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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訣別魔頭留秘笈 重來浪子負芳心


  金世遺剛要拉著她的衣袖,猛听得“喇”一聲,谷之華抽出寶劍,一劍揮下,登時把被金世遺拉著的那半截衣袖削了。金世遺吃了一惊,想要施展彈指神通的功夫,將她的寶劍彈出手去,卻又怕更得罪了她,稍一遲疑,只見谷之華已倒轉劍鋒,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你敢碰一碰我,我立即死在你的面前。”
  金世遺手足無措,急切間竟不知說什么話好,只听得谷之華按著說道:“從今之后你是你,我是我,彼此各不相關,只當以前沒有相識一場!”語气神情,都冷到极點!金世遺調調說道: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你听我說,你听我說……”谷之華道:“你說什么話我都不能信你!”金世遺急得額露青筋,叫道:“之華,你定然是有所誤會了!她,她……”他和厲胜男的關系,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解繹?連說了几個“她”字,竟然不知從何說起。谷之華听了畿個“她”字,越發惱怒,冷冷說道:“她都說了,不必你再說了!你再不走,我可要喊捉賊啦!”當真大聲喊道:“媽,這里有賊,快來捉賊!”
  韓夫人和馮琳等人,听得屋內牆坍柱倒之聲,早已赶來,厲胜男披頭散發,恰懊從里面沖出來,韓夫人見是個陌生的少女,“咦”了一聲,還未來得及問她是誰,厲胜男正在气頭,拔出“裁云”寶劍,出手如電,“擋擋”雨聲,登時把韓夫人那兩口柳葉刀削斷,馮琳大怒,綢帶一揮,向她雙足卷去,哪知厲胜男這柄寶劍乃是神物利器,比游龍劍還更鋒利,當真是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綢帶雖然全不受力,馮琳又用了粘、卸兩字訣,但給她的劍光一圈一划,便似化成十片蝴蝶,散了滿地,只謄下手中的半段。
  翼仲年認得厲胜男是當年大鬧孟家庄的那個少女,急忙叫道:“這是熟人!”馮琳手心扣了一把棋子,已經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打出,馮琳的“飛花摘葉”功夫乃是武林一絕,何況是份量遠比花朵樹葉沉重的棋子,厲胜男雖有寶劍護身,后心的“風府穴”、左肩的“肩井穴”、右足的“驛馬穴”仍然給她的棋子打中,幸而她已練成了喬北溟武功秘笈里“挪移穴道”的功夫,雖然疼痛,還可以抵受得住,馮琳听得翼仲牟的叫喊,還檳有五六粒棋子沒有打出,厲胜男趁她未曾上,“搜”的聲,身形疾起,有如怪鳥穿林,早已飛上一株大樹,跳出花園去了!
  這時谷之華正在大呼捉賊,馮琳和韓夫人顧不得去追厲胜男,急急忙忙朝著聲音的方向赶去,馮琳与金世遺打了一個照面,大吃一惊!
  要知金世遺是戴了人皮面具的,谷之華因為先听了他的聲音才認得他,馮琳和韓夫人見了,卻不免驟然一惊。
  谷之華跑到了她義母前,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她的怀中,全身發軟,韓夫人將她緊緊攬住,又惊又急,低聲喚道:“之華,之華,你怎么啦?”谷之華嘶啞著聲音說道:“媽,你赶快和我离開這儿!”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了厲胜男“嘿、嘿、嘿、哈、哈、哈……”的冷笑聲。
  馮琳同等聰明,一見谷之華這個模樣,立即明白,斷定這個人是金世遺,不由得怒從心起,將謄下的六七粒棋子一齊撤出,厲聲喝道:“虧你還有臉來見我!”
  金世遺一聲長歎,飛身疾起,越過牆頭,今晚之事,已是無法解繹,他也只好走了!那几枚棋子碰著他的身体,他也沒有防備,只是本身的護体神功自然生出反應,將那几枚棋子全部震落,由于不是著意施為,身体也感到一陣疼痛,但這一點痛楚比起他心上的創傷,那就簡直不算什么了。
  厲胜男跑到了山邊的小路上,金世遺追上了她。厲胜男冷冷一笑,停下步來,說道:“你老遠的赶來襄陽,怎么不与你的心上人多相聚一會儿,卻來追我作甚?”
  金世遺气得大失常態,雙眼一睜,喘著气問道:“你到底和她說了些什么話?”
