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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雙俠被擒逢舊友 群雄聚會定新盟


  楚平原正要發嘯相應,段克邪的嘯聲突然中斷。楚平原大吃一惊,心道,“段克邪輕功卓絕,難道竟會給敵人突然擒了,逃也逃不開么?”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際,史朝英雙刀一招“龍飛鳳舞”,倏的斫來,宇文虹霓“唰”的一劍,也指到了他腰脅的“愈气穴”。
  宇文虹霓本領比史朝英高得多,攻的只是他的要害穴道,楚平原盡管對宇文虹霓毫無故意,可不愿死在她的劍下,當下使了一招“上下交征”,這是一招兩式的刀法,先斫“下手刀”,再斫“上手刀”,楚平原是打算格開宇文虹霓的長劍之后,再舉刀削斷史朝英的兵刃。可是由于他心神不宁,動作稍緩,宇文虹霓的長劍是格開了,史朝英的雙刀卻也劈面斫到,來不及舉刀招架了。楚平原霍的一個“鳳點頭”,史朝英的刀鋒几乎是貼著他的雙頰削過,險險削下他的耳朵。
  楚平原大怒,把心一橫,想道,“小霓子若然狠得下心腸殺我,就讓她殺吧。說什么我也得把這妖女斃了!克邪武功遠胜于我,倘若他已被敵人所擒!我出去也是無濟于事。”
  史朝英給他閃過,暗叫“可惜”,正要趁他腳步未穩,再砍一刀。楚平原驀地一聲大喝,風車般的疾轉過來,連人帶刀,向史朝英沖了過去,就在這時,宇文虹霓的劍尖也指到了楚平原的背心大穴。
  眼看楚平原与史朝英便要同歸于盡,忽地一股勁風扑到,史朝英就似給一只無形的巨手推開几步,恰恰避開了楚平原這一刀。也就在這同一時間,宇文虹霓的虎口一麻,長劍“當當”墜地。
  楚平原這一惊非同小可,心知來了勁敵,不及回頭,反手便是一刀。那人笑道:“刀法忒也不弱!”雙指一彈,“錚”的一聲,楚平原虎口酸麻,叫道:“你是牟滄浪!”那人道::“不錯。
  你膽敢點我侍者的穴道,又闖到這里來欺負我的侄媳,也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就在說話之間,已接連在楚平原的刀背上彈了三下,楚平原虎口發熱,再也把握不住,寶刀脫手,給牟滄浪將他一把抓住。
  楚平原道:“你知道你惺媳干的好事,你怎的不問青紅皂白。”牟滄浪道:“我的家事不用你管。你也怎知我是問也不問?”
  史朝英上前道:“叔叔……”牟滄浪面色一沉道:“你也不必多說!”史朝英訕訕退下,就在此時,只見那兩個黃衣侍者,揪著段克邪走進帳來,說道:“這小子如伺處置,請島主發落!”
  段克邪叫道:“牟叔叔,你如今總該明白誰是誰非了吧?”牟滄浪神情懊喪,揮手說道:“你暫且不必多言。侍者,將這兩人押下去。”那兩個黃衣人躬身說道:“遵命。”一個揪著段克邪,一個揪著楚平原,走出帳篷。段楚二人都是給牟滄浪點了軟麻穴的,不能動彈,但卻還可以說話。楚平原道:“宇文姑娘,這妖女适才的說話都是騙你的。她實在是想借回族之兵、為了你母舅是回約的將軍。才巴結你的。你倘是不信,我還有證人……”史朝英喝道:“快快把他押下去,別讓他胡說八道。”
  宇文虹霓道:“誰是證人?”揭開帳篷,便追出去。史朝英道:“唉,好妹子,你怎么相信他的鬼話。”正要也追上去。牟滄浪衣抽一揮,一股柔和的力道將她推了回來。史朝英道:“叔叔,你……”牟滄浪道:“你留下,我正要和你單獨說話。”
  史朝英心知不妙,說道:“叔叔,你有什么吩咐;難道你、你也相信了他們的……”牟滄浪歎了口气說道:“你的所作所為,我都已知道了。不錯,我是相信他們的話。你,你自尋了斷了吧!念在你与我侄儿夫妻一場,我可以讓你留個全尸,說你是暴斃的,彼此保個面子。”
  史朝英這一惊非同小可,顫聲叫道:“叔叔,你要我自盡?不,不,我不肯死,宁可你殺了我!”
