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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回 明月有情堪作伴 雪蓮無主為誰開


  蓬萊魔女心里想道:“武士敦約我到天狼岭來,那一定是為了公孫奇的緣故了。”要知武林中的規矩,清理門戶之事,外人是不便越俎代庖的。蓬萊魔女是公孫奇的師妹,武士敦要除掉公孫奇,當然是以請蓬萊魔女出來代師執行清理門戶之事為宜。
  蓬萊魔女屈指一算,從大破桑家堡到現在已有八個多月,公孫奇是在桑家堡被破之日開始遭受走火入魔之劫的,走火入魔比任何一种慘酷的刑罰還要厲害,“公孫奇受了這八個多月的折磨,即使還能活在人間,也應該多少有點侮意了吧?”蓬萊魔女心想。蓬萊魔女本是嫉惡如仇的性格,但公孫奇是她師父唯一的獨子,蓬萊魔女念著師門的恩義,還是希望她的師兄有所侮改的。
  上官寶珠道:“据我所知,太乙和柳元甲這兩個老賊都在天狼岭上,如今又多了我的猛鷲師叔和蒙古尊胜法王的弟子宇文化及,他們四個人一伙,都是想要公孫奇那兩大毒功,利害相同,絕不能讓別人把公孫奇除掉。看來咱們到了天狼岭,恐怕還有一場劇斗呢。”
  蓬萊魔女已經知道武林天驕与武士敦同在一起,說道:“他們有四個人,實力不會相差很遠。若然不敵。我還可以就近請一位老前輩幫忙。不過——”上官寶珠道:“不過什么?”蓬萊魔女歎了口气,說道:“不過我卻有點為難之處。到時再見机行事吧。”蓬萊魔女心目中可以幫忙她的那位老前輩,就是住在离天狼岭不到二百里的石家村中的聶金鈴,聶金鈴是太乙的妻子,又是她叔父柳元甲的岳母,聶金鈴是否愿意出頭,蓬萊魔女殊無把握。再加上她与公孫奇的一段師門恩怨,心中不免十分煩亂。上官寶珠亦知公孫奇是她師兄,听她這么說,也就不便再問下去了。
  過了兩天,上官寶珠傷病已愈,果然只不過用了八天工夫,就赶到天狼岭。
  公孫奇遭受了八個多月走火入魔的災難,目前是死是生,還是個謎。蓬萊魔女急于要會見武士敦,也急于要揭開這一個謎。
  武士敦与武林天驕早已离開大都往天狼岭去了,這是蓬萊魔女知道了的。蓬萊魔女以為他們必然早已到了天狼岭等她,不料卻是遍尋不見。
  蓬萊魔女疑慮不定,心想:“難道他們在路上又出了事情,遭了意外?還是他們躲在什么地方,我還未找到呢?”天狼岭山高林密,蓬萊魔女又怕他們尚未來到,不敢用嘯聲傳音報信。因為倘若他們未到,嘯聲一發,反而就要招來強敵了。
  上官寶珠道:“武幫主有個師叔在這儿,說不定他是在師叔家里。咱們不妨去看一看。”
  蓬萊魔女想了起來,說道:“不錯,他的這位師叔是丐幫中碩果僅存的魯長老,隱居在這天狼岭上。武士敦本來是要請他下山的,不知他是否在家?你知道他的住址嗎?”上官寶珠道:“知道,是麻大哈告訴我的。我們尋找太乙的時候,曾經過他的門前。”
  當下上官寶珠在前頭帶路,此時是初秋時節,山下殘暑未消,山上卻是白雪皚皚。怪石奇峰,在冰雪覆蓋之下,恍如霜刀雪劍,玉宇瓊台。蓬萊魔女笑道:“這里倒是絕妙的避暑去處,你冷嗎?”蓬萊魔女极為欣賞這冰天雪地的奇景,卻擔心上官寶珠病体初愈,耐不住山上的嚴寒。
  上官寶珠笑道:“不冷。前面還有奇景呢,過了這個山坳,就暖和了。”蓬萊魔女走過山拗果然覺得冷風之中似有一股溫暖滋潤的空气,把寒意沖淡了不少。抬頭一看卻原來有一個溫泉,灼熱的水花從溫泉噴出,散發出一團團的白霧,水气在陽光下幻成七色的彩虹,端的是奇麗無濤。
  上官寶珠道:“那日,我就是在這里遇見武幫主和那蒙古武士的。”上官寶珠想起那日之事,自己在溫泉旁邊的清溪戲水,麻大哈在旁邊給她守護,那時怎料得到會有后來的這場情變?上官寶珠不禁感慨万端。
  過了溫泉之后,狼牙峰上魯長老那間石屋已然在望,山風吹來,蓬萊魔女嗅到一股清香,香气當真是清幽之极,沁人肺腑。蓬萊魔女深深吸了口气,贊道:“好香,好香!卻不知這是什么奇花?”
