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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棋爭先著交豪杰 陣布玄虛誘敵人


    韓大維喜道:“啊,原來你是老谷的徒弟,怪不得有這等本事。”李思南心想:“我与你剛剛會面,你又怎知我有什么本事。”
  韓大維接下去說道:“當年我和你師父曾經廢寢忘餐,連弈十日,比對是你的師父多胜一局。可惜以后就沒有机會再和你的師父下棋了,這一局之仇,始終未報!”說罷哈哈大笑。李思南這才知道,原來他說的是下棋的本事。
  韓大維這個人的脾气是頗為有點怪僻的,對話不投机的人,他可以整天不說一句話,合他心意的人,他張開了口,就滔滔不絕。接著又道:“你的師父不但是我的好朋友,我們還做了親家呢,你知不知道?”李思南怔了一怔,他可沒有听得師父說過。
  韓大維說道:“揚州的谷若虛是和你師父同一支的,小女佩瑛就是許配給他的儿子,所以你也算得是佩瑛的小叔呢。”
  陸昆侖道:“韓老英雄的女婿就是近年在江湖上聲譽鵲起的谷少俠谷嘯風。”
  李思南暗暗好笑,心想:“這倒是用算盤才打得上的親戚了。”原來谷家乃是大族,他的師父谷平陽家住江南屯溪,揚州則是正當著長江南北的交界之處,雖然也可算是江南,但卻是隔著一條長江的。
  屯溪屬南宋統治,揚州則早已淪陷,歸屬金國的版圖了,谷中陽和谷若虛是要攤開族譜來算,才算得出是兄弟排行的。不過,揚州谷若虛在江湖上的聲名,卻倒是不在他的師父谷平陽之下。
  韓佩瑛粉面飛霞,說道:“爹爹,李大哥來到一定是有事要和陸幫主商量,你卻只顧和他嘮叨閒話!”
  韓大維哈哈笑遁:“對,對。我又犯了老毛病。好,等你們說了正經事儿,我再和你聊吧。”李思南道:“其實小侄也沒有什么緊要的事情。”
  韓大維說是要讓他們談正經事儿,卻忍不住又說了几句閒話,問李思南道:“這位姑娘是——”崔鎮山也是個嘴快的人,代他答道:“這位楊姑娘就是我們盟主的夫人。”楊婉滿面通紅,瞪他一眼,崔鎮山笑道:“雖未成親,但你們這杯喜酒我總是喝定了。叫一聲盟主夫人,又有何妨?”
  韓大維更是歡喜,說道:“佩瑛,你應該和這位楊姑娘多親熱一些,你們是一家人呢。”韓佩瑛嗔道:“爹爹,你又亂說了。”韓大維道:“我怎么是亂說,將來——”韓佩瑛道:“好,好,楊姐姐,咱們過一邊說話,別听爹的羅嗦。”韓大維哈哈笑道:“好,好,不說了,不說了。你們女孩儿家就是懂得害羞。”
  韓大維說出了女儿已有婆家之事,他的女儿怪他多話,但听進楊婉的耳中,卻是少了一層顧慮。
  楊婉很少有稱得上“知己”的朋友,這倒不是因為她落落難合,而是因為她出身名門望族,气質与一般出身草莽的江湖儿女不同之故。例如她和屠鳳及孟明霞二人,固然可以說得是“志同道合”,但卻仍然不是“意气相投”。
  韓佩瑛出身与她相同,同屬大家閨秀,兩人相識之后頗有一見如故之感,談得很是投机。
  李思南和韓大維的談話告了一個段落,當下也就和丐幫的陸幫主說及正事。
  陸昆侖道:“原來你在路上已經碰見蒙古前來談和的使者了。据我們所知,蒙古來的這班人,都住在陽天雷的國師府。”
  李思南吃了一惊,說道:“褚云峰、谷涵虛二人即將來京清理師門,那個蒙古國師的武功非同小可,有這一個人在他那儿,恐怕更多波折。”
  韓大維道:“龍象法王的龍象功自夸天下無敵,也未必當真是天下無敵,陸老弟,如果你我聯手,依我看來,倒大可和他一斗。”
  陸昆侖笑道:“韓老前輩,你封刀多年,難得有這興致,到時你若去斗那龍象法王,我一定執鞭隨鏈。”這話即是答允作他的助手之意。
  韓大維道:“這不是什么興致不興致的問題,經過了這一回戰火,我才知道是我錯了。我不想理外間的閒事,別人卻要‘理’到我的頭上,蒙古韃子毀了我的家,我還能怕韃子的國師嗎?”
