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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太惜宗師偏護短 怒揮寶劍蕩妖氛


  那條樹枝不過指頭般大小,從樹上橫伸出來,約有五尺來長,史若梅足尖輕點梅枝,梅枝微顫,有几瓣梅花,從枝頭落下。段克邪笑道:“只是掉下几瓣梅花,也真是難為你了。”史若梅紅著臉道:“我練了几天,樹枝總還是搖動,毛病在什么地方?”段克邪道:“你提一口气,將真气循著少陽經脈運行,眼觀頂,頂觀心,意存腦海之間,不必理會腳下,試一試看。”史若梅跳過另一伎梅枝,依法施為,這回樹枝只是微微一顫,卻沒有花瓣掉下。史若梅喜道:“成啦,我再練一次”話猶未了。忽听得尖銳的暗器破空之聲。史若梅一個倒栽蔥,從樹上跌了下來。
  段克邪武學造詣早已到了一流境界,听風辨器,已知是顆小小的石子,遠遠飛來,用意似乎不在傷人,而在嚇史若梅一下。這石子恰從史若梅鬢邊擦過,史若梅是在突然受惊之下,自己失足的。
  段克邪不知是友是敵,但即使只是開玩笑,這樣的開玩笑也是很不應該,正自惱怒,只見那個人已是哈哈大笑,從林中跑出,說道:“好個標致的小姑娘,輕功也很不錯,我正要物色一個女弟子給我紅袖添香,你跟了我吧!”
  段克邪怒道:“你是什么東西?”那人頭束方巾,身穿白綢長衫,似是個書生模樣,但滿臉邪气,說話帶著淫笑,一看就知不是正人。
  這書生模樣的妖人側目斜睨,忽地“噗嗤”一聲說道:“你是什么東西?哼,看你這臭小子如此生气,她是你的妹子、是你的老婆?好,不管是你妹于也罷,老婆也罷,我都是要定了。
  我收了她,正是給你面子,你這小子還要生气?”
  段克邪气得七竅生煙,那人話猶未了,段克邪驀地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滾升!”閃電般便朝看那妖人一抓抓去!
  段克邪用的是大摔碑手法,意欲把那妖人摔個四腳朝天,但他雖在盛怒之中,畢竟還是心存寬厚,心想調戲婦女,固屬可惡,還不至于該死。因此手法雖然迅捷,卻只是用了三分勁力。
  只听得“嗤”的一聲,那妖人的白綢長衫給他撕去了一幅,但卻沒有摔倒,段克邪只覺一股內力反檢過來,他的護体神功立生反應,但也不禁退了兩步。
  這一來,兩人都是不覺心頭一凜。段克邪未能將他摔倒,知他功力實是不弱。那妖人平素風流自賞,給段克邪一出手就撕破他的長杉,狼狽不堪,更是又惊又怒,驀地一個轉身,拔出長刀,喝道:“好小子,你敢与我作對,我要你的性命!”一刀就向段克邪斬了下來!
  段克邪焉能給他斫中,身形一晃,“嗖”的一聲,已如鷹隼穿林,倏的繞到了那人背后,喝道:“我打這不要臉的妖人!”反手一掌摑下,這一掌段克邪已用到七分力道,掌勢飄忽不定,左閃則打右面耳光,右閃則打左面耳光,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金鼓齊鳴”。耳門是人身脆弱之處,僅次于天靈蓋与咽喉,倘若給他以重手法摑了一下,非立時暈倒不可!