  上官寶珠道:“是魯長老從天山絕頂移植到他園中的雪蓮。”
  蓬萊魔女吃了一惊,說道:“是天山雪蓮?”蓬萊魔女見聞甚博,平生卻沒見過天山雪蓮,不過,也知道天山雪蓮是能解百毒的奇花。
  上官寶珠道:“麻大哈學過丐幫的武功,算起來魯長老還是他的長輩。實不相瞞,我當時是想偷這天山雪蓮的,但麻大哈不敢惹他師叔,我才把這意念打消了。”
  蓬萊魔女沉吟片刻,說道:“此事卻是有點奇怪。”
  上富寶珠道:“什么奇怪?”
  蓬萊魔女道:“你不是說你的師叔已經上了山嗎?你們靈山派的人擅于使毒,你知道這是天山雪蓮,你的師叔當然也會知道,他為什么不來搶這雪蓮?他們人多,魯長老武功縱好,也是抵敵不住的。”
  蓬萊魔女不知,猛鷲和太乙等人已經是來搶過雪蓮的了。他們來搶雪蓮那日,麻大哈和上官寶珠已經下山,所以上官寶珠也不知道魯長老已經死在宇文化及之手。
  到了魯長老的故屋,蓬萊魔女謹遵武林禮節,站在門前,以傳音入密的內功,通知求見。過了許久,不見有人回答,上官寶珠道:“魯長老想必是下山去了。”蓬萊魔女是個江湖上的大行家,心里想道:“几個大魔頭都在山上,魯長者按理不應輕易离家,留下這珍貴的雪蓮無人看守。”
  蓬萊魔女料想事情定有蹊蹺,說道:“咱們進去看看。”進了屋后面的花園,見有一座新墳,墓碑寫的是“丐幫長老魯陽戈之墓”八個大字,蓬萊魔女這才知道魯長者已經死了。
  蓬萊魔女說道:“看這情形,武士敦和檀羽沖是還未曾來到了。他們是比咱們早來兩天的,卻不知在路上又有了什么耽擱了?”
  上官寶珠道:“武幫主來了,一定會到這儿的。咱們就在這里等他吧。”
  蓬萊魔女縱目四看,只見園中殘花敗葉,野草叢生,一片荒涼景色。但園中有個池塘,池中盡是浮冰,有三朵雪白的蓮花在浮冰中綻開,十分清麗,那淡淡的幽香,就是從冰湖中來的。
  上官寶珠道:“這就是天山雪蓮了,咱們來得合時,正好赶上雪蓮開放,把它摘下來吧。”
  蓬萊魔女道:“這雖是無主之物,但咱們也不宜擅取,還是等待武幫主來再摘吧。”
  上官寶珠笑道:“姐姐有所不知,雪蓮盛開之后,最宜立即采下。否則過了三天,它就會枯萎的。開時采下,功效最大。”
  蓬萊魔女一看,池邊有支竹鉤,正好作采花之用,便道:“既然如此,我就替武士敦把它先摘下來。”心里卻不禁有點疑惑,因為池邊有竹鉤,還有淡淡的足印,這足印絕不會是几個月前留下來的。
  看這情形,一定行人經常到這園中查看,看這雪蓮開了沒有的。所以采花的工具就放在池邊,准備隨時可以采摘。
  蓬萊魔女剛剛采下了三朵雪蓮,果然便听到外面雪地上有悉悉索索的聲響,來人用的似是“踏雪無痕”的輕功,但其中一人火候未到,不免有雪片破裂,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倘若不是蓬萊魔女這樣的武學大行家,還當真听不出來。
  蓬萊魔女把雪蓮交給上官寶珠,在她耳邊悄聲說道:“你暫且躲一躲。”她是顧慮上官寶珠病体初愈,不宜与強敵交手。