  牟滄浪一咬牙根,說道:“也好,你不敢自己動手,我就成全了你吧!”隨手取過几上的拂塵,緩緩舉起,一柄拂塵,在他千中,就似千斤重物一般。牟滄浪的內功已到了超凡入圣的境界,這柄佛塵,若是打在史朝英身上,登時便可令她閉气而亡。
  史朝英將肚皮一挺,忽地說道:“你打吧!我這肚皮里有吐杰的孩子,這是你牟家的骨肉!”
  牟滄浪怔了一怔,慌忙收回拂塵。史朝英說道:“叔叔,你好糊涂!”牟滄浪道:“我不知道你有身孕。也罷,那我就……”
  史朝英不待他說出如何處置,便即打斷他的話道:“我不是說你這個糊涂。你是對小事精明,大事糊涂!”
  這兩句“評語”倒是很出牟滄浪意料之外,牟滄浪道:“我怎么對大事糊涂了?”史朝英道:“是非之際,實亦難言。成則為王,敗則為寇。你既有意叫世杰逐隆中原,那么他能替你打下江山便是好的,你又何必管他如何行事?當今的大唐天子,又何嘗不是借了回族之兵才保住江山?”
  牟滄浪“哼”了一聲,說道:“唐朝天子做的事情,我就要跟他學樣嗎?盜亦有道,何況是取天下。借了外兵蹂躪中原,哼,哼,即使做了皇帝,那也是受百姓唾罵,英雄恥笑!我志已決。
  你不必和我再多說了。念在你有身孕,貸你一死。你和世杰都隨我回扶桑島去吧。”
  史朝英道:“叔叔,你回去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人人都知道你此次來助世杰,是要保他綠林盟主之位,江山你可以不打,但你這么臨陣退縮,撒手不管,別人只怕都要說你是怕了鐵摩勒、空空儿了!”
  牟滄浪道:“這個,嗯,別人要怎樣說,那也就由他去吧/語气之間,已不似剛才堅決。史朝英緩緩說道:“咱們即使要回扶桑島,也應過了今天才走。皇帝可以下做,盟主當然更可以不當,但你這扶桑島的絕世武功,豈可以不在天下英雄之前顯一顯?”
  牟滄浪多少還有點好胜之心,听了史朝英的話,也覺得似乎言之成理,不禁心里躊躇,“不錯,我万里迢迢,來到中原,若然一事無成,悄然而去,那豈不是負了此行?我若打敗了天下英雄,那時再与世杰一同回去,那不是更顯得我的胸襟磊落,气度非凡!”
  正在躊躇未決,忽听得聲如裂帛,帳篷頂突然裂開一道縫,跳下兩個人來。一個是空空儿,一個是辛芷姑。空空儿喝道:“幸滄浪,你自恃天下無故,我空空儿偏要和你再斗一斗!”辛芷姑見了史朝英,更是怒從心起,說道:“好,我本待在英雄會上再廢去你的武功,你卻又在害人,我須饒你不得!”
  這兩人動作都是快如閃電,一個扑向牟滄浪,一個扑向史朝英。史朝英叫道:“叔叔,救……”辛芷姑的拂塵已是當頭罩下。
  牟滄浪一掌拍出,蕩開了空空儿的劍尖,他手上的拂塵還未放下,當下也用拂塵揮出,他拿的不過是一柄普通的拂塵,辛芷姑的拂塵則是百練的烏金玄絲,但兩柄拂塵一纏上,辛芷姑卻几乎把握不住,拂塵險些就要給對方奪去。空空儿飛身躍起,短劍當中一划,這才把兩人分開。牟滄浪的馬尾拂塵己給根根絞斷,不能复用,立即槍過了史朝英的一柄短刀,怒道:“空空儿,你膽敢又來生事!”空空儿道:“你把我的師弟怎么樣了?快快交回給我!你若傷了他一根毫發,我空空儿今日決不与你干休!”
  本來空空儿倘若平心靜气与牟滄浪說話,這事情不難解決,但他性急如火,一到便大發雷霆,牟滄浪可也給他惹起了怒气牟滄浪動了怒气,冷笑說道:“不錯,你師弟是被我所擒,你待怎樣?”空空儿道:“你放不放人?”牟滄浪道:“你若不來吵鬧,我倒可以放他。如今嗎,嘿,嘿,可得看你的本領了。昨日咱們雌雄未決,你還有什么本領未曾使出來嗎?”