  李思南喜道:“有兩位前輩出手,那是最好不過了。”
  陸昆侖道:“金虜向蒙古求和之事,我們早已知道。听說蒙古的將軍們本來還是要進兵的,是他們的四王拖雷主張談和,這件事方始定奪的。可能是因為成吉思汗逝世,拖雷意欲先把內部安定,然后方始對外之故。”
  韓大維道:“拖雷是成吉思汗四個儿子中最精明的一個,他此次前來大都,定有圖謀,咱們倒是不可忽視。思南老弟,你看清楚了,當真是他?”
  李思南道:“決不會看錯。當時我覺得很是奇怪,拖雷為什么扮作一個小軍官?現在我听了韓老前輩的話,倒是悟出這個道理了。外人不知道他的身份,那就更方便他窺探金國的虛實,有甚陰謀的話,在暗地里進行,也是容易得多。”
  談話之間,不知不覺,到了黃昏時分。韓大維看看天色,笑道:“正經事談完了,咱們也該商量如何安頓思南老弟啦。”
  李思南怔了一怔,心里想道:“我既然來到此地,難道還不是住在這儿?”要知李思南乃是義軍盟主的身份,自是不便投宿客店,故而他一進京城,便徑自投奔丐幫分舵,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住宿的問題。
  陸昆侖哈哈一笑,說道:“韓大叔,你是不是想和我們搶這東道主做?”劉赶驢也笑道:“丐幫沒有高手,你老人家是想找李盟主陪你下棋吧。”
  韓大維正色說道:“你們的分舵出入人多,而且官府也是知道你們這個處所的,雖說你們可以把思南安置內堂,嚴加防衛,但也恐防人多嘴雜,說不定會泄露風聲。”
  陸昆侖霍然一省,說道:“老前輩顧慮得是。既然如此,我只好讓這東道主給你做了。好在兩家距离不遠,咱們也可以互通消息。”
  原來韓大維避難來京,家業雖毀,卻也帶來了一點浮財,丐幫是只有男弟子沒有女弟子的,而丐幫的弟子按照幫規,又都是叫化子打扮,韓佩英自是不便住在叫化子堆里。因此韓大維在丐幫分舵的附近,買有一所住宅,父女同住。
  李思南想道:“婉妹有這位韓姑娘作伴,自是最好不過!”當下欣然應命,和楊婉去作韓家父女的客人。
  韓大維這才哈哈笑道!”老弟,我請你屈居寒舍,固然是為了避人耳目,但劉老弟也沒有說錯,另一半原因,我的确是想領教你的高明棋術。”
  陸昆侖大笑道:“是吧?畢竟是給我這師侄說中了。李盟主,你可要當心一些,韓老前輩是要在你的身上報令師的‘一局之仇’呢!”
  李思南笑道:“我的棋力和家師相差太遠,根本就夠不上做韓老前輩的‘敵手’?哪談得上‘報仇’二字。嘿,嘿,韓老前輩和我下棋,我只有拱手認輸,甘拜下風。”
  韓大維說道:“思南老弟,你別客气,俗語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下棋呢,不用出手,一出口就知‘有沒有’了。你剛才說那句話,我就知道你的棋一定下得不錯。”
  陸昆侖笑道:“他不是客气,他是先站好了地步,那么輸了給你,也只是徒弟輸了,不失他師父的面子,韓大維哈哈笑道:“說得不錯,思南老弟,原來你還有這份深沉的心思。好,那么咱們就各自算帳,不必牽連到你師父的帳上。”
  李思南住到韓家,韓大維果然每天都要找李思南陪他下棋。李思南反正是不想出去游玩的,樂得陪他下棋,等候褚、谷二人的消息。
  楊婉和韓佩瑛一起,也是极為投合。不過韓佩瑛是個好動的人,卻就不能像父親一樣待在家里了。
  一日,韓佩瑛和楊婉說道:“婉姐,你一向沒到過京城的吧,想不想看看京城的繁華?”