  只听得有個熟悉的蒼老聲音喝道:“誰在里面?”來人本領高強,也听出了園中有人了。
  聲還未了,只見兩條人影已經飛過牆頭,落在園中,是一個青袍老者和一個裝古武士。
  這青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蓬萊魔女的叔父柳元甲。那蒙古武士則是宇文化及。
  原來魯長老冰湖中的天山雪蓮本來共有五朵的,上次他們來搶雪蓮与魔鬼花之時,雪蓮只有兩朵已開,云紫煙摘了一朵,另一朵給太乙搶去。湖中還留下三朵只是蓓蕾初綻的雪蓮。雪蓮是必須在冰湖之中才能生長的,因此猛鷲、太乙、柳元甲、宇文比及等人每日輪流到這園中查看,只待雪蓮一開,就要采下。今日正好輪到柳元甲与宇文化及前來,猛鷲上人与太乙則留守老巢保護公孫奇。
  柳元甲看見蓬萊魔女站在園中,怔了一怔,隨即哈哈笑道:“原來是你,我早料到你會到這儿來的了。咱們畢竟是一家人,你對我縱有敵意,我卻不愿將你難為,這湖中的三朵雪蓮是你采去的不是?你把雪蓮交出來,我讓你走。”
  蓬萊魔女斥道:“你這老賊,誰和你是一家人?我爹爹手下留情,饒你一命,原望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誰知你還是賊性不改,又要勾結妖入來作浪興波,如今還想來搶雪蓮。哼,我認得你,我手上的寶劍可不認得你!”
  柳元甲笑道:“乖侄女,何必這樣生气?好吧,你不肯走,咱們就敘敘叔侄之情吧。”
  蓬萊魔女柳眉一豎,厲聲說道:“你要怎樣,并肩子上吧!”
  柳元甲笑聲未歇,陡地面色一沉,說道:“清瑤,你要教訓叔父,只怕還不配吧。你如今已在我的掌握之中,還敢猖狂,那只是自討苦吃了。好,我先給點厲害讓你看看!”說罷隨手一劈,把一塊假山石劈下來,就像快刀切豆腐似的,當中剖開兩半,整整齊齊,割切的石面十分光滑。
  有上乘內功的人,用掌力劈開石頭并不難,難的是石頭毫不碎裂,連石屑也沒有半點。內家真力之用得恰到好處,這是蓬萊魔女也做不到的。
  蓬萊魔女吃了一惊,心里想道:“這老賊的功夫比起一年之前是高得多了。按說他已到了六旬開外的年紀,這樣年紀的人,內功是很難增長的了。而他卻進展如此之速,莫非他已練成了桑家的兩大毒功?”要練桑家的兩大毒功,必須練成桑家的內功心法。桑家的內功心法是桑見田當年窮一生心力,另辟蹊徑所創的“正邪合一”的練功方法,极為霸道,最易見效。
  蓬萊魔女雖是暗暗吃惊,卻也不甘示弱,當下拔劍出鞘,一手執著拂塵,一手拿著劍,便要上前与柳元甲動手。柳元甲哈哈笑道:“乖侄女當真要和為叔的動手么?”宇文化及驀地搶上前去,截住蓬萊魔女。
  字文化及喝道:“你目無尊長,以下犯上,情理難容。柳老前輩不屑与你動手,讓我來教訓你吧!”蓬萊魔女冷笑道:“你這胡狗也配說什么情理?”宇文化及大怒,一掌就劈過去。
  一掌發出,熱風呼呼,就像從鼓風爐中噴出來似的。蓬萊魔女雖不畏懼,心中也是一凜,想道:“這廝掌力好生怪异,莫要著了他的道儿。”當下默運玄功,將拂塵一甩,喝道:“你這狗爪沒用,亮出兵器來吧!”
