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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道人贈藥求寬恕 俠士揮刀忍忏情


    黑石道人并不怕死,但當著嚴烷的劍鋒几乎是貼著他的頸背削過之時,也不禁給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嚴烷冷冷說道:“我生平從未受過人如此欺負,按說我本該殺了你方能解我心頭之恨,如今看在你似乎尚有向善之心,這一劍權且寄下,但愿你好好做人。”
  黑石道人苦笑道:“多謝你手下留情,你快快走吧。”
  嚴烷道:“你呢?你放了我,你怎么辦?”她對黑石道人的恨意雖未全消,卻也有了几分好感,是以在出了一口气之后,就忍不住好奇要問他了。
  黑石道人淡淡說道:“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嚴烷碰了個釘子,“哼”了一聲,納劍入鞘,說道:“我才沒功夫理你的閒事呢,你好自為之吧。”
  黑石道人看見嚴烷朝著飛龍山的方向走路,不覺怔了一怔,叫道:“嚴姑娘,你走錯方向了,應該從那一面下山的。”
  嚴烷頭也不回,說道:“我偏要走這個方向!”
  黑石道人道:“嚴姑娘,你到底要往哪儿?”
  嚴烷道:“我往哪儿,你管得著么?”
  原來嚴烷是想去會她的舅舅孟少剛。她暗自思量:“現在我的武功已經恢复,還怕什么?听剛才那賊漢子所說,舅舅明天就可能到飛龍山了,我何不也到飛龍山去与他相會?”
  黑石道人猜到了她的心思,說道:“嚴姑娘,不是我要管你,飛龍山你去不得!”
  嚴烷冷笑道:“我喜歡上哪儿便上哪儿,用不著你替我擔心!”
  黑石道人頗有几分气惱,要想不理,但轉念一想:“我何必和黃毛丫頭一般見識?本來是我對她不住,也怪不得她惱我。”當下急忙赶上,叫道:“嚴姑娘且慢,請你听我一言。”嚴烷嘿嘿冷笑,徑自前行。她的輕功本來是不在黑石道人之下,但因功力初复,不多一會,卻給黑石道人追上了。
  且說谷涵虛跟著騾車軌跡,一路追蹤,到了林邊隱隱听見嚴烷喝罵的聲音,又喜又惊,大雨過后,山路怪石峋磷,青苔濕滑,馬也難行,谷涵虛迫不及待,飛身下馬,立即施展輕功,朝著聲音的來處跑去。
  嚴烷眼看就要給黑石道人追上,斥道:“你干什么?”黑石道人正要向她勸疏,忽見一個奇丑無比的漢子突然出現!
  谷涵虛本來是個面如冠玉的美少年,當他和嚴烷分手之時,臉上剛剛給張元吉的利劍划傷,當時雖然是血流滿面,但因瘡疤未結,仍是本來面目。是以在嚴烷的記憶之中,她的意中人始終都是那個英俊的谷涵虛,決想不到谷涵虛如今己是變成了這個模樣。
  一個奇丑無比的漢子突然在她面前出現,嚴烷不禁吃了一惊,叫道:“你是誰?”蒼苔路滑,嚴烷跑得正急,驟然吃惊,几乎滑倒。谷涵虛心痛如絞:“烷妹果然是認不得我了。也罷,我給她把這臭道士殺了便走,也不必和她說我是誰了。”
  谷涵虛扶起嚴烷,嚴烷更是吃惊,說道:“你干什么?”說時遲那時快,黑石道人已然赶到,大怒喝道:“竇安平也得給我几分面子,你是什么東西,不得我的點頭,就敢動手搶我送來的嚴姑娘?”原來他以為谷涵虛是竇安平派來的人,竇安平信不過他,叫這個人來接收嚴烷的。
  嚴烷掙脫了谷涵虛的掌握,覺得這人對她似乎并無惡意,而且還似乎是一個她似曾相識的人,不由得一陣迷茫,站在一旁,呆了!要知他們究竟是一對心心相印的戀人,谷涵虛的面貌雖然變了,但他的眼底柔情,眉間愛意,和他的一些習慣性的動作,還是可以令嚴烷感到熟悉的啊!
