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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破空揮刀怜弱女 橫空飛索救英豪


  “正反四象陣”越收越緊,楚平原一口雁翎刀抵御八般兵器,拼著豁了性命,使的也正是狠辣的招數。在這樣情形之下,楚平原要想打開缺口,固是极難,那些人要想擒他也是不易。宇文虹霓一咬銀牙,厲聲叫道:“拿不了活的,死的也要!”這道命令一下,那七個武土放手攻擊,形勢更見緊張。楚平原雙睛火赤,瞪視宇文虹霓,又是憤怒,又是怜憫,心想,“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卻怎的如此不明事理,不間是非,只知報仇,變成了一個狠毒的女人了!我楚平原要是便此糊里糊涂的死在她的手下,也真是太過不值了!”楚平原在憤怒之下,几次便想施展兩敗俱傷的刀法,与宇文虹霓同歸于盡。但想到她已是國破家亡,自己若再取了她的性命,也還是覺得有點于心不忍。
  宇文虹霓面對著楚平原那憤怒的眼光,想起小時候他是像哥哥一般對待自己,心中也不禁暗暗抱愧,“不是我狠心殺你,只恨上天安排不巧,偏偏叫你的爹爹殺了我的爹爹。唉,我已在爹爹靈前洒了血酒,你是我殺父仇人之子,叫我怎能饒你?”
  狠起心腸,避開了楚平原的目光,仍然毫不放松的指揮手下,向楚平原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段克邪在樹上看得清楚,見楚平原形勢危急,已非自己出手不行,悄聲說道:“梅妹,你在前頭等我!”史若梅道:“你為何不要我給你做個幫手?”段克邪道:“敵眾我寡,我此去只是助楚平原破陣,并非要和對方決戰。”史若梅放心不下,說道:“你一個人,這——”段克邪笑道:“你放心,這個陣勢雖然厲害,諒也還難不倒我!”無暇多作解釋,驀地一聲長嘯,便如一頭大鳥一般,倏的從林中飛出!
  若論本領,段克邪也胜不了楚平原多少,但他自信可以破陣,其中卻有個緣故。他以前曾被牟世杰的那八個侍者,用諸葛武侯遺下的、按著八門生克的陣勢(俗稱八陣圖)圍過,后來得他大師兄空空儿救了出來。宇文虹霓如今所布的“正反四象陣”,也是接著八門生克的方位布置,与“八陣圖”有相同之處,但論到陣法的奧妙,卻是遠遠不及牟世杰按照諸葛武侯古法所市的陣圖了。
  段克邪在樹頂居高臨下,看了這許久,對這“正反四象陣”的陣式早已了然于胸,當下一聲長嘯,吸引了敵方的注意,好讓史若梅悄悄溜走,隨即以閃電般的身法,攻入陣中。
  段克邪看出使戟的那漢子武功較弱,一出手就向他先行攻擊,段克邪的功力与楚平原差不多,但出手卻比楚平原更快,使戟的那漢子對付楚平原,還可以勉強單獨抵御一二招,對出劍如電的段克邪,卻是一招也抵御不了。
  只听得“當”的一聲,那漢子左右兩翼的伙伴還未來得及包抄上來,手腕已是中了段克邪一劍,長戟脫手飛出恰巧向著另一個武士飛去,那武士功力頗高,反手一擊,長戟飛出陣中,落于山下。但他突然遭這意外,阻了一阻,肩膀已是中了楚平原一刀,被楚平原訂開了缺口。
  段克邪一招殺敗了那使戟的漢子,身移步換,腳踏龔位,立即占据了“生門”,兩側武士,一刀一斧,這才攻到他的身前。
  段克邪雙眼一蹬,認得這兩個武士正是昨日憶他与史著梅坐騎的那兩個胡人,段克邪喝道:“還我馬來,否則要你性命!”橫劍削出,一招“橫云斷峰”,他出手迅疾,寶劍又极鋒利,只听得一片斷金碎玉之聲,那兩個武士的一刀一斧,都已給他削去了鋒刃。段克邪正要劍刺他們穴道,忽覺背后金刃劈風之聲,字文虹霓一劍刺到。
