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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愧把深情怀故友 忍將毒手害親儿


  公孫奇怒极气极,卻反而哈哈哈的大笑三聲,說道:“我一生智計過人,未逢敵手、想不到今日卻折在你這小妮子手里,真是令我不能不佩服呀,佩服!好,咱們棋逢敵手,理該惺惺相惜,講和了吧?我不殺你,你可有解除走火入魔之法么?”
  桑青虹冷笑道:“莫說沒有,就是有我也不告訴你。”
  公孫奇道:“你再想想,我非但不殺你,而且我還可以讓你跟你的心上人去雙宿雙飛,決不追究。不過,這次你可不能騙我,我也不怕你騙我。我會帶你去找耿照,將你親手交給他。你的方法若是不靈,嘿,嘿,我也自有我的手段炮制你們。”
  桑青虹冷笑道:“天下大約沒有比你更無恥、更狠毒的人了。你還是赶快動手吧,否則你就來不及了。”
  公孫奇獰笑道:“來得及的,你不是說我還可以有半個時辰嗎?好,我就与你比比狠毒吧.咱們夫妻一場,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得同年耐月同日死。我現在要慢慢折磨你,就用‘化血刀’与‘腐骨掌’的兩大毒功,叫你在半個時辰之內,形銷骨毀,全身潰腐而亡。我會算准時候,叫你在黃泉路上只是比我先走一步。”說罷,雙手作勢,就要來扼桑青虹的咽喉。驀地喝道:“這是我給你的最后一個机會了,你答下答應我的等件?”
  桑青虹冷笑道:“你走火入魔而亡,死得不會比我更舒服的。來吧!”說完了話,索性閉上眼睛。
  公孫奇道:“好,你說我狠毒,際比我更狠毒。那也好,我就成全了你吧,雙掌如環,緩緩地向桑青虹的頸項移近。
  耿照再也忍耐不住,“砰”的一拳,打開窗子,跳了進來,唰的一劍,疾刺公孫奇的后心大穴。
  公孫奇冷笑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是你這小子伏在外邊。”頭也不出,反指一彈,“錚”的一聲,把耿照的青鋼劍彈出了手。
  桑青虹驀地一抬手,一蓬針雨,向公孫奇撒去。公孫奇哈哈笑道:“我反正是要走火入魔的了。也不在乎你這几枚毒針。”
  桑青虹產后体弱,毒針射在公孫奇的身上,給他的護体神功彈落,沒有一枚插進他的身体。
  說時遲,那時快,公孫奇一個轉身,“蓬”的又与耿照對了一掌。耿照右掌一圈,駢指點他穴道。公孫奇冷笑道:“你在我的面前使這大衍八式乃是班門弄斧!”掌背微彎,一招“輕云出燦”引開耿照的右掌,倏地一變而為“彎弓射鵬”的擒拿手法,登時把耿照抓住。耿照全身酥麻,動彈不得。可是公孫奇的穴道卻也給他點個正著,雖然立即運气解開,但雙腿也有僵硬之感。他給點著的穴道,是主管著足少陽經脈的。不但如此,而巨与耿照對了一掌之后,公孫奇登時感到气血不舒。
  原來耿照新近曾得异人傳授,功力雖然還是遠遠不能与公孫奇相比,但亦已能夠多少給他一點損害。而公孫責已是即將走火入魔,必須全神貫注,默運玄功,方能勉強支持。故此他与耿照對了一掌之后,走火入魔的時刻,是更加速的就要到來了。
  但,雖然如此,耿照畢竟是已為他所擒。公孫奇發出一聲獰笑,將耿照提在味前,讓他面對著桑青虹。公孫奇獰笑道“你的心上人來了,你該歡喜了吧,嘿,嘿,我先把這小子殺了,叫你瞧瞧他的慘狀,然后再叫你与他做一對同命鴛鴦。”
  桑青虹光是一聲慘呼,垂淚說道:“照哥,想不到我還是連累了你。”但在公孫奇的獰笑聲中,桑青虹立即感到不應在他的面前表示怯弱,于是眼淚一收,臉上立即又綻出笑容,說道:“是的,我十分歡喜。照哥,你畢意是如約而來,我死也死得瞑日了。我連累你,是對不住弄玉姐姐,但公孫奇這賊子也決不能活命的,咱們無須別人來替我們報仇。”
  公孫奇冷冷說道:“你們的情話留到黃泉路上去說吧。好,姓耿的小子,我先成全你啦!”