  谷涵虛輕輕推開了嚴烷,驀地雙眼一瞪,捏著嗓子喝道:“我是勾魂使者,催命無常!臭道土,領死吧!”
  掌似奔雷,刀如駭電。雙方都是在大怒之下,同時出手。黑石道人的快刀本是黑道一絕,但谷涵虛的天雷掌力何等厲害,快刀未曾斫到他的身上,他的掌力已是狂濤般地涌來,掌風刀影之中,只听得“砰”的一聲,黑石道人給他的掌力震得連退几步,剛好撞著了一棵松樹。
  黑石道人也非泛泛之輩,撞著松樹,登時就似皮球般的彈起來,揮刀又向谷涵虛斫去。
  原來谷涵虛連日奔馳,果然是不出祝老大的所料,体力頗受影響,因而天雷功的威力也就相應打了折扣。也幸虧如此,黑石道人才沒有受傷。
  黑石道人吃了一次虧,不敢正面再接谷涵虛的掌力,當下身形游走,指東打西,指南打北,以閃電般的快刀,猛襲對方,要令谷涵虛騰不出手來。
  谷涵虛心道:“這臭道士果然是有兩下子,怪不得烷妹受他所擒。”刀光掌影之中,忽听得聲如裂帛,谷涵虛的衣袖給快刀削去了一截。嚴烷嚇得尖叫起來,正要上前,卻見黑石道人又在連連后退,谷涵虛手中多了一把長劍。
  原來谷涵虛乃是用上乘柔功揮袖拂刀,這才好趁勢騰出手來拔劍的。這一拂柔中寓剛,實已蘊藏著几分天雷功的威力。倘若換了一個武功稍弱的人,手中的兵器早已給他的衣袖卷去了。
  黑石道人的快刀居然能削掉他一截衣袖,谷涵虛自是不敢輕敵,劍一出鞘,立即搶攻,比黑石道人的快刀使得更快,黑石道人遮攔不住,只好連連后退。在嚴烷失聲惊呼之際,雙方的刀劍已經是交換了十數招了。
  嚴烷這一聲惊呼已是把她關切谷涵虛的心情表露無遺,谷涵虛听進耳朵,心頭禁不住“卜通”一跳,“烷妹敢情是已經認出我了,原來她還是關心我的。”登時精神陡振。
  黑石道人本來就不是谷涵虛的對手,谷涵虛精神大振,劍招使得越發凌厲無比,黑石道人抵敵不住!
  嚴烷定了定神,只見谷涵虛已是把黑石道人逼到一處懸崖,谷涵虛唰唰唰連環三劍,眼看黑石道人若不是給他擠下懸岩身上就非中劍不可。
  嚴烷一躍而出,叫道:“谷大哥劍下留情!”谷涵虛的劍尖業已指到黑石道人的咽喉,听見嚴烷替黑石道人求情,不禁怔了一怔,但他也并沒有問什么緣故,隨即把劍鋒一轉,改刺為點,劍尖輕輕點著黑石道人的手腕,鐺啷一聲,黑石道人的快刀墜地。
  嚴烷跑上前來,說道:“谷大哥,果然是你!你讓我仔細瞧瞧。”
  谷涵虛苦笑道:“我已經變成了丑八怪啦,我只道你認不得我了。”
  嚴烷柳眉一揚,說道:“大哥,我不管你是俊是丑,我總是一樣的喜歡你!大哥,你不問我為什么要你饒這道人嗎?因為這人還不算太坏。”
  谷涵虛道:“烷妹,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的。我几時曾試過不听你的話呢?又何須再問!”