  這妖人也好生了得,他一听掌風,已知難以閃避,居然以攻為守,拼了個兩敗俱傷的打法,霍的一個鳳點頭,一招“蘇秦背劍”,長刀使出劍術的招數,反手上撩,截斬段克邪的手腕。
  兩人動作都是快如閃電,但畢竟是段克邪更快一些,掌鋒掠面而過,倏的收回,那妖人的長刀几乎是貼著他的肩膊削去,卻沒有削中。
  段克邪這一記耳光雖沒打實,但掌鋒掠過,那妖人的半邊面孔,已是熱辣辣作痛。那妖人大怒,一轉身,刀光霍霍,便是一招“三羊開泰”,向段克邪猛扑過來。
  段克邪心道,“哪里來的妖人,本領竟是不弱!”恨他無孔,決意給他一點厲害瞧瞧,以迅速的身法,閃了他的連環三刀,驀地一聲喝道:“來而不往非札也!看劍!”那人刀法已經使過,段克邪寶劍倏地出鞘,一劍向他咽喉刺去,喚聲:“撒刀!”
  段克邪這時已刺住對方要害,以他迅捷無倫的劍法,倘若劍勢絲毫不綴,這一劍就能刺過對方的咽喉,但他畢竟還是心存寬厚,只是意欲要那妖人認輸眼罪,故而先喝一聲,劍尖指到咽侯,劍勢卻緩了一緩。
  那妖人身形后仰,于間不容發之際,長刀往上一拋,只听得“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那柄長刀給段克邪的寶劍磕得飛過一邊,但段克邪被對方的長刀這么猛力一震,也不由得退了一步。
  那妖人一躍而起,接下他的兵刃,驀地發出一聲長嘯,揮刀又上。史若梅叫道:“克邪,這种無恥妖人,你還何必手下留情?”那妖人的長刀,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但段克邪的寶劍,竟然未能將他削斷。
  那妖人識得段克邪的厲害,將長刀舞得風雨不透,只守不攻。他這口刀是用玄鐵特別鑄煉的,玄鐵比同体積的普通鐵礦沉重得多,段克邪的寶劍雖有斷金削鐵之能,削他這柄長刀,卻是削之不動。那妖人只守不攻,一時之間,段克邪也難取胜。
  段克邪展開迅捷無倫的追鳳劍式,殺得那妖人气喘吁吁,正要乘暇抵隙,刺他穴道,忽听得又是一個妖人,大笑而來。
  那妖人大笑道:“赫連島主,我道你有這樣好心,原來這朵花有刺是不是?好,且待我幫你采了吧!”
  這妖人鷹鼻獅目,拿著一根龍頭拐杖,相貌甚是凶惡,笑聲鏗鏘,宛如金屬敲擊,刺耳非常,聲到人到,卻不是來給那書生模樣的妖人解圍,而是向史若梅突然展開襲擊。
  幸而史若梅新近學會了上乘輕功,一覺微風颯然,本能的身形一晃,恰恰避開。鷹鼻妖人“噫”了一聲,笑道:“躲得好快!好個美人儿,別再東躲西閃了吧。我不是老虎,不會吃你,我是來帶你去享福的。我住的桃源仙島,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青之草。”他口中胡言亂語,手底卻是絲毫不緩。說話之間,已是施展擒拿手法,向史若梅頻頻襲擊,他的擒拿手法与中土各家各派的手法大不相同,史若梅好几次險些給他抓中。
  書生模樣的妖人被段克邪攻得透不過气來,連忙叫道:“拓披島主,你別忙著采花,先來給我拔刺好不好?美人儿我与你共享便是,你可不能這樣不講義气。”那鷹鼻妖人笑道:“這個美人儿我看中了,你另外再找一個吧!”“嗤”的一聲,史若梅的衣角被他的長指甲勾破。
  原來這兩個妖人正是東悔七十二島中的兩個島主。書生模佯的那個妖人名叫赫連勃,鷹鼻獅目的妖人名叫拓拔遼。七十二島島主龍蛇混雜,有正有邪。但武功最厲害的七個島主卻都是邪派,合稱“東海七妖”。這赫連勃和拓拔遼就是在“東海七妖”中名列第四第五的兩個妖人,最為貪淫好色。牟世杰這次邀請七十二島島主相助,正派的島主來的不多;邪派的妖人久慕中土繁華,趁這机會,想來興風作浪,混水摸魚,一受邀請,便都來了。
  段克邪見拓拔遼如此猖狂,勃然大怒,無暇取赫連勃的性命,身形一起,使出“俊鵑摩云”的輕功絕技,在半空中一個倒翻,頭下腳上便向拓拔遼沖來。
  拓拔遼自恃本領高強,雖然對段克邪的輕功頗感惊奇,卻也不以為意,心道,“你身子懸空,我只消一拐杖,就能把你打落塵埃。”哪知段克邪的輕功已臻化境,那妖人龍頭拐杖一起。
  段克邪的劍尖在他杖頭輕輕一點,身形倏地翻了過來,便如大雁斜飛,劍光閃電般的便向著他的頭顱削去。
  拓撥遼這一惊非同小可,也還算他應變得宜,百忙中雙膝一彎,身軀矮了半截,段克邪的寶劍,在他頭上削過,只差三寸,險險就要削去他的一層頭皮!
