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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禍生荒谷追窮寇 樂在天涯戰惡風


  人影未見,暗器先到。宇文化及听這暗器破空之聲极為強勁,心中一凜,連忙拾起一顆石子,也用“彈指神通”的功夫將石子彈出。只听得“卜”的一聲,兩顆石子在空中撞個正著。宇文化及所發的那顆石子被擊成粉碎,對方所發的那顆石子也被撞得失了准頭,未到宇文化及的身前便墜下了。不過卻并沒有碎裂,顯然這人的功力是比宇文化及更胜一籌。
  宇文化及大吃一惊,罵道:“什么人偷施暗算?”話猶未了,只見一個披著大紅袈裟的番憎哈哈大笑地走了出來。
  這紅衣番僧翻起一雙□□的眼珠,滴溜溜的在宇文化及身上打了一轉,陰陽怪气地笑道:“我這顆小小的石子不過是試試你的功力而已,當真暗算,你還有命么?不過,你能夠打落我的石子也算不錯了。”
  宇文化及面上一紅,心里想道:“這和尚雖然狂妄,但本領卻确實了得。听他口气對我也不敢輕視,倒不妨与他交交。”于是問道:“請問大師法號,何以要試在下功力?”
  紅衣番僧冷冷說道:“你不知道我,我卻知道你。你是不是叫做宇文化及,從蒙古來的?”字文化及喜道:“你既然知道我的來歷,那就好說話了。”不料那紅衣番僧面色一變,冷笑說道:“誰与你套什么交情,好,你既然是宇文化及,我就沒有認錯人了。吃我一掌!”
  紅衣番僧出聲掌發,一掌劈去,呼呼風響,宇文化及身形一閃,避開正面,連用“三環套月”、“風拂垂楊”兩招,才堪堪的把對方的招數解開。但虎口亦已隱隱作痛。宇文化及又惊又怒,喝道:“我与你素不相識,何冤?何仇?你為什么如此蠻不講理?”
  紅衣香僧“哼”了一聲說道:“你欺負我的徒弟,還敢怪我不講道理么?哼,你自恃武功,辱我門下弟子,我就非把你的武功廢掉不可。”
  原來這紅衣番僧正是麻大哈的師父——靈山派南支的掌門人猛鷲上人。麻大哈与上官寶珠逃到山下,恰好遇上師父,免不了要請師父報仇。
  猛鷲上人此次來天狼岭怀著兩個目的,一來是為了打听太乙与公孫奇的下落,意欲取得桑家的兩大毒功秘籍。二來是偵察他的徒弟,看他是否有背師的行為。原來猛鷲上人与北支的掌門人青靈師大面和心不和,多年來都是各怀心病的。猛鷲上人遣麻大哈往天狼岭之后,放心不下,他听得消息,說是青靈師人也派遣了她的女儿上官寶珠前往大狼岭,他恐怕麻大哈若然取得那兩大毒功秘發,只怕會送給青靈師太,以討好她們母女,故而自己親自赶來。
  猛鷲上人到了天狼岭,果然就遇上麻大哈与上官寶珠二人,猛鷲上人本來心中有气,可是一看他的徒弟已受了傷,而且他對青靈師太怀著心病,也不便在上官寶珠面前公然發作,于是只好隱忍不提。他盤問了麻大哈,知道了他們在天狼岭未找著太乙与公孫奇,他心上的一塊石頭先放下地。于是再問明了傷他的人是誰,便上山來了。
  猛鷲上人其實并不知道宇文化及的來歷,但見他穿著蒙古武士的服裝,又試了他的功力,果是不凡,斷定他就是打傷自己徒弟的人,一問之下,果然不錯。猛騖上人性情凶暴,別人軟負他的徒弟他認為就是看不起他,于是問明之后,立即便下殺手。
  宇文化及功力稍遜一籌,但亦非弱者。猛鷲上人一掌傷他不了,宇文化及想要求和,剛剛說了兩句:“大師息怒,我并不知道是大師的弟子……”話猶未了,猛鷲上人喝道:“好,你既然知罪。那就給我磕頭!否則,我還是非把你的武功廢掉不可!”