  宇文化及一掌擊空,陡然間只覺掌心好像給利針刺了一下似的,原來是蓬萊魔女甩出的一根塵尾,刺著了他掌心的“勞宮穴”。經過蓬萊魔女的玄功運用,這一根細如牛毛的塵尾,不亞于一枚梅花針。
  “勞宮穴”是人身大穴之一,倘被刺穿,內家气功就要給對方破掉。宇文化及練過鐵掌的功夫,皮粗肉厚,幸而沒給刺穿。但亦已不禁大吃一惊,慌忙縮掌,倒退三步。心里想道:“听說這妖女是中原的綠林盟主,果然名不虛傳。”
  宇文化及一握拳,一伸掌,發出一縷青煙,蓬萊魔女那根塵尾被他的手指一搓,化成了飛灰。蓬萊魔女也吃了一惊,心想:“這廝的純陽罡气火候倒也不淺,不可小覷他了。”
  字文化及情知空手打不過蓬萊魔女,取出了日月雙輪,喝道:“好,我就与你較量較量兵刃的功夫。”月輪護身,日輪反手推壓。這一推一壓,乃是他得意的殺手絕招之一,勁道凌厲之极。
  蓬萊魔女喝道:“來得好!”唰的一劍刺出,其直如矢,看似平刺字文化及胸口的“璇璣穴”,劍勢卻忽地中途一變,從宇文比及意想不到的方位突然刺到。宇文化及日輪已經推出,急切間只能用護身的月輪抵擋。他的變招也算得是机警快捷的了,可是由于他的气力大部份用在攻出去的那只日輪之上,急切間轉換攻守之勢,護身的月輪气力就嫌不足了。只听得“鐺”的一聲,蓬萊魔女一劍插進他的月輪當中,一翻一絞,削斷了兩齒月牙。
  宇文化及的日月輪本來是擅于克制刀劍的一种奇門兵器,不料鎖不著蓬萊魔女的劍,反而給她傷了月輪,宇文化及又惊又怒,雙輪并舉,向蓬萊魔女猛攻。希望能夠搶到攻勢,就不能分心防守了。
  殊不知他若然全力防守,還可以多支持一些時候,一展開了猛攻,卻反而自促其敗。蓬萊魔女的輕功遠遠在他之上.一柄劍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輕靈翔動,矯若游龍,宇文化及想用雙輪砸折她的寶劍,哪里能夠?根本連她的劍尖都未碰著。但覺劍光飄忽,劍花錯落,四面八方都是蓬萊魔女的影子。
  字文化及給她轉得頭暈眼花,但見四面八方都是蓬萊魔女的影子。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幻,糊里糊涂的就猛扑過去。蓬萊魔女喝道:“來得好!”身形平地拔起,一招“鷹擊長空”,使出了“天罡塵式”中的殺手,拂塵凌空拂下,宇文化及用力太猛,收勢不住,左手的月輪給她的拂塵搭上,只是輕輕一帶,宇文化及已是身不由己地向前傾側,月輪脫手,飛上半空。
  柳元甲見他形勢不妙,叫道:“老弟歇歇,待我來教訓這個丫頭吧。”話猶未了,只听得宇文化及一聲大吼,跌翻出數丈開外!原來蓬萊魔女這招“鷹擊長空”,乃是招里藏招,式中套式,宇文化及的月輪一脫手,她的拂塵跟著就罩下來,一罩一提,宇文化及的一叢頭發被她絞脫,痛不可當!本來他是要用“鷂子翻身”的身法倒縱出去的,抵受不住,在半空中先自跌下來了。
  蓬萊魔女飛身扑去,柳元甲迎頭堵截,兩人身法都快!眼看就要碰上,柳元甲喝道:“鬼丫頭,你在叔叔面前還敢逞能。”大袖一揮,蓬萊魔女的拂塵反而給他拂得塵尾飄散。蓬萊魔女一劍刺過去,柳元甲中指一彈,“錚”的一聲,又把蓬萊魔女的青鋼劍彈開了,這兩招解得妙到毫巔,蓬萊魔女連忙用個“風刮落花”的身法,一飄一閃,暫避他的攻勢,
  蓬萊魔女自從父女團圓,得她父親傳授上乘的內功心法之后,功力大為增進,和柳元甲已是相差不遠。在桑家堡之戰,她就曾經和柳元甲打成平手。不料如今相隔未到一年,柳元甲的功夫又再胜過了她,而且還不止胜過一籌!蓬萊魔女給他迫退,心頭一凜,想道:“這老賊果然是已經得了桑家的內功心法。”
  柳元甲得理不饒人,呼呼呼呼,向東南西北四方連續發出四掌,掌力從蓬萊魔女的四周向中央擠來,蓬萊魔女被他的掌力所困,想要逃跑亦已不能。
  柳元甲冷冷說道:“鬼丫頭,你是逃不過我的手掌心的了,天山雪蓮拿出來吧。”右掌划了一個圓弧,作勢向蓬萊魔女當頭抓下。掌心紅若涂脂,這是“化血刀”已練到了七成火候的征象。“出血刀”乃是桑家的兩大毒功之一,公孫奇曾經花了几年工夫.尚未完全練成,如今柳元甲才不過八個月,便練到了七成火候.那是十分難能的了。
  蓬萊魔女冷笑道:“你專會偷人武功,羞也不羞?可惜你雖擅于偷盜,也還未曾學得到家。”唰的一劍刺出,抖起三朵劍花。這一招名為“三星聚會”是惊神劍法中一招极為精妙的招數,可以同時刺對方三處穴道。柳元甲識得厲害,化抓為劈,橫掌一掃,蕩開蓬萊魔女的劍尖,“哼”了一聲,說道:“不錯,我是未學得到家,但要對付你這鬼丫頭已是綽綽有余!”