  段克邪身法比她的劍法更快,搶先一步,奪了“坤”位,橫□一撞,將占在原來這個方位的武上撞翻,這一著有個名堂,叫做“乾坤易位”,“正反四象陣”的陣勢,至此已是被他完全破了。
  被段克邪撞翻的那個武士身軀倒下,恰恰做了同伴的“絆腳石”,自招壅塞,反而妨礙了宇文虹霓所采取的攻勢。
  段克邪掄圓寶劍,使出鐵摩勒教他的一招“獨劈華山”的劍法,把長劍當作大刀來使,剛猛無倫!宇文虹霓練有金鋼掌力,在女子之中,具有似她這樣气力的,普天之下,也只是寥寥几人。但畢竟是個女子,怎比得上段克邪的气力,雙劍相交,火星四濺,震耳欲聾,字文虹霓虎口裂開,血絲沁出。
  段克邪見她劍未斷、人未傷,叫道:“好劍,好功夫!再接一招!”掄劍又是朝頭劈下,宇文虹霓已知這人本領比楚平原更高,她的气力不敢分開使用,劍中套掌的看家本領拿不出來,只好使盡气力,橫劍接招,接不接得住,那卻是毫無把握了。
  段克邪正要一劍劈下,楚平原忽地叫道:“段兄手下留情!”段克邪劍術精妙,早已到了運用隨心的境界,劍勢倏然斜展,不斬人而硬碰對方兵刃,只听得“當”的一聲,雙劍相交,火花飛濺之中,段克邪劍尖已是指到對方脈門,大喝一聲:“撒手。”
  段克邪這一劍用了八分气力,宇文虹霓虎口震裂,兵刃本來就已掌握不牢。惊魂未定,段克邪劍招又到,嚇得她只好將劍扔出,轉身便逃。
  段克邪見她接了自己這招,居然還能施展上乘輕功,一惊數丈,也不由得暗暗喝彩,叫了一聲:“僥幸!”心道,“幸虧我懂得破陣之法,先把她的羽翼剪除,要不然只怕胜敗難料。”段克邪將宇文虹霓扔來的寶劍接到手中,朗聲說道:“你的手下偷了我兩匹坐騎,你若想要回寶劍,須得把我那匹坐騎送到伏牛山的龍眠寨,和我交換!”楚平原在他破陣之時已先走了。
  這晚無月無星,天黑如墨,段克邪跑了一會,高聲叫喊楚平原的名字,卻听不到他的回聲。
  忽地雷聲殷殷,電光閃閃,下起雨來。段克邪加快腳步,冒雨翻過山頭,走了一程,忽地在電光一閃之中,似見一條黑影,還未看得真切,就在黑暗之中消失了。段克邪叫道:“楚大哥,我在這邊!”他見那人輕功超卓,以至必是楚平原無疑,哪知叫了兩聲,還是听不到回答。段克邪甚為詫异,心道:“難道是我眼花,嗯,也許是只猿猴,也說不定。”
  就在這時,忽听得史若梅的聲音叫道:“克邪,是你嗎?我在這儿!”段克邪大喜,向那聲音來處飛步赶去,亮起火折,果然看見史若梅躲在石隙里避雨,那是兩塊大石,狀如華蓋相連,下面有很大的空隙,可以容得下兩個人。段克邪也躲進去,史若梅道:“哎呀,你的衣裳都已濕了!”替他脫下上衣,絞干水份、舖在石上。
  段克邪道:“你沒見著楚平原嗎?”史若梅道:“楚平原沒見著,我倒發現了另外兩個人,你猜猜看、是誰?”段克邪沒心情猜,笑道:“听你這么談,一定是我認識的了,是誰?”史若梅笑道:“豈止認識,還是你的好朋友呢。這兩人一男一女。男的是牟世杰,女的是史朝英。”段克邪吃了一惊,道:“怎的他們二人也在深夜赶路?他們沒發現你嗎?”史若梅道:“我當然不會讓他們發現,不過,也險得很,他們就在我身邊走過,要是他們也想到這大石的空隙避雨的話,我可就要落到他們手上了。”段克邪道:“天這么黑,你躲在這里面,怎么知道是他們二人?”史若梅道:“我听得那妖女的聲音,那時她似乎是滑了一跤,正在叫牟世杰拉她一把。”段克邪心道:“莫非我剛才所見的黑影就是牟世杰?但何以只是一條黑影,史朝英呢?若然不是牟世杰,那黑影又是誰呢?”
