚我爺爺從你家中回來,身上已帶重傷,分明是你害死他!管你說盡花言巧語,我還是不會相信你的。你省點气力吧!”
  單拔群搖了搖頭,對云瑚說道:“你的朋友怎的如此固執橫蠻,這事情的底細我知道,他是怪錯雷大俠了”正要出去調解,云瑚卻忽地拉著他的袖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單伯伯,你不要管這件事情。我這位朋友是要和雷大俠再演一場好戲,不過他的用意卻不能事先給雷大俠知道。”
  單拔群愕然問道:“他是什么用意?”
  云瑚低聲笑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總之是對雷大俠只有好處沒有坏處的。”單拔群听得她這么說,不覺亦是起了好奇之心,打消了出去作魯仲連的念頭,笑道:“好吧,那我就樂得袖手旁觀,看看是怎么精采的好戲。”
  一柱擎天不知陳石星的用意,卻是給他弄得啼笑皆非,說道:“我闖蕩江湖三四十年,還未見過你這樣橫蠻的小伙子,你連給我辯白的机會都不肯給,那么,你到底想要怎樣?”
  陳石星說道:“我一出來就說得清清楚楚,難道你沒有听見?”
  一柱擎天道:“這么說,你一定是要殺我為你爺爺報仇了?”
  陳石星道:“廢話別多說了,你亮兵刃吧!”
  一柱擎天笑道:“我對付章鐵夫也只是單憑一雙肉掌,你卻要我動用兵器?”
  陳石星道:“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你和章鐵夫已經打了一場,若然不再亮兵刃那只是你自己吃虧!再說你以刀、掌、內功稱絕,我也應當叫你盡展所長,否則你死了也不會心服!”
  說話之時,唰的一聲響,已是把寶劍出鞘,劍尖上碧瑩瑩的寒光,指著一柱擎天!
  群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紛紛罵道:“好個狂妄的渾小子,居然要見識雷大俠的三項絕招!雷大俠,你就教訓教訓他吧!”
  一柱擎天見他拔劍出鞘,卻是不覺心頭一凜,不敢對他小覷。原來陳石星手上拿的正是張丹楓給他的白虹寶劍。
  一柱擎天是個識貨的人,當然識得這是寶劍。白虹寶劍,劍尖上吐出碧瑩瑩的寒光,耀眼生花,站在十步之外,也感覺得到那股森森的寒意。
  但令得一柱擎天心頭一凜的,還不是陳石星手中的寶劍,而是他的劍勢,他那隨手一指,似無招而實有招。一柱擎天上身的七道大穴,已是在他劍勢籠罩之下。
  別人看不出來,一柱擎天是個武學大行家,哪有不知之理?這剎那間卻是不禁又惊又喜了。他見多識廣,惊得是陳石星的劍法,連他也未曾見過。喜者是老朋友的孫儿,學成了這樣精妙的劍法。
  “怪不得他如此狂妄,原來果然是有所恃,他對我誤會极深,料想是不會听我解釋了。他這少年驕狂之气,也應該受點挫折,對他才有好處。且待我挫折他的銳气之后,再和他說個明白吧。”
  “哈,哈,哈!”一柱擎天大笑三聲,說道:“單大哥,請借你的寶刀一用,讓我向這位少年英雄討教。”原來他上碧蓮峰之時,根本沒帶任何兵器。
  此言一出,群豪都是甚感意外。要知在群豪心目之中,陳石星根本不能和一柱擎天相比。雖然是陳石星要他亮出兵刃,但以一柱擎天的身份,料想是會冷笑置之,不屑用刀來和一個后輩比武的。他擊斃章鐵夫也只憑一雙肉掌,何況是對付一個“無名小卒”?哪知他非但應陳石星之請,而且還要向單拔借用寶刀,當真是眾人始料之所不及了。
  一柱擎天從單拔群手中接過寶刀,這才緩緩說道:“我已有十年沒有用刀和人交手了,今天就為你破一破例吧。渾小子,你雖然不辨青紅皂白,你的勇气我倒是很佩服的。但你可要小心,這是鐵掌金刀單大俠的寶刀,比我從前所用的那把刀鋒利得多。兵器上沒有眼睛,你可千万小心,別要給它傷了。”
  陳石星冷笑道:“焉知不是你給我的寶劍所傷?還沒動手,你就胡吹大气了!我告訴你,你用的是寶刀,我用的也是寶劍!”群豪嘩然斥道:“雷大俠菩薩心腸,你這小子真是不識抬舉,憑你這渾小子,也能傷得雷大俠?”陳石星淡淡說道:“誰胜誰負還得打過方知!姓雷的,閒話少說,進招吧!”一柱擎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說道:“你還要讓我先進招?”陳石星道:“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你已經打過一場了,我先讓你三招!”