  空空儿大怒,更不打活,身形一晃,揮劍复上,一招便刺牟滄浪九處穴道。牟滄浪淡淡說道:“也沒有什么新奇的招數!”
  揮油一拂,空空儿身法如電,倏的已是移形換位,片刻之間,從東南西北四方,連接四招,遍襲他全身三十六道大穴。辛芷姑則塵劍兼施,招數奇詭絕倫,尋暇抵隙。牟滄浪給他們聯手急攻,一時間竟是有點應付不暇,空空儿冷笑道:“我就是這套袁公劍法,新奇的招數是沒有的。你不放在眼內,那我就等著看你的本領。”這套劍法,他前日也曾使過,不過,今日使來,卻義比前日更快捷了。原來空空儿經過前日的一次較量,已知功力不及對方,因此再度交鋒,便盡力發摔自己之長,以制敵人之短。他輕功天下第一,這是牟滄浪所不及的,空空儿改用閃電般的游斗劍招,隨時可以化虛為實,雖是同一套劍法,對牟滄浪的威脅,卻比前日大大增強了。
  牟滄浪怒道:“空空儿你如此狂妄,可休怪我手下無情了!”運劍成風,呼呼數劍,將空空儿迫出一丈開外,劍中夾掌,劈空掌也使出了十成力道,登時帳篷如受狂風,搖動起來,空空儿也還罷了,辛芷姑在他的掌力籠罩之下,卻已有點感到呼吸困難。原來牟滄浪前口只是使到八成功夫,如今也盡全力,自是大不相同。這么一來,雙方各盡所長,結果仍是和前日一樣,牟滄浪以一敵二,不免稍處下風。但空空儿与辛芷姑要想取胜,那也极不容易。
  結果与前日一樣,但卻凶險得多。哪一方稍有不慎,都有血染塵埃之險。史朝英躲到帳違一角,嚇得發抖,忽地想道:“空空儿若然胜了,我師父定要下手害我;但若叔叔胜了,他也要迫我跟他回轉扶桑,從此難有出頭之日。總之,誰胜誰敗,對我都沒好處,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悄悄的便揭開了帳篷溜走。
  帳中激戰方酣,牟滄浪与辛芷姑都無暇攔阻。
  史朝英出了帳篷,叫道:“宇文妹子,宇文姑娘!”游目四顧,不見宇文虹霓的影子。原來宇文虹霓已在追赶那兩個侍者去了。
  宇文虹霓出了帳篷追赶,那兩個黃衣人已走了一段路程。但因他們是奉命押解楚、段二人的,而楚、段二人都被牟滄浪點了穴道,不能自己走路,那兩個黃衣人只好將他們用粗繩縛起來,像拖著一件東西似的,將他們拖著走路,走得當然不會很快,宇文虹霓追過一個山坳,已是可以看見他們了。
  字文虹霓見此情形,大為生气,揚聲喝道:“你們不能將他們背起來走路嗎?牟島主只是要你們押解他們,并不是要你們將他們當作犯人看待。”
  那兩個黃衣人笑道:“宇文姑娘,你的心腸倒是軟得很啊!