  宇文化及几曾受過如此閒气,心中也不禁火起,冷冷說道:“大丈夫宁教頭斷,不能折腰。我口頭向你賠個禮已是給了你的面于了。你知道我是誰?”
  猛鷲上人大喝道:“管你是誰?”呼的一掌,又劈過來。這一掌他用上了八成內力,掌風呼呼,當真是有若排山倒海。宇文化及這次有了准備,真力凝聚掌心,使出了“混气一气功”,硬接了猛鷲上人的一掌。
  “混元一气功”是宇文化及的師父尊胜法王所傳的武林絕學,掌力之霸道足以与少林派的大力金剛掌抗衡,在邪派中乃是第一等剛猛的掌力,而且能傷奇經八脈,比正派中的大力金剛掌尤為陰毒。可是由于猛鷲上人的功力實在太高,雙方對了一掌,“轟”的一聲,宇文化及仍然給他震退三步。
  猛鷲上人是占了上風,但對掌之后,他亦感到脈息受了對方掌力的震蕩。猛鷲上人吃了一惊,連忙默運玄功,調勻气息。
  喝道:“你這混元一气功是跟誰學的?”
  宇文化及冷笑道:“天下有几人會使混元一气功?”言下之意,猛鷲上人既然識得“混元一气功”,就應該知道他的師父是誰了。
  猛鷲上人心中一凜,想道:“听說尊胜法王有個關門弟子,本領甚為了得,莫非就是此人?”瞬息之間,他心中轉了几個念頭,先是想与宇文化及講和,但隨即想道:“尊胜法王若知我欺侮了他的弟子,只怕他也不肯干休。不如就把這廝殺了,免除后患。”于是猛鷲上人佯作不知,也不再問。邁步上前,猛的又向宇文化及施展殺手。這一次出手更為凌厲,雙掌擒拿,宇文化及的七處大穴都在他的掌勢籠罩之下。
  宇文化及使出渾身解數,仍是有一處穴道避不開他的擒拿,只好再以“混元一气功”与他硬拼一掌。雙掌相交,“蓬”的一聲,宇文化及倒縱出一丈開外,但覺胸中气血翻涌,好不容易才穩得住身形。
  猛鷲上人跟蹤追擊,宇文化及忽地叫道:“且慢動手,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靈山派南支的掌門猛鷲上人。”原來用一招大擒拿手擒拿對方的七處穴道,這是只有靈山派才有的獨門武功。
  猛鷲上人大為得意,哈哈笑道:“算你有點見識,看得出我這一招大擒拿手法,但你知道我的來歷又怎么樣?”
  宇文化及說道:“我看得出你的來歷,想來你也應該看得出我的來歷。若是上人不嫌在下高攀的話,咱們倒不妨交個朋友。”
  猛鷲上人“哼”了一聲,說道:“你倒說得容易,你打不過我,才与我套交情,你以為我會放過你么?”
  宇文化及淡淡說道:“不錯,以你的本領,你可以把我殺掉。但你殺了我,你必有后禍。而且即使除掉這層不說,你要殺我,你至少也得耗掉五年功力。那時只怕你這掌門人的位子也坐不穩啦。”
  宇文化及的混元一气功能傷奇經八脈,倘若他拼死一斗的話,猛鷲上人的确是要大傷元气,說不定還不只耗損五年功力。
  猛鷲上人心里想道:“這廝倒不是虛聲恫嚇,我若耗損五年功力,是斗不過青靈老乞婆的了。”原來靈山派自分為兩支之后,彼此都想兼井對方,但由于猛鷲上人与青靈師太功力悉敵,彼此都不敢搶先發難。這就是他們二人各怀心病的由來。
  可是猛鷲上人一來是為了面子攸關,二來也怕留下了宇文化及,將來字文化及可能唆使尊胜法王出來与他為難。因此他還硬著口气,冷笑說道:“你欺負了我的弟子,還要我把你當作朋友,天下有這樣便宜的事?”
  宇文化及笑迫:“我是誤傷了你的兩個弟子(他以為上官寶珠也是猛鷲上人的弟子),那是我事前不知他們的來歷之故。我想送給你兩件稀世奇珍,略表歉意。你意下如何?”
