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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良友相逢徒悵悵 夫妻离散恨綿綿


  李思南未曾回答,楊婉已先說道:“咱們都是給大汗辦事的,理應彼此幫忙。將軍,你說這樣的話,那是太見外了。”
  李思南其實已是急著要去救援孟明霞的了,只是怕楊婉多心而已,听了楊婉這么說,馬上順水推舟地說道:“是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須說到酬勞二字?你叫我們去分享功勞,我們倒不好意思去了。”
  蒙古武土哈哈笑道:“難得兩位如此高興,我倒是說錯話了。好,這就去吧。”
  且說屠鳳、孟明霞二人正在吃緊,忽見新來的這隊敵人之中,竟有李思南和楊婉在內,都是大為惊詫。尤其是孟明霞,她以為是見不到李思南的了,想不到李思南突如其來,孟明霞不由得惴惴不安,暗自尋思:“難道李思南當真已經變節,他說給龍剛听的那些話,只是想哄騙我們的么?与他同來的這個女子想必就是鳳姐說的那個楊婉了,且看他們怎樣?”
  此時,這一隊人已經紛紛跳下坐騎,跑上山坡,准備活捉屠、孟二女。那紅衣喇嘛亦已看見了李恩南了。
  這紅衣喇嘛正是和榮彩及那西夏漢子一同去搜索磨房的那個喇嘛。昨晚那一位他的兩個同伴都給殺死,他自己也給李思南刺傷,僥幸逃了出來,后來才碰上淳于臏的。
  紅衣喇嘛一眼瞥見李思南,這一惊當真是非同小可,連忙叫道:“你們中間有奸細,有奸細!”
  那蒙古武士了莫名其妙,叫道:“什么?你說誰是——”他還不怎么相信,正要查問,“奸細”二字尚未說出口來,陡然只覺后心一涼,李思南已是到了他的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劍從他后心刺入,前心穿出!与此同時,楊婉也飛快地動手,她的劍法比李思南更狠更准,唰唰兩劍,刺傷了兩個西夏武士的關節要害,那兩個漢子骨碌碌地滾下了山坡。
  李思南抽出寶劍,喝道:“我是大漢男儿,豈能力虎作悵?說給你听,也好叫你死得明白!”那蒙古武士雙眼翻白,大叫一聲,气絕而亡。
  這一隊人之中,以那蒙古武士本領最強,其次就是那兩個西夏武士,這三個人一死兩傷,另外四個人慌不迭地逃跑。
  楊婉叫道:“屠姐姐不要著慌,我來幫你!”原來她是有心讓李思南去助孟明霞,故而自己搶先來加入屠鳳這邊。
  淳于臏听得背后金刃劈風之聲,反手一劍,蕩開楊婉的劍招。屠鳳騰出手來,倒縱三步,喝一聲:“打!”三支毒龍鏢,閃電般射出。
  三支飛鏢打出,變化各個不同。
  使青銅棒的那個漢子,气力頗大,跳躍的功夫卻是不甚靈活。他把青銅棒一擋,沒有擋著。待要轉身閃避,哪里還來得及,只覺脅下一麻,腰部已是著了飛鏢,晃了兩晃,登時就倒下去了。”
  使月牙彎刀的那個漢子,刀法使得潑風也似,霍地一個“鳳點頭”,長刀一舉,一招“舉火燎天”,“嗚”的一聲,把飛鏢打落。但雖然打落,只因勁力較弱,那支飛鏢几乎是貼著他的頭皮擦過。那漢子聞得一股淡淡的腥味,駭然叫道:“毒龍膘!”