  不會弄傷他們的,你放心吧。听說這個姓楚的是你的殺父仇人。
  哈哈;你倒為他求起情來了。”這兩個黃衣人是扶桑島的恃者,生平只听牟滄浪叔侄的命令,對宇文虹霓的話竟是不加迎睬。
  這時已是犬色蒙亮的時候,宇文虹霓動了怒气,正要加快腳步,上前干涉,忽見前面來了一個女子,正好攔住那兩個黃衣人的去路。那女子“咦”了一聲,忽地放出佩刀,叫道:“這不是段小俠嗎?豈有此理,你這兩個強盜竟敢欺侮段小俠?”一刀便劈過去,要斬斷拖著段克邪的那根繩子。
  拖著段克邪走路的那個黃衣人喝道:“瞧你是個黃毛丫頭,我不將你難為。快快走開!”將長繩一抖,那女了一刀劈空,卻被繩索絆了一跤。那女子跳了起來,怒气沖沖地罵道:“好大的膽子。你知道我是誰,我是你們盟主夫人的師姐!”原來這女子正是史朝英的師姐龍成香,她在長安賣藝之時,曾得過段克邪之助,故此一見段克邪被人捆縛,便要上前解救,以報答他的恩情。龍成香是來找尋師父師妹的,她只道這兩個黃衣人是她師妹的手下。
  那兩個黃衣人笑道:“你是盟主夫人的師姐又怎么樣。我家的侄少奶和她的師父都反了臉了,她也未必就認你這個師姐。”
  段克邪叫道:“龍姑娘,你別找你的師妹了,赶快去向鐵摩勒報訊吧。你也不必為我擔心,我是被牟島主所擒的,決無性命之憂。”段克邪這几句話不啻證實了那黃衣人所說,提醒她的師妹早已坏得不可收拾,叛了師門。
  龍成香怔了一怔,叫道:“這是怎么回事?”那黃衣人道:“叫你走開,你還要糾纏。”長繩一揮,“啪”的一下,打中了龍成香膝蓋的環跳穴,龍成香雙膝一軟,倒下地來。那兩個黃衣人不想給宇文虹霓赶上,再受糾纏,便把楚、段二人背起來飛跑。
  那兩個黃衣人功力頗高,背了個人,也比宇文虹霓跑得還快。龍成香被點了穴道,倒在路旁,宇文虹霓追到該處,那兩個黃衣人已在山腰,回頭笑道:“宇文姑媲,我們已听了你的話,好好服侍你的朋友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宇文虹霓追赶不上,心里生气,卻也無可奈問,便把龍成香扶了起來,替她解開穴道,問道:“你是牟夫人的師姐嗎?”龍成香道:“不錯。多謝姐姐援手。你認得我的師妹嗎?”宇文虹霓點了點頭,忙著問道:“你還有沒有師姐?”龍成香道:“沒有了。我師父門下,就是我和史師妹。”宇文虹霓道:“這么說,牟夫人也就是只有你這個師姐了。”龍成香心道,“這女子怎的如此囉嗦,翻來覆去,就是問一句話?”當下笑道:“一點不錯,你認得我的師妹,她沒有和你說過嗎?”
  宇文虹霓道:“說過了。我正在奇怪呢!”龍成香道:“奇怪什么?”宇文虹霓道:“你為什么救段克邪,卻不救楚平原?”龍成香道:“哪個楚平原?我不認得!”
  宇文虹霓詫道,“你不認得?你師妹說,你上了那姓楚的當,怀了身孕,投河自盡。我以為你是投河被人救起,來找楚平原的晦气的。誰知你卻不認得他。”
  龍成香莫名其妙,禁不住無名火起,說道:“這是什么話?當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這种污言穢語,也是女孩儿家可以胡亂捏造的嗎?”
  字文虹霓忙道,“這不是我捏造的,是你師妹說的。嗯,你看你師妹已經來了,你問她去吧。”
  史朝英正在跑來,見龍成香与宇文虹霓站在一起,吃了一惊。龍成香气沖沖的上去便道:“師妹,你和這位姐姐說了我一些什么事情?”史朝英訥訥說道:“我不知你們說的什么事情?”
  龍成香怒道:“你說我和什么姓楚的男子勾三搭四,有這事嗎?”
  史朝英道:“這個,這個……哎呀,這里頭有點誤會了。我還有要緊之事,師姐,你和我一同去見你的妹夫吧,這些閒話,慢慢再說。”
  宇文虹霓道:“牟失人,你這話說了還不到一個時辰,我決不至于听錯,哪有什么誤會?牟夫人,你為什么要捏造楚平原和你師姐的謠言?”