  楊婉在山溝里住了几年,難得有這机會來到金京,聞言不禁砰然心動,說道:“恐怕不大好吧,万一出了事……”韓佩瑛笑道:“大都又沒人認得你,你怕什么?我一個人也是常常獨自出去的,從沒出過事。”
  楊婉心里想道:“我現在已經改容易貌,莫說此地沒有熟人,即使碰上熟人,他也不知是我。”當下說道:“好,我扮作你的丫環,你帶我出去,不過……”韓佩瑛道:“不過什么?”楊婉道:“不過,只怕你的爹爹不放心吧。咱們去問問他再說。”
  韓佩瑛笑道:“你是怕李大哥不放心,不許你去,對嗎?好姐姐,咱們不告訴他就是,”楊婉遲疑道:“這不大好吧?”韓佩瑛說道:“他們迷頭迷腦地下棋,哪顧得住咱們?只怕咱們回來了,他們的棋還未下完呢!”
  果然是給韓佩瑞說中,這日韓大維照例的又是和李思南在棋盤上廝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不知不覺當真是“天昏地暗”——到了黃昏的時分了。
  可是出乎韓佩瑛意料之外的是:她們卻不能依時回來。
  韓大維和李思南是在園子里的一間涼亭下棋的,瞑色四合,棋盤上犬牙交錯的形勢已經是看得不大清楚了。李思南笑道:“這盤算我輸了,咱們也該進去啦。”韓大維道:“承讓,承讓。這一局棋依理說我可以贏你,不過只怕也得大費心力了,所以我還是要領你的情!李思南心里正自好笑,這老頭儿好胜,忽听得韓大維“咦”了一聲。
  原來韓大維忽地瞿然一省,省起今日下午,女儿從未來過。
  李思南只道他是看出棋盤上有甚破綻,便道:“的确是我輸了,老伯不必推敲啦。”韓大維道:“不是這個。喂,思南賢侄,你可記得楊姑娘來過沒有?”
  李思南道:“沒有來過。她本來就不大喜歡下棋的。”韓大維道:“可是佩瑛每天都和她來的呢,奇怪,今天怎么不見她們?”
  李思南這才著了慌,說道:“或許他們今天是親自下廚,忙著給咱們弄飯吧?”
  兩人連忙進去一看,哪里找得著她們?韓大維家里的佣人只有一個廚子,一個老王,這兩個人是不迸內堂的,當然也不知道小姐的去向。
  韓大維安慰李思南道:“想必是小女陪楊姑娘出去玩了,她平日也是常常出去的。我想大約是不會出事的。咱們遲一些吃飯。”他話是這樣說,心里可也慌了。
  韓佩瑛和楊婉到了哪里呢?
  楊婉和韓佩瑛走上大街,只見車如流水馬如龍,端的是好一番熱鬧景象。在那穿梭來往的行人之中,綠女紅男,黃童白里,各式各樣的人,應有盡有。原來在金國統治下的大都,婦女“拋頭露面”是并不當作一回事的,不似南宋,婦女必須謬守“禮教”,以“足跡不出閨門”,方才算得是有教養的“良家婦女”。楊婉看見行人中有男有女,也沒發覺有人特別注意她,方始放下了心。
  韓佩瑛帶楊婉在皇城外面走了一圈,讓她見識用金碧輝煌的琉璃瓦所蓋的宮殿,然后到城中几處風景名胜之地游覽,看看日頭過午,楊婉恐怕李思南挂念,說道:“咱們該回去了吧?”