  一柱擎天哈哈一笑,說道:“少年人,有志气。好,那找就成全你吧!”將寶刀高舉,果然就向著陳石星當頭劈下來了。
  以一柱擎天的身份,居然愿意接受一個晚輩先讓三招,群豪固然大感意外,云瑚尤其吃惊。
  要知“成全”二字,可以有正反不同的解釋。正面的解釋,是助對方成名;反面的解釋就是要取對手的性命了。江湖上慣用的口吻,說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大都是后者居多。
  單拔群似乎知道云瑚的心思,微笑道:“你放心,我看雷大俠對你這位朋友決無惡意,我倒是擔心他年輕气暴,不知進退呢。”
  話猶未了,只見一柱擎天那連環三刀早已劈過了,兩人都是站在原地,陳石星毫發無傷。
  原來一柱擎天只是虛晃三刀,不過刀峰從他的頭頂削過,聲勢也甚是駭人!
  旁觀者吃惊,陳石墾則是神色自如,他好像知道一柱擎天的寶刀不會砍到他的身上似的,當這連環三刀劈來的時候,他自始至終,動也不動。連一柱擎天對他的“定力”也不禁暗暗佩服,要知看出對方的虛招不難,但在刀光耀眼之時,本能的還是會閃避,而陳石星居然連眼皮也不眨一眨。
  云瑚方始松了口气,低聲說道:“單叔叔,你也不用擔心,我知陳大哥不會胡來的。”一柱擎天喝道:“三招已過,還不動手,便待何時?”陳石星冷冷說道:“你不下殺手,那是你自己錯過机會,我可不領你的情。看劍!”
  說到一個“劍”字,長劍一晃,已是陡地向前踏上三步,一招“李廣射石”,劍直如矢,离一柱擎天肩頭尚有三尺,便已反圈回來,跟著是兩招“云橫秦岭”、“雪擁藍關”,去勢奇疾而收劍极快。正是攻守兼備的劍法。
  一柱擎天看不出對方劍法的來歷,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李廣射石是昆侖派的名招,云橫秦岭、雪擁藍關則是峨嵋派的劍法,但他使這三招,卻似乎比原來的劍法還更變化精奇!”不敢貿然反擊,橫刀當胸,先行化解。陳石星后兩招本是預防對方反擊,一柱擎天沒攻過來,他的劍勢也落空了。
  “你的師父是誰?”一柱擎天惊詫之余,不由得向他發問。
  “打完這架,你若有命在,自然知道。心急什么?”陳石星冷冷笑道。
  說話之時,陳石星唰的一聲,又刺來了。在旁觀戰的群豪之中,有几個忍不住气憤的人齊聲罵道。”這小于無禮之极,雷大俠,你還和他客气作甚?”
  一柱擎天朗聲說道:“好,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接我几招吧!”