  耿照道:“大丈夫死則死耳,你要殺就殺,何必多言?”公孫奇道:“你這小子倒是嘴硬,又居然還是擰眉毛、瞪眼珠地盯人。好。我先斷你的舌頭,再挖你的眼珠。”手掌把耿照的下巴一托,耿照不由自主地把嘴巴張開。舌頭吐出。桑青虹閉上眼睛,說道:“照哥,你先走一步了。”
  公孫奇正要狠下毒手,忽覺微風颯然,手背突然似給利針側了一下似的,公孫奇反手一掌,回過頭來,只見蓬萊魔女早已穿窗而入,青鋼劍劍尖吐出碧瑩瑩的寒光,指向他胸膛的“璇璣穴”。
  原來蓬萊魔女与笑做乾坤赶到了桑家堡之后,見著了秦弄玉,秦弄玉告訴她耿照已經上了迷樓。秦弄玉是看過桑青虹那封信的,于是又把怎樣進入迷樓的方法告訴蓬萊魔女。秦弄玉因為耿照許久未出,正自擔心,她自己不方便進去与桑青虹會面,正好讓蓬萊魔女前去接應。笑傲乾坤留在外面;幫助桑家堡的舊人制伏公孫奇的党羽。堡中的動亂已經接近平定了。
  蓬萊魔女來得正是時候,她進用玄功,將塵絲射出當作梅花計使用,恰恰及時地救了耿照的性命。
  公孫奇掌背的穴道給她塵絲射著,心頭也不覺一凜。原來以他的內功造詣,即使是真的梅花針,也不能刺穿他的皮肉的,但如今蓬萊魔女的一根塵絲,竟然能夠刺進他的穴道,這就說明他的功力正在消失之中,也就是說走火入魔的危机又接近一步了。
  公孫奇提一口气,心中想道:“我必須赶快將這丫頭制伏,要死也得多一個人陪我。”
  公孫奇接近死亡,越發瘋狂,反手一掌,蕩開了蓬萊魔女的劍尖,回過頭來,獰笑說道:“好呀,你不顧同門之義,竟与這賤人串通來謀害我。可惜你來早了一步,我現在還有能力殺你,你知不知道?”說話之間,連環發掌,兩大毒功,盡量發揮,毒气腥風,扑面吹來。蓬萊魔女弄到几乎不能呼吸,幸虧她口中早含了辟邪丹,而此時公孫奇的功力在減了几分之后,也胜不了她多少,故而她還可以支持。
  蓬萊魔女拂塵一抖,万縷千絲,迎頭下罩。公孫奇一招“撥云見日”,蕩得塵尾飄散。突然化掌為指,“錚、錚、錚”三下,在她的劍脊上接連三彈,這一招險中求胜,足見功夫。蓬萊魔女虎口發熱,青鋼劍几乎掌握不牢。同時心頭發悶,胸中气血翻漏。原來公孫奇是運用“隔物傳功”的本領,毒質透過了蓬萊魔女的青鋼劍侵入她的体內。
  蓬萊魔女運功御毒,劍招稍緩。公孫奇喝道:“撒手!”揚空一抓,抓著了蓬萊魔女的拂塵,這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蓬萊魔女虎口被他的內功沖擊,拂塵果然被他劈手奪去。
  說時遲,那時快,公孫奇小臂一彎,掌式倏地變為“路轉峰回”,從蓬萊魔女意想下到的方位打來。這是桑家“大衍八式”中的一個掌式,但在公孫奇手中使出,卻比耿照不知厲害了多少倍,蓬萊魔女要想招架,已來不及。當下,拼著同歸于盡,以攻對攻,閃電般地也是一劍向公孫奇刺去。
  公孫奇那一掌先擊中蓬萊魔女,按說以公孫奇的功力,同時又是使上了“化血刀”的功夫,這一掌擊中了蓬萊魔女,蓬萊魔女不死也得重傷。可是,說也奇怪,這一掌打在蓬萊魔女身上,卻是軟綿綿的毫無力道。蓬萊魔女怔了一怔,只見公孫奇已似一團爛泥似的,癱在地上。原來正在這關鍵的時刻,公孫奇的“走火入魔”已經開始發作了。
  就在這剎那間,蓬萊魔女劍招如電,劍尖亦已触著了公孫奇的前心,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從公孫奇的前心插入,后心穿出,刺他一個透明的屆窿。但此時公孫奇己是毫無抵抗的能力,蓬萊魔女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當然也已看了出來:公孫奇是遭了“走火入魔”之危,變成了廢人了。
  若是在雙方激戰的時候,蓬萊魔女可以毫不躊躇地一有机會就一劍殺了公孫奇,但此時公孫奇已是毫無抵抗的能力,蓬萊魔女這一劍倒是刺不下去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想起了師門恩重如山,而且師父只有這一個儿子,于是她把青鋼劍緩緩收回,說道:“好吧,我讓你自生自滅,不殺你了。你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嗎?”