  猛鷲上人道:“什么稀世奇珍?”
  宇文化及說道:“阿修羅花与天山雪蓮,這兩樣奇花,別人也許不知它的珍貴之處,你是一定知道的。”
  猛鷲上人雙目閃閃放光,說道:“你有這兩樣奇花?我不相信!拿出來給我看看。”
  靈山派擅于使用毒藥晴器,這兩樣奇花,一樣可以制煉极厲害的迷香,一樣則是解毒的圣藥。正合猛鷲上人之用。
  宇文化及說道:“上人想要這兩种奇花,請隨我來。”猛鷲上人隨他走了一程,果然聞得阿修羅花与天山雪蓮的香气。猛鷲上人又惊又喜,心里又是怀疑不定,突然停下腳步,說道:“你既然發現此處有這兩种奇花,為何你不自取?”
  宇文化及說道:“實不相瞞,這間屋子內有几個武林高手,我一個人敵不過他們,咱們二人聯手,方可操胜算。”
  猛鷲上人道:“是些什么人?”宇文化及道:“一個是丐幫的魯長老,一個是新任丐幫幫主的武士敦,一個是在金國有武林天驕之稱的檀羽沖。還有兩個女的,尚未知道她們的來歷,武功也很不差。”
  猛鷲上人有數十年未曾下山,只知道魯長老的來頭,當下哈哈笑道:“魯陽戈的功夫雖然不錯,也還未算得武林中頂尖儿的人物。其他几個是他的晚輩,武功再高,料想也高不到哪里去。”
  宇文化及道:“上人不可輕敵。不錯,魯陽戈是年紀老邁,武功消退了。但武士敦与檀羽沖卻是不能小覷,我和他們單打獨斗,也只能堪堪打個平手。”
  猛鷲上人冷笑道:“這几個人是你的仇敵吧?哼,哼,原來你是借花為餌,要我助你報仇。”
  宇文化及道:“這是對你我都有好處的事情。不錯,你是助我報仇,但我也助你取得這兩种奇花,說不上是誰利用誰。而且,你我聯手,把這几個人除掉,還有大大的好處。”
  猛鷲上人道:“還有什么好處?”
  字文化及道:“想來你應該知道我的師父就是尊胜法王了?”宇文化及既然說出了本師的名字,猛鷲上人再不能佯作不知,便道:“這又怎樣?尊師武功蓋世,我是仰慕己久,但我可不想向他討取什么好處。”
  宇文化及說道:“我的師父已受鐵木真大汗之聘,當上了蒙古的國師。”猛鷲上人道:“哦,這個,我倒尚未知道。但這又怎樣?”
  宇文化及道:“鐵木真大汗雄才大略,不久就要起兵吞金滅宋,統一中華,實不相瞞,我就是受了大汗与師父的差遣前來金國,一來打探金國的虛實,二來給大汗招攬高人异士的。這几個人不肯受聘,定要与蒙古作對。上人若能助我除掉他們,功勞非小。那兩种奇花自然歸上人所有,另外大汗也必定厚禮上人,各种珍寶,隨上人所欲。將來統一中華,上人可以做一個‘汗國’的國師。上人要想光大貴派,這是個絕好的机會!”
  猛鷲上人本來是還有些擔心尊胜法王會對他不利的,听了字文化及的說話,這才知道他們是要圖謀大事,決不會計較這些小節,心上一塊大石放了下來。于是哈哈大笑。
  猛鷲上人哈哈笑道:“老弟台,你何不早說。早知你是尊胜法王的弟子,義是替鐵木真大汗辦事的人,咱們就不致發生這場誤會了。好,咱們今日算是應了一句俗話:不打不成相識。他日在大汗跟前,還得請你美言几句。好,咱們這就去吧。”
  且說魯長老正在園中講解那兩种奇花的效用,忽听得外面的雪地上有輕微的積雪爆裂的聲響,魯長老心中一凜,喝道:“是什么人!”