  嚴烷道:“大哥,原來你也還是像從前一樣的相信我,喜歡我!”喜极而泣,投入谷涵虛的怀中,兩人緊緊相擁。谷涵虛的眼中只有一個嚴烷,嚴烷的眼中也只有一個谷涵虛,對周圍的一切,已是視而不見,听而不聞,根本就忘記了還有一個黑石道人在他們的身邊。
  這一變化大大出乎黑石道人意料之外。黑石道人拾起長刀,尷尬之极,這才知道原來這丑漢子乃是嚴烷的情人。當下一聲苦笑,說道:“嚴姑娘,多謝你心胸寬大,不記我的仇恨。你已經碰上親人,用不著我替你擔心了,我走啦。”
  谷涵虛方始察覺黑石道人尚在身旁,當下哈哈一笑,說道:“不打不成相識,何必這樣匆忙就走?我剛才沒有問個清楚就和你動手,想必是其中定有誤會了。我倒應該先向你貽個不是呢。”他因為听得嚴烷說黑石道人并非坏人,所以才會這樣說的。
  黑石道人滿面通紅,說道:“你一點也沒有錯,錯的是我。我不該欺負你的嚴姑娘,我、我實在是死有余辜!”
  嚴烷說道:“不錯,他用迷香捉了我,是想把我獻給飛龍山的竇寨主。但如今業已后悔了。你來的時候,他正在把解藥給我,放我走呢。”
  谷涵虛怔了一怔,心道:“原來祝老三倒也沒有騙我。”怔了一怔,隨即哈哈笑道:“人誰無過,知過能改,善莫大焉。這點梁子,就此揭開。道長若不嫌棄咱們還是可以交個朋友。”
  黑石道人見谷涵虛如此豪爽,心中也是不由得不暗暗佩服。歎了口气,說道:“多謝俠士看得起我,但我卻是不能原諒自己呢。恨只恨我當初不該受了竇安平的恩惠,以致今日不能不受他的擺布。”當下將竇安平如何給他排難解紛之事,以及后來竇安平又如何要捉拿嚴烷之事,一五一十,都對谷涵虛說了。
  接著黑石道人說道:“我本來不知道其中原委的,剛才碰到竇安平派來接我的一個人,方才知道竇安平是要用嚴姑娘來對付她的舅父江南大俠孟少剛,而這件事情又牽涉到、牽涉到——”說至此處,忽地想起竇安平畢竟是自己八拜之交,似乎不該向一個初相識的朋友泄漏他的秘密。
  谷涵虛說道:“不錯,這件事情牽涉到竇安平的通番賣國,确是非同小可!”
  黑石道人吃了一惊,說道:“原來你都早已知道了?”
  谷涵虛點了點頭,問道:“你現在還在念著竇安平給你的恩惠么?”
  黑石道人十分苦惱,抓抓頭皮,說道:“我現在正是不知怎么才好。”
  谷涵虛說道:“大丈夫立身處世,固然應當恩怨分明,但更應該明辨是非,擇善棄惡!通番賣國之輩,禽獸不如,豈可為了小恩小惠,連人也不做了!”這几句話說得斬釘截鐵,黑石道人听了,悚然動容,當下向谷涵虛深深一揖,說道:“多謝你的金玉良言,貧道實在慚愧!”
  谷涵虛道:“一個人只要能夠迷途知返,就是好人。道長,我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我要和你說的話都己說了。如今我倒想向道長請教了。”
  黑石道人道:“不知俠士欲知何事?”谷涵虛道:“俠士二字愧不敢當。我名叫谷涵虛,若蒙道長不棄,咱們就以平輩論交如何?”黑石道人道:“好,谷兄請問。”
  谷涵虛道:“剛才你說為嚴姑娘擔心,不知是擔心何事?”黑石道人哈哈笑道:“這件事么,如今已是用不著我擔心了。”
  嚴烷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你剛才是不是要攔阻我去飛龍山?”
  黑石道人道:“谷兄本領胜我十倍,有他陪你前往,這飛龍山自是可以去得的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們多加一些小心,比較好些。”
  谷涵虛道:“不知飛龍山上有些什么人?”