  史若梅道:“克邪,怎的你手上也拿著一把劍?”原來段克邪奪了宇文虹霓的寶劍,因為沒有劍鞘,所以拿在手上,他自己那把寶劍,則已插入劍鞘,挂在腰間了。
  段克邪笑道:“你看這把劍好不好?”史若梅接過去彈了一彈,聲如鳴金碎玉,隨手一揮,一根石筍登時齊根削去,史若梅贊道:“好劍,好劍!你怎么得來的?”段克邪道:“這是我從那胡女手中搶來的,可惜未得劍鞘。”當下將剛才破陣奪劍的經過講給史若梅听。
  史若梅把玩這口寶劍,愛不忍釋,笑道:“駿馬我所欲也,寶劍亦我所欲也。我真不知是該盼望那胡女拿咱們的坐騎來交換的好,還是不來的好了?”段克邪道:“她未來交換之前,你就使用這口寶劍吧。咱們的坐騎是秦襄所贈,還有著秦襄一份情義的,當然是能夠討回的好,你怕沒有寶劍,我把我這口送你便是。”史若梅笑道:“寶劍名馬,武人見了都是歡喜的,但喜歡是一回事,貪圖別人的東西又是一回事。我只是說說而已,你就拿來當真了?其實你的就是我的,你我從今之后永不分离,你有寶劍,不也就等于我有寶劍嗎?”段克邪心里甜絲絲的,說道:“梅妹,咱們這次回去,見了鐵表哥,就叫他給咱們主辦婚事。我就可以天天伺候你了。”史若梅道:“呸,你扯到哪里去了?不結婚,難道就不可同在一起,非得分离不成?”
  兩人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雨已止了,段克邪伸出頭來一看,東方已是微露曙光,說道:“咱們可以走了,只是楚平原卻不知如何,令人放心不下。”史若梅道:“或許他因未碰上咱們,先自到伏牛山去了。他年紀比你大,看來也要比你老練得多,既已脫險,自會來找你的。”
  段克邪一想,楚平原的武功与自己不相上下,即使是碰上了牟世杰、史朝英,打他們不過,也總還可以逃得了,便同意史若梅的意見,先往伏牛山山寨,看他到了沒有。
  楚平原突圍之后,跑了一程,未見段克邪來到,天已下雨,楚平原想起當年与父親從師陀國逃出之后,也是這樣一個風雨如晦的黑夜,追思往事,心中悵惘,“糊里糊涂結了這樣一個仇家,真是好沒來由。十五年前,那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如今長大了,竟變得如此蠻不講理,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黑夜空山,風雨愁怀,楚平原正自悵悵惘惘,在風雨中齲蹈獨行,不知不覺已是衣裳盡濕,微微感到一絲涼意,正想找個地方避雨,忽見有條黑影,迎面而來,楚平原連忙叫道:“是段兄嗎?”話猶未了,那黑影已是倏地到了他的面前,一句話也不說,驀地寒光一閃,已是一劍向他刺來,楚平原大吃一惊,連忙閃躲,饒是他閃躲得快,衣襟也已被對方的利劍刺穿。楚平原這才看出來的是精精儿,用來刺他的也正是他家傳的金精短劍。這口寶劍是空空儿以前從他家偷去,送給師弟精精儿的。
  楚平原看清楚了是精精儿,不由得勃然大怒,罵道:“好呀,原來是你這老猢猻,好不要臉!我還未曾与你算帳呢!”精精儿冷笑道:“不錯、我正是听得你要找我晦气,所以特來會你,省得你到處亂跑。”話猶未了,“唰”的又是一劍刺來,這一回楚平原已有防備,一個閃身,亮開雁翎刀便是一刀斫去,刀劍相交,“當”的一聲,雙方各退三步。楚平原罵道:“不要臉的老猢猻,見了正主儿,還敢拿我的寶劍行凶!還我劍來!”精精儿大笑道:“什么正主儿歪主儿?寶刀寶劍,要有本領的人才配使用,你們楚家自己沒有本領保得住它,給我師兄偷去,卻來怪我么?你這口寶刀不也是從杜伏威手中奪來的?好,現在你要討回這口金精短劍,就憑你的本領來討吧!”