  話猶未了,只听得宇文化及大聲笑道:“魯老頭儿,你真好雅興,你的傷恐怕還未好吧,就在園中賞花了?可是你也太不夠朋友了,園中有這兩种稀世奇花,理該公諸同好才是。對不住,我擅自替你邀了一位朋友,如今我們是不請自來啦。希望你不把我們當作惡客。”
  宇文化及說到“惡客”二字,猛鷲上人已是越過牆頭。武士敦大喝一聲:“下去!”劈空掌發出,隱隱挾著風雷之聲,掌力排山倒海般地向猛鷲上人涌去,猛鷲上人哈哈一笑,說道:“丐幫的大力金剛掌确是不凡,但要想把我打出牆外,你卻還差几分功力。不錯,我是要下來啦!”笑聲中腳已落地,進了花園。
  饒是武士敦藝高膽大,也不禁吃了一惊。心中想道:“他居然沒有還掌,就硬接了我的劈空掌力。看來是比宇文化及那廝還要高明几分了。”殊不知猛鷲上人乃是故作從容,他受了武士敦的一記劈空掌,胸口也是有點隱隱作痛。不過,他的本領也的确是比宇文化及高明几分,受了掌力之后,立即默運玄功,依然行若無事。宇文化及跟在猛鷲上人身后,也越過了牆頭。
  猛鷲上人腳一落地,就朝著阿修羅花跑去,哈哈笑道:“何必和他們多說廢話,我不只是要賞花,還要來采花!”魯長老守護在花樹之前,正要出招,武林天驕說:“請讓擅某替主人驅逐惡客!”
  武林天驕聲到人到,一招“分花拂柳”,雙掌一虛一實同時拍出,無聲無息,掌力卻是如狂濤突發般地卷來,猛鷲上人猝不及防,連亡后退三步,揮袖一拂,這才解了他的掌力。
  猛鷲上人雙眸炯炯,大聲說:“你就是號稱武林天驕的檀羽沖嗎?好,我讓你三招,折折你這‘天驕’的傲气。”
  武林天驕冷笑說道:“什么東西?膽敢狂妄!我只是一招就要你非還手不可。”他已知猛鷲上人的功力在他之上,他所創的“落英掌法”,用來對付功力差不多的如柳元甲之輩可以收效,對付功力比他高的猛鷲上人則必須另出心裁。于是舍掌用簫,暖玉蕭“嗚”的吹出一口罡气,迅即一揮,幻出了千重簫影。
  簫影千重,變幻莫測。但猛鷲上人乃是一派的武學宗師,卻看得出武林天驕這一招乃是同時指向自己的九處穴道。饒是猛鷲上人見多識廣,也未曾見過如此奇妙的點穴功大,原來這是武林天驕得自柳元宗所授的“惊神指法”,這是天下無雙的點穴功大,武林天驕以簫代指,又加多了許多變化,更見神奇。
  猛鷲上人無法閃避,只好出掌相抗,他雙掌一揚,使出“大擒拿手法”,掌風呼呼,不但抵消了暖玉簫中吹出的那股罡气,而且也是在同一招之內,抓向武林天驕的七處關節穴道。雙方以攻對攻,猛霸上人功力稍胜一籌,武林夭驕展開了行云流水般的身法,在緊要的關頭,一閃閃開,雙方均無傷損。可是猛鷲上人大言在先,說是要讓他三招的,如今卻給他在一招之內迫得還手,在面子上已是先輸了一招了。
  那一邊,武林天驕擋住了猛鷲上人,這一邊,魯長老就向宇文化及迎上,厲聲斥道:“惡賊,你敢欺我老邁,我雖老邁,一樣還可廢你武功。好,今日須報你一掌之仇!”宇文化及哈哈笑道:“老匹夫,你僥幸未死,還敢口出大言。好吧,你要送死,那就來吧。”
  武士敦哪肯讓魯長老去冒險,說道:“師叔,讓我來!”搶在魯長老前頭,一招“橫云斷峰”,掌如刀劈,登時堵住了宇文化及的去路。魯長老深知他這位師住之能,以魯長老的身份,也不便以二敵一,武士敦既然卜前,他也只好讓他了。