  黑石道人道:“竇安平邀來的幫手很是不少。据我所知,其中有兩個人恐怕是比較難以對付的。”
  谷涵虛道:“哪兩個人?”
  黑石道人說道:“一個是陽天雷的侄子陽堅白。這人的本領我雖然沒有見過,但陽天雷號稱金國第一高手,他侄子的本領想必不錯。”
  谷涵虛笑道:“原來陽堅白也到了飛龍山么?我倒曾和他交過手,深知他的本領。料想胜不了他,也不至于敗在他的手下。”
  黑石道人接著說道:“還有一個人名叫白万雄,乃是二十年前与淳于周齊名,在黑道上稱雄道霸的人物。后來因為敗在屠百城的手下,逼得金盆洗手,閉門封刀。去年听說屠百城命喪蒙古,他才東山复出的。”
  谷涵虛道:“他是不是有個儿子名叫白千胜?”
  黑石道人道:“正是。原來谷兄也已知道了他們的來歷。”
  谷涵虛道,“我在黑石庄曾經和白千胜打過一架。白万雄的來歷則是祝老三告訴我的,不過沒有道長說的詳細。”
  黑石道人這才知道這次之所以碰上谷涵虛并非偶然的事。谷涵虛又笑道:“祝氏三兄弟,祝老大最可惡,祝老三倒是一個爽直的漢子。他對你很是佩服,稱你是黑道上一位響當當的漢子呢。說老實話,最初我是不相信他的話的,如今見了道長,方知名下無虛。”
  黑石道人羞得滿面通紅,說道:“祝老三給我面上貼金了。我哪里配得上好漢二字?這次若不是多得嚴姑娘与谷兄善言開導,我只怕已是身敗名裂,為天下英雄所不齒了呢。”
  谷涵虛忽地心念一動,說道:“道長,你若是已經想通了,我倒有一事相求。”
  黑石道人道:“谷兄有什么需要貧道效勞之處,請吩咐就是。”
  谷涵虛道,“請你仍然用這輛騾車,把嚴姑娘押解到飛龍山去。我充當你的車夫。”
  黑石道人怔了一怔,見谷涵虛的神色不似在開玩笑,隨即恍然大悟,說道:“敢情谷兄是要用這法子混入飛龍山么?”
  嚴烷拍掌笑道:“好一條妙計,竇安平決計料想布到,黑石道長,現在就看你愿不愿意幫我們的忙了。”
  谷涵虛說道:“我們并非不敢硬闖,但我們卻不愿多傷竇安平手下的無辜嘍兵。道長,我這也是為你著想,你若不愿給竇安平拖你落水,要保持自己清白的話,恐怕也必須有所作為,才能讓天下英雄相信。”
  黑石道人一來是愛惜自己的聲譽,這次他糊里糊涂地上了竇安平的當,的确是必須洗刷;二來他听了谷涵虛曉以大義的說話,經過了內心的交戰,終于也醒悟了不應該讓個人的恩怨左右大是大非的抉擇。
  黑石道人想了一想,毅然說道:“我不敢說是已經想得十分通透,但竇安平這樣的胡作妄為,的确是武林同道所不能容的。我自是不能為虎作悵,好,谷兄,我听你的吩咐!不過,我也有個請求,請谷兄在處置竇安平之前,讓我先勸他一動,略盡我的心事。勸他不听,那就只好任由谷兄處置了。”
  谷涵虛知道他尚顧念著与竇安平的結拜之情,心里想道:“江湖漢子大多講究義气,其實也應該看是哪种義气才對,不過,他雖然還是有點糊涂,也算是難得的了。”于是點了點頭出道:“好,我依你就是。”
  黑石道人道:“我曾碰上竇安平的侄儿,他知道我是沒雇有車夫的。谷兄可以冒充是和我相識的黑道朋友,前來投奔飛龍山的,剛好在這儿遇上。”
  谷涵虛笑道:“我只求能夠混進竇安平的山寨就行,扮作什么人都無所謂。”
  嚴烷大為喜歡,說道:“谷大哥,想不到今天能夠見著了你。至遲明天,又可以見著我的舅舅。可惜還有明霞表妹,未知消息。”
  谷涵虛笑道:“我正要告訴你呢,我已經見著她了。你到了飛龍山,就可以和她相會。”
  嚴烷又惊又喜,說道:“真的嗎?她也到飛龍山去?卻為何不和她父親一道?”