  韓佩瑛游興未闌,笑道:“你急什么,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要玩就玩個痛快。大都最熱鬧的地方,你還沒有去呢。”楊婉道:“那是什么地方?”
  韓佩瑛道:“那地方名叫天橋,有一大片廣場,場中有各式各樣的雜耍,無數各具特色的小食攤子,還有你所想買的胭脂水粉雕刻方玩之類的雜貨,甚至還可以用很便宜的价錢買到主人的字畫,其中不乏名家的真跡,當然這就要看机緣了。”
  楊婉給她說得怦然心動,想道:“日落之前赶回去,想來他們的棋還未下完。”便道:“也好,那么咱們就去看看。”
  到了天橋,楊婉買了几件書房的小擺設,准備帶回去送給李思南,忽听得鑼聲鐺鐺,原來是有兩父女在她們的附近占了一個場子賣藝,剛剛開場。韓佩瑛性喜熱鬧,看了一眼,說道:“那小姑娘似乎有點玩藝,樣子也長得不錯,咱們過去仔細瞧瞧。”
  這時已有許多游人被吸引了來,場子的外面圍成一個圓圈了。楊婉皺皺眉頭,低聲說道:“和那些人擠在一起,我不習慣。”韓佩瑛道:“好,那咱們就站遠一點瞧。”
  楊婉不想太過拂逆她的意想,便与她一同過去。正行走間,忽地有個男子斜刺撞來,楊婉冷不及防,竟然給他碰著。
  韓佩瑛斥道:“你走路不帶眼嗎?”一掌向他推去。不料旁邊又有一個男子突然竄出,攔在她的面前,揮臂招架,韓佩瑛那一掌推去,只覺得一股勁力反推過來。韓佩瑛吃了一惊,想不到在這個品流复雜的地方,竟然碰上了一個武功高手。
  那人冷笑道:“這個地方,誰都可以來玩,你怕給人輕薄,就別出來!哼,何況正主儿都未出聲,要你多管閒事?”韓佩瑛本來還以為先前那人是“無心之失”,未曾想到他是有心調戲楊婉的,此時這“輕薄”二字從那個人的同党口中說出,韓佩瑛方知他們是有心惹事,不覺大怒。
  正當韓佩瑛發覺那人是個武功高手,大吃一惊之際,楊婉也認出碰撞她的那個人是誰了,楊婉這一惊比韓佩瑛更甚。
  原來那個人不是別人,竟是蒙古的四王子拖雷。他改換了金國平民的裝束。
  拖雷笑嘻嘻的作揖說道:“楊姑娘,幸會,幸會!想不到咱們在這里又見著了。”
  楊婉這一惊非同小可,但她也是個机靈的人,一惊之后,立即想到:“拖雷認出是我,當然是有意來難為我的。要想脫險,只有先下手為強了。”她知道拖雷雖然精干騎射,武功自忖還可以胜得過他,當下主意一定,立即便是一招近身的小擒拿手法,向拖雷的琵琶骨抓下。
  拖雷武功不及楊婉,不過他的摔交功夫,卻是在蒙古的武士之中也算得是一名高手的。楊婉一抓之下,拖雷一個蹲身勾腿,右掌疾出,反扣楊婉的手腕,楊婉焉能給她勾跌,滴溜溜一個轉身,掌鋒斜掠,只听得“嗤’的一聲,拖雷的肩衣給她撕下了一幅。可是楊婉想要抓碎他的琵琶骨,卻是不能如愿了。
  拖雷退出數步,說道:“楊姑娘,你這樣對待老朋友未免太過薄情吧?”把手一揮,又一個漢子沖了上來,用蒙古話說道:“這丫頭不識抬舉,四殿下要如何對付她,請即吩咐小人。”楊婉一招“三環套月”,連環進掌,給那人隨手一撥,竟然把她這一招招里藏招,式中套式的精妙掌法,輕描淡寫地就化解開了。
  拖雷側目斜視,盯了楊婉一眼,說道:“楊姑娘雖然不夠朋友,我可還得顧念故人情義,你替我將她擒下,可不許傷了她!”那人應了聲“是!”單掌划了一道圓弧,緩緩推出。