  拓拔遼雖沒受傷,但段克邪這一招來得有如雷轟電擊,太過出乎拓拔遼意料之外,他在避招之際,雙膝一彎,那時還未知道害怕,待到頭皮驀地一片沁涼,一惊之下,膝蓋突酸軟,禁不住“卜通”跪到地上。比之赫連勃剛才的受攻,更見狼狽!
  段克邪笑道:“你求饒了么?”拓拔遼滿面通紅,來不及跳起,急忙把龍頭拐杖一豎,“當”的一聲,擋了段克邪那一劍,這才跳起來大罵道:“好小子,你家島主偶一疏神,你便敢說嘴。
  哼,哼,你求饒我也決不饒你呢!我与你拼了。”段克邪笑道:“原來你還不服輸,你也真是嘴硬,好吧,那就走著瞧吧。看看誰要求饒?”運劍如風,使出一招遍襲九處大穴的袁公劍法,說話之間,已是接連攻出了四劍,遍襲拓拔遼周身的三十六處大穴。
  拓拔遼那根龍頭拐杖重達五十多斤,但卻比不上赫連勃那柄玄鐵重刀的堅硬,叮叮當當四聲響過,雖未至于給段克邪的寶劍削斷,拐杖上已現出四道劍痕。可是段克邪的連環四劍,居然給他擋開,也不禁有點感到意外,心道,“這個妖人的本領比起剛才那個又強了一些,他們以什么島主互稱,想必就是牟世杰請來的七十二島島主中的人物了。若然那七十二島島主,個個都有這般本領,倒是不易對付。”
  拓拔遼自恃功力深厚,哪知鐵拐未能磕飛對方的寶劍,反而給對方的寶劍削得他的鐵拐“遍体鱗傷”,每擋一劍,虎口就受一下震動,這才知道段克邪不但劍法精妙,功力也還在他之上,他使出了渾身本領,仍是被段克邪攻得透不過气來,不由得暗暗叫苦!
  拓拔遼暗暗叫苫,赫連勃卻在暗暗得意。心道,“好,且待你也嘗嘗這小子的苦頭,我擒了美人便跑。”他長于暗器打穴,一抖手便發出三顆鐵菩提,打史若梅的麻穴。
  史若梅“哎喲”一聲,腳步踉蹌,似是搖搖欲墜。赫連勃大喜,生怕段克邪赶來救授,連忙一個箭步、便向史若梅抓來。
  哪知他的手指堪堪触及,史若梅驀地一聲喝道:“狗爪子留下!”劍光一閃,疾切下來,饒是赫連勃縮手得快,手臂已給划開了一道五寸多長的傷口。原來史若梅并未給他打中穴道,她早已用巧妙的身法避開,假裝受傷的。
  史若梅的本領雖然比不上這兩個妖人,亦實是不弱,她剛才險些被拓拔遼所擒,那是因為她劍未出鞘之故,否則縱然不敵,也至少可以抵擋個三五十招。
  史若梅气憤之极,心道,“你們這些妖人,只當我是好欺負的!”气憤之下,一招得手,立即揮劍疾攻,“嗤”的一聲。赫連勃的衣襟又被她一劍穿過。
  赫連勃的真實本領究竟是比史若梅強得多,雖然受了一點傷,也不過稍減一兩分功力,腳步一穩,救命要緊,也顧不得“惜玉怜香”了,當下把玄鐵重刀舞得呼呼風響,意欲把史若梅殺退,便好逃走。史若梅怎知他是只想逃命,見他凶狠殺來,越發不敢放松。
  史若梅的青鋼劍被他的玄鐵重刀碰擊了几下,虎口酸麻,險些脫手。段克邪喝道:“妖人還敢逞凶!”身形一晃,如箭疾至,唰的一劍,便向赫連勃刺到,赫連勃橫刀一擋,退后三步,段克邪反手一劍,又向拓撥遼殺來,喝道:“你們這兩個妖人不向史姑娘磕頭賠罪,一個都不許走!”