  谷涵虛道:“另外有個一人陪著她呢!”
  嚴烷詫道:“什么人?”
  谷涵虛笑道:“你別忘記明霞只比你小兩歲,如今她也是一位大姑娘了。她有了意中人啦!”
  嚴烷喜道:“原來這小妮子已有了意中人了,這人是誰?”
  谷涵虛笑道:“這人名褚云峰。說來也巧,這褚云峰正是我的同門師兄。”當下將巧遇褚云峰与孟明霞的經過告訴嚴烷。
  嚴烷笑道:“那次我离家出走,多虧明霞的幫忙,還未曾向她道謝呢。當時正是我最傷心的時候,前路茫茫,也不知能不能与你重逢。想不到如今連明霞也是成雙成對了。但愿她与你的那位褚師兄結成連理,那就是最好不過了。”
  谷涵虛在她耳邊悄聲笑道:“你有一句話未說出來,我替你說好不好?”嚴烷道:“你怎知道我心里的說話?”谷涵虛道:“我怎能不知道?為什么這是最好不過呢?因為這就正是叫做親上加親呀!嘿,嘿,你心里想說的是不是這一句話?”嚴烷羞得滿面通紅,但也只好低下頭默認了。
  騾車滿載著蜜意柔情,向飛龍山馳去。另一條通往飛龍山的路上,褚云峰与孟明霞也是同樣的滿怀歡悅,并轡而行。
  嚴烷惦記著孟明霞,孟明霞也在挂念著嚴烷。將到飛龍山之時,心情甚為興奮,可又有點擔憂,忍不住和褚云峰說道:“不知你的那位谷師兄可曾找著我的表姐。但愿飛龍山上能夠見著他們,這才真是皆大歡喜呢!”
  褚云峰笑道:“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這個愿望是一定能夠實現的。你想他們受了這許多折磨,老天爺還好意思再折磨他們嗎?當然是要成全他們的了。”
  孟明霞道:“油嘴滑舌。嗯,我現在倒想問你一句正經事呢。”
  褚云峰道:“我說的可都是正經話呀,好,你問吧。”
  孟明霞道:“咱們怎樣進飛龍山?是硬闖呢?還是晚上偷去?”
  褚云峰道:“不必硬闖,也無須偷偷地去!”
  孟明霞道:“那又如何?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褚云峰笑道:“你忘記了我是陽天雷師侄的身份嗎?我雖然叛了他,但此事外人是不會知道的。我還留著以前在陽天雷手下當差的時候他給我的令符呢。我用來騙騙竇安平,料想可以混得過去。”
  孟明霞道:“竇安平和陽天雷不是有往來的嗎?”