  史朝英滿面通紅,正自下不了台,忽見一騎快馬馳來,正是史朝英的貼身侍女,這侍女下馬遭道:“姑爺請小姐快快回去,大會已經就要開始了。還有島主也還未見,小姐可知他在何處么?”史朝英忙即飛身上馬,也不答那丫頭的問話,便即疾馳而去。
  宇文虹霓幽幽歎了口气,心里想道,“我只道牟夫人是女中豪杰,誰知她也會騙我。楚平原早勸過我不要相信她的說話,唉,只怪我卻不相信楚大哥。”心念未已,忽听得“嗚嗚”的號角聲,字文虹霓揚聲叫道:“我在這儿!”原來她的手下已是傾巢而出,正在覓她的蹤跡。
  不多一會,師陀國的武士數十人都已赶來,領隊的說道:“郡主,你的那座帳篷已倒塌了,有几個怪人正在那里廝殺、可厲害得很呢,我們不知道郡主已走了出來,生怕你被帳篷壓傷,想過去察看,哪知在三丈之外,已被他們的掌風震得立足不穩,有兩個人還跌傷了。”
  宇文虹霓尚未知道此事,詫道:“什么怪人?”為首的武士說道:“相貌最特別的是個大頭娃娃,說他是娃娃嗎,額角又已有了皺紋的了。”龍成香道:“這是空空儿,他是天下第一神偷,年紀已有四十開外了。”那些武士道:“哦,原來是妙手空空,果然名不虛傳。”原來“妙手空空”的聲名早已傳到西域諸國,只不過這些武士還未知道他的相貌。
  宇文虹霓道:“還有什么怪人?”為首的武土道:“有一個女人一手拿劍,一手拿著拂塵,似是一個道姑,裝束也很奇特。”
  龍成香吃了一惊,心道,“這不是我的師父嗎?”
  宇文虹霓見過辛芷姑,知道是史朝英的師父,說道:“你的師父和你的師妹已是反目成仇,她是要來廢你師妹的武功的。”
  那為首的武士接著說道:“還有一個桐貌清攫的長須男子,相貌不特別,武功卻最厲害。空空儿和那道姑聯手打他。”字文虹霓道:“這是牟島主。”原來史朝英將宇文虹霓這班人安徘在鐵犁峰扎營,与牟世杰的總部隔開二十余里,為的就是不想過早給牟滄浪知道。所以宇文虹霓也是剛才才認識牟滄浪的,她的手下都未見過。
  領隊的武士道:“咱們該怎么辦,請郡主示下。”宇文虹霓歎口气道:“咱們本不應該來的。這是他們中原的武林紛爭,与咱們無關。咱們回國去吧!”她的侍女已把她的坐騎牽來,字文虹霓跨上坐騎,一聲令下,眾武士都隨她走了。龍成香則獨自跑去看望師父。
  空空儿与辛芷姑合斗牟滄浪,越斗越烈,帳篷倒塌,空空几与牟滄浪合力撕裂帳篷,跑了出來,三個人兀自苦斗不休。這時他們已斗到五百招開外了。
  空空儿与牟港浪,一個是輕功天下第一,一個是內功世上無雙,但斗到五百招開外,空空儿亦已是跳躍不靈,牟滄浪也禁不住吁吁气喘!
  雙方心里都暗暗有了悔意,可是誰都不肯罷手。牟滄浪一掌拍出,說道:“空空儿,你認不認錯?”空空儿道:“牟滄浪,你交不交人?”牟滄浪在拍出一掌的時間,他已還刺了三劍,他雖然气力不加,但劍招仍是十分迅捷。
  牟滄浪怒道,“你先認錯。”空空儿道:“你先交人。”雙方心高气做,都是不肯忍讓,只好依然苦斗。
  辛芷姑道:“牟滄浪,你不認輸,只怕要梅之莫及!”唰的一劍,欺身疾刺。牟滄浪掌力已是大不如前,阻她不住。辛芷姑劍法奇詭絕倫,牟滄浪飄身一閃,哪知她中途劍鋒一轉,似左實右“唰”的劍光過處,竟把牟滄浪的長須,盡都削去,報了前日削發之辱。
  牟滄浪大怒道:“好呀,你這潑婦,我教你認得厲害!”
  “砰”的一掌打出,辛芷姑那一劍是欺到他的身前進招的,她只道牟滄浪已是強弩之末,哪知雖然如此,牟滄浪的本領還是遠胜于她,給牟滄浪一掌擊個正著,辛芷姑“哇”的一聲厲叫,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空空儿叫道:“你、你傷了芷姑,我与你拼了。”一怒之下,也不知哪里來的气力,擊上前去,閃電般的便是連刺了六六三十六劍,牟滄浪不能全數閃升,身上受了六處劍傷。
  可是雙方近身肉搏,空空儿的功力究竟還是稍遜一籌,只听得“當”的一聲,雙劍相擊,空空儿的短劍脫手飛出,但他這短劍削鐵如泥,牟滄浪用力磕飛他的短劍,自己的長劍,也已斷為兩截。
  空空儿被他的內功一震,也是“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傷猖比牟滄浪更重。辛芷姑揮舞拂塵,腳步歪歪斜斜的又攻了下來,說道:“好呀,咱們三人今日同歸于盡!”