  拓拔遼吼道:“并肩子和這小子拼了!”他在小島稱王,橫蠻慣了,初到中原,便吃大虧,凶悍之性一發,龍頭拐杖打出,都是兩敗俱傷的招數。赫連勃較為膽怯,但他見段克邪輕功卓絕,生怕一落單給段克邪追上,更難活命。因此也只好豁出性命,与拓拔遼聯手對敵。
  史若梅几曾經過如此凶惡的陣仗,不免有點心惊,十招劍法之中,總有一二招露出破綻,幸而有段克邪處處照顧著她,雖露破綻,也還不至給那兩妖人所乘。
  可是段克邪以一敵二,也是感到頗為吃力,就在這時,忽地又見一條人影,從林中竄出,赫連勃叫道:“三哥快來,這小子扎手!”
  來的是個滿頭紅發的老人,神情比這兩個妖人更為做岸,冷冷說道:“你們退下,待我對付這兩個娃娃!”此時斗得正緊,這兩個妖人怎能“退下”?拓拔遼道:“三哥,不可輕敵,還是讓我們給你助陣吧!”紅發老人“哼”了一聲,道:“兩個娃娃,也值得你們這樣害怕。
  你看我的!”空著雙手,突然加入戰團,一抓就向史若梅抓來,史若梅一招“橫云斷峰”橫削過去,那紅發老人竟不縮手,硬接劍鋒,雙指一箝,手法古怪之极,一照面就把史若梅的長劍抓到手中。原來他戴著一對白金絲手套,手法叉快,一触對方的兵刃,立即便把對方兵刃搶去,在這樣短促的時間之內,對方的勁力未到,他有金絲手套護指,尋常刀劍,決計傷不了他。
  段克邪喝道:“撒手!”喇的一劍便刺過去,那紅發老人哈哈笑道:“我正缺一口寶劍!”他已奪了史若梅的青鋼劍,便一手持劍招架,使個花招,意欲把段克邪的寶劍引過一邊,另一只手卻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抓無鋒的一面劍脊。
  紅發老人這一招奪劍的手法,本來极為巧妙,而且他只抓無鋒的一面劍脊,亦已是加了几分謹慎。哪知段克邪出劍如電,使臂使指,雙方以快斗快,就在那紅發老人抓下之時,段克邪劍柄陡一翻,劍鋒一轉,“卡嚓”一聲,便把他一根指頭削了。
  劍光如練,削了手指,余勢未衰,兀自向他咽喉指去!紅發老人人吼一聲,雙掌齊推,把段克邪劍尖蕩歪,可是他雙掌張開,史苛梅那柄青鋼劍便掉了下來。段克邪揮袖一卷,把劍奪回,交還史若梅。
  這紅發老人乃是“東海七妖”位居第三的秘魔島島主賀蘭蒙,平生极為自負,如今一出手便給段克邪削了一根手指,又給寶劍毀了他視同拱壁的金絲手套,暴怒如雷,改用劈空掌力,向段克邪猛擊。
  賀蘭蒙功力比前兩個妖人又高得多,段克邪劍掌兼施,以單掌之力對賀蘭蒙,堪堪抵敵得住,但他分了一半精神气力應付賀蘭蒙之后,另一只手拿的雖是寶劍,對付赫連勃的玄鐵重刀与拓拔遼的龍頭拐杖,就不免更加吃力,處在下風了。赫連勃本來是想逃走的,此時得了強援,以為胜券在操,淫心又起,專找史若梅攻擊。