  褚云峰道:“不錯。但陽天雷是不會把這种令他丟面子的事情告訴竇安平的。何況他和陽天雷又不是直接來往,他的手下人即使知道這個秘密!也不敢胡亂對人說的。只須騙得過一時就行了。”
  孟明霞道:“咱們反正是要去的,能夠不動干戈,混得進去,固然最好,混不進去,再作打算,也還不遲。大不了拼著硬闖罷了。不過我卻有點為楊婉擔心呢。”原來孟明霞這次下山,本來是為著追蹤楊婉的,但如今已是將到飛龍山了,卻還沒有見著楊婉。
  孟明霞歎了口气,續道:“唉,你不知道,楊姑娘這次下山是因我而起的。”
  褚云峰笑道:“我知道。你是要使他們夫妻和好,也是為了要求自己的心之所安。”
  孟明霞面上一紅,說道:“你知道就好。你想想,楊姑娘父兄都己死了,在這世上,只有李思南是唯一的親人。身世何等可怜!若是有什么意外,叫我如何對得住她。”
  褚云峰道:“恐怕她未必是來飛龍山吧。”
  孟明霞道:“她對李思南雖有誤會,但我料想她是決不能舍棄李思南的,不去飛龍山又去哪里?我現在擔心的就是她混不進去,反而給竇安平捉住,那時就令李思南為難了。”
  褚云峰只好安慰她道:“吉人自有天相,楊姑娘也不是尋常的女子,你不必預先為她擔憂。”
  孟明霞和褚云峰都料得不錯,楊婉果然是來了飛龍山,而且碰上了一個意外的“机遇”,如今她早已是混進竇安平的山寨了。
  暫且按下諸、孟二人不表,先說楊婉的遭遇。
  楊婉与明慧公主、阿蓋夫妻分手之后,繼續前行。因為孟明霞在途中曾碰上了陽堅白“采花”之事,耽擱了一些時候,是以楊婉又得以赴在她的前頭了。
  這一天楊婉踏進了飛龍山的山口,只須再走多十几里山路就是竇安平的山寨所在了,山口有間酒店,乃是竇安平手下的頭目開的,不過楊婉卻不知道。
  楊婉女扮男裝,臉上涂了阿蓋給他的草藥,本來是一張吹彈得破的粉臉變得鐵青,帶著几分粗豪气味,很像黑道上的人物。
  楊婉一路奔馳,此時正自感到腹饑口渴,看見路旁有間酒店,心里想道:“管它是什么人開的,我且進去吃點東西,順便也可以打听打听消息。”
  酒店里先已有了三個客人,三個人都是帶有兵器,相貌粗豪的漢子。其中一人喝得似乎有了七八分醉意,楊婉進來的時候,剛好听得他卷著舌頭,大聲說道:“他媽的,到了這儿,咱們還不放心喝酒嗎?你們不必勸我,我一定要喝個痛快!他的手再長,也伸不到這里。待咱們見了竇寨主,哼、哼,我還要他馬老大的好看呢!”
  三人之中,這漢子已經喝醉,另外一人也已有了七八分酒意,只有一人比較清醒。這個比較清醒的人說道:“五哥,你要喝酒就喝好了,可別胡言亂語。我看你的酒也喝夠了,咱們還是走吧!”
  那個叫做“五哥”的人大聲說道:“到了這里我還怕什么?這里是飛龍山,不是回龍岭,就算馬老大在這儿,他也管不到咱們,我告訴他,我就是要投奔飛龍山,他又敢怎么樣。哼、哼,我怕的只是竇寨主不肯收容咱們。”
  另一個有了七八分酒意的人跟著哈哈笑道:“咱們把回龍岭的家當獻給竇寨主,這份禮也不算太薄,竇寨主還能不收容我們?”
  那個比較清醒的人皺了皺眉頭說道:“說話總是謹慎一些的好,又何必嚷得通天下的人都知道!”
  喝得大醉的漢子說道:“哦,原來你是怕隔牆有耳。哼,我敢說敢做,就不怕有人偷听。我酒還未喝夠呢,拿酒來!”