  兩人一面交口,一面交鋒,几句說話的時間,已斗了三五十招,精精儿劍招迅捷,身法輕靈,連搶攻勢。但楚平原刀法沉穩,輕功雖略遜于精精儿,也不怎樣吃虧;他還胜在年輕力足,因此盡管精精儿閃電般的著著搶攻,他仍是能夠從容應付。
  正自戰到緊處,精精儿忽地虛晃一劍,一個轉身,便向后跑,卻招手叫道:“來,來,來!咱們找個寬廣的地方再來拼斗,你敢跟我來嗎?”楚平原与他交手了數十招,已知精精儿的本領与他乃是半斤八兩,心中想道:“我若是与這老猢猻纏斗下去,只怕宇文虹霓這班人跟蹤追到,對我可是大大不利。”方自躊躇,精精儿已在冷笑說道:“臭小子,你已知道了我的厲害了么?你只是恃著有我師兄助你,你才敢放出聲气要向我討回寶劍罷了。
  你說我不要臉,我說你才是不要臉!因人成事,算得什么好漢?也罷,你既然不敢与我決一胜負,從今之后,你就該向我服輸。
  再也休提這寶劍是你家的了!”
  楚平原并不是個暴躁的人,但也有著几分傲气,給精精儿這么連激帶罵,不由得動了真气,便即說道:“好,再斗那就擠個死活,我還怕你不成?要斗走遠一些,到那邊山頭去拼個生死!”楚平原之想走遠一些,乃是要避開宇文虹霓這一班人,最少也得讓他們在一個時辰之后方能赶到。
  精精儿大笑道:“隨你楚公子的意思,我在前頭帶路了!”楚平原緊緊招隨,雙方距离始終不出三丈開外,跑了一程,到了一個峭拔的懸岩下面,形勢十分險岐,精精儿跳過一個山澗,楚平原跟著也跳過,石上青苔滑不留足,楚平原腳步跨得大了一些,不覺身形一晃,險些栽倒。
  精精儿好不狠毒,他背后就似長了眼睛似的,楚平原腳步一滑,他已是立即察覺,一個轉身,閃電般的便扑過來,向楚平原施展殺手!