  楊婉被那掌力一壓,几乎透不過气來,想要逃跑,不論走向何方,如又都是給他的掌力封住。楊婉本來是精于使刀使劍,不大精于掌力,加以功力又比不上對方,是以交手不過數招,已是難脫困境。
  原來和楊婉、韓佩瑛交手的這兩個漢子,就是褚云峰和谷涵虛在北芒山劉家所遭遇的那兩個蒙古武士。楊婉的對手是呼黎奢,韓佩瑛的對手是阿卜盧。
  呼、阿二人乃是龍象法王的得意弟子,當日他們曾經用過“龍象功”抵敵褚、谷二人的“天雷功”,雖是稍遜一籌,但比起楊婉和韓佩瑛卻是胜得多了。
  此時韓佩瑛和阿卜盧亦已展開激斗,韓佩瑛自幼行走江湖,臨敵的經驗比楊婉丰富,變招迅速,身法輕靈,故此比較起來,不似楊婉吃虧之大。但因她也是長于劍術,拳腳的功夫不大高明,故此在阿卜盧強攻之下!她也是只有招架之功,并無還手之力。
  圍在那個場子周圍的閒人,初時看見兩個大姑娘和人打架,覺得很是有趣。不料在他們的惡斗展開之后,拳風虎虎,刮面生痛,有几個靠得較近的閒人竟給震倒地上,變作了滾地葫蘆,眾人這才知厲害,一哄而散。有人叫道:“別鬧出人命來,快稟官府。”
  韓佩瑛百忙中抽眼一瞥:見場中那對父女正在收拾家伙,尚未走開。韓佩瑛心念一動,登時一個“細胸巧翻云”,倒縱出數丈開外,剛剛落在場心。她這一招輕功身法使得巧妙之极,阿卜盧竟然未能及時阻止。
  韓佩瑛落在場心,說道:“小大姐,借你這兩把刀一用。”那個小姑娘剛才賣藝,剛剛使了一套刀法,她使的是一長一短的柳葉刀,此時刀還未曾入鞘,擱在箱上。
  韓佩瑛以迅捷异常的手法,拿起雙刀,呼呼兩刀,向道中場子的阿卜盧斫去。韓家的“惊神劍法”乃是武林一絕,韓佩瑛使刀雖然不大順手,但她把“惊神劍法”化為刀法,招數之凌厲亦是非比尋常,阿卜盧心頭一凜,不敢躁進。韓佩瑛叫道:“婉姐,接刀!”一個盤頭疾舞,長刀飛出,楊婉眼明手快,接到手中。
  楊婉本來是刀劍兩俱擅長的,有了長刀在手,使出了家傳的“楊令公六十四路金刀刀法”,一團刀光,護著身軀,潑水不進,呼黎奢不敢用“龍象功”傷她,一時之間,竟是奈她不何。
  韓佩瑛叫道:“婉姐,咱們回去再說。”楊婉霍然一省,想道:“不錯,今日不論胜敗,都是對我沒有好處,何必戀戰?”于是虛劈兩刀,便即轉身。
  可是對方本領在她之上,她要立即脫身,談何容易?只能且戰且走!
  忽見一小隊金國的士兵跑來,為首的軍官喝道:“是誰敢在天子腳下鬧事?都給我到九門提督官衙投案!”
  原來金國的兵制,在京師設有九個巡防營,分駐九門,歸九門提督管轄。這一小隊士兵乃是駐在最近無橋的一座城門,听得這邊有人“鬧事”,匆匆赶來的。
  拖雷不慌不忙上前与那軍官招呼,說道:“這兩個女子是從蒙古逃出來的漢人,我是蒙古欽使木華黎將軍的隨從。”
  那軍官吃了一惊,說道:“此話當真?”話猶未了,只見四名蒙古武士和一個肥頭胖耳的大和尚來到,那和尚向拖雷唱了個諾,四名武土則是一齊躬腰行禮。這軍官不認得拖雷,但卻知道這個和尚是蒙古的國師龍象法王,當下哪里還敢多事,反而指揮兵士幫忙拖雷堵截逃人。拖雷說道:“不用你們動手,只要你們不給這兩個丫頭逃出去就成了。”
  龍象法王哈哈笑道:“要擒這兩個丫頭還不容易,你們退下!”