  屠鳳笑道:“不錯,你倒識貨!”第三支鏢早已出手,直取淳于臏的咽喉。淳于臏好生了得,左手鉤一拉,右手鉤一鐺,這支飛鏢登時改了方向,向楊婉飛去。
  楊婉運劍一挑,飛鏢方向再轉,使月牙彎刀的那個漢子惊魂未定,飛鏢又射到了他的面門,這次他可閃躲不開了,“卜”的一聲,飛鏢插到了他的肩頭,“毒龍鏢”見血封喉,這漢子喉頭咯咯作響,還未叫得出聲,已是七竅流血,倒地而亡。
  淳于臏雙鉤飛舞,護著全身,叫道:“纏著她,不能讓她放暗器!”淳于臏這邊還有六七個人,從帳篷里都跳出來,袖箭、飛蝗石、鐵盔桑……各种暗器紛飛,冰雹般的向屠鳳射去,屠鳳揮劍遮攔,偷空發出毒龍鏢還擊。
  雙方以暗器交鋒,屠鳳身法輕靈,劍法精妙,冰雹般的暗器連她的衣角都沾不著,對方又給她的毒龍鏢殺了兩個。可是余下的五個人畢竟是攻到了她的身旁,一到近身搏斗,屠鳳的暗器已是不能再發。
  楊婉替屠鳳解圍之際,李思南亦已到了孟明霞這邊。圍攻孟明霞的共是三人:紅衣喇嘛、一個使大所刀的漢子、和一個使長矛的蒙古武士,前者是淳于臏邀來的黑道人物,后者是木華黎手下“神翼營”的頭目,武功都很不弱。
  李思南來得正是及時,唰的一劍,撥開了那武士的長矛,迅即劍鋒一轉,攻得那使大刀的漢子連忙救招。孟明霞所受的壓力大大減輕,精神陡振,運劍如風,敵住了紅衣喇嘛的九環錫杖。
  李思南是個武學的大行家,和那使大刀的漢子過了一招,已知他的下盤功夫甚為堅固,必須用“以巧降力”的打法方能胜他。當了不容他再搶攻勢,立即斜身上步,右手舉劍先蕩開蒙古武士的長矛,左掌從劍底穿出,向那使大刀的漢子腕下一撩,使刀的漢子怒道:“小子膽敢欺我。”長刀斜劈下來。李思南身軀一矮,說時遲,那時快,劍柄已是撞開他的長刀,那漢子腰脅一麻,給李思南點中了穴道。
  使長矛的蒙古武士正自向李思南刺來,李思南輕輕一閃,閃到了使大刀的漢子背后。這漢子給李思南點著了穴道,渾身麻木,不能動彈,但卻還未曾倒下。就似著了定身法似的,恰恰給李思南拿來當作盾牌。
  蒙古武土不知他已著了道儿,待到長矛刺出,見他動也不動,方始發覺有异。他們二人的招數本來是互相配合的。蒙古武士正面刺扎,這漢子就該側身斜劈,与他配合,來攻敵人的。
  蒙古武士大吃一惊,縮手不及,長矛一挑,登時把自己的同伴像稻草人似的挑上了半空。蒙古武士目瞪口呆,又惊又怒,迫切間還未曾罵得出聲,李思南已是唰的一劍,刺入了他的小腹。李恩南喝道:“你們到黃泉路上作伴去吧!”抽出劍來,這個蒙古武士也就應聲倒地了。
  紅衣喇嘛見李思南來到,膽气已怯,此時他的兩個助手又已給李思南所殺,紅衣喇嘛更是心慌,這剎那間不由得杖法大亂。孟明霞乘勢疾攻,劍气如虹,一招“玉女投梭”,劍光閃處,血光飛濺,紅衣喇嘛的右肩已是給她划開了一道五寸多長的傷口。
  紅衣喇嘛一聲怒吼,回身便逃。李思南喝道:“往哪里跑?”紅衣喇嘛一抖九環錫枚,枚上的九個銅環都飛了起來,向李、孟二人打去。原來他的銅環不但可以扰人心神,危急之時,還可以當作暗器的。
  李、孟二人雙劍合壁,劍光四展,合成了一道圓弧。只听得叮叮鐺鐺之聲不絕,九個銅環盡都打落,有的還給劈成兩半!發出异常的音響。
  孟明霞道:“掃蕩殘敵要緊,請你去助屠鳳!”口中說著,身形已是朝著楊婉奔去,原來孟明霞想和楊婉結交,因此要趁這個机會与楊婉并肩御敵。
  那五個圍攻屠鳳的漢子見大勢已去,無心戀戰,不待李思南殺來,便即一哄而散,屠鳳不理他們,卻向那紅衣喇嘛追去!李思南恐她有失,跟上去給她壓陣。
  屠鳳問道:“這喇嘛可是昨晚和那榮彩一道,要來捉拿我的二師哥的?”李思南道:“不錯。他已經著了孟女俠一劍了。”屠鳳銀牙一咬,說道:“不能放過了他!”