  楚平原腳步尚未站稱,索性使用險招,朝天躺下,使出“地堂刀”的變式,橫刀向上捆架,精精儿能夠在一招之內,遍襲對方七處穴道,他使出刺穴絕招,乘危進襲,以為楚平原最少要被他刺中一兩處穴道,哪知大出他意料之外,楚平原技高膽大,竟敢躺在地上,使出一路地堂刀法,便將他這一招七式,盡都化解。
  精精儿心道,“這小子當真是不顧性命!”正擬再出狠招,楚平原猛地大喝一聲,一個“鯉魚打挺”,便跳起來,連環飛腿,踢他膝蓋,手中的雁翎刀化作了一道銀虹,攔腰疾斬。這一招兩式,使得更是惊險絕倫,精精儿對他這种拼著兩敗俱傷的打法,倒還真有點儿顧忌,他輕功超卓,既然不敢拼命,便只好閃開。
  楚平原站穩了腳步,罵道:“你這老猢猻真是無恥已极!”精精儿笑道:“你不是要和我拼命嗎,在這懸崖下面,正是最好拼命的地方呀,可不必上這山頭去了。”他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以閃電般的劍法,從四面八方向楚平原迸襲,但卻又不是真個拼命,使的全是游身纏斗的招數。看這情形他只是想把楚平原困在這險窄的地形之內,不讓他脫身。
  楚平原抑下怒气,冷靜對付,刀光霍霍展開,一變而為大開大闔的正路刀法,索性和精精儿對耗精力。轉眼之間,雙方已斗了百招以上,越斗越緊,越斗越險,饒是他們內功都极深厚,亦已禁不仕額頭見汗。精精儿不敢拼命,楚平原占到六成攻勢,但仍是相持不下的局面。
  激戰中精精儿忽地發聲長嘯,楚平原心中一凜,“難道他還有伏兵?”心念未已,只听得一聲長嘯,与精精儿的嘯聲應和,竟然比精精儿的功力還深厚一些,震得耳鼓嗡嗡作響。楚平原吃了一惊,心道:“這是何人,有此功力?倘若這人竟是精精儿的助手,那就比宇文虹霓那一班人更難對付了。”黑暗中只見兩條黑影,疾馳而來。一前一后,隱約看得出前頭的是個男人,后頭的是個少女。
  精精儿連忙叫道:“牟盟主,你來得正好,這份禮物我送給你啦!”這時已是雨過天晴,雖然沒有月亮,卻有几點疏星,那一男一女已來得近了,楚平原日力异乎常人,憑著微弱的星光,仔細看云,果然認出了這一男一女正是牟世杰与史朝英!
  精精几這兩句話倒教楚平原有點奇怪,他雖然知道牟世杰倒行逆施,近來頗失人心之事,但自念他与牟世杰素無瓜葛,簡直可說是風馬牛不相及,卻不解精精儿何以要把自己當作禮物送他?心念未已,只听得牟世杰已在說道:“就只他一人么?”口气似是有點遲疑。精精儿道:“牟盟主,為大事者不拘小節,先把這份禮物拿到手中要緊,可不必講究什么江湖上單打獨斗的規矩了。”牟世杰是因為見楚平原只是一人,而精精儿又未罷手,他顧著身份,是以有點遲疑。而糯精儿則在勸說牟世杰与他聯手,夾攻楚平原。他深知牟世杰的武功比他也高明不了多少,以一對一,決計不能擒獲楚平原。
  楚平原更是奇怪,心道:“我和牟世杰的‘大事’又有什么關聯了?”
  史朝英道:“不錯,精精前輩之言有理!咱們也不是要去已結宇文虹霓,但從她身上卻可以得到回族之助,這份禮物的份量可還當真不輕呢,大哥,不必猶豫,出手吧!”精精儿哈哈笑道:“牟夫人見識果是高明!想她宇文虹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擒不住這小子,咱們將這份禮物給她送去,她還能不感激嗎?她的母舅正是回族一位很有權勢的將軍啊!”
  楚平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牟世杰是想將他當作禮物,通過宇文虹霓來討好回族,勾結外人,肋他帝業,看來他們早已得知今晚之事,是以深夜上山,為的就正是要對付自己了。
  牟世杰怦然心動,“机不可失,若是待宇文虹霓的乎下來到,咱們就變成了只是助陣,即使把這小子擒獲,人情也就不那么大了。”思念及砒,心意立決,“唰”的拔出長劍,峭聲說道:“楚平原,你休怪我,反正你也逃不了,不如讓我做個人情吧!”
  楚平原气在上沖,大罵道:“牟世杰,你真是喪心病狂!
  ……”牟世杰哪容他再罵下去,唰的一劍,便刺過來,史朝英不自量力,也拔出佩刀,從旁夾擊!