  龍成香赶了到來,見這三個人都已變成了血人,嚇得她魂飛魄散,叫道:“師父師父……”
  辛芷姑道:“成香,你來得正好,我死之后,你可以將我的劍譜取去。我要你為我清理門戶,殺掉你的師妹。”
  龍成香放聲大哭,辛芷姑怒道:“我還未死,你哭什么?”她說話分神,又給牟滄浪打了一掌,但牟滄浪被她拂塵一擊,肋骨也斷了一根!
  牟滄浪不禁倒吸一口涼气,心道:“想不到我絕世武功,竟然命喪于此。”空空儿也不禁暗生梅意,心道,“我与牟滄浪本屬故交,他也只不過是偏听侄儿之言而已,并非就是坏人,今日我与他同歸于盡,實在是大不值得了。”可是兩人心中雖有梅意。口頭上仍是誰也不肯先行道歉。
  眼看雙方就要同歸于盡,忽听得有人哈哈笑道:“你們都是小孩子嗎?什么事情,值得這樣拼個你死我活的?真是好沒來由!”聲到人到,是兩個須眉皆白的老頭,說話的這個是瘋丐衛越,另一個則是鐵摩勒的師父磨鏡老人。
  磨鏡老人道:“牟島主請給老朽几分薄面。誰是誰非,慢慢再談。”將牟滄浪一把拉開。那一邊瘋丐衛越,則一手一個,將空空儿与辛芷姑一齊拉開,大聲斥罵道:“你們兩人是就要成親的了,怎能糊里糊涂的自送性命,難道你們要到地府去成親么?”
  也幸虧牟滄浪空空儿都已精疲力竭,磨鏡老人与衛越才能夠輕易的將他們分開。
  辛芷姑被衛越一罵,面上一紅,心里倒是甜絲絲的,想道,“是啊,我好不容易盼到空空儿心回意轉,与我成親,今日若然死了,豈不是死有遺憾?”
  空空儿本來就有悔意,但仍是要爭曰气,說道:“牟滄浪,你交不交人?”牟滄浪道:“空空儿,你認不認錯?”兩人傷得都很不輕,說了這兩句气話,同時又都是“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磨鏡老人道:“治傷要緊,請你們兩人暫息口角之爭吧。”一面說一面便給牟滄浪推血過宮,又要過了衛越的葫蘆,給牟滄浪灌了一口參洒。
  牟滄浪道:“磨鏡前輩,你是鐵摩勒的師父,你不知道我此次重覆中土,就是為了助我侄儿,与令徒作對嗎?”磨鏡老人道:“小徒對島主一向尊敬,他可從不敢將你當作對頭。据小徒說,令侄有些事情只怕做得有點差錯,他怕你不肯相信他的說話,叫我來和你說說。……”
  牟滄浪大為感動,要知他現在已是精疲力竭,磨鏡老人只要輕輕一掌,就可以取他性命,他若一死,鐵摩勒在綠林大會之中,也就可以穩操胜券,但磨鏡老人非但不乘危下手,反而給他治傷。
  牟滄浪咽了眼淚,澀聲說道:“磨鏡前輩,你不必說,事情的真相我都已明白了。是我那便儿不好。段克邪剛才是為我所擒,我也沒有將他難為,我本來是准備將事情都弄得一清二楚之后,就將他釋放的。”
  空空儿道:“好,你既然答應交人,那我也就向你認錯。我空空儿太過魯莽,不該一進來就和你動手,”牟滄浪道:“我也有不是之處,我不該得罪了嫂于。”衛越哈哈笑道:“前事都不必提啦。現在我請你們喝酒,待這件事情過了,咱們再喝空空几的喜酒。”他這一葫蘆的參酒,給牟滄浪等三人同喝,喝得點滴不留。牟滄浪再把他秘制的小還丹,分贈与空空儿、辛芷姑二人。
  扶桑島的小還丹醫內傷最具靈效,衛越那一葫蘆用千年老參所浸的酒,更是功能補气培元。但他們三人實在傷得太重,一時之間,仍是不能走動。
  辛芷姑道:“咦,我那逆徒呢?”龍成香道:“稟師父,我剛才看見師妹,她騎馬追赶段小俠去了。段小俠和另外一個性楚的正被兩個黃衣人背著跑。”龍成香知道史朝英与段克邪之間曾有過一段瓜葛,是以史朝英雖然是給她大夫派人請她回去的,龍成香仍是怕她去追段克邪。