  此時那紅衣喇嘛剛剛搶了一匹坐騎,跨上馬背。屠鳳把手一揚,發出了連環毒鏢。紅衣喇嘛一臂受傷,揮杖不靈,只打落了一支毒龍鏢,第二支毒龍鏢射著了他的后心,毒龍鏢見血封喉,紅衣喇嘛一個倒栽蔥跌下馬來,發出了一聲裂心肺的呼叫,就倒在血泊之中不會動了。
  楊婉獨戰淳于臏正感不支,孟明霞來到,一照面便下殺手!
  淳于臏反手一鉤,鉤尖對著孟明霞的虎口。這一招攻敵之所必救,本來是反守為攻的上乘招數,可惜淳于臏要對付的不單是一個孟明霞,在他前面還有一個楊婉也沒閒著。楊婉趁這机會,唰的一劍指到了他的背心。淳于臏背腹受敵,難于兼顧,只好先解楊婉這一招足以取他性命的劍招。孟明霞何等矯捷,劍鋒一轉,倏的一個“斜切藕”的招式斜削下來,登時在淳于臏的左臂划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要不是他倒縱得快,這條臂膊險些就要給孟明霞硬生生的切斷。
  屠鳳喝道:“把性命留下來!”她恨极了淳于臏,一揚手竟是三支毒鏢連環發出,淳于臏委實了得,一臂受傷,只是單鉤一撥,只听得鐺鐺聲響,兩支飛鏢給他打了回來,和第三支飛鏢一撞,三支青龍鏢都落在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淳于臏早已跨上了馬背,絕塵而去。他這匹坐騎乃是千中選一的國外良駒,不在明慧公主送給李思南的那匹名馬之下。
  屠鳳歎了一聲“可惜”,把毒龍鏢拾回暗器囊中,上前待与他們招呼,只見孟明霞已經湘楊婉搭話了。
  孟明霞落落大方地笑道:“這位想必是楊姐姐了?屠姐姐回來和我說起,我正在遺憾恐怕見不到楊姐姐,誰知你們就來了。這次可真是多謝你們啦。”
  楊婉說道:“這是應該的,孟女俠于南哥有救命之恩,我們得知消息,豈能不來報答?說真個的,我也很想見孟姐姐呢。”楊婉當然不好意思說出她是李思南的未婚妻的身份,但在言語之間,已是隱隱約約地透露出來。一句親親熱熱的“南哥”,就足以表明了她和李思南的關系是与眾不同了。
  李思南倒是有點感到尷尬,但好在孟明霞落落大方,李思南受了她的影響,神態這才恢复自然。當下李思南上前与孟明霞重新見過禮,謝過了她當日相救之恩。
  孟明霞問了他在蒙古的遭遇,李思南据實回答,最后說道:“家父不幸遭奸人陷害,多虧婉妹救護,我們父子才能見上一面。”孟明霞听了這話,心中更是了然,情知他們的關系決不只是止于“兄妹”。
  孟明霞心內微酸,卻也暗暗地為他們歡喜,想道:“這們位姑娘出自名門,又是才貌雙全。她和思南相配,正是一對天造地設的佳偶。”
  屠鳳心直口快,笑道:“李公子,我今日請你你不來,我還只當你沒有良心呢。如今我明白了,原來如此。”李思南、楊婉与孟明霞都不禁面上一紅。孟明霞嗔道:“屠姐姐,你怎么胡亂說話,也不怕客人見怪。”
  楊婉不想局面尷尬,笑道:“我們可不是什么客人。孟姐姐,我和你雖然初次見面,但南哥和你卻是早已相識的了,所以,我對姐姐也有一見如故之感呢。”這几句話說得很得体,但話中的醋味,卻也隱隱嗅得出來。孟明霞听了,不覺暗暗皺眉,心里想道:“這位楊姑娘樣樣都好,可惜卻是有點小心眼儿。”