  但見金光耀目,一柱擎天已是把單拔群手中借來的金刀倏地劈來,左右穿花,盤旋飛舞,連劈五刀。
  場中不乏武學的行家,看得出來,剛才那几招,在一柱擎天來說,還不過是“試招”,這一招可是認真還招了!他這一認真動手,陳石星的身形,登時在刀光籠罩之下。
  這連環五刀,使得神威凜凜,盡管觀戰的群豪,都是慣經陣仗的各路英雄,也都看得目眩心惊。云瑚更是看得心里捏著一把冷汗。雖然她知道一柱擎天是決計不會傷害陳石星的。
  陳石星在刀犯籠罩之下,仿如在狂風駭浪中的一葉輕舟,給震得飄搖不定,身形游走,劍勢回旋。片刻之間,一柱擎天劈出五刀,他也刺出七劍。但旁人卻是只見刀光,不見人影。陳石星用的是什么招數,竟是誰都看不清楚,只除了鐵掌金刀單拔群一人之外。
  單拔群看得眉飛色舞,禁不住歡喜贊歎:“你這個朋友真是了不起,我從未見過這樣奇妙的劍法!我平生在兵器上只練刀法,自問尚有寸長,雷大俠的刀法,我都自愧不如,你這位朋友卻不但能夠抵御,而且守中有攻。他比雷大俠已多出兩招,接連刺出了七劍呢,論劍法,他的劍法決不弱于雷大俠的刀法!”
  場中的兩條人影倏的分開,大家都是不自覺的各自低頭,看一看自己手中的刀劍。
  陳石星是正當單拔群說出“多出兩招”之時,跳出圈子的。
  云瑚又喜又惊,笑造:“單叔叔,他真的以七劍還敬五刀嗎?我可是連一招也看不見。”
  “七劍還敬五刀”,不過是片刻間事,但在云瑚的感覺,卻像掠過了一個漫長的黑夜。
  陳石星在連接對方劈來的這五刀的時間里,也有不同的感受。
  在初接第一招時,他覺得一柱擎天的內功并不如他想像之強,但接著三招,卻是越來越雄渾了。在接到第四招時,他只覺虎口一震,白虹寶劍都几乎掌握不牢。不過當接到最后一招之時,雙方的勁道又減弱了些,他剛好可以招架。
  陳石星心里明白,這是一柱擎天在試出他的深淺之后,特地把本身的內力運用到恰到好處,讓他剛剛可以抵敵得住,不致吃虧的。“他剛剛和章鐵夫這老賊拼斗了一場,真力還是如此充沛,的确非我所及。”陳石星惊詫之余,不由得對一柱擎天暗暗佩服。
  一柱擎天在五刀換七劍之后,同樣的也是惊疑不定。
  原來他這五刀進劈,一气呵成,有個名堂,叫做“五岳朝陽”,剛猛無倫,本來是像大海潮生,一個浪頭高過一個浪頭的。他為了要讓陳石星恰好抵擋得住,煞費心机,在劈出第四刀時,用力猛了一些,立即硬生生的把真力收減,在這一剎那,陳石星閃電般的還刺兩劍,本可以乘机刺傷他的,但陳石星卻是點到即止,反而跳出圈子。
  “這傻小子說是要替爺爺報仇,為何錯過了那大好時机,以他的劍術造詣,決計不會看不出當時我變招之際的破綻的呀!”一柱擎天心想。
  論劍質,是陳石星的寶劍更胜于一柱擎天的寶刀,但由于陳石星的內力不及對方,刀劍相交,一沾即退,這才剛好雙方的刀劍都沒損傷。
  一來是好奇心起,二來也想看看陳石星還有什么奇妙的劍招,一柱擎天在知道自己借來的金刀沒有受損之后,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便即退而复上,喝道:“你的劍法尚未盡展所長,不必顧忌,盡管使出來吧!”