  厲胜男淡淡說道:“沒什么呀,你喜歡的人我巴結她還來不及呢,還敢去得罪她嗎?”金世遺喝道:“你到底說了些什么?”
  厲胜男慢條斯理的說道:“你這樣著急,為什么不親自去問她?”頤了一頓,忽地璞嗤笑道:
  “你放心,我對她是一番好意,對她說的話,全是為她著想的。”金世遺道:“到底怎么說?”厲胜男道:“我是向她討喜酒喝的,我說,我三年前在孤島上和你拜堂成親,沒辦法請她來喝喜酒。
  我還勸她,結婚的時候最好多請几位武林名宿來作證婚,可靠一些!”
  金世遺气得七竅生煙,大罵道:“你、你、你、你真是……”厲胜男也雙眼一睜,喝問道:
  “真是什么?”金世遺本來想說的是:“你真是不識羞恥!”被她一喝,話到口邊,卻又忍住,說道:“你真是太過份了,和我開玩笑也不該這樣!那次我和你拜堂成親,是在你叔叔的威迫之下,我和你不是早已說清楚只是做一對假夫妻,一回中土就應該以兄妹相處的么?”厲胜男扳起了臉孔道:“金世遺,你讓不講道理!”
  金世遺面孔鐵青、忍住气道:“好呀,你還有什么道理?我倒要听听!”厲胜男道:“盡管咱們在孤島上只是假夫妻,你總是和我拜過堂成過親的不是?我只是實話實說,可并沒有向她扯謊說是真夫妻呀!誰叫她末听我說完就跑開了,這怪得我嗎?”
  金世遺給她一番歪理气得死去活來,半晌說道:“好,我再問你,那日在茶店里,我為你到鎮上買衣服,叫你等我回來,你為什么不等?你是故意自行失蹤的是不是?”厲胜男道:“不錯!”金世遺怨道:“我有哪點對不住你?你、你、你……”他心中在罵厲胜男离間他和谷之華,但不知太過气憤還是另有顧忌,說了几個“你”字,竟然接不下去。
  厲胜男冷笑道:“你對得住我?你那日為什么騙我?說是替我去買衣服,卻原來是去追邙山那兩個小子,探問你的谷姑娘的消息,你當我不知道么?”
  原來厲胜男絕頂聰明,那日在茶居里碰見路白二人之時,她已瞧出金世遺神色不對,后來又在他的言語里听出破綻,早已起疑。因此金世遺一走之后,她也假作失蹤,探听到了确實的消息,便立即赶來襄陽,比金世遺還要早到半天,金世遺到谷家的時候她早已躲在韓夫人的那間廂房里了。
  金世遺吃她問住。微感內疚,但立即又給怒火遮過,雙眼瞪著厲胜男道:“即算我這件事瞞了你,你也用不著這樣呀。好,我再問你,茶店里那對老夫妻是你殺的不是?”厲胜男道:“不錯,是我殺了他們滅口的!反正他們都是六七十歲的老人了,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活不了几年!”
  金世遺怒不可遏,不假思索,倏然間便跳了起來,一掌掃去,咄的一聲,玲瓏清脆,很很的擔了厲胜男一巴!
  厲胜男做夢也想不到金世遺竟會打她,翻身跳起,失聲叫道:“金世遺,你好,你好……
  好狠呀!我就是死了,也要教你一世不得安樂!”掩面疾奔,再也不看金世遺一眼!
  金世遺這一掌打下,忽然感到心頭劇痛,頓然間全身乏力,一片茫然,自己反而呆了。過了好一會,方始漸漸恢复知覺,喃喃自問:“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可以打她?我怎么可以打她?”猛的一拳,自擊心胸,狂叫道:“胜男!胜男!”但厲胜男已去得遠了,山谷里只傳出他的回聲!
  金世遺渾身戰栗,似乎剛才那一掌并不是打厲胜男而是打他自己,而且這樣的痛苦是他有生以來從未曾感受過的曰突然間一幕可怖的景象在他面前浮現,那是邙山會戰之夕,他將谷之華從玄妙觀中救出來,正想向她傾吐情凄之時,厲胜男突然出現,自斷經脈,阻止了他去追谷之華,現在他不用閉上眼睛,厲胜男那滿面血污的形象就似在他面前搖蔽,他不由得大呼一聲,猛地想道:“胜男,她、她會不會自尋短見呢?這一次我令她難堪、令她傷心,比起上次可要更甚得多!”