  段克邪道:“梅妹,你緊靠著我,閉了眼睛出招!”史若梅与段克邪背靠著背,勇气大增,閉了眼睛,展開訕最擅長的一套梅花劍法。
  赫連勃听得段克邪教史若梅閉了眼睛,大為奇怪,心道,“這是什么打法?哈,哈,你閉了眼睛,豈不是更方便我拿人了。”
  哪知史若梅閉了眼睛,劍法竟是毫無破綻,而且比以前凌厲得多。赫連勃上來偷襲,破不了她的劍法,段克邪的反手劍迅速來援,要不是他躲閃得快,又有賀蘭蒙的劈空掌相助,險險又要受傷。
  原來段克邪教史若梅閉上眼睛,其中大有道理。要知史若梅劍法本來不弱,她之所以頻頻露出破綻,那是因為她從未經過如此凶狠的惡斗場面,這几個妖人又是相貌猙獰,猛扑過未,她心里就難免害怕。如今閉了眼睛,就好似平時練劍一般,反面鎮定多了。段克邪熟悉她的劍法,輕功又高,任她閉了眼睛出招,也不至受她誤傷。
  段克邪不用多費心思照顧史若梅,劍法展開,如臂使指,威力大顯。他与史若梅背靠著背,史若梅的輕功,得了他的真傳。
  也可以緊緊跟隨著他,只見兩道劍光,忽東忽西,忽聚忽散,翩若惊鴻,矯如游龍。但不論如何移形換位,他們兩人背靠著背的姿勢始終不變,敵人也無法將他們截斷,各個擊破。
  這么一來,他們的形勢也漸漸穩定下來,但要想突圍,卻也大是不易。赫連勃的玄鐵重刀,拓拔遼的尤頭拐杖,都是不懼寶劍的重兵器,賀蘭蒙的劈空掌力也越發越猛,段克邪還不覺怎么,史若梅已是額頭見汗,气喘可聞。
  段克邪殺得火起,驀地縱聲冷笑道:“牟世杰,你請來這些下三濫的無恥妖人,羞不羞恥?你若是個好漢,有膽量的就出來与我較量較量!”他以上乘內功,將聲音遠遠送出,雖是在久戰之余,兀是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林中宿鳥惊飛!
  拓拔遼怒道:“你這小子死在臨頭,還敢辱罵我們?”紅發老人賀蘭蒙則冷笑道:“你這小子還要向我們少島主挑戰?哼,哼,且待來生吧!”他們一來怕段克邪這邊的好手赶到;二來也怕牟世杰來了,他們雖然不受牟世杰的管束,但以三人之力,戰不下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是不好看相。故此三人都是全力施為,要在雙方的人都未來到之時,將段克邪打死,將史若梅捉去。
  哪知話猶未了,只听得一個清脆的聲音已接著說道:“可惜呀可惜!扶桑島武學是虯髯客一脈相傳,百多年來,中土武林雖沒往來,也是對之頗為欽仰。哪知今日所見的扶桑島人物,卻是如此不成体統,虯髯客地下有知,料難瞑目!”
  聲音初起之時,似乎還在數里之外,說到最后一句,人影已現。來的是個背插拂塵,腰懸長劍的女人。段、史二人喜出望外,心道,“這些妖人忒是可惡,正該叫他們嘗嘗辛芷姑無情劍的滋味!”