  公孫奇道:“你把我的孩子抱來,讓我最后親他一親。這就是我要求你的唯一事情了。”蓬萊魔女見他說得可怜,遂把嬰儿抱到他的面前,說道:“你可以放心,你的孩子我們一定盡心盡力地教養他,讓他成為有用之人。”
  公孫奇道:“多謝你了。不過這責任還是應該青虹多負一些。”桑青虹道:“我的孩子我自有安排,不必你管。”
  蓬萊魔女只道公孫奇是出于父子天性,臨死之前要親一親自己的孩子,故而絲毫不以為意。不料公孫奇突然伸出中指,在嬰儿吹彈得破的臉上,“卜”地彈了一下。蓬萊魔女大吃一惊,連忙將孩子抱開,低頭一看,只見嬰儿的臉上,現出一個指頭大小的黑紋。嬰儿也因被他的父親這么用力一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蓬萊魔女又惊又怒,气得顫聲罵道:“你,你這是干什么?虎毒不食儿,你、你簡直禽獸不如!”
  公体育哈哈笑道:“我的孩子我也自有安排,誰說我是要害我的孩子?哈哈,柳清瑤你不懂,桑青虹是懂的,哈哈,桑青虹呀桑青虹,你的如意算盤是打不成了!”
  桑青虹顧不得產后虛弱,連忙跳下床來,把嬰儿從蓬萊魔女手中接過,看了一看,說道:“還好。孩子是中了他的‘化血刀’之毒,但也還可以撫養成人。”說罷,長長地吁了口气。
  蓬萊魔女大怒道:“你還說沒有害這孩子?好,我不殺你,讓青虹殺你!”唰地拔出劍來,把劍交給桑青虹。桑青虹是受害最深的人,故而蓬萊魔女要讓桑青虹殺他。
  桑青虹一手抱著孩子,一千持著長劍,在公孫奇三尺之外立定、劍尖指著公孫奇的咽喉,罵道:“你這賊子,你臨死還要害我母子!”
  公孫奇緩緩說道:“你錯了,我只是要害你而已。你害我走火入廈,我就害你多受十八年的磨折,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我平生從不吃人的虧,如今我報复了。你要殺就殺吧。我死在你的手上,也可以瞑目了。”說罷,又縱聲大笑。
  蓬萊魔女茫然不解,問道:“青虹,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桑青虹气得几乎說不出話,過了半晌,才繼繼續續他說道:“他,他是狼心狗肺,天下最狠毒之人,莫過于他!”
  公孫奇道:“清瑤,你不懂我告訴你吧。這孩子中了我的‘化血刀’之毒,我的功力已消散了十之八九,他中的這點毒是死不了的。但也必須有人給他悉心調護才成。天下只有桑青虹懂得給這孩子化毒,所以這個人也就必須是桑青虹。她要傳授這孩子的桑家內功心法,又要日日夜夜看護這個孩子,替他吮毒血換新血,要過了十八年,這孩子臉上的黑紋全消,方能水除后患。哈哈,這么一來,她想要把這孩子交給耿照也不成啦!”
  蓬萊魔女這才明白公孫奇用心的險惡,不禁肌膚起栗,說道:“師父一生俠義,想不到生下你這禽獸不如的不肖之子。好,青虹妹子,你要怎樣處置他,都由得你了。”
  公孫奇冷笑道:“隨便你們怎么說我,桑青虹要想把我的儿子交給耿照,那我卻是絕不能叫她如愿!嘿,嘿!我反正是要死的了,但青虹你雖然害得我走火入魔,你至少也要受十八年的折磨。這一場斗智,還是我贏了你!哈哈,你殺了我算得什么,可怜你想死也不能夠呢!青虹,快把你口中的毒藥吐出來吧!”