  想到此處,一股冷意直透心頭,金世遺有如瘋狂了一般,滿山亂跑,用天遁傳音之術招喚,將“胜男”兩個字,叫了數十百遍,但空出寂寂,哪里有厲胜男的回音?金世遺的手足都給荊棘刺破了,饒是他武功絕頂,也抵受不了這恐怖的襲擊,終于弄到力竭精疲!
  金世遺頹然坐下,身邊正有一股山泉流過,金世遺手采清泉,洗一把臉,又洗滌身上的血污,滔筋稍稍清醒過來,突然間,他又想起了厲胜男剛才那怨毒的眼光,耳邊再一次響起了厲撈男离開他的時候,那怨毒的咒罵:“金世遺,你好,你好……你好狠啊!我就是死了,也要教你一世不得安樂……”
  這眼光,這咒罵,固然令他心靈凜栗,但卻也令他感到一點安慰,因為他想起了厲胜男的性格,她決不會讓自己得到谷之華,這咒罵正表示了她決意要向自己報复,除非她著到了自己和谷之華的不幸,她絕不會自尋短見,死在前頭!
  金世遺漸漸冷靜下來,但不久,忽地又百另一個令他害怕的念頭在他心中升起,他自己問自己道:“我到底愛谷之華呢?還是愛厲胜男?”他一向以為自己是愛谷之華的,但經過了今晚這一場事故,他打了厲胜男的耳光之后,所感到的悔恨与悲傷,如今冷靜想來,似乎不僅是厲胜男單方面對他的痴情眷戀,而是他對厲胜男也產生了一种難以解釋的感情了!
  金世遺越想越感到混亂,不知不覺,已是天明時分,朝陽照了山谷,晨風吹醒了野花,金世遺的心胸也好像突然明朗起來,他想起了厲胜男的种种邪惡行徑,尤其是殺了茶店那對慈祥的老夫妻,這件事更是令他不能容忍,頓然間他心意立決:“我所要的當然是谷之華!”他咬緊牙根,好像用盡了全身的气力似的,极力將厲胜男的影子從他心坎深處排擠出去:于是他走下山來,前往嵩山,他知道谷之華是不愿見他的了,但他已決意暗里跟蹤她,希望等到她感情平复的時候,能找到一個向她解繹的机會。
  谷之華經過了感情的大震湯,心靈已是人受創傷,但卻也促使她下了決心:永遠与金世遺相絕!這么一來,心無雜念,反而顯得比從前安定了。第二天一早,她便和馮琳、翼仲牟、程浩、林笙等四人同行,赶去少林寺見她們的掌門師姐。
  馮翼二人顧慮她的病体初愈,馮琳給她服了兩位碧靈丹,另外由翼仲牟妄作安排,用飛鵑傳書,通知每個站頭的丐幫弟子.每到一處,便有人來接,并給他們換馬。沿途有人照顧,一路平安無事。
  這一日到了堰師縣城,距离嵩山只有三十里路,依谷之華的意思,本來還想赶路,到少林寺再歇宿的。但那時已是黃昏時分,翼仲牟顧念到她尚未完全恢复,山路難行,而且距离孟神通的約會之期還有兩天,當下便勸告谷之華在堰師且住一晚,明早赶路不遲,并且為了免使曹錦儿挂慮,一到堰師,使命丐幫弟子先用飛鴿傳書,向少林寺報告他們已經到達的消息。谷之華見師兄已安排妥貼,也不便再持异議了。
  這晚馮琳与谷之華同房,約莫三更時分,谷之華在蒙隴中忽听得馮琳一聲大叫,緊接著嘩喇喇一片響聲,谷之華猛然惊醒,就在這時,只覺有人來揭床帳,谷之華的電華寶劍正放在枕邊,就在這人的手伸進來的時候,谷之華立即拔出寶劍,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一劍向那只大手斬去。
  這人好生了得,百忙中抓起枕頭一檔,谷之華力透劍鋒,一劍把枕頭刺穿,但被他這么一阻,劍勢已緩,那人已拋開枕頭,退了三步,谷之華正好躍下床來,只見馮琳已与另一個漢子相斗,房中雜物散了滿地,桌上的茶壺茶杯、瓷器擺設等等都已碎裂了!