  忽听得草叢中有呻吟之聲,原來有個西夏武士受了劍傷,人還未死,正在那里掙扎。屠鳳心中一動,說道:“我正要找個活口審問。好,你們談吧,我去料理這廝。”
  屠鳳把這武士拖了出來,給他敷上了金創藥,說道:“有件事情我要問你,你說實話!”這武士得她敷上了金創藥,疼痛減了許多,以為可以活命,大喜過望,說道:“姑娘請問,但有所知,定當奉告。”
  屠鳳說道:“這紅衣喇嘛昨晚和一個漢人名叫榮彩的同在一起,你知道嗎?”那西夏武土一道:“知道。”屠鳳道:“這個榮彩的師父名叫陽天雷,你知道嗎?”西夏武土道:“陽天雷是金國的大內高手,我們雖然僻處西夏,也是久聞其名的了。”
  屠鳳道:“我要問你的就正是這件事情。蒙古与金國正在交戰,陽天雷既然是金國的大內高手,何以他的弟子卻和蒙古的喇嘛一同辦案。”
  西夏武土低聲說道:“姑娘,幸虧你問著了我,這是一個外人絕不知道的机密!”屠鳳又給他敷上一把金創藥,笑道:“你可以告訴我嗎?”
  西夏武土道:“姑娘待我這樣好,我豈敢隱瞞。陽天雷是個見風使舵的家伙,如今蒙古勢大,陽天雷早已和哲別暗中有了往來,准備待到蒙古兵臨城下之時,他就要在金京作內應的了。”
  屠鳳道:“原來如此。但你也是跟他們一伙的,你是不是也准備在西夏作蒙古的內應呢?”
  西夏武士滿面通紅,訥訥說道:“良禽擇木而栖,忠臣擇主而事。我在西夏出不了頭,這、這也是不得已的事。”
  李思南心中一動,說道:“蒙古的大軍听說要移帥向西,先打貴國,這是真的吧?”西夏武土吃了一惊,說道:“李公子你也知道了?”
  其實李思南是因為蒙古屯兵龍沙堆,根据軍情判斷的,并非知道蒙古的軍事計划。他這么一套口風,果然從這西夏武土口中得到了證實。
  屠鳳冷笑道:“原來你也是賣國求榮,与陽天雷正是一丘之貉!”西夏武士大惊道:“姑娘,你說過饒我一命的。”屠鳳道:“我只是要你說實話,几曾答應過饒你性命?別的可饒,賣國之輩絕不可饒!”唰的一劍,登時把西夏武士釘在地上。
  楊婉給她嚇了一跳,心里想道:“這樣英貌的姑娘,想不到竟是殺人不眨眼。不過,她的手段雖然狠辣,如也令人深感痛快。”
  要知楊婉的出身和屠鳳、孟明霞都不同,气質也自然兩樣。因此盡管她給她們那种巾幗須眉的气質所吸引,內心不由得不對她們佩服,但也總感到自己和她們不是同一類的,即使不至于格格不入,也絕不能水乳交融。相形之下,李思南可就和她們融洽多了。楊婉忽地有個异樣的感覺,覺得自己站在李思南和孟明霞之間,就似一個“外人”一樣。雖然李思南和她說的話比和孟明霞說的還多。
  不知不覺已是東方大白,李思南說道:“蒙古若是移師西向,西夏就要成為戰場,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你們也是赶快回去的好。”
  孟明霞道:“我們要等宋鐵輪夫婦從蒙古來与我們會合,你們先回去吧。”楊婉道:“我們也不差在几天,大家同行有個伴,南哥,你的意思怎樣?”