  蓬萊魔女人吃一惊,連忙問道:“青虹妹子,你當真是服了毒藥?”桑青虹面色灰白,張口吐出一顆蜡丸。
  原來桑青虹早已料到公孫奇定要殺她,預先在口中含了毒藥,這毒藥是包在一顆蜡九里的,她等耿照來,只待向耿照交代了后事,便咬破蜡丸,自行服毒。
  桑青虹劍尖指著公孫奇的咽喉,只見公孫奇面如金紙,汗出如漿,臉上的肌肉部因痛苦而扭曲變形。他并不是害怕桑青虹殺他,而是由于“走火入魔”已經開始發作才這樣痛苦的。
  桑青虹的劍尖抵著公孫奇的喉頭,倏地義把長劍抽回,恨恨說道:“公孫奇,你害我多受十八年折磨,我最少也要害你多受三個月的痛苦。告訴你,你這走火入魔要三個月之后方始斃命,你已經無力自殺,只能忍受一天比一天更甚的苦痛!哈哈,我何必殺你,一劍殺了你,倒是便宜你了。”桑青虹發出了笑聲,但這笑聲卻比哭還更凄慘,是的,她報仇成功了。但這成功的代价,卻是太大了”
  蓬萊魔女不忍目睹公孫奇的慘狀,說道:“不必再理他了,讓他自生自滅吧。青虹妹子,我愿你活下去。你面色不好,上床去歇歇吧。”當啷一聲,桑青虹手中的長劍墜地,蓬萊魔女拾起寶劍,插劍入鞘,扶桑青虹上床歇息。然后替耿照解開穴道。
  耿照目擊這惊心動魄的一幕,一時之間,也不知和她們說些什么才好。
  桑青虹歎了口气,說道:“清瑤姐姐,你現在明白我的苦心了吧?我用半真半假的內功心法騙他,他練了之后,功力确是大增,因此他才會相信我的。卻不知我已布下圈套,令他必定要在今日走火入魔!清瑤姐姐,你現在不怪我了吧?”
  蓬萊魔女十分感動,說道:“我怎會怪你,我從來都不怪你。我早知道你是另有用心了。這次多虧你給我們除了此賊,武林中人都要感謝你呢。”
  桑青虹幽幽地又歎了口气,說道:“人生得一知己,可以無憾,柳姐姐我現在才知道你是世上最明白我的人。可惜我本來想一死明志,現在卻又是不能死了。”
  蓬萊魔女道:“把孩子撫養成人,十八年的辛苦也是值得的。青虹妹子,你放心,我們一定幫忙你照料這個孩子的。我想這桑家堡你是不能再住的了,我爹爹在明明大師那儿,你的同源异宗的師兄武林天驕和他的姐姐也在那儿,你不如也到光明寺去和他們同住。我爹爹頗通醫學,說不定還可以幫你一點忙。”
  蓬萊魔女只道桑青虹憂慮的是十八年的辛苦難挨,卻不知還有更令她不寒而栗之事情。原來桑青虹要為這孩子化解体中毒質,她自己也必須練那兩大毒功。她的內功基礎是屬于邪派一路,練那兩大毒功,將來也難免有“走火入魔”的危險。亦即是說公孫奇目前的遭遇將是她十八年之后的遭遇,要死得和公孫奇同樣的慘!但她為了必須撫養這孩子成人,卻不能不接受這個悲慘的命運。她不愿蓬萊魔女為她傷心,這苫處她還不敢吐露出來,只能自己默默無言地抵受。當下桑青虹歎了口气,說道:“我前生不知作了什么孽,今生要受這許多苦楚。但我非常多謝姐姐你給我的安排,我若能夠住到光明寺里,也正好從此青燈禮佛,稍贖前孽。”
  耿照在桑青虹房中本來就頗感尷尬,此時听得她母子已有安排,也就放下了一重心事,當下就想告退,但卻還未想好如何措辭方才恰當。桑青紅忽道:“耿大哥,你過來!”