  柳元甲催緊掌力,每發一掌,隱隱挾著風雷之聲。當真是有若排山倒海之勢,風雷挾擊之威。蓬萊魔女沉著了气應付,兀是好像狂風巨浪中的一葉輕舟似的,顛簸不已。好在她的惊神劍法能傷奇經八脈,柳元甲也不能不有几分顧忌,故此還能勉強支持。
  上官寶珠躲在假山后面,這座假山是用一塊塊的太湖石堆砌成的、柳元甲掌力所及,假山的石基都受到了激烈的震動,假山上的碎石泥士更是籟籟落散。上官寶珠心里暗暗吃惊.想道:“這樣下去,只怕這座假山也會給他震塌。這老賊如此厲害,我出去也是無濟于事,除非用毒藥暗器傷他。可是我若使用毒藥暗器,只怕柳姊姊也會受到誤傷,這卻如何是好?”
  形勢越來越是危急,眼看蓬萊魔女就要支持不住,上官寶珠忽地心念一動,想起了自己怀中那三朵天山雪蓮,心中一喜,暗暗說聲“有了!”就在此時,只听得“轟”的一聲,假山上的一塊石頭滾了下來,露出了上官寶珠的半頭秀發。
  且說宇文化及跌翻地上,傷得頗為不輕,掙扎了起來,盤膝坐在地上,正自運气調元,他所坐之處正是面向假山,不過數丈之遙,忽見假山上的石頭滾下,假山后面,露出了上官寶珠半頭秀發。宇文化及吃了一惊,喝道:“誰躲在那儿?”跳起來就要過去察看。
  字文化及話猶未了,上官寶珠喝道:“你這賊子還認得我么?”不待他過來,立即出手。
  上官寶珠所發的乃是靈山派一种最陰毒的暗器,名為“毒霧金針烈焰彈”,不但煙霧有毒,而且其中夾雜有許多細如牛毛的梅花計,也是淬過毒的。
  宇文化及呼呼兩記劈空掌發出,他的功力也确是不凡,受傷之后,居然還能憑著劈空掌力蕩開煙霧。可是畢竟是受了傷的緣故,功力打了几分折扣,雖然蕩開了煙霧,卻不能夠盡數掃蕩那一把細如牛毛的梅花針,左脅,小腹、膝蓋都已著了一枚。
  上官寶珠冷笑道:“有本領你就再破解我的暗器吧,我可要告訴你。我的梅花針是有毒的,毒气攻上心房,你就要准備后事了!”