  辛芷姑吃了一惊,道:“牟島主,你這侄儿媳婦,你是否還要庇護她?”牟滄浪對史朝英也實在感到頭痛,說道:“你的徒儿,由你管教,但她身上有三個月的身孕,我求你稍稍留情。”
  辛芷姑道:“好,成香,你赶快找一匹馬,拿我的無情劍去追你師妹,只許擒她,不許傷她。這一路上都有嘍兵,找不到馬就搶一匹。務必要把你的師妹拿回來。”辛芷姑當然知道她兩個徒弟的功夫,若然當真動手較量。史朝英比龍成香還要稍高一線,但若龍成香手中拿了她的無情劍,那就可以胜得史朝英了。
  龍成香道:“那兩個黃衣人,本領很……”牟滄浪解下一聲佩玉,說道:“你拿這塊玉召他們回來。他們是我侍者,見了這塊玉,一切都要听你吩咐。”辛芷姑听得此言,心上的一塊石頭也就立即放了下來。這么一來,不但段、楚二人可以回到此地;龍成香有那兩個黃衣人相助,再多几個史朝英也都可以拿下了。
  鐵摩勒等到天色大亮之后,仍然不見段、楚二人回來,連去探听消息的空空儿、辛芷姑也不見回來,不禁大為焦慮,但大會原定在天亮之后即開,此時兩方面的人都已紛紛來到場地,只等牟世杰与鐵摩勒來主持了。鐵摩勒心想有他師父和衛越已赶去會牟滄浪,即使有甚意外,大約也可無妨。便把焦慮暫且拋開,与眾人一同赴會。
  鐵摩勒固然是擔著心事,牟世杰也并不輕松,他心中的焦慮只怕比鐵摩勒還要沉重得多。要知他是把叔父當作靠山的,但牟滄浪卻不知到哪里去了。這還不止,連他的妻子史朝英也是影沓蹤沉,他所派出的到鐵犁峰去催促他妻子回來的侍女,也是去如黃鶴,時間已到,仍是不見回來。
  牟世杰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無可奈何,只好帶了扶桑島的一班人“上陣”,幸而七十二島島主來的已過半數,除了前晚給牟滄浪逐走的三妖之外,還有四十二個島主跟著出場,愿意听牟世杰的指揮。蓋天豪、楊大個于等好几家寨主也還跟隨著他。牟世杰暗暗比較一下雙方的實力,覺得自己這一方也還不算太弱,這才稍稍寬心。但盼叔父与妻子及時赶到,那便可以“逢凶化吉”了。
  會場是伏牛山上的一片大草坪,黑壓壓的坐滿了人。牟世杰先到,雖有彩聲迎接,卻并不怎么熱烈。過了片刻,鐵摩勒到場,各路綠林豪杰的人數比牟世杰的手下,當然是不知多了几倍,登時彩聲雷動,把牟世杰嚇得個膽戰心惊。
  伏牛山的老寨主雄巨元是地主身份,扶著拐杖出來,向四方作了個羅圈揖,朗聲說道:“多謝各位賞面,駕臨敝寨。這次綠林之會,是鐵寨主与老朽聯名發出的請帖,老朽之所以在帖上具名,是因為鐵寨主借我這個地方,老朽唯鐵寨主馬首是瞻。
  如今我的開場自己經表過,便請鐵寨主的正戲登台吧。”
  鼓掌歡呼聲中,鐵摩勒剛自起立向四方作揖,牟世杰已搶先走了出來,大聲說道:“我忝屬綠林盟主,請各位恕我僭越,我可要先說几句了。”言下之意,實是指鐵摩勒“僭越”,他的几個手下,也幫腔道:“是呀,既是名為綠林之會,卻不請盟主主持,實是太沒規矩。”
  群雄按捺不住,許多人便要發作,鐵摩勒連忙說道,“不錯,我正是要請牟盟主在持此會。我不過是們儀召開的人而已,決非意圖僭越,請盟主不可誤會。”
  群雄听了鐵摩勒的活,鼓噪之聲漸息,但仍是有几個人咕咕噥噥地說道:“你就要倒台的了,還要擺什么架子?好,好,他喜歡說,就讓他說吧。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正是:可知眾怒終難犯,盟主威風使不來?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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