  那人笑道:“你要打只有自己吃虧!”左臂一件,五指如鈞,便來扣她的脈門,谷之華一招“橫云斷峰”,閃電般橫削出去,那人似乎料不到她的劍法如此精妙,“哎喲”一聲,急忙縮手,卻仍然笑道:“沒砍著!”谷之華听得是個陌生的口音,緊接著又一劍剌出。
  外面傳進來兵器碰擊的聲音,翼仲年也正在大聲呼喊,听來他們已碰到了強敵。与馮琳惡戰的那個漢子喝道:“到外面打去,舒展一些。”馮琳怒道:“我還怕你不成!”听這口气,馮琳似乎并未占到便宜,谷之華不由得心中一凜,那漢子一腳踢破房門,谷之華也跟了出來,外面是一個庭院,只見翼仲年等人,已經在那里捉對殺!
  翼仲年的對手是個老頭,長髦飄拂,使一對虎抓,把翼仲年的鐵拐緊緊迫住,打得難解難分,程浩和林望則雙戰一個手持銅鞭的中年軍官,那軍官揮動銅鞭,虎虎風生,以一敵二,兀是攻多守少。
  原來和馮琳對敵的那人乃是大內總管寇方皋,要捉拿谷之華這人乃是御林軍統領司空化,惡斗翼仲牟的那個老頭是御林軍的教頭南宮乙,獨戰程林二人那個軍官則是御林軍的高手呼延旭。原來那次寇方皋代表皇帝主持的慶功宴,先是給孟神通前來尋事,跟著又給金世遺搞得一塌糊涂,西門牧野被殺,眾俘虜盡皆越獄,這還不算,同一天晚上,又發生了唐曉瀾父子闖進皇宮,擒了十五皇千顆瑛,威脅他帶路去向寇方皋問罪等等事情。事情過后,干隆筆帝“龍顏震怒”,將寇方皋、司空化二人降了三級,責令他們戴罪圖功。第一件事就是要他們將邙山派的首腦人物再俘虜回去,因此寇方皋、司空化只好与孟神通合作,他們已知道孟神通約好了唐曉瀾在少林寺決戰,他們便也帶了一幫大內高手,先期來到,散布在嵩山附近的要道和市鎮,等待机會下手,他們打的算盤是:即算抓不到邙山脈的首腦人物,抓到几個前來赴會的邙山派弟子,也可以勉強交差。
  馮琳這一行人所投宿的客店,有他們預先布置的“眼線”,馮琳一進門消息便已傳了出去,他們打听得有四個邙山派的重要人物在內,而且其中還有一個呂四娘的衣缽傳人谷之華,當真是喜出望外。要知呂四娘乃是刺殺干隆父親雍正皇帝的凶手,若能捉到谷之華獻給皇上,那是比單擄曹錦儿更能邀功領賞了!這消息司空化最先知道,便知會了寇方皋,并帶了南宮乙、呼延旭這兩個御林軍高手,連夜赶來捉人,于是便爆發了這一傷激戰。
  這四個人中,本來以寇方皋的本領最高,但因為這消息是司空化最先得到的,寇方皋只好把“頭功”讓給他,由他去捉拿谷之華,自己則去對付馮琳,馮琳也是當年隨同呂四娘闖宮的人物,身份的重要不在谷之華之下。
  豈知他們這一安排卻是百密一疏,他們只知道馮琳武功最高,以為谷之華年紀輕輕,再彈也強不到哪里去,由司空化親自出手,定然手到擒來。哪知谷之華年紀雖輕,卻已盡得了呂四娘的衣缽真傳,一手玄女劍法更是精妙無比,司空化和她動手,過了二十二招,兀是占不到半點便宜,倘非谷之華精神尚未完全恢复,他早已落敗了。
  但谷之華也正是吃虧在病体初愈,精神朱复,三十招過后,漸漸感到力不從心,司空化大喜,掌法一變,使出七十二路大擒拿手的功夫,拍下按、抓、拿,掌劈指戳,一招緊似一招,本來這擒拿手法算不得是什么奇奧的武功,若在平時,以谷之華的輕功,盡可以應付裕如,但現在她因為病体初愈,气力不加,閃、展、騰、挪,已不似平時靈活,而司空化的大擒拿手又蘊藏著极雄渾的內力,谷之華的劍點每每給他湯開,圈子越縮越小,漸漸她那精妙非凡的玄女劍法,也感到有點施展不開了。
  馮琳見狀大惊,要想過去援救,腳步剛剛移動,已給寇方皋察覺,大聲笑道:“你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想救人么?給我安份點吧!”馮琳大怒,滴溜溜一個轉身,倏然間雙袖揮出,但听得“咄撻”一聲,寇方皋的小腹給她拍個正著,馮琳施展的是“鐵袖神功”,這重重的兩記賽于銅鞭抽擊,若是換了另一個人,只怕當場就要腹破腸流,但這寇力皋身為大內總管,武功上确有惊人的造諳,馮琳雙袖拍下,竟似拍在一堆棉花上一般。原來寇方皋有意賣弄功夫,讓她打中,趁著馮琳招數用老,雙手又藏在袖中未能即時伸出之際,猛地大喝一聲:“乖乖的給我躺下吧!]雙掌平推,掌力一發,有如排山倒海!