  呼黎奢、阿卜盧知道師父要使“龍象功”,慌忙躲開,龍象法王一掌拍出,距离三丈開外,掌力已是達到楊婉和韓佩瑛的身上。
  龍象法王的“龍象功”早已練到收發隨心,爐火純青的境界,這一掌的力适當真是使得恰到好處,楊、韓二女只覺一陣酸麻,登時癱在地上,身体并沒受傷,可是卻不能動彈了。
  拖雷把兩名武士叫來,說道:“好好服侍這兩位姑娘,不可無禮!”這兩名武士將楊婉和韓佩瑛拉上一輛馬車,馳回陽天雷的“國師府”。
  到了“國師府”,拖雷躬腰說道:“楊姑娘不用害怕,我只是想請你作我的客人!”
  楊婉斥道:“誰要做你的客人,你莫以為我們漢人是好欺負的,大不了是一個死,你想怎樣?”
  拖雷笑道:“李思南和我是交換了‘哈達’的兄弟之交,我怎能欺負你呢?你放心在這,在這住几天吧。你若是還不放心,我可以——”說至此處,突然伸手拔下了楊婉頭上的玉簪,楊婉吃了一惊,失聲叫道:“你干什么?”她本來打算拖雷若是對她無禮的話,她立即就自斷經脈而亡的。但因她內功未曾恢复,正待運功,心念方動之際,拖雷已經把手縮回,笑道:“沒什么,我只是恐怕你不放心,所以想請思南兄也來此間和你作伴。”
  且說韓大維和李思南等到天黑,仍然不見她們回來,心里都是有點慌了。韓大維說道:“我到丐幫分舵請陸幫主幫忙尋找,他們丐幫的消息最為靈通,就是找不著也總會尋到一點線索的。”
  李思南獨自留在韓家等候,到了二更時分,不但楊婉与韓佩瑛未見回來,韓大維也沒有回來。
  李思南心煩意亂,暗自想道:“婉妹是已經改容易貌了的,而且那位韓姑娘的本領亦是非比尋常,該不至于遭受意外吧?莫非是迷路了?”
  李思南在房中走來走去,不知不覺,只覺得街上值夜的更夫叫擊更之聲,已經是三更時分了。李思南心里想道:“丐幫分舵离此不遠,韓老前輩應該回來了,怎的卻也還不見回來?”想到丐幫打听消息,又怕楊婉回來,找不著他,万一她們是遭遇意外,受傷歸來的話,無人照料。
  正自心亂如麻,忽見窗外人影一閃,李思南大喜叫道:“韓老前輩,你回來啦?”忽听得“啪”的一聲,一支綠晶晶的東西射進窗戶,插在几上,李思南定睛一看,認得是楊婉所佩的玉簪。
  李思南吃了一惊,喝道:“來者何人?”外面一人應道:“我們是給楊姑娘報訊來的,請出來吧!”
  李思南拔劍出鞘,舞劍防身,從窗口跳出,只見花叢中并排站著兩個黑衣漢子,這晚月色朦朧,看得不大清楚,但卻也知道是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其中一人道:“李公子不必多疑,請跟我們走吧!”
  李思南插劍入鞘,說道:“楊姑娘在哪里,她出了什么事?”
  那人說道:“你跟我們去,去見了她,自然明白!”
  李思南道:“為什么你們不可以先告訴我?”