  耿照怔了一怔,走到床前,說道:“姐姐有何吩咐?小弟倘有可以效勞之處……”桑青虹朝他望了一望,便即打斷他的話道:“你伸出來手!”耿照愕然伸出雙手,桑青虹禁不住“咦”了一聲。
  耿照一時未解,蓬萊魔女則已懂得桑青虹詫异的來由,問耿照道:“你剛才不是和公孫奇對了一掌么?”耿照道:“不錯,是對了一掌。”蓬萊魔女道:“你覺得怎樣?”耿照道:“初時胸口有點儿不舒服的感覺,隨即也就過了。”
  蓬萊魔女道:“這可當真是有些奇怪了。青虹妹子,你看他可有中毒?”桑青虹說道:“我看不出他有中毒之兆。”
  要知耿照与公孫奇對掌之時,公孫奇雖然是功力已經大減,但以耿照的原來本領,還是不足以抵御公孫奇的毒功的。但如今根据桑青虹的判斷,則耿照竟然是沒有中毒,這就不由得蓬萊魔女也大為詫异了。蓬萊魔女想起一事,說道:“照弟,你今日在与沙衍流比武之時,和他打成平手。想不到你這一個月來武功竟是精進如斯!倒令我有點莫測高深了。這——”
  耿照道:“我正想稟告盟主,這次我在回孤鸞山的路上,曾遇到一位异人。他教了我一套逆行經脈的吐納功夫。我沒有中毒,也不知是否与此有關?”蓬萊魔女詫道:“哦,有這樣的事?那位异人是誰?”
  耿照道:“我也不知道這位老前輩姓甚名誰,是何等樣人物?”蓬萊魔女道:“那么他何以又會傳你這种稀世奇功?”耿照吃了一惊道:“這是稀世奇功嗎?他要我學那套吐納功夫的時候,只說是替我治傷的呢。”蓬菜魔女道:“逆行經脈之法久已失傳,据說是与達摩祖師同時的一位西域僧人所創的,其后列為西藏密宗的秘籍之一,至唐初就失傳了。這套吐納功夫雖然不是正宗內功,但因它是逆行經脈,与任何一种內功練法都截然相叵,故此若用于解穴与御毒則最為有效。我爹爹知道有這种功夫,但他也不知道當今之世還有誰人會這种功夫。那位异人是因何傳你這套內功的?”
  耿照道:“事情是這樣的:那一天我与玉姐因忙于赶路,錯過宿地,找不著人家,只好在林間露宿。那晚月色很好,我們都不想睡覺,玉姐練了一套躡云劍法,跟著她要我把大衍八式練給她看。我練了一遍,剛剛收式,忽听得有個陰陽怪气的聲音說道:‘你是桑家的什么人?’而后突然出現了一個相貌丑陋的駝背老人,也不知他是什么時候來的。”
  桑青虹現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說道:“這人一定是神駝太乙。他是一個無惡下作的坏人呀,怎會傳你功夫?”
  蓬萊魔女也感詫异,說道:“青虹妹子,你識得神駝太乙的么?”
  桑青虹道:“他是我爹爹的朋友,我小時候他到過桑家堡几次的。我知道我爹爹是給人當作大魔頭的,但我爹爹都說他是坏人,那么想來這個駝子一定是比我爹爹更坏的了。”
  蓬萊魔女這才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怪不得那次我碰著公孫奇与太乙同行的時候,公孫奇誠惶誠恐地請他原諒他殺妻之事,想來就是因為太乙是他岳父的朋友的緣故,所以他要求他諒解了。但神駝太乙的絕技乃是玄陰指,卻沒听說他會逆行經脈的功夫。”
  耿照說道:“不,不是這個駝子教我的。這個駝子几乎殺了我呢。教我的是另一個人。”桑青虹道:“那又是誰?”
  耿照接著說道:“那駝子出現在我的面前,突如其來地這么問我,我吃了一惊,無暇思索,就回答他道:‘我不是桑家的人。’他又問我:‘那你和桑家有什么關系?’我答:‘毫無關系。’”說至此處,面上一紅,覺得有點愧對桑青虹。桑青虹說道:“唉,你這么一說,他一定猜想得到你的來歷了。”
  耿照說:“一點不錯,那個什么神駝太乙听了我的說話,就忽地獰笑說道:‘那你一定是公孫奇所說的那個性耿的小子了!,這次他不待我回答,就突然向我一掌打來。我還掌抵擋之時,只見冷風如箭,奇寒透骨,不由得我渾身發顫,登時就暈過去了。”
  桑青虹“啊呀”一聲,連忙問道:“后來怎樣?”她明明知道耿照后來是安然無恙的,但听到緊張之處,仍是不禁神色惶然。
  耿照道:“后來我己是人事不知。到醒來的時候,那駝子已經不見,是另一位神話和藹的青袍老人在我身邊了。”
  桑青虹越發詫异,說道:“神情和藹的青袍老人。哎呀,難道是青靈于還在人間?”