  李思南未曾回答,孟明霞已先說道:“我們可能還要會合一些黑道上人物,你們不是道中人,恐怕多少有點避忌。而且蒙右韃子也正在追捕思南,你們實在犯不著為我們耽擱。我看還是你們先回去的好。”原來孟明霞恐怕楊婉多疑,是以不愿意和他們同行。
  孟明霞既然這樣說,楊婉自是不便堅持,于是說道:“好吧,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但愿回到中原,咱們可以重見。”
  李思南和楊婉出了蝴蝶谷,免不了要談起孟明霞,李思南笑道:“婉妹,你可以放心了吧?孟明霞對待你我都是一樣。你看她的態度,就可以知道她根本就沒存著男女之見,更不要說什么私情。”
  楊婉嗔道:“我几時有過不放心的?你的心倘若不是向著我,找把你縛在裙邊也沒有。不錯,孟明霞的确是落蔣大方,是巾幗須眉,是女中豪杰,怪不得你要稱贊她。可你也不該把我看成了多疑善妒、气量狹窄的女人呀!”
  李思南苦笑道:“我不過隨便說一句話,你卻想到哪里去了?好,但得你放心就好,咱們不必冉談她啦。”
  楊婉心里想道:“你怕和我談她,可見你實在還是忘她不了。”楊婉不愿意這种不愉快的气氛保持下去,因此听了李思南的話,果然也就不再提孟明霞了。但雖然不提,孟明霞投在她心上的陰影卻仍還不能消除。
  兩人各怀心事,策馬前行,他們的馬快,只走了兩大,已接近金國和西夏的邊境。
  這一日正行走間,忽見塵頭大起,一大群難民,扶老攜幼,像潮水一樣從前面退來。
  李思南大吃一惊,忙截著一個難民問道:“前面出了什么事?”難民道:“快走,快走!蒙古韃子已經打進來啦!”
  李思南是早已知道蒙古軍移師西向的,但這支奇兵從西夏的后門打進來,來得如此迅速,還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楊婉道:“怎么辦?咱們的馬快,要是找得一條路,可以避過蒙古的大軍……”李思南道:“情況這樣混亂,很難探明虛實,前行危險太大,只好退回去!先找個地方躲躲吧。”
  轉眼間路上已擠滿難民,他們騎著馬雜在人堆之中,比人行也快不了多少。李思南一看不是辦法,只好叫楊婉离開大路,向荒山奔逃,還未曾擠出人堆,西夏的潰軍又已似潮水一般涌來。
  這些潰軍只顧逃命,可不理會百姓的死活,騎著馬的就向人堆沖過去,無數婦孺在鐵蹄之下給踐踏得遍体鱗傷,哭聲震天;失了坐騎的也仗著刀槍沖散人群,奪路而逃,逃避不及的老百姓,死在亂兵刀槍之下的也很不少。
  李思南又是憤怒,又是感慨,心道:“這樣的士兵,畏敵如虎,望風而逃;對待自己的百姓卻又是殘暴如狼,肆意蹂躪,這還能打什么仗?怪不得蒙古兵能夠以少胜多,長驅直入了。”
  心念未已,一小隊潰兵已經向他們沖來,紛紛呼喊:“我要坐騎”,“男的可以作夫子”,“你要坐騎,那女的就留給我吧!”未曾到手,已在議定分贓了。
  李思南、楊婉大怒,雙劍揮舞,殺了几個人,潰軍方知厲害,一哄而散。但前隊的潰軍散了,后面大隊的潰軍又赶來了。