  陳石星抵擋得往一柱擎天的“五岳朝陽”,已是大出觀戰的群豪意料之外,如今一听一柱擎天還說他的劍法尚未盡展所長,群豪更是惊詫不已了。許多人本來吱吱喳喳譏諷陳石星“不知自量”的,剎時間變得全場鴉雀無聲了。
  雷陳二人再度交鋒,可就當真是刀法和劍法的較量了。
  只見一柱擎天的刀法一變,金刀掄圓,大開大闔,向著陳石星劈所,陳石星則是身隨劍走,閃電出招。
  陳石星的劍越來越快,一柱擎天的刀法則越來越慢。刀頭上好像挽著千斤重物似的東一劈,西一折,雖然刀法沉雄,但卻甚為緩慢。但說也奇怪,他的刀法雖然使得很緩慢,陳石星的快劍卻攻不進去。每當劍尖指到一柱擎天身前,就好像碰著了銅牆鐵壁一般,無法不收劍變招。
  一柱擎天在緩緩的劈出十八刀之后,突地喝道:“少年人,小心呀!我可要強攻你了!”手起刀落,刀法突然又是一變!”
  但見他的刀鋒划了一個圈圈,陡地劈出,一連七刀,去勢奇疾而收刀极慢。連劈七刀,旁人都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招數,只見他或刺、或攔、或劈、斫,只是使刀的基本架子,似乎不成章法,但陳石星卻給他逼得离身一丈開外。
  旁人看出這七招刀法的奧妙,身受者的陳石星卻是不由得暗暗吃惊了,他的無名劍法本來是最善于找尋對方的破綻,隨机應變,乘隙即入的。但一柱擎天連劈七刀,在陳石星感受到的卻是壁壘森嚴,一气呵成,無懈可擊。張丹楓傳他武學之時,曾經和他說過,武學中最難達到的境界是“重、拙、大”三字,舉重若輕,似拙實巧,以大充小,這是不走偏鋒的正大光明的武學,練到這個境界,亦即是到達返璞歸真的境界,當真是談何容易?一柱擎天是否已經達到這個境界,以陳石星現有的武學造詔,他還不敢妄自判斷,但他知道一柱擎天這連環七刀,走的正是這個路子,看來已是得了“重、拙、大”的神髓。
  說旁人看不出來,那也并不盡然。最少有一個鐵掌金刀單拔群是看得出來的。他看了一柱擎天劈出的這七刀之后,不禁又喜又惊,和云瑚說道。”雷大哥十年沒有用刀,想不到他卻在暗中練成這樣高明的刀法!”云瑚笑道:“你說得這樣玄,我連听也听不懂,哪里看得出來?我只想問你,依你看陳石星可能抵擋得住嗎?”
  單拔群不敢即時回答,看了一會,方始聳然動容,贊歎道:“你這位朋友的劍法也是越出越奇,越變越妙,我自慚學淺,到底是誰更胜一籌,此刻我還看不出來,只能說是各有千秋吧。”他匆匆忙忙和云瑚解釋几句,隨即又是注目斗場,看得似乎如醉如痴、目不暇瞬了。不過一到了雙方以上乘武學相搏之時,在旁觀看的群豪,除了造詣与單拔群相差不太遠的寥寥數人之外,旁人看來卻是遠遠不及剛才那种快刀快劍相互攻擊的場面的惊險“好看”了,有人低聲說道:“奇怪,這是什么打法,倒好像是在各自練招了。”和他說話那人也不懂個中奧妙,但卻冒充內行,說道:“不見得如你說的這樣輕松吧?你看雷大俠的額角都在冒出汗珠了!”
  只見兩人相距始終在一丈開外,各自出招,刀劍并不相交,有時陳石星突然躍起,唰的一劍刺過去,一柱擎天橫刀一封,他又退回來了。有時是一柱擎天突然大步踏上連劈數刀,陳石星只是用劍尖向他一指,他也急忙斜閃。觀戰者十之八九都是看不出所以然來。斗到難分際,驀地兩人同時躍起,一道金光,一道白虹,在半空中交叉穿過。當的一聲,陳石星手中的白虹寶劍脫手飛向半空。
  陳石星兵器被擊出手,這場比武,似乎毫無疑義,應當算是一柱擎天胜了。
  一場惊心動魄的惡斗,突然如此結束,觀戰的群豪都還未曾喘得過气來。
  就在他們心神略定,正要為一柱擎天高聲喝彩的時候,只見一柱擎天已是收刀入鞘,抱拳說道。”當真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胜舊人。你贏我這一招,我是輸得心服口服。你要如何,雷某任憑你的處置!”