  宇文化及与武士敦對了几掌,情知在掌力上無法占武士敦的便宜,便取出了日月雙輪,說道:“武幫主,我再与你比一比武器上的功夫。”
  武士敦道:“管你用什么兵器,我都是一雙肉掌奉陪!”宇文化及雙輪井舉,一招“雙龍出海”,平推過去。武士敦呼呼兩掌,將他雙輪撥開。
  宇文化及在這日月雙輪上曾下了十年苦功,雙輪盤旋滾上,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武士敦使出了丐幫的武林絕學大力金剛掌,使到興酣之處,勁如駭電奔雷,也是厲害之极!論掌力武士敦稍胜一籌,但宇文化及卻占了武器上的便宜,雙方恰恰打成平手。
  那一邊武林天驕与猛鷲上人也展開了一場激烈非常的惡戰。武林天驕以天下第一的點穴功夫對付猛鷲上人,猛鷲上人則使出本門的大擒拿手法。靈山派以輕功、暗器与大擒拿手并稱三絕。猛鷲上人是掌門的身份,不屑使用暗器,這數十年來,他特別用心苦練的是大擒拿手法,早已練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雙方以絕頂武學較量,在招數上誰也占不到便宜。但猛鷲上人功力較高,過了數十招之后,武林天驕卻是自先額頭見汗了。
  赫連清云見丈夫陷于困境,拔出了月牙彎刀,說道:“你是一派宗師,我們小輩向你請教,算不得是恃強欺弱,以眾凌寡。”
  原米江湖上的規矩,平輩的只能單打獨斗,倘若以二敵一,便是自貶身份。但猛鷲上人高于武林天驕夫妻一輩,晚輩与長輩交手,單打獨斗,反而是輕蔑長輩的表現。不但可以以二敵一,以三敵一,以四敵一都可以的。赫連清云因為恐怕她的丈夫心高气傲,不愿要她幫忙,故而先交代几句。
  猛鷲上人哪里把一個少婦放在心上,哈哈笑道:“你們盡管都來,省得我費事。”赫連清云冷冷一笑,說道:“是么?那就休怪小女子無禮了,看刀!我告訴你,我這一招刀尖要刺你的風府穴!”
  雙方交手,從沒有先告訴對方自己要怎么出招的。猛鷲上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冷笑道:“好吧,我倒要看你怎樣刺我的風府穴?”要知“風府穴”是在后心,敵人迎面出招,那是絕不能刺著“風府穴”的。猛鷲上人只當她是胡說八道。
  赫連清云把月牙彎刀划了一道圓弧,唰的向猛鷲上人劈去,武林天驕跟她配合,蕭中夾掌,同時發出了一招“力劈華山”,掌力用到了九分。暖玉簫也同時點他胸前的“愈气穴”。猛鷲上人單掌接了武林天驕的掌力,左掌一伸,便要硬搶赫連清云的月牙彎刀。哪知赫連清云的刀法奇詭絕倫,刀鋒一轉,刀尖竟自轉到猛鷲上人的背后,果然就是刺他的“風府穴”。
  原來赫連清云的本領雖然不及丈夫,但他們是同派异流的師兄妹,差也差不到哪里。赫連清云的月牙彎刀式樣特別,形如鉤鐮,她這套刀法是在光明寺的時候向柳元宗學的,揉合了本門的武功,這刀法就特別以奇詭見長。普通長刀刺不到敵人的背后,她的月牙彎刀,只要微一側身,刀尖卻正好可以刺到敵人背心的“風府穴”。
  當然,若是單打獨斗的話,赫連清云是決不能得手的。但此際,猛鷲上人要分出六七分精神、功力應付武林大驕的策中挾掌,他那一抓抓空,力道可就蕩不開赫連清云的月牙彎刀了。
  只听得“嗤”的一聲,刀尖划破了他的衣裳,刺著了他的“風府穴”。