  楚平原猛喝一聲,橫躍丈許,一刀就向史朝英斬去。牟世杰吃了一惊,他那一劍本來是可以刺中楚平原的,這時卻迫得他非迅速變招,先替史朝英招架不可。只听得“卡嚓”聲響,史朝英的佩刀被削去了刀尖,牟世杰長劍一指,一招“峰回路轉”,刀劍相交,拐了個彎,卸開了楚平原的勁道,將他的寶刀引出外門。
  牟世杰道:“朝英,你讓我來,這小子決跑不了。”史朝英滿面通紅,退過一邊,說道:“世杰,下手不必留情,反正那胡女是要將他活祭亡父的,你盡可將他傷成殘廢,只要留他三口气在,也就行了。”
  牟世杰卻道:“姓楚的,我看你也是一條漢子,你若想少受痛苦,快快棄刀就擒!”楚平原大怒道:“牟世杰,你還算得是什么綠林盟主,我真是替你害羞,看刀!”牟世杰本來也覺得此事做得有失身份,心中不無羞愧之感,但被楚平原這么一罵,卻惱羞成怒起來,冷笑說道:“你不領受我的好意,那可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當下運劍如風,竟以綠林盟主的身份,与精精儿聯手攻擊。
  楚平原的本領与精精儿在伯仲之間,比牟世杰則略遜少許,但他這時拼了性命,卻是勇不可當。牟世杰解了他一口气攻出的十几招“兩敗俱傷”的刀法,也不由得有點心惊。
  史朝英悄悄的在掌心里扣了三枚透骨釘,覷個真切,一抖手就向楚平原上中下三路打去。楚平原在兩個強手夾攻之下,哪里還能盡數躲避?還算他刀法精嚴,上中兩路的透骨釘給他寶刀磕飛,腳踝卻已是中了一枚透骨釘了。
  楚平原大笑道:“你們恃多為胜,還要動用暗器,哈哈,我今晚可是識得你這位綠林盟主的威風了!”牟世杰道:“朝英,不必再發暗器了,我要讓他輸得心服。精精前輩,你——”他的意思是想請精精儿也退下。精精儿道:“盟主,別忘了宇文虹霓的手下就會赶來。咱們可不能讓他拖延時候,否則這份札物就值不得大价錢了。”牟世杰一想也對,當下也就不再言語。其實楚平原此際業已受傷,即使牟世杰以一對一,那也是不公平的楚平原嘿嘿冷笑,他在敵人猛烈攻擊之下,已是分不出心神說話,也不屑于再斥罵牟世杰了。牟肚杰運劍如風,著著進迫,精精儿更是仗看超卓的輕功,乘暇抵隙,從四面八方襲來,試探楚平原的弱點,攻勢當真是有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楚平原腳踝受傷,跳躍不靈,但仍是兀立如山,一步也不退讓!雙方高呼酣斗,只見劍影刀光,尸似雷轟電閃,直打得沙飛石走,地轉天旋!
  激戰中精精儿看出一個破綻,身形一晃,搶進空門,短劍一指,疾刺楚平原腰脅的“愈气穴”,楚平原猛地一聲大喝,反手就是一刀,這一招用得惊險絕倫,他是拼著被精精儿的短劍插入身体,也要卸下他一條臂膀。只听得“嗤”的一聲,精精儿的短劍划破了楚平原的衣裳,楚平原已是一刀斜切下去!精精儿的輕功本領确是超卓不凡,也見机得快,就在這雙方性命部懸于俄頃之間,他霍的一個“鳳點頭”,楚平原那一刀几乎是貼著他的肩頭削過,刀鋒未曾削下,精精儿已是退出了三丈開外。但因精精儿的進退如電,他那一劍,也就只能划破楚平原的衣裳,而來不及將他划傷了。
  史朝英跌足歎道:“可惜,可惜!”牟世杰忽地笑道:“沒什么可惜的,咱們的閻王帖子已下,他躲得三更,躲不過五更。朝英,你瞧著!”唰的一劍刺去,楚平原一聲怒吼,只見血光迸現,楚平原果然中了一劍!原來牟世杰聰明之极,打了几十回合之后,已想出制胜之法。楚平原腳踝受傷。弱點在于下盤,牟世杰趁著精精几正在向楚平原攻擊之時、倏地以奇詭莫惻的劍招,佯攻中路,忽地交招,一劍就向他的腳踝受傷之處刺去。楚平原跳躍不靈,迫得彎腰用了一招“下手刀”招架,牟世杰劍鋒斜掠而上,登時就傷了他的左脅。
  牟世杰哈哈笑道:“姓楚的,還充好漢么?”楚平原厲聲喝道:“牟世杰,你好狠毒,好卑鄙!”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雁翎刀更是使得潑風也似,牟世杰笑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在你行走江湖,這句話也沒听過么?打架還能講究什么仁慈的打法么?”精精儿見楚平原中劍受傷,想要邀功,也攻得更緊了。
  楚平原強提口气,猛烈反擊,實是已到了回光反照的階段,哪能長久支持?過不多久,身上又接連中了精精儿的兩劍,這兩處傷口都有五寸來長,傷得更重,血流如注。牟世杰見他仍然不肯投降,還當真有點擔心他流血過多面死。正想插劍歸鞘,用擒拿手法拿他。忽听得精精儿喝道:“來者是誰?”