  原來在這最后一招,一柱擎天的衣裳已是給陳石星刺破一個小孔,然后陳石星的寶劍才給他以內力震得飛出手中的。
  換言之,在內力的較量上是陳石星遠遠不如,但在招數較量,卻是一柱擎天輸了。
  而且陳石星出劍奇快,在划破他的衣裳之時,只要稍加一點力道,就可以洞穿他的小腹的,別人不知,一柱擎天則是心里明白,這一招陳石星實已對他手下留情。
  當然一柱擎天也有對陳石星手下留情之處,他這一擊,若用全力,那就不只震飛陳石墾手中的寶劍,還能令他受到嚴重的內傷的。
  不過縱然如此,也是一柱擎天受傷在先,陳石星受傷在后。如今彼此都知是對方手下留情,以一柱擎天的身份,豈能不向陳石星拱手認輸?
  陳石星聲言是要為祖父報仇,才和一柱擎天動武的。如今一柱擎天自己認輸,這個“粱子”當然也要有個交待,是以一柱擎天只能依照江湖規矩現行交代,說是任憑他的處置。
  觀戰的群豪本來都以為是一柱擎天胜的,突然听到他自己認輸,無不大為惊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一柱擎天衣裳被刺穿的那個小孔,誰也沒有看一見。
  楊虎符忍不住問道:“這是怎么回事,你要成全一位晚輩成名,也不能這樣呀!”
  一拄擎天苦笑道:“委實是我輸了!”
  不過他還沒來得及詳加解釋,話猶未了,只見陳石星已是接下由半空中落下來的寶劍,走到一柱擎天面前,恭恭敬敬的向他施了一個禮。
  “晚輩無禮,冒犯了雷大俠。應當是晚輩任由雷大俠處置才是。”陳石星說道。
  此言一出,群豪不覺又是一愕。“這小子何放前倔后恭,一至如斯!”
  一柱擎天又喜又惊,說道:“你不是要為爺爺報仇,特地找我算賬的么?”
  陳石星道:“不錯,晚輩該死,是曾經對雷大俠有過思疑,但如今早已知道自己錯了。”
  一柱擎天道:“什么,你早已知道?那么,你,你剛才和我動手的時候,本來就不是把我當仇人的么?”
  陳石星道:“雷大俠大仁大義,晚輩感激你都來不及呢,焉能把你當作仇人?”
  一柱擎天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又為何口口聲聲說是要替爺爺報仇,逼得我非和你動手不可。”不僅一柱朝天如此發問,好几個人,包括楊虎符和單拔群在內,都是不約而同的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陳石星道:“請雷大俠恕罪,晚輩正是迫使你老人家和我過招的。若非以報仇為名,雷大俠你焉肯与一個晚輩過招?”
  一柱擎天道:“原來如此。但我還是不懂,為何你一定要迫我過招?”陳石星這才緩緩說道:“大約一個月前,我曾碰見一位埋名隱跡的异人,這位老前輩姓丘,單名一個遲字。”
  一柱擎天不覺又是一次惊喜交加,說道:“你碰見的這位丘老英雄,可是三十年前和一代武學宗師張丹楓大俠的妹夫,當時的武狀元云重,在御林軍中并駕齊名的那位丘老英雄?”
  陳石星道:“丘老前輩曾經和我談起他的往事,雷大俠說得不錯,正是他了。”
  一柱擎天大喜說道:“這位丘老英雄正是我所仰慕的前輩之一,他在江湖上消聲匿跡已將近三十年了,原來還活在人間。但我還是未明,你碰見這位丘老英雄,又和今日之事有何相關?”
  陳石星道:“丘老前輩曾經提起雷大俠昔年和老金刀寨主所說的一個心愿。”
  說到此處,一柱擎天方始恍然大悟,說道:“哦,原來你的劍法,敢情就是張大俠張丹楓所傳的劍法?”