  幸而馮琳也是個慣經陣仗的人,一覺不妙,立即便施展貓鷹扑擊的絕技,寇方皋雙掌推出,陡覺眼睛一花,馮琳早已平空拔起,也是一聲喝道:“乖乖的給我躺下吧!”五指聚攏,形如雞嘴,凌空扑下,向寇方皋的頂心便“琢”,寇力皋霍地一個“鳳點頭”,斜竄丈許,結果當然是雙方都沒有躺下。
  寇方皋斜竄的方向,恰恰是欄在馮琳与谷之華之間,這時雙方都取出了兵器,寇方皋以一柄流星抵擋馮琳的天山劍法,他的流星鐵長達一丈三尺,施展開來,周圍三丈之內,風雨不透。馮琳胜在劍法精鈔,而寇方皋則胜在功力深湛,馮琳已有將近十年未曾用劍与人對敵,滿以為劍法一展,便可以穩操胜算,哪知仍是給寇方皋的流星攔住,不能通過。這客店的院子并非寬敞,給寇方皋的流星占去了二丈的空間,谷之華可以閃避的地方更為有限了。
  馮琳沖不過去,兩另外兩處的殺,翼仲牟与南宮乙,剛好是勢均力敵;程林二人雙戰呼延旭則兀自處在下風,無法相救,谷之華的處境更是越來越險了。
  司空化冷笑道:“還不扔劍,更待何時!”聲到人到,猛地欺身急進,左掌一托劍柄,右掌便向谷之華肩頭抓下!
  這一抓使得狠毒無比,谷之華的劍柄給他托住,無法回劍攔削,眼著司空化五指如鈞,堪堪抓到,指尖已沾著衣宴了,只要勁力一發,谷之華的琵琶骨就要給他捏碎!
  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猛听得一聲喝道:“住手!”司空化一听得這馨音,登時怔了一怔,指甲雖然已經划破了谷之華的衣里,卻不敢用勁捏下。
  說時運,那時快,但見一倏黑影。疾似离技之箭,倏的射到了司空化面前,“卜”的一聲,那人雙指一彈,正彈中了司空化的虎口。司空化大叫一聲,跟跟槍跡倒退了六七步,大叫道:“孟先生,孟先生!你這是干嘛?”原來來的竟然是孟神通!
  孟神通罵道:“你這小子,怎么欺負、欺負一個女子?”司空化叫道:“孟先生,你有所不知,這女子是邙山派呂四娘的弟子,是曹錦儿已經內定的邙山派繼任掌門!而且,她、她也是皇上所要捉拿的欽犯呀!”
  其實,司空化才是“有所不知”,孟神通怎容得做欺負自己的女儿,不待听完,已是勃然大怒,手掌一張,閃電般的便打了他一記耳光,喝道:“我不管你什么欽犯不欽犯,你敢動她一根毫發,我就要你的命!”一巴播了,余怒末息,又把司空化一把抓了起來,就像提起一只小雞似的,一摔便將他摔出了圍牆。
  孟神通這一突如其來,打斗的雙方盡都大吃一惊,谷之華更是呆了!
  只听得孟神通大喝道:“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南宮乙一見不妙,先跳出牆頭,寇方皋心道:
  “孟神通難道是瘋了不成?”稍一疇蹈,孟神通已是一記劈空掌向他掃去,饒是寇方皋功力深湛,也不禁打了一個寒喋,渾身發抖,急急忙忙逃命。那呼延旭卻是個莽夫,尚想与孟神通理論,孟神通哪有耐心听他分辯,“騰”的一腳,將他踢得飛上半天,幸而寇方皋正躍上牆頭,未曾跳下,呼延旭的身子又正向著他飛來,寇方皋急忙將他一把抓住,帶了他逃走,可是呼延旭雖然逃得性命,捱了孟神通一腳,他所練的金鐘罩功夫已經廢了!