  李思南怒道:“你們不敢打蒙古韃子,卻來欺侮百姓。好,你們來吧,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
  話猶未了,忽見潰軍四散奔逃,有的從他們旁邊逃過,卻也沒有招惹他們。李思南起初莫名其妙,抬眼一望,這才看到,原來是一隊蒙古騎兵已經殺到。
  李思南道:“婉妹,你跟著我!”奪過兩支長矛,左挑右刺,在亂軍中沖開了一條路,到了荒野,潰兵已經少了,李思南叫了一聲“婉妹”,不見答應,回頭一看,卻已不見了楊婉!李思南這一惊非同小可,他只道楊婉是一直跟在他的背后,竟不知在什么時候給亂軍沖散了。
  李思南叫聲,”苦也!”欲待回去尋找,只見塵沙滾滾,万馬奔騰,蒙古的大軍已經殺到,主力沿著官道挺進,兩翼則在曠野展開,分出無數小隊騎兵,搜索殘敵。
  其中一個小隊追逐西夏潰軍,追到了李思南的所在,李思南挽起成吉思汗所賜的那張鐵胎弓,嗖、嗖、嗖,連珠箭發,三枝箭射翻了三個蒙古騎兵,說時遲,那時快,另外兩騎已經沖到他的面前。李思南大喝一聲,輕舒猿臂,抓著一支向他刺來的長矛,將那蒙古兵連人帶矛猛的拽了過來,一個旋風急舞,便拋出去,恰好把另一個蒙古兵也撞翻了。
  忽听得有人喝道:“好箭法!”李思南抬頭望去,只見一面大旗迎風招展,大旗下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跨著戰馬,停在路邊,正向著他們這邊望來。這個將軍不是別人,正是神箭手哲別。原來這一路大軍就是他統率的。
  李思南滿身泥污,距离又在百步開外,哲別本來不知道他是誰,但因見他箭法高強,不覺技痒,笑道:“難得有個對手,咱們較量較量!”弓如霹需,箭似流星,也是連珠箭發,一發三箭。
  哲別的箭法比李思南高明,李思南提起鐵胎弓一撥,拔落了第一枝,一個“蹬里藏身”躲過了第二枝,第三枝箭射著了他的坐騎,李思南回頭一箭,也向著哲別射去。
  哲別一听利箭劈空之聲,不由得心頭一凜,心道:“這是一張頭號的鐵胎弓。”把手一招,把那枝箭接到手中。成吉思汗的弓箭是特制的,哲別一看,立即就知道是李思南了。
  哲別喝道:“原來是你這小子!唉,儿郎們,不要讓他跑了!”那小隊騎兵給李思南殺了五人,還有四個,听得主將下令,顧不得追殺西夏潰軍,齊都向李思南追去。
  李思南的坐騎負痛狂奔,跑出了數里之地,力不能支,四蹄屈地,倒了下去。李思南施展“燕青十八翻”的功夫,在地上一個盤旋,長劍揮舞,人未起立,已斬斷了八條馬腿,把四個追兵跌下馬來。
  哲別快馬追來,人未到,箭先發,李思南抓起一個士兵作盾牌連擋三箭,忽覺脅下一麻。原來是哲別的一枝神箭穿過了那兵土的身体,射傷了李思南。不過也幸虧有這個“盾牌”,射到了李思南的身上之時,這枝箭的勁道已經大減,傷得不算很重。可是傷得雖然不重,但李思南失了坐騎,形勢亦是十分危險了!