  “風府穴”本來是人身死穴之一,但赫連清云的刀尖刺著猛鷲上人的“風府穴”,對他卻是毫無傷損。原來猛鷲上人練有護体神功,赫連清云的功力不如丈夫,還夠不上破他的護体神功。
  在刀尖触著猛騖上人身子的那一剎那,他的背部肌肉突然凹陷半寸,就差那么半寸,已是消解了赫連清云的勁道。刀尖雖然触著身体,也不能傷人。但雖然如此,對猛鷲上人來說,這一招也是危險之极。死生之際,真可以說得是間不容發。
  猛鷲上人大怒,呼呼兩掌,左一招“五丁開山”,右一招“仙人指路”,猛攻赫連清云。武林天驕“嗚”的一口純陽罡气從暖玉簫中吹出,饒是猛鷲上人內功深湛,也覺触体如燙。猛鷲上人只得揮抽成風,抵消他的純陽罡气。說時遲,那時快,武林天驕一招“斗轉星橫”,把玉簫當作判官筆使,又指到了猛鷲上人腦后下三寸的”玉枕穴”,“玉枕穴”是人身死穴之一,而巨是最脆弱的一個部位。這一招乃是攻敵之所必救,猛鷲上人只好轉過身來,對付武林夭驕。那兩招殺手,也就給赫連清云從容化解了。猛鷲上人力敵武林天驕夫婦,不免處于下風。但他功力深厚,七十二招大擒拿手法又极其厲害,武林天驕夫婦在急切之間也是胜他不了。
  魯長老凝神觀戰,見武林天驕夫婦已是占了上風,武士敦和宇文化及也打成平手,這才松了口气。驀地省起,說道:“云姑娘,你去采那雪蓮,我把這魔鬼花摘下。”魯長老是怕他們在激戰之中,可能損傷這兩种奇花,也伯他們續有党羽來到,為了謹慎起見,當然是先采下為宜。他知道云紫煙怕嗅魔鬼花的气味,故而叫她去采天山雪蓮。
  云紫煙道:“天山雪蓮,蓓蕾初淀,現在采下,不是太可惜了嗎?”魯長老說道:“有兩朵已好了几瓣,先采下來,我將它養在冰魂瓶中,可以用人工方法將它催開。還有三朵含包未放的,暫時不采。在湖邊的假山洞中,有一支竹鉤,你可以用竹鉤把雪蓮鉤下來。但可要特別小心,別把它弄坏了。”
  原來雪蓮是在冰湖之中開放的,湖中浮冰片片,以云紫煙的輕功,踏在浮冰之上,也許勉強可以,但總是有几分冒險。魯長老怕她跌下湖中,因此還是叮囑她用竹鉤摘花較為穩妥。
  魔鬼花已經開了的有十三朵,魯長老剛剛采了七朵,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說道:“我道是什么人在這里打架,原來是你這個狗肉和尚!”聲到人到,是個身材高大的駝子,正是神駝太乙。
  禪駝太乙和猛鷲上人是舊相識,猛鷲上人一見是他,真是喜從天降,連忙說道:“駝兄,你幫個忙,快搶天山雪蓮和魔鬼花,咱們兩人平分。”
  太乙正是因為聞得這兩种奇花的香气來的,大笑道:“這個不用你說,我也會去搶的了!”
  魔鬼花是長在樹上的,采它不必怎么費力;采天山雪蓮則費力得多。云紫煙小心翼翼地剛用竹鉤摘下一朵,太乙就猛地向她扑來。太乙是個識貨的人,知道雪蓮更為難得,而且只有兩朵,生怕云紫煙再摘下一朵之后,就要溜走,故而先向她動手。
  魯長老大喝一聲,截住了太乙,怒道:“這花是我种的,豈能任你要取便取?”太乙冷笑道:“原來你是主人,失敬,失敬!”
  暮地一指點去。魯長老呼的一掌劈出,掌力大于指力,太乙身形一晃,從魯長老身旁惊過,哈哈笑道:“原來是丐幫的魯老前輩,好,好,回頭我再領教你的金剛掌法。對不住,你种的天山雪蓮,我可要不問自取啦!”