  上次上官寶珠的“毒霧金針烈焰彈”曾被宇文化及所破,這次終于仍是用這門暗器傷了他,上官寶珠報了窺浴之仇,大為得意。
  宇文化及喝道:“好狠的丫頭,這筆帳我記下來了!”口中喝罵,腳板底則已是抹油逃走。只是他膝蓋已著了一枚梅花毒針,剛跳起來,“咕咚”一聲又跌下去。
  柳元甲連忙跳出圈子,向上官寶珠遙發一掌。距离在數丈之外,但那股掌力已是足以阻止上官寶珠。上官寶珠在那股掌力的推壓之下,不由得不倒退几步。
  上官寶珠給柳元甲擋了一擋,宇文化及便有了逃跑的机會,只見他一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以掌支地,悶哼一聲,登時便像皮球般彈了起來,飛過圍牆去了。上官寶珠想不到他在膝蓋受傷之后,居然還能夠利用掌心按地的彈力,施展輕功,眼睜睜地看著他飛出圍牆,想發暗器都已來不及了。
  三方面動作都是快如閃電,柳元甲轉身發掌阻擋了上官寶珠;宇文化及騰身飛起越過圍牆;蓬萊魔女在這同一時間之內,亦已是運劍如風,一招“玉女投梭”,劍尖指到了柳元甲背后的“風府穴”。
  柳元甲一個“大彎腰,斜插柳”,身形前俯,反手揮袖拂開蓬萊魔女的劍點。說時遲,那時快,上官寶珠亦已到來,把手一揚,一條五色斑調的彩帶便似毒蛇昂首一般。嚙到了柳元甲的面門。
  柳元甲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他身形未穩,雙掌還要對付蓬萊魔女,只憑吹出一口罡气,居然把上官寶珠這條“金蛇帶”吹開。可是他張口吹气之時,忽覺一股辛辣的气味直沖口鼻,非常難受。不消片刻,連喉嚨里面都感到火辣辣的作痛了。
  原來上官寶珠這件奇門暗器,有個名堂,叫做“金蛇帶”,是一條三尺多長,用金屬制成的蛇形帶子。帶內鏤空,分為三節,每一節都貯有一种毒粉,藥力各有不同,可以按動机關噴出傷敵。柳元甲如今所著的藥粉,乃是苗山特產的一种藥物,名為“天辛子”所制煉成功的。這是藥性最為辛辣的藥物,平常人沾上了一點,皮膚就會立即起泡,不久便要潰爛。是以以柳元甲這樣深厚的內功也感到辛辣難堪。他張口喝罵,藥粉隨之噴入了口腔,舌頭和喉嚨里的嫩肉乃是內功練不到的所在,當然是更感到苦楚了。
  但這藥粉也只是使柳元甲感到難受而已,尚未足將他制服,柳元甲反手一掌,又把上官寶珠推開了。上官寶珠按動机關,第二种藥粉噴出,和剛才那种藥粉的辛辣气味完全相反,這次噴出的藥粉帶著濃烈的异香,吸了進去,令人感到非常舒服,隨即就昏昏思睡起來,原來這是一种功效特強的悶香。
  柳元甲是個大行家,吸進了一點悶香已知不妙,立即閉了呼吸。他內功深厚,閉了呼吸也可以支持一些時候,但畢竟也是受了一點影響,一身上乘的武功已是不及原來那樣的可以運用自如了。
  蓬萊魔女也吸進了一點悶香,但她練的是正宗內功,所受的影響不如柳元甲之大,只要放慢呼吸就可支持。這么一來,登時變成了此消彼長的形勢,柳元甲在她塵劍兼施的攻擊之下,已是只有招架的份儿。
  上官寶珠按動机關,“金蛇帶”一揚,“蛇”頭昂起,噴出第三种藥粉。柳元甲在蓬萊魔女猛攻之下,已是無法閃避,揮袖成風,雖然吹開了十之八九,畢竟也還沾上了一些。這种藥粉著体即發奇痒,“痒”比“痛”更難抵受,柳元甲雙手只想抓痒,但給蓬萊魔女迫得极緊,卻又騰不出手來,當真是難受之极!
  不消片刻,柳元甲已是再也忍耐不住,百忙中騰出左手抓了一抓痒處。蓬萊魔女身手何等矯捷,乘隙即進,唰的一劍,指到了柳元甲的前心,柳元甲疾忙后退。蓬萊魔女閃電般的連環七劍,柳元甲就接連地退出了七步。他們本是在冰湖之旁劇斗的,柳元甲退到了第七步,已是退無可退,一腳踏空,跌下冰湖。
  柳元甲也是當真了得,只見他身形一起,便似掠波巨鳥一般,腳點浮冰,竟然“飛”過了這個冰湖。而且他還隨手一抓抓起了一塊浮冰,向對岸一洒。碎裂的冰片就似冰雹一般向著蓬萊魔女和上官寶珠落下。
  蓬萊魔女揮舞拂塵,冰雹紛落,化成了蒙蒙的霧气,蓬萊魔女只是衣袖微濕,并沒給他打著。上官寶珠身上則著了几點冰雹,只覺奇寒徹骨,不由得机伶怜地打了一個寒噤,不敢向前追去。轉眼之間,柳元甲已是飛過冰湖,出了這個園子。
  上官寶珠叫道:“好厲害!”蓬萊魔女拉著了她,說道:“你怎么了,沒受傷么?”上官寶珠吸了口气,笑道:“倒沒受傷,只是冷得難受。你呢?”要知天狼岭高聳入云,高山上本來就比平地冷了几倍,上官寶珠的內功不及蓬萊魔女,身上的“冷淵穴”又恰恰被冰雹打著,當然覺得難受了。還好在冰片的力道不大,打著了“冷淵穴”只是令她感到奇寒徹骨,未至于受傷。蓬萊魔女助她推血過官,上官寶珠自運真气,真气一轉,下沉丹田,身体也就漸覺暖和了。
  蓬萊魔女笑道:“我倒沒有什么,只是胸口有點發悶。”上官寶珠歉然道:“你是吸進了我的悶香了。好在咱們有天山雪蓮,你嗅一嗅花香,就會好的。”天山雪蓮能解百毒,蓬萊魔女深深吸了一口花香,果然精神頓爽。
  蓬萊魔女說道:“武幫主与檀大俠未見到來,這里可是不宜久留的了。”上官寶珠道:“不錯,他們一定會去而复來的,要是他們把我的猛鷲師叔与神駝太乙都招了來,咱們就決計不是他們的對手了。可是就這樣下山了么?”