  那三個妖人不知辛芷姑“無情劍”的厲害,見又是個美貌的女人,雖知她的功力不凡,也不怎樣放在心上。賀蘭蒙道:“你這婆娘懂得什么,也來胡說八道!”赫連勃則在笑道:“三哥,這個婆娘年紀大些,正好配你!”
  辛芷姑大怒,無情劍倏的出鞘,喝道:“把舌頭給我割下!”
  劍光一閃,已是向著駕蘭蒙刺來。賀蘭蒙大吃一惊:“這臭婆娘的本領怎的如此了得?”雙掌齊出,要以劈空掌力化解辛芷姑這一招凌厲的劍招。
  辛芷姑取下拂塵,揚空一拂,發出一股勁風,將賀蘭蒙的劈空掌力消去,長劍一圈,一招“龍引鼓浪”,連環三式,連襲賀蘭蒙上中下三處要害,劍光閃閃,當真是有如惊濤駭浪,疾卷而來。賀蘭蒙一記“手揮琵琶”,用的是未損坏的那一只金絲手套,饒是他有手套護指,只听得“卡嚓”一聲,右手的食指与無名指又已被辛芷姑削斷。但辛芷姑的“無情劍”卻也被他彈開,賀蘭蒙這才免了殺身之禍。
  辛芷姑一劍未能取了對方性命,便不再追擊,倏的轉身,無情劍又向赫連勃背心刺到。赫連勃反手一刀,哪知辛芷姑的劍法比段克邪還要狠辣,赫連勃的反手刀碰不上她的劍鋒,她的劍鋒微微一顫,卻已刺中了赫連勃的手腕,赫連動大叫一聲,玄鐵重刀脫手扔出。辛芷姑喝道:“還想跑么?”轉鋒一戳,赫連勃身形剛起,膝蓋已是被劍尖戳穿,“扑通”跌倒!
  辛芷姑一腳踏著赫連勃,拂塵在他面頰輕輕一拂,赫連勃“啊呀”一聲,吐出舌頭,辛芷姑冷笑道:“看你還敢污言穢語!”
  正要割他舌頭,忽听得“呼”的一聲,一顆石子不知從哪里飛來,力道大得出奇,竟把辛芷姑的“無情劍”蕩開一邊,辛芷姑虎口火辣辣的作痛,“無情劍”也險些脫手!
  辛芷姑大吃一惊,心道,“當今之世,是誰有此功力,看來空空儿也還不如他!”要知人還未見,那枚小小的石于當然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以辛芷姑這樣的本領,竟然閃避不開,無情劍還險些給他打出手去,則這人功力之高,也就可以想見了。
  心念未已,只听得那人已在冷冷說道:“扶桑島的人自有我來管束,不必你們代勞。”這兩句話一說,身形亦已在梅林出現,是一個四旬開外的中年男子,輕袍緩帶,舉止甚是瀟洒不凡。
  這人身形一現,接連有兩個“啊呀”之聲。一個是賀蘭蒙的惊叫聲,那人輕輕一指,喝道“站住!”駕蘭蒙如奉圣旨,登時動也不敢一動。后一個“啊呀”卻是段克邪大出意外的呼叫,原來這個人正是扶桑島的島主牟滄浪。段克邪本來正在追擊拓拔遼的,見牟滄浪到來,便即停手。
  段克邪惊喜交集,叫道,“牟島主,是你來啦,這可好了!”
  牟滄浪淡淡說道:“好什么?十年不見,你的本領才真是好得很了!”段克邪听他語气不對,吃了一惊,連忙說道:“這都是前輩當年指點之功。”
  牟滄浪冷冷說道:“哦,原來你也還記得我昔日指點之功?我只道你早已不把我扶桑島放在眼內了!”段克邪惶然說道:“牟島主,這次并不是我敢与你的屬下為敵,是他們先來欺負我的。”
  辛芷姑一向心高气做,明知不是牟滄浪的對手,听得他這么奚落段克邪,也禁不住動了火气,嘿嘿的冷笑几聲,說道:“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胜似聞名。可惜這個‘胜’字,卻是‘恃強為胜’之胜!”牟滄浪面色倏變,道:“你這話說的是誰?”