  蓬萊魔女道:“青靈子又是誰?”桑青虹道:“也是我爹爹的一位朋友。但我可沒有見過。我爹爹生前常常提起他的。据說我爹爹開始練那兩大毒功的時候,他曾勸過我爹爹不要練,我爹爹沒有听他的活,后來他就絕跡不到我家來了。我爹爹后來走火入魔,這才后悔當初沒有听他之勸。”
  耿照接下去說道:“我后來也是听得玉姐和我說的,這才知道,原來在我昏迷的時候,那駝子正要把我擄去,這青袍老人就恰巧在這個時候出現了。那駝了似乎很害怕他,一見他就跑。
  是這青袍老人把我救醒的。”
  蓬萊魔女道:“這么說來,這位老前輩倒是一位古道熱腸的人物。”
  耿照道:“可不是嗎,他把我救醒之后,說我是中了陰寒之毒,他可以教我一套吐納功夫方能保全性命,我可一點也不知道這是稀世奇功,否則我還真不敢受他厚賜呢。我問他的姓名,他不肯說,但他卻似乎知道我的來歷,臨走之時,說了几句很令我奇怪的說話,他說:“我知道你是要到桑家堡去的,有你去了,就省得我多跑一趟了。到了桑家堡,見著你所要見的人,你就會知道我是誰了。我傳你的這套逆行經脈之法,將來也許還有別的用處,你可要牢牢記住。’我想要問他還有什么用處,可是他交代了這几句話,一個轉身,便已走得無蹤無影。”
  桑青虹听他說到此處,不禁“咦”了一聲,說道:“這位老前輩當真有鬼神莫測之机,難道他早已料到有今日之事?”
  耿照初時不懂她的意思,怔了一怔,忽地頓然如有所悟,說道:“這套逆行經脈的方法其實也甚簡單,我畫有一張圖解在這里,青虹姐姐,你拿去看看。它既然能解‘化血刀’之毒,或者對你有點用處。”
  桑青虹接了過來一看,喜出望外。要知她雖然自己沒有練過這兩大毒功,但卻深悉其中的訣竅,她爹爹當年練功之時無法克服的危險,她也知道。而這套逆行經脈的吐納方法,是可以幫忙她練這兩大毒功而避得過走火入魔之難的。桑青虹咽淚說道:“耿大哥你來看我,我已是感激不盡,你又送我這一份厚禮。”耿照笑道:“我受你的恩惠太多,如今只不過是借花獻佛。”
  桑青虹望了耿照一眼,試去眼淚,說道:“照哥,我還想求你一件事情。”
  耿照道:“請說。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一定盡力去做。”桑青虹微笑道:“也不是什么為難之事。這孩子十歲的時候,請你來看我們母子,我要這孩子拜你為師。”這話的另一面意思就是在孩子十歲之前,他們二人最好是避不見面。
  蓬槳魔女懂得她的意思,心里想道:“青虹真是用心良苦。
  十年之后,照弟和秦姑娘當然也早已是成家立室,有儿有女了。
  那時相見,自是不必避嫌。她的孩子拜照弟為師,他日自然也不至于誤入歧途。”
  耿照惶然道:“我年輕學淺,如何就可以收徒?”蓬萊魔女笑道:“十年之后,你必將是當世聞名的大俠了,如何不可以收徒?你學了桑家的武功,正直藉此報答。這是對兩家都有好處的事。”耿照無沽可說,當下只好點頭答允。
  殊不知蓬萊魔女固然猜得不錯,也不過猜中了一半。桑青虹還有兩個原因要她的孩子拜耿照為師的,一是由于她替孩子化毒之時,這孩子也必要練那兩大毒功,拜了耿照為師,可以消解孩子未來的走火入魔之難,二是她把孩子付与耿照,她自己的感情也可以有了寄托。
  公孫奇盤膝坐在一角,正自忍受那走火入魔的煎熬,但他對耿、桑二人的對話,還是留心傾听的。听到此處,不覺歎了口气。心里想道:“早知道青靈子有這個逆行經脈之法,而他又是太乙的友人,我就可以另打主意了,何至于落到如今的田地。”
  桑青虹不理會公孫奇想些什么,听得耿照答應她的要求,心里十分高興,說道:“耿大哥,得你一諾千金,我母于感激不盡。
  秦姑娘來了么?”耿照道:“她在外面等我。”桑青虹道:“我要和你說的都已說了,沒有別的事了。你在這里已久,也該出去了,免秦姐姐等得心焦。”耿照道:“好,那么十年之后,我再依約到光明寺來訪你就是。”桑青虹目送耿照的背影出了房門走過角道,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感傷,一切恩怨情仇,半生的愁苦災難,全付于這眼光一瞥之中,而這种种复雜的感情,也在這眼光一瞥之中全都升華了。
  耿照走后,蓬萊魔女緊緊握著桑青虹的手,說道:“青虹妹子,你如今已是擺脫了這個賊子,今后將是苦盡甘來,你也不用太難過了。”桑青虹道:“柳姐姐,我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這桑家堡……”蓬萊魔女截斷她的話道:“青虹妹子,我要送給孩子一件禮物,其實,這也是你們的東西。”桑青虹詫道:“什么?”