  李思南正在奮戰奪路之際,忽听得呼呼風響,黃沙四起。這是西北黃土荒原上罕見的“龍卷風”,無巧不巧,恰好在這個緊張的時刻給李思南遇上了,這一陣狂風,不啻做了他的救星。
  狂風刮地而來,吹動了松散的黃土層,巷起了黃色的沙霧,像數十百重厚厚的黃幕,蔽地遮天,沙霧中只見人影幢幢,難分敵友,曠野中風力特別強勁,雙方都急于找尋避風之處,顧不得再打下去。
  風聲呼呼之中忽听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這是從大路上傳來的。蒙古的騎兵正在路上行進,碰上這陣狂風,不能不歇下馬來,隊形散亂。有一隊俘虜趁此時机逃跑,有的奪了兵士的武器,還奪了兵士的馬匹,冒著狂風,沖殺出去。
  哲別此時已离開大隊,卻不知軍中發生了什么事情,只道是有敵軍乘礬偷襲。他是一軍主帥,必須回去查明真相,應付意外,鎮定軍心。當下想道:“這小子受了箭傷,諒他跑不出西夏國境。風過之后,我叫人多繪他的圖形,分發邊境的各營駐軍,叫他們多加留意就是。”于是撥轉馬頭,赶回軍中。
  李思南咬實牙根,在狂風中奔走,黃沙扑面,气都几乎透不過來,好几次險些倒了下去,但李思南仗著頑強的意志而沒有停下腳步。
  這一陣風吹了一頓飯的功夫,方才停止。狂風過后,李思南定睛一瞧,只見自己已經到了山腳,后面并無追兵。
  李思南只覺雙腿酸麻,百骸欲散,傷口疼痛欲裂,摸了一摸,濕漉漉的,也不知是血是汗,他身上滿是泥沙,流下的汗也變成黃色的了。
  李思南隨身帶有干糧和金創藥,幸好未曾失落。當下將底衫撕破,抹去血污,敷上了全創藥,將傷口包扎起來,心里想道;“現在還不能說是脫离險境,入山越深越好。”于是忍著渴,吃了兩個硬饃饃,強振精神,爬上山去。
  直到黃昏之后,李思南方始爬到山上,幸好找著一條山溪,李思南喝過了水,洗了個澡,精神漸漸恢复。
  李思南宁神打坐,默運玄動,行气活血,也不知坐了多少時候,自覺气達四梢,小腹發熱,知道自己傷不礙事了,這才站起來,睜眼一看,只見月在天心,風吹草動,林中一片靜寂,遠處胡前之聲,尚自隱隱可聞,兩軍追逐,卻不知到了何處了。李思南看著月光下自己的影子,想起失去的楊婉,不覺心痛神傷。
  李思南想起楊婉對他的种种好處,如今剩下自己影只形單,楊婉死生未卜,不禁悲從中來,難以斷絕。“楊婉本領不弱于我,但愿她也能夠像我一樣逃出生天。天涯海角,終我一生,我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找到。”李思南對著明月發了誓,心里才好過一些。
  一陣風吹過,亂草叢中好像有悉悉的聲響。李思南在一場劇戰之后,只吃了點干糧,此時精神恢复,肚子里餓得難受,听得草叢中的聲響,以為藏著什么野兔之類的小動物,心想:“正好給我充饑。”于是隨手拾起兩顆石子,向草叢中打去,他准備施用“連珠鏢”的打法,第一顆石子把野獸嚇跑出來,第二顆石子就要把它打著。
  不料草叢中驀地竄出一個人來,第二顆石子未曾打出,他已經扑到了李思南的眼前了。
  月光下看得分明,只見面前的這個漢子渾身塵土,衣裳血漬斑斑,也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哪一國人?但穿的卻是蒙古人的服飾。
  李思南只道是哲別派來搜索他的人,無暇思索,連忙拔出劍來,唰的一劍,便刺他的穴道。李思南是准備將他點了穴道之后,再仔細盤問他的。
  這一招刺穴劍法是李思南的看家本領,滿以為一個普通的蒙古韃子,決不能逃過他這一劍。不料這漢子的身手竟是十分矯捷,大大出乎李思南的意料之外。
  只見青光一閃,“鐺”的一聲,這漢子拔劍出鞘、解招、還劍三個動作,一气呵成。不但化解了李思南這一招精妙的刺穴劍法,而且反手一指,碧瑩瑩的劍光閃電般地便指到了李思南的面門。
  李思南霍地一個“鳳點頭”,青鋼劍一抬,一招“舉火鐐天”,將那人的長劍拔開。那人一個盤龍繞步,繞到李思南側面,唰地又是一劍刺向李思南脅下的“愈气穴”。
  李思南一個“大彎腰,斜插柳”,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了這一招,不由得心中一凜,想道:“原來這廝也會刺穴,倒是不可小覷了!”