  辛芷姑毫不退縮,冷冷的目光与牟滄浪正面相對,說道:“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你,還何必多問?扶桑島又怎么樣?武功再高,難道就能不講理了嗎?這三個妖人是你管轄下的什么大小島主不是?他們來調戲段克邪的未婚妻子,我請問你,段克邪該不該打他們?他們污言穢語的罵我,我該不該割他們的舌頭?你倒是說句公道話!”
  牟滄浪面色十分難看,說道:“好,我先還你們一個公道,然后我也還要与你們講一講理。請你們先別走開。”辛芷姑冷笑道,“你別擔心我們會跑,我們一定在此候教。”
  段克邪心里更是難過,牟滄浪的言語舉動實是太過出乎他意料之外了,他暗自尋思,“牟島主為什么對我生這樣大的气?他本來是個俠義為怀,是非分明,令人欽敬的武林前輩,難道這十年來他竟變了?還是他也像他侄儿一樣,當年的俠骨仁心,都是裝出來的?”段克邪哪里知道,牟滄浪之所以惱他,乃是另有原由,倒并非全然因為他与辛芷姑打那三個妖人,不給扶桑島面子。
  只見牟滄浪面挾寒霜,眼光似利箭般的從那三個妖人面上掃過,厲聲喝道:“過來!”駕蘭蒙抖抖索索的說道:“我是听得他們二人發嘯呼援,這才來的。我可沒有調戲這位姑娘,我也不知道他們的事情。”他是想給自己洗脫關系,但他不敢給另外二人辯護,卻等于是坐實了他們的罪狀。
  拓拔遼不知牟滄浪是什么時候來的,心道,“要是他早已瞧見了我們的舉動,我若說慌,刑罰只恐更是不輕。不如都椎到赫連動身上,反正這件事情,也确是因他而起。”當下便道:“我是赫連勃叫我來的。來的時候,他与姓臣這小子已經交上手了。听這姓段的小了罵他的言語,他對這位姑娘不很禮貌,大約也是有的。”赫連勃面如土色,又惊又怒,大叫道:“拓拔遼,你簡直不是人!你膽敢在島主面前胡說人道!”
  拓拔遼撕破了臉,大聲說道:“我怎么是胡說八道了?哼,哼,我還未曾把你的丑態揭出來呢!我來的時候,你正給姓段的小子打得手忙腳亂,你說這朵花有刺,要我幫你拔刺。你要采的是什么花?你說給島主听听!”赫連勃大怒罵道:“好呀,你含血噴人,你就忘記了你自己的丑態了。我實話實說了吧。這位小姑娘在梅林里練輕功,我見她身手不凡,是曾上來和她搭訕,這小子誤會我是調戲了她,迫我動手,我是打不過這小子,但總還比你高明一些。你來了,不敢惹這小子,也不講弟兄義气,讓我給這小子打得手忙腳亂,你卻單獨上去采花,如今你竟含血噴人,把這筆帳算到我的頭上!”
  這三個妖人都想減輕自己之罪,互相詆毀,辛芷姑忍住了笑,冷冷說道:“一個半斤,一個八兩,大哥也別說二哥了。嘿,嘿,牟島主,你調教出來的好手下,當真是給你臉上貼金了。”
  東海七十二小島,散處在扶桑島周圍千里方圓的海域之內,遙奉扶桑島的號令,但究竟不是直接統轄,扶桑島的島主也決不能遍巡諸島。所以七十二島島主的行為,牟滄浪也并不是個個都知道得清楚的。辛芷姑把這些妖人都說成是牟滄浪“調教”出來的“手下”,那是把事實夸大了的。但盡管如此,這七十二島島主畢竟是歸屬于扶桑島的,外問也都是把他們算作扶桑島這一系的人物。牟滄浪听了辛芷姑這几句刺耳的說話,心里不由得十分難過。
  這三個妖人驀地一惊,省起了自己的糊涂,不約而同的一齊住嘴。牟滄浪雙眉倒豎,目光緩緩的從這三個妖人面上掃過,沉聲說道,“扶桑島的面子都給你們丟盡了,你們還想活么?”手掌一舉,正要向賀蘭蒙的天靈蓋拍下,忽听得有人高聲叫道:“叔叔掌下留情!”