  陳石墾點了點頭,說道:“晚輩僥幸得獲奇遇,張大俠收我為關門弟子。丘老前輩知道雷大俠有這個心愿,他說他當年是想幫雷大俠完成這個心愿,但可惜他身亦遭劫難,被迫隱姓埋名,三十年來,未能如愿。”
  一柱擎天接下去說道:“所以他要你替他幫我完成這個心愿?”
  陳石星道:“不敢。不過晚輩也想趁這個机名向雷大俠領教。”
  一柱擎天歎道:“我与丘老前輩只是慕名之交,想不到他真是如此方道熱腸,助我了此心愿,真是使我受之有愧了。”
  他知道群豪不會明白,當下又向群豪解釋道:“我這心愿,就是想向張大俠張丹楓討教劍法。張大俠三十年前已經不知所之,我只道這心愿是永遠不能完成了,想不到我的故人之孫,乃是張大俠的關門架子,讓我今日得如所愿。”
  陳石星把前因后果說個明白之后,登時哄動全場,七嘴八舌,爭著要打听張大俠張丹楓的消息。
  陳石星甚是為難,那些人所要知道的事情,他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最后只能如此說道:“先師不幸,在收我入門那天已經仙逝了。”
  單拔群說道:“張大俠生前不愿旁人騷扰,是以才擇地隱居,潛心練劍的。咱們也無謂知道他的隱居之所了。”群豪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上的一些禁忌他們本來是知道的,只因一時興奮,禁不住發問。听了單拔群這么一說,大家也就靜下來了。
  單拔群這才過去和陳石星相見,說道:“在大同那晚,我還未曾知道是你。否則我早就要替雷大俠和你解釋了。不過也幸虧我沒給你釋疑。要是我多事的話,你就沒有這個借口找雷大俠比武,我們也失掉這份眼福了。”說罷,和楊虎符等人都是哈哈大笑起來。
  一柱擎天把金刀交還單拔群,笑道。”多謝你借給我這把金刀,否則單憑我的這雙肉掌,可不能教陳少俠盡展他的劍法所長呢。”
  單拔群接過金刀,繼續說道:“雷大哥,還有一件事情,我要說給你听,好教你歡喜。”
  一柱擎天道:“什么事情?”單拔群把云瑚推上前來,笑道:“張丹楓稱云重是你仰慕的兩位前輩大俠,云重之子云浩也是你神交已久的朋友,是么?”一柱擎天道:“是呀!”單拔群道:“我告訴你,這位姑娘就是云浩云大俠的掌珠!”
  群豪這才注意云瑚,看出她是一個女子,惊异不已。
  云瑚屹然說道:“可惜家父已遭不幸,前几日我才能到家父墳前拜祭。但我還是要多謝雷大俠替家父料理后事的恩德的。”
  一柱擎天還禮道:“令尊本來是約了單大俠找我的,可惜我知道得太遲,非但未能稍盡地主之誼,反而累他受奸人所算,雖未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我實在是愧對姑娘,也愧對天下英雄呢。”
  云瑚抹淚說道:“傷心的事,就由得它過去吧。今日是群英聚會之期,我們應當高興才是。”
  說話之間,葛南威和那少女亦已走了過來与他們相見。彼此通名,云瑚方才知道那少女名叫杜素素。和葛南威是同門的師兄妹。他們是江南人氏,說起來和江南雙俠郭英揚、鐘敏秀都是熟悉的朋友。
  杜素素听說江南雙俠已經到了金刀寨主那儿,甚為歡喜,說道:“怪不得那日我見了你們的坐騎,覺得似曾相識,原來果然就是江南雙俠那兩匹白馬,我正在想念他們呢。”云瑚說道。”听說你們也准備上金刀寨主那儿?”杜素素道:“不錯,大伙儿都要去的。”云瑚說道:“那么你過几個月就可以見著他們了。”