  魯長老年老气衰,在掌力上雖然稍占了一點上風,但給太乙的玄陰指一戳,卻也不由得机怜伶地打了一個冷戰,這剎那間,血液都似乎要凍得凝結起來。魯長老連忙默運玄功,气納丹田,把体中所受的陰寒之毒煉化。回頭一望,神駝太乙已經在冰湖之旁与云紫煙交手了。
  云紫煙的本領自然是遠不如神駝太乙,但她近年苦練無相劍法,在二三十招之內,卻也還勉強可以抵擋。
  魯長老諷得玄陰指的厲害,自忖無法破他。叫道:“武師侄,你去對付那老殘廢,讓我來打發這廝。”武士敦与宇文化及正自打得吃緊,听得魯長老要來替他,吃了一惊,說道:“師叔,你先歇歇。小侄若是不行,再請師叔接下。”要知魯長老昨日剛敗在宇文化及的掌下,几乎送了性命,武士敦豈敢讓他冒險?魯長老頓足說道:“這個時候,哪里還能再歇?你不快去。
  云姑娘只怕就要性命難保了!你放心,我已經跟你說過,我自有辦法胜得這廝!”一面說話,一面就搶上前去,揮掌接過宇文化及的招數,不山分說地硬替了武士敦。
  武士敦抬眼一望,只見云紫煙已給太乙追得手忙腳亂,果然是非他馬上去援救不可。武士敦心里想道:“武學之道,相生相克。魯師叔深通武學,或者經過了昨日一敗,他真的已想出了克敵制胜之道。”在這樣緊迫的形勢之下,已不容他多作考慮,只好讓魯長老和宇文化及交手,自己則抽出身來赶去援救云紫煙。宇文化及笑道:“你當真是壽墾公吊頸嫌命長了。昨日一戰,你還不知道我的厲害么?”魯長老淡淡說道:“我正是要報你昨日的一掌之仇!”宇文化及大笑道:“好,你不怕死,那就來吧!”
  正要收起日月雙輪,与魯長老對掌,魯長老道:“今日我与你較量兵刃。”抄起了打狗棒,便即進招。
  宇文化及“哼”了一聲,說道:“隨你的便。兵器沒長眼睛,只怕你死得更快。”經過昨日一戰,宇文化及已知道魯長老的功力雖深。但因年紀老邁,卻沒有足夠的气力可以發揮,不論比什么他都可以穩操胜算。于是漫不經意地便把日月雙輪向魯長老推去。
  哪知魯長老舉起了打狗棒,只是輕輕一拔,宇文化及的日輪已給蕩開,“當”的一聲,与月輪撞上,說時遲,那時快,魯長老的打狗棒已是閃電般地指向了他的胸前大穴。
  宇文化及吃了一惊,連忙一個“鷂子翻身”,倒縱出三丈開外。魯長老跟蹤追上,宇文化及用月輪護身,日輪反手推壓,這一推一壓,乃是他得意的殺了絕招之一,此時他已不敢輕敵,用足了气力,勢道凌厲之极,哪知魯長老的打狗棒只是滴溜溜一轉,輕描淡寫地又把他這一推一壓化解升了。
  原來這打狗棒法乃是丐幫的決不外傳之秘,与大力金剛掌及伏魔杖法并稱“丐幫三絕”。大力金剛掌以剛猛見長。打狗棒法則以陰柔制胜。大力金剛掌還比較易練,打狗棒法則极難練到爐火純青之境。打狗棒法分圈、轉、推、磨、粘、引、勾、連八訣,純以借力打力為主,八決互用,伸妙無方。既是以借力打力為主,本身就無須使用多大的气力。昨日魯長老猝然遇敵,又不知道對方的深淺,一時來不及用打狗棒,這才吃了宇文化及的大虧的。如今雙方使用兵器,宇文化及可就要吃他的大虧了。
  但宇文化及也是個武學大行家,接連吃了几次虧之后,驀地一省,收起了日月雙輪,說道:“念你年紀老邁,我讓你占一點便宜。管你用什么兵刃,我都是用一雙肉掌奉陪。”原來他已看出魯長老的棒法的奧妙之處,自己若用兵器,反而給他可收借力打力之效。如今他改用劈空拿力,只要打狗棒點不著他的穴道,魯長老就無計可施,非得憑著本身功力和他硬拼不可。
  魯長老心頭一凜:“這廝可也真夠眼力,今日我是非与他拼老命不可了。”原來魯長老另有個“兩敗俱傷”之法可以制敵,但非到极緊要的關頭,是不輕易使出來的。當下魯長老神色不露,淡淡說道:“好,隨你的便,我這打狗棒一樣打你。”