  楊婉听到這里,心里已然明白。原來楊婉在琅瑪山充當嘍兵的時候,和一個老頭目輪班看守一個崗哨,也常听得這個老頭目談及綠林的一些事情。
  回龍岭有一個小山寨,寨主名馬錦常,身材矮小,武功卻很不弱,人稱三寸釘,他手下有七個頭目,其中三個坐第五第六第七三把交椅的頭目本來是另外一伙的,本領也都不錯,只因他們是后來才加入的,而又不肯低頭服小,因此和回龍岭原來的頭目處得不好,馬錦常也不大信任他們。這三個人曾經偷偷和琅瑪山接洽,想改投琅瑪山。屠鳳為了怕失綠林和气,婉言推辭了他們。
  飛龍山竇安平的山寨則是一個勢力雄厚的大山寨,近年來他把周圍數百里內的小山寨,一個一個給他吞并了,但回龍岭卻尚未向他屈服。
  楊婉听了他們的談話,心里想道:“想必是他們已經和馬錦常鬧翻,如今是來投奔飛龍山來了。”
  楊婉听得分外留神,那個比較清醒的人狠狠盯了她一眼。
  那個喝醉了的漢子倏地一拍案子,站了起來,沖著楊婉喝道:“你這小子是什么人,膽敢偷听我們的說話,吃我一拳!”
  那個比較清醒的人勸道:“五哥,不可魯莽!你在這里大聲說話,怎能說是別人偷听?”
  那喝醉的漢子一掌將他推開,一邊步到了楊婉面前,喝道:“你為什么歪著眼睛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管你是不是有心偷听,這一拳你是吃定的了!”揪著楊婉,兜心就是一拳。
  楊婉焉能讓他打著,當下籠手袖中,揮袖一卷,笑道:“王寨主,幸會,幸會!相請不如偶遇,請五爺坐下,容小可敬一杯。”那漢子連楊婉的指頭也沒碰著,便給她的衣袖卷著了手腕,就像給人緊緊抓著一般,動彈不得,身不由己地坐了下來。
  王五雖然喝醉,但酒醉之中也還有兩分清醒,吃了一惊,醉意又消了几分,訥訥說道:“你是誰,你怎的認得我?”此時他已知道楊婉的本領遠遠在他之上。但在惊慌之中也有几分高興,因為楊婉的話對他很是恭敬。他本來是一個小山寨的第五號頭目,楊婉卻稱他為“寨主”。
  楊婉胡亂捏了一個名說了,笑道:“五爺的大名,誰人不知?小可曾見過五爺,不過我是個無名小卒,五爺當然是不會記得的了。”
  王五詫道:“你在什么時候見過我的?”
  楊婉說道:“五爺去年是不是曾經上過一次琅瑪山?”
  王五道:“不錯。你怎么知道?”
  楊婉道:“實不相瞞,小可乃是單線開扒做點沒本錢的小生意,沒資格在琅瑪山入伙。但卻多承山上一位頭目的照顧。這位頭目姓馮,單名一個信字。在琅瑪山的職位不高,但卻是混了几十年的老頭目,想必五爺知道?”
  馮信就是把回龍岭的事情告訴楊婉的那個老頭目,那一次王五來琅瑪山秘密接洽,就是由他招待的。
  王五點了點頭,說道:“知道,知道,原來他是你的靠山,這么說來,倒是自己人了。楊兄,你有這樣好的本領,琅瑪山卻不肯收容你,那真是他們走眼了。不過話說回來,琅瑪山的女寨主雖是不知好歹,這位照顧你的馮老爺子卻是很夠朋友。”王五因為屠鳳不肯接納他,思之猶有余憤。
  楊婉繼續說道:“那天五爺上山之時,小可剛好見過了馮老爺子,承他客气,送我下山,在途中見到五爺。五爺記得么?”
  那次馮信接待他上山,是帶有几個人的。王五連忙說道:“不錯,不錯。記起來了,是有你老弟在內,來,來,來,六弟,七弟,你們都來見過這位楊兄。”
  楊婉說道:“張六爺和李七爺小可也是久仰的了!”
  張六就是那個比較清醒的漢子,說道:“楊兄,我們說的話你都已听見了。請你可別對外人泄露。”
  楊婉說道:“這個六爺無須顧慮。實不相瞞,小弟也是想來投奔飛龍山竇寨主的呢!”
  張六道:“哦,你也是來投奔飛尤山的?”正是:
  無意相逢生急智,瞞天過海闖龍潭。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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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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