  陳石星与葛南威見面,也是談得甚為高興,葛南威道:“小弟平生所嗜,第一是音樂,第二才是武學。音樂之中,尤其喜歡古琴,可惜我學琴不成,學劍也不成,陳兄琴劍雙絕,今后還請陳兄多多指教呢。”陳石星道:“葛兄客气了。我知道葛兄擅于吹蕭,我也要向葛兄請教呢。”一柱擎天說道:“你們琴蕭和唱,明日不遲。石星賢侄,我還有些話要和你說呢。”
  此時已將近四更時分,楊虎符哈哈笑道:“看了兩場精采絕他的好戲,大家一晚沒有睡,也該回去補睡一下了。”
  葛南威知道一柱擎天有話要跟陳石星說,不便插在他們中間,于是和杜素素跟隨眾人先走,約陳石星第二日蕩舟漓江。
  一柱擎天、單拔群、陳石星、云瑚四人一道下山,大家這才有空細說這四年來各人的遭遇。
  一柱擎天對陳石星道:“令祖那晚遇難的情形是這樣的,他到我的家里,告訴我云大俠在他家養病的消息。我本來應該馬上去探病的,可是當時我卻有所避忌,非但不能馬上成行,甚至不敢留令祖多坐一會。你知道什么原因嗎?因為我的家中正來了個不速之客,也是我討厭的三個惡客。這三個人,一個是數十年前和張大俠張丹楓齊名的大魔頭喬北溟的弟子厲抗天,一個是鐵琵琶門的唯一傳人尚寶山,一個是前毒龍幫的幫主鐵敖。”
  陳石星道:“這三個人正是害云大俠的仇人。”
  一柱擎天說道:“他們在令祖之前來到我家,我還未知道云大俠已經給他們害了。他們大概也還未知道云大俠傷得如何,正在到處打探云大俠的消息。”
  “他們也真是猖狂,打開天窗說亮話,公然告訴我,他們是要聯手將云大俠置之死地,希望我和他們合作,幫他們找尋云大俠,最少也不要阻撓他們的行動。”
  “這三個人聯手,我是決計敵不過他們的,因此當時只好虛与逶迤,謀定而動。”
  “我還未想好怎樣應付他們的辦法,你的爺爺就來了。我把那三個惡客留在內室獨自出去,會見你的爺爺,當時你的爺爺還沒受傷。”
  “見了你的爺爺,我知道云大俠的确訊,听說他有治愈的希望,我稍稍放下點心,赶忙叫你爺爺回去,以免給那三個惡客看見。”
  “此時我當然知道這三個魔頭傷了云大俠的了,可是我還不能獨力替云大俠報仇,我只好再敷衍一會,將他們送走,准備等到單大俠來了之后,我和單大俠聯手,才可以為云大俠報仇。”
  “哪知你的爺爺离開我家不久,在途中就遭遇了毒龍幫的暗算,但這是我在后來才知道的,在那三個惡客走了之后。”
  “當時我只是一心想保護云大俠的安全,讓他可以在陳家養病。誰知非但云大俠慘遭不幸,還賠上陳石星爺爺的性命。我真是后悔不及,早知如此,那日晚上和他們拼了命還好。石星賢侄,云姑娘,說起來你們的确是應當怪我的!”
  陳石星与云瑚連忙說道:“雷大俠請莫如此深責自己,論當時情勢,你和他們拼了也是無濟于事,雷大俠,你的高義古風,我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一柱擎天繼續說道:“第二日我到了令祖家里,令祖与云大俠已是不幸傷亡,我本來應當与石星賢侄說明白的,可是……,可是……”
  陳石星道:“都是我的糊涂,當時我只道你縱然不是害死我爺爺的仇人,最少也和這件事情大有關系。”
  一柱擎天道:“這可怪不得你,令祖從我家回去就受了傷,我的嫌疑卻是最大的。不過,當時我不愿意向你說明,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正是:
           為保孤儿須忍辱,而今方得說根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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