  只見牟世杰急步奔來,史朝英遠遠跟在后面。牟滄浪掌勢一緩,這三個妖人“卜通”跪下,齊聲說道:“請少島主念在我們忠心耿耿的份上,賜予活命之恩。”
  牟滄浪道:“世杰,這三人乃是害群之馬,你怎能為他們說情?”牟世杰道:“叔叔明鑒,他們的話也未嘗沒有一點道理,就憑他們對扶桑島忠心的份上,責罰似可稍稍放寬。”他一面說,一面作手勢比划,外人只道他是以手勢加強語气,牟滄浪卻看得出來,他的侄儿是在空中虛寫了“大事未成”四個草書。
  牟滄浪怒火稍滅,登時省悟了侄儿的苦心。
  要知牟世杰現在已是處于眾叛親离的境地,中原的綠林豪杰,跟隨他的,不過是蓋天豪、楊大個子等寥寥几股了。后日的綠林大會,他的盟主之位是否能保得住也還未可知。處此境地,他唯一的靠山就只能是扶桑島,而最可以信賴的心腹,也只能是這些听從扶桑島號令的、從海外招來的這幫人了。賀蘭蒙等人雖是犯了過錯,但倘若殺了他們,只怕這幫人難免心寒。
  說不定更因為怕了牟滄浪的嚴刑竣法,而相率离開。所以牟世杰提醒他的叔父,大事未成,實是不宜過于對部下嚴苛。
  牟滄浪眉頭緊皺,利害之念在心頭交戰,終于一咬牙根,沉聲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武功廢去,立即滾開,”閃電般的連環三掌拍下。賀蘭蒙等三人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抱頭鼠竄而去。看他們下山之時,腳步虛浮,搖搖晃晃,辛芷姑、段克邪二人都是武學行家,看得出這三個妖人的确是已被廢了武功。
  牟滄浪回過頭來,說道:“你們滿意了么?”段克邪本來就并不是想要這三個妖人性命,便即說道:“牟島主處事公正,晚輩敢不佩服!”辛芷姑則淡淡說道:“這還稍稍像個樣儿。”
  牟滄浪忽地冷冷說道:“段克邪,你既然認為我這樣處事還算公正,那你就過來受罰吧!”段克邪大惊道:“晚輩犯了什么罪了?”牟滄浪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應該知道!難道你就只懂得指責別人的過錯么?”段克邪道:“晚輩實是不知,還請島主明示!”
  牟滄浪道:“你做的丑事,當真要我清清楚楚的說出來?好吧,我來問你,你既然還記得我指點過你的武功,也當記得我從前是將你怎樣看待?我是不是把你當作子侄一般?”段克邪道:“牟叔叔,我因見你老人家剛才生气,我不敢以叔叔相稱。”原來段克邪在小時候是把牟滄浪叫做叔叔的。
  牟滄浪冷笑道:“我并不稀罕你叫我一聲叔叔,但你既然還是這樣稱呼,那我問你,世杰是我侄儿,你應該將他如何看待?”
  段克邪道,“我本來應該把他當作長兄,不過,不過,他……”
  牟滄浪道“你要說世杰的坏話,暫且放在后頭,依你說,最少你是曾經把世杰當作兄長的了,是或不是,我只要你說一句話!”
  段克邪只得說道:“不錯!”牟滄浪面色發育,說道:“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這兩句話你知道嗎?你把世杰當作長兄,世杰的妻于是你什么人,你,哼,你……,還要我說下去嗎?”正是:黑白倒顛真可歎,宗師竟也信讒言。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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