  上官寶珠是希望在這天狼岭上可以會見她的母親的,就此回去,心實不甘。
  蓬萊魔女說道:“咱們去找一位老前輩,找著了再來,并非就此回去。”蓬萊魔女想找的就是住在天狼岭腳石家村中的太乙前妻聶金鈴。
  聶氏母女住的是一間古老大屋,蓬萊魔女到了門前,只見大門緊閉,門上有個掌印,入木三分。門前的一對石獅掉轉了頭,一只獅子斷了耳朵,一只獅子裂了鼻子,額角也都鑿穿。把一對本來是威風凜凜的石獅弄得形狀十分可笑。蓬萊魔女吃了一惊,說道:“看這情形,敢情是那老駝子已經來過了。”當下用“傳音入密”的內功通名求見,半晌不見回答,蓬萊魔女与上官寶珠便即跳過牆頭,逕自進去。
  只見屋內的雜物凌亂不堪,似乎曾經過一場激烈的打斗。蓬萊魔女惊疑不定,直奔后院,她是來過聶家的,知道聶老婆婆住的房間。房門虛掩,蓬萊魔女推門一看,哪里有半個人影,就在此際,蓬萊魔女忽地聞到一縷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气味,登時心頭作悶,凡欲作嘔。
  上官寶珠隨后來到,嗅了一嗅,連忙拿出了天山雪蓮,給了蓬萊魔女一嗅,蓬萊魔女對著雪蓮深深吸了口气,煩悶之感,方才解除。
  蓬萊魔女退出了聶金鈴的臥房,問道:“這是什么悶香,如此厲害?”屋內無人,這悶香當然是早就已經留在屋內的了。蓬萊魔女雖然不知道它已經留了多少時候,但悶香的气味迄未消散,而且以她這樣深厚的內力也抵受不了這股悶香,那藥性的厲害也就可以想見了。
  上官寶珠道:“這不是尋常的問香,這是魔鬼花所煉的迷香。”蓬萊魔女道:“魔鬼花?嗯,好怪的花名!”上官寶珠道:“魯長老的花園里有兩种奇花,一是天山雪蓮,另一就是這魔鬼花了。那日給猛鷲師叔摘去了六朵,想來早已將這魔鬼花煉成了迷香了。魔鬼花本名阿修羅花,原產天竺,也是魯長老費了許多心力才移植成功的。魔鬼花的香气能令人筋酥骨軟,歷久不解,是天下最厲害的迷香。只有天山雪蓮才能解它。”
  蓬萊魔女道:“原來如此。卻不知聶氏母女是否已經遭了他們的毒手?”既然找不著她們母女,蓬萊魔女也就只好和上官寶珠出去了。
  蓬萊魔女本來是想找聶金鈴幫忙的,如今連聶金鈴也遭了意外,反而要令蓬萊魔女為她擔憂。蓬萊魔女心中悶悶不樂,出了聶家,想來想去,兀是想不出個好主意,不知是回天狼岭的好,還是留在石家村,待打听得聶氏母女的确實消息然后才走的好?
  聶家的屋后是座高山,雖然不及大狼岭之高聳入云,也是甚為險峻。蓬萊魔女正自惘惘前行,忽听得一縷蕭聲,從山上隨風飄來。蕭聲清冷,宛如游絲裊空,若斷若續。蓬萊魔女听了又喜又惊!正是;
  故人在何處?忽聞蕭笛聲。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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