  話雖如此,宇文化及改用了劈空掌力之后,魯長老的打狗棒要打到他的身上,那也是大不容易了。宇文化及的混元一气功可以用來護身,也可以用來攻敵,掌力使開,周圍三丈之內,如同筑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壁。魯長老的棒法縱然神妙,卻近不了他的身。但宇文化及使用劈空掌力,也是有一利另有一弊。弊病在于他在三丈之外發出的掌力,對魯長老也同樣傷害不了。本來,魯長老的气力大不如他,若是雙方硬打硬碰的話,魯長老必然支持不住。如今宇文化及怕了他棒法的神妙,不敢讓他近身,魯長老就可以支持更多的時候了。
  他們雖然不是近身搏斗,但也處處透看凶險。只要哪方稍有疏忽,另一方就可以立即欺身進招,取他性命。
  這一邊,魯長老与宇文化及打得難分難解。那一邊武士敦也正在与太乙展開了一場惡戰。
  且說武士敦赶去援救他的未婚妻子,到得恰是時候。其時云紫煙和太乙已經斗了二三十招,气力漸感支持不住,太乙把她迫到了湖邊,喝道:“撒劍!”五指如鉤,朝著云紫煙摟頭抓下。云紫煙身形已在他掌勢籠罩之下,除了一招脫手擲劍,迫退敵人之外,必然要給他擠下湖中。但若擲劍退敵,以太乙的本領也斷不會受她所傷。退而复進,云紫煙依舊脫不開他的魔掌。
  就在太乙大喝“撒劍”之時,武士敦也是一聲喝道:“看掌!”人未到,掌先發,武士敦的大力金剛掌何等厲害,五丈之外,遙遙一掌,掌力已及到太乙身上,太乙陡然一震,連忙閃開。云紫煙一招“玉女投梭”,劍尖划過,把太乙的衣油划破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幸而太乙功力遠胜于她,當她劍鋒触及之時,衣袖一揮,消解了她的六七分勁道,這才只是給划破衣袖,沒有傷著皮肉。
  說時遲,那時快,武士敦劈空掌一記打出,人亦已赶了到來。擋在云紫煙前面,呼呼兩掌,把太乙迫退。云紫煙惊魂稍定,想起剛才的險處,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只覺手足無力,倚著山石歇息,她暫時只能抽手旁觀,看武士敦与太乙惡戰了。
  太乙反手一指,一股冷風,如箭疾射。武士敦微感寒意,冷笑喝道:“你的玄陰指又能奈我何哉?”武士敦正當年富力強,旦又天生异稟,內功造詣,比魯長老還更深厚。太乙的玄陰指只能使他稍受影響。卻是傷他不了。
  但太乙挾著數十年功力,也是非同小可。他掌指兼施,寒風激蕩,武士敦一面運气護身,一面以金剛掌應敵,雙方旗鼓相當,恰恰打成平手。
  武士敦記挂著師叔,說道:“煙妹,你去助魯師叔一臂之力。”云紫煙練的是峨嵋派的玄門正宗內功,歇了一會,行大周天吐納之法,真气流轉全身,气血暢通,精神己是漸漸恢复。當下答了個“是”字,便即向魯長老那邊跑去。
  可是她剛剛跑過一座假山,距离魯長老還有數丈之遙,忽地听得有人哈哈笑道:“還好,我也赶得上這場熱鬧!”聲音初發之時,在花園之外遠遠傳來,說到了“熱鬧”兩字之時,人已越過圍牆,進入了花園之內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太乙的女婿柳元甲。雖是女婿,兩人的年紀可差不多,柳元甲的本領并不在他岳父之下。柳元甲進了圍牆,張眼一看,只見園了里八個人,分成三處廝殺。魯長老這邊的人,他全都認得。与武林天驕夫妻激戰的那個猛鷲上人,他也是早就認識的了,但宇文化及是何等樣人,他卻未知。
  正是:天狼岭上群魔會、血雨腥風又一場。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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