  這時楚平原已是搖搖欲墜,但那柄雁翎刀仍是緊緊捏在手中,狂呼亂新,他流血過多,本來早就應該暈過去了,只因強敵在旁,他心中存了与敵偕亡之念,精神才能維持緊張,未至暈倒。但雖然未曾暈倒,亦已近乎瘋狂狀態,揮刀御敵,只是出于本能而已,根本就己不成章法。
  牟世杰覷個真切,一招“伏虎降龍”的擒拿手法使了出來,眼看就要抓著了楚平原的琵琶骨,忽听得“呼”的一聲,黑暗中突然有件東四向他橫掃過來,听風辯器,似是軟鞭之類,勢道急勁無比,牟世杰無暇傷敵,先顧自身,反手一抓,這才看清楚是條拇指般租大的繩索,夭矯如龍,牟世杰一抓抓空,那條繩索已是從他的頭頂橫掃過去。
  牟世杰大怒喝道:“是誰來此搗亂?”正要撥出劍來,將那條長繩削斷,忽听得史朝英尖聲呼救,原來她正自游目四顧,察看有沒有人,那條繩索突如其來,已是將她攔腰卷起。
  懸岩上出現兩條黑影,一個少女的聲音說道:“叔叔,你救錯人啦,這是個女的!”一個粗豪的男子聲音笑道:“沒錯,先拿女的!再換男的!”牟世杰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他是盟主身份,倘若給人將他妻子擄去,他還有何面目立足武林。
  懸岩上的那個飛索卷入的漢子,正是要把牟世杰引開,他那條約索長達五丈有多,半空中驀地一抖,把史朝英拋了出去,笑道:“大盟主,別心慌,誰要你的臭婆娘,擄人勒索的行徑我還不屑為之呢!”史朝英是向著另一個方向拋出,牟世杰明知對方是要把他調開,但他又豈能坐視妻子摔死?牟尷杰輕功不及精精儿,卻也不弱,情急之下,雙腳一撐,如箭离弦,三伏三起,及時追上了史朝英,史朝英正自頭下腳上的摔下來,恰好得大夫接著,倘若再遲片刻,她就要碰著岩石,摔得腦漿涂地了。牟世杰救下了妻子,离開楚平原,亦已是在十丈開外了。
  猜精儿發現了懸岩上的黑影,雖是吃涼,卻仍然不肯放過楚平原。
  精精儿腳步雖快,那條繩索來得比他更快,繩索從懸岩垂下,五丈有奇,矯若游龍、“呼”的一響,便自半空橫掃過來,使的竟是軟鞭的招數。尋常的軟鞭最多不過丈來長,太長了便揮動不靈,但這條繩索五丈多長,又是從那么高的懸岩上掃下來,竟然如臂使指,此人功力之高,也可以想見了。
  精精儿一生不知會過多少能人,哪一樣兵器沒有見過?但有人能使這樣長的“軟鞭”,他卻不但是“見所未見”,且是“聞所未聞”,更吃虧的是那人高踞懸岩之上,只有那人打他,他卻打不到那人。
  精精儿手握金精短劍,一提腰勁,“燕子鑽云”,唰地平空跳起,避開正面,便要一劍削斷那條長繩,但他輕功雖然超妙,卻怎及得長繩在空中的揮洒自如,只听得“呼”的一聲,那條長繩拐了個彎,又向他攔麒卷到,精精儿一劍切下,劍鋒尚未触及繩索,腳踝先被抽了一“鞭”,精精儿跌了下來,連忙在地上急翻筋斗,几個筋斗翻出七八丈外,离開了那條長繩所能掃蕩的范圍,這才敢站起來,敗得也可算是狼狽之极了。
  精精儿站了起來,只見那條繩索已把楚平原卷住,正在扯他上去。精精儿又惊又怒,將扣在掌心的三枚鐵蓮子疾忙打出,但也已遲了,只听得叮叮聲響,精精儿的鐵蓮子打不得那么遠,那么高,全都碰在岩石上。楚平原則早已被扯上懸岩。