  心念未已,說時遲,那時快,這人又已扑到,運劍如風,一口气連攻了十七八招。
  李思南的本領,其實并不在這漢子之下,但因气力不濟,腹中饑餓,擋了十數招之后,已是力不從心,只能招架。好在這漢子也好像有點后勁不繼的模樣,一口气攻了十六八招,劍法亦已漸漸緩慢下來。
  李思南心中一動:“這人的劍法好似在哪里見過似的?”剛要喝止,那人已是猛地跳出圈子,喝道:“你是誰?”
  李思南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大漢男儿李思南。你是誰?”
  那人哈哈笑道:“你是大漢男儿,我也是大漢男儿,這場架不必再打了吧。李兄,若是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應是少林派的。不知尊師是哪一位?”
  李思南道:“家師是少林派的俗家弟子,他老人家姓谷名平陽。”
  那人道:“哦,原來李兄是谷平陽谷大俠的高足,怪不得使得這么好的達摩劍法。”
  李思南道:“我還沒有請教兄台高姓大名呢,可以見告嗎?”
  那人道:“小弟姓石,單名一個璞字。”
  李思南道:“哦,原來是石兄,怪不得我看你的劍法似曾相識。”
  石噗詫道:“李兄何以識得我的本門劍法?”
  李思南道:“尊師是屠大俠屠百城吧?令師妹屠鳳昨天還是和我在一起的。”
  石璞惊喜交集,連忙問道,“屠師妹在什么地方?我還有個二師哥名喚龍剛,不知李兄可也見過。”
  李思南道:“屠姑娘和一位孟姑娘在蝴蝶谷,等待宋鐵輪夫婦与他們會合。龍師兄則、則已不幸死了。”
  石璞大惊道:“怎么死的?”
  李思南把先后碰見龍剛、屠鳳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石璞,石璞听得雙目垂淚,又是傷心,又是憤恨,當下拔劍砍石,發下誓道:“這都是淳于臏這賊子害了龍師兄的。我不殺此賊,誓不為人。”
  李思南待他怒气稍平之后,說道:“石兄,你怎么來到這里的?何以穿的這身服飾?”
  石璞道:“說來慚愧,昨日我碰上蒙古大軍,眾寡不敵,不幸被俘。今日日間經過寥儿溝時,蒙古騎兵正在追擊西夏潰軍,無巧不巧,刮起了一場罕見的龍卷風,風沙蔽目,俘虜乘机逃亡,小弟僥幸逃了出來。”
  李思南笑道:“這可真巧极了,我也是在那場風暴中逃出來的。你一定很餓了吧,我這里還有點干糧。”
  石璞道:“我剛才抓了一只野兔,你身上帶有火石嗎?”
  石璞從亂草叢中把野兔取出,李思南燒起了一堆火,兩人分食烤兔干糧,精神大振。
  李思南想起楊婉,問道:“你在風暴之中,可曾見過一個如此這般的少女?”心知希望甚是渺茫,不過姑且一問而已。
  不料石璞听了李思南詳述楊婉的服飾相貌之后,說道:“見過。唉,這位姑娘的遭遇其慘!……”說至此處猛然如有所覺,連忙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是李兄的什么人?”正是:
  亂世鴛鴦遭折翼,生离死別總心傷。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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