  另一個人的脾气似乎比他的同伴暴躁得多,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李公子,你信得過我們就請跟來,我們可沒有功夫和你多說!”說了這話,就不再理睬李思南,徑自跑出園子去了。
  李思南本來是個膽大心細的人,若在平時,他決不會跟兩個形跡可疑的陌生人走的,但在此際、他因為給楊婉失蹤的事情弄得神迷意亂,卻是無暇多作考慮了。
  李思南和楊婉不知經過多少風波方得團圓,有此線索可以找到楊婉,他焉能拋棄,是以他只往好處著想,心里想道:“我在蒙古的時候,受了余一中之騙,當時也是婉妹的哥哥把我引出去,我才能找看爹爹的。當時她的哥哥也不肯把其中原委先告訴我。”如此一想,自己替自己找到了一個“理由”,就好像陷在漩渦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似的,竟然不再思量,就跟那兩個人走了。豈知這兩件事情,表面相似,實質卻是大不相同。這兩個黑衣漢子的輕功很是不弱,李思南緊緊跟在他們后面,轉過許多橫街小巷,到了一座大宅子的后園。
  月色朦朧之下,李思南抬頭一看,只見屋頂金碧輝煌,原來是用琉璃瓦蓋的。金京規矩,只有皇宮或者王親國戚的人家,才能用琉璃瓦做屋頂的,但李思南卻不知道,心想:“這不知是什么人家,但看這气派,定是非富即貴的了。婉妹怎的會到這里來呢?”
  心念方動,那兩個黑衣漢子已經越過圍牆,走進去了。李思南此際雖然已是稍稍起了疑心,但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理,也就跟了他們進去。
  園中有座宅子,粉牆百叨,密布漠蔡,兩扇大鐵門緊緊關閉。李思南看見這种情形,越發起疑。
  那兩個黑衣人拍了三下手掌,兩長一短,兩扇鐵門,緩緩打開。那兩個黑衣人道:“好,請進去吧!”
  李思南心里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既然來到這里,即使他們不怀好意,我也是非要看個究竟不可了。”
  那兩個黑衣漢子前面帶路,走過一條長長的函道,和李思南進入一間房子,那兩個黑衣漢子道:“請李公子稍坐片刻,楊姑娘就來。”
  李思南半信半疑,怀著等待“奇跡”出現的幻想,坐了一會,忽听得一個熟悉的聲音說道:“思南安答,勞你久候了。”
  李思南這一惊非同小可。這個人不是別個,正是拖雷!跟著拖雷進來的還有一個肥頭胖耳的和尚,不用說是那個蒙古國師龍象法王了。
  李思南并不糊涂,一見拖雷,當然也就知道這是拖雷安排下的陷阱,自己粗心大意上他的當,跌進他的陷阱了。如果只是拖雷一個人進來的話,李思南可以將他拿作人質,如今有龍象法王陪著他,李思南只好打消這個企圖,靜觀其變。
  拖雷掩上房門,笑道:“思南安答,想不到咱們能夠在大都見面。你在和林不告而別,這兩年來我一直都很挂念你。”李思南淡淡說道:“多勞挂念。”
  拖雷又道:“听說你如今做了中國北方的綠林盟主,可喜可賀。”
  李思南忍耐不住,說道:“我也听說楊婉在你這儿,不知是真是假?”
  拖雷哈哈笑道:“思南安答不愧是個多情种子,剛剛來到,就迫不及待的要見楊姑娘了么?不錯,她是在我這儿。請你放心,我并沒有虧待她。”
  李思南道:“不錯,我是要見她。你口口聲聲叫我作‘安答’,想必你不會禁止我見她吧?”拖雷笑道:“當然,當然,我是一定會讓你和她見面的。不過,請你不要這樣心急,咱們先談一談。”
  李思南道:“談什么?楊姑娘是我的未婚妻子,這也是你已經知道的了。你將她捉來,意欲何為?你不放回我的未婚妻子,你我之間,還有什么可以談的?”
  拖雷笑道:“我若不把楊姑娘請到這里了,又焉能請得你來?”
  李思南道:“好,那么我現在已經來到這里了,你要怎樣,說吧?”
  拖雷說道:“思南安答,我將你請來,一來敘敘舊情,二來也公私之事和你相商。我知道你惦記著楊姑娘,好,那么咱們就先談談私事。”正是:
  虎穴龍潭逢舊反,公私恩怨要分明。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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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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