  牟世杰接下了史朝英,這才匆匆赶到。精精儿道:“盟主,如何?”史朝英吃了那人大虧。又气又恨,說道:“世杰,唁們可不能讓到口的饅頭給人搶去。”牟世杰面色一沉,揮手說了個字:“追!”其實牟世杰也已有几分怯意,但自己的妻子這么說,他卻不能不要這個面子。
  這峭壁上寸草不生,卻長滿了青苔,大雨過后,滑不留足,精精儿仗著絕頂輕功,兀自提心吊膽,好几次險些失足。牟世杰輕功較弱,不能像精精儿那樣施展“壁虎游牆”的絕技,只好摸索前進,抓著石頭凸出來的棱角,一寸一寸的爬上去。有時抓不著棱角,就硬以指力插進石壁,艱難費力之處,實在難以形容。
  峭壁上那漢子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精精儿,你打我三枚鐵蓮子,我奉送你几塊石頭!”精精儿正爬到峭臂中間凸出的部分,無處躲藏,全身暴露,只听得呼呼聲響,碎石已是紛紛打下,精精儿是個武學大行家,听風辨器,這些碎石竟然都是向著他的穴道要害打來!精精儿大吃一惊,連忙揮舞短劍拔打,他手上一使勁,腳下也就難免踏得重了一些,陡地一滑,石子未打中他,他已是四腳朝天的跌下來了。幸而他輕功超卓,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使急墜之勢稍為緩慢,跌到地上,這才不至傷得太重。但也傷了背脊,疼得他忍不住叫出聲來,大叫過后,這才破口大罵。
  那漢子笑道:“我這手段就算陰毒了嗎?哼,我還不曾把大石頭推下來壓死你呢!”
  精精儿心頭一凜,不敢再罵,只听得那漢于哈哈大笑,去得遠了。牟世杰只不過爬上三丈來高,連忙跳下,安慰精精几道:“算了,這人武功太強,而且是他在暗處,也不知還有沒有同党,咱們即使追上了他,也未必能占到便宜。且待天明之后再說吧。”精精儿背脊受傷,雖不很重,至少也要養息三天,方能施展輕功,只有自歎晦气。
  楚平原被那人用長繩卷了上去,心中也是奇怪之极,那人將他搓在背后,楚平原也看不見他的面貌,但從那人高大的身材与超卓的武功看來,楚平原想來想去,他的朋友中卻沒有這樣人物。
  一個少女不知從哪里鑽了出來,笑道:“叔叔,你也忒好心腸,只是使那老猢猻摔了一跤,太便宜他了。”那漢子笑道:“要是在平地之上,我只怕還未必打得過那兩個人呢。我要贏就得憑著真實的本領贏他,待那老猢猻傷好了,我再去找他打一架。”
  楚平原不知這漢子是什么人,初時還有點擔心,怕這人也是像牟世杰一般,不怀好意,要把他送去給宇文虹霓當作禮物,如今听了他和這少女的對話,這才知道他是真正為了救自己而來。楚平原想要道謝,但因傷得太重,有气沒力,己是說不出話來。正是:卻喜荒山逢异士,橫空揮索救英豪。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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