  蓬萊魔女取出那只犀角哨子,說道:“這桑家堡我請桑家四老給你們看管,待孩子長大成人,你們可以重回故園。”原來這犀角哨子乃是桑青虹的父親當年用來指揮他的仆人的,誰保有這個哨子,誰就是桑家堡的主人。
  蓬萊魔女把這哨子交到桑青虹手上,說道:“這是你姐姐臨終之時交与我的,如今原壁歸趙,也算作是了結我的一重心事了。”桑青虹眼中蘊淚,說道:“今日大仇得報,我姐姐若然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柳姐姐,你替我們奪回桑家堡,我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好,我替棄惡多謝你了。”“桑棄惡”是她替自己的孩子所起的名字。
  公孫奇在“走火入魔”發作之后,寒熱交作,痛苦不堪。饒是他硬充好漢,此時也不禁發出呻吟。桑青虹既感痛快,又感厭煩,眉頭一皺,說道:“柳姐姐,你給我把他扔出去,我不要听他的鬼嚎。”
  公孫奇呻吟道:“師妹,看在我爹爹的份上,你做做好事,一劍殺了我吧!”
  蓬萊魔女意殊不忍,說道:“青妹,如何?”桑青虹咬牙說道:“他害得我這樣的慘,我不能便宜了他。柳姐姐,請你把四老喚來,把這賊子押到水牢里去。我至少要他抵受三個月的煎熬。”蓬萊魔女暗暗慨歎:“怨毒之于人也亦甚矣哉!”但想到桑青虹受害的慘重,也就怪不得她是如此痛恨而定要報复了。
  公孫奇冷笑道:“好狠毒的賤人,但只怕不能如你之愿!”桑青虹道:“你害我已經害得夠了,如今你還有什么本領可以逃得過我的折磨?”
  蓬萊魔女听得外間似有聲響,喝道:“是誰?”她雖然如此喝問,但也只道尾桑家的舊仆赶來救他們的主人,說不定就是桑家四老。故此并不怎么在意。
  就在這一瞬間,忽听得“呼”的一聲,窗外面突然飛進一條繩索,卷著了公孫奇的身子,一下子就把公孫奇扯了出去。變生意外,在這瞬間,蓬萊魔女本能地要保護桑青虹母子,窗外那人的動作快如閃電,待到蓬萊龐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那人已把公孫奇救出去了。桑青虹叫道:“姐姐,快追,不要顧我。”就在此時,只听得腳步聲人聲紛然而來,是桑家四老的聲音同聲叫道:“二小姐你沒事么?”
  是桑家四老跑來保護主人,蓬萊魔女可以放心得下。但桑家四老是從甬道跑來的,公孫奇則是被人從后窗扯了出去,方向相反,這個救他的人,當然不會是桑家四老。
  蓬萊魔女無暇思索,揮展拂塵護身,青鋼劍使了一招“夜戰八方”,身劍合一,立即穿窗而出,要看這個把公孫奇扯了出去的是什么人。
  蓬萊魔女穿窗而出,陡然間只覺一股大力推來,伏擊她的人竟是一等一的高手!正是:眼看元凶已入网,誰知平地起風波。
  欲知公孫奇結局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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