  孟神通是听得他的弟子姬曉風回來報告,知道了谷之華也要來少林寺的消息。他愛女心切,一听到了這消息便立即赶來,來得正是時候。
  孟神通將這三個大內高手打發之后,雙眼一瞪,又同馮琳等人喝道:“你們的耳朵是聾了的嗎?遠不快快給我滾開!”馮琳大怒,揮劍便向孟神通攻去,翼仲牟硬起頭皮,鐵拐一揮,也把伏魔杖法施展出來!
  孟神通眼露凶光,一聲嚀笑,雙掌一分,左擊翼仲牟,右擊馮琳。谷之華見他神色不妙,心頭大震,急忙呼道:“你要是殺他們,我也決不再活!”
  孟神通雙掌擊下,听了這話,陡地一個轉身,硬生生把吐出去的掌力收回了五成,沉聲說道.“好,看在你的面上,我不要他們的性命便是,但我也不能叫他們在我的面前得眼!”
  翼仲牟的鐵拐被他掌力一震,登時歪過一邊,馮琳的功力与他相差不遠,孟神通單掌發出的五成內力卻擋不住她,馮琳的劍法是白發魔女這一派嘀傳,与唐曉瀾這一派的正宗天山劍法相反相成,又號稱“反天山劍法”,奇詭之處,各派劍法均所不及,孟神通未達足掌力,馮琳的劍尖一顫,立即反彈削出,竟然從孟神通絕對意想不到的方位削來。孟神通“哼”了一聲,挺肩硬接,馮琳的長劍已搭著他的肩頭,但覺一股极為強勁的力道把它的長劍托了起來,竟然削不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孟神通已發動了本身的護体神功,將馮琳撞得倒退三步,几乎碰著了翼仲牟打橫掃來的鐵拐。
  谷之華只道她的父親已然施展殺手,一聲惊呼,扑了土來,孟神通剛好轉過身夾,手臂一伸,立即將她抱起,笑道:“我答應了你的,決不食言,你別擔心,且著我怎樣打發他們吧!”谷之華給他挾著,動彈不得,听了他這番說話,才稍稍寬心。
  馮琳罵道:“好不要臉,恃強搶人!”孟神通怒道:“豈有此理,我的女儿,辟你屁事?你再多嘴,呼你也吃一記耳光!”馮琳當真怕他說到做到,果然不敢再罵。
  孟神通將女儿抱在怀中,是怕她自殺,但如此一來,他只手應付馮、翼兩大高手的進攻,卻也頗為吃力。
  激戰中但听得嗤嗤聲響,馮琳運劍如風,奇詭莫測,片刻之間,已在孟神通的身上,連刺了七下,孟神通有證体神功,劍尖一触及他的身体,立即給他卸開了刺來的勁力,但他的身体雖然沒有受傷,衣里已給刺穿了無數小孔!
  程浩林笙二人武功相差太遠,插不進手去,只好在一旁觀戰,孟神通接連吃了馮琳好几次虧,叉有話在先,不好使出殺手絕招,取她性命,心中极為气怒。眼光一瞥,猛見程林二人站在旁邊,心念一動,立即得了一個主意,身形一晃,從劍拐交擊的縫中直沖出去,逕扑程林!
  翼仲牟這一惊非同小可,連忙跟蹤急扑,揮拐來救。哪知孟神通正是要他如此,但听得咄咄雨聲,程林二人已經倒地!
  翼仲牟只道師弟已遭毒手,急怒交加,大喝一聲:“孟老賊我与你拚了!”拐杖綸圓,猛向孟神通的天靈蓋擊去!他使的這一招名為“雷電交轟”,乃是伏魔仗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渾身勁力,盡都用在這一擊之中!這一招使出了,不是敵死,便是我亡,倘非准備与強敵同歸于盡,絕不輕易使用。
  就在這時,馮琳也使出貓鷹扑擊之技,長劍一招“倒卷銀河”,凌空擊下,這一招也是天山劍法中的殺手絕招,倘若兩招同時攻到,孟神通以只手對待,只怕還未必對付得了,但現在他們各自忙著救人,腳步參差,心浮气躁,卻給孟神通以可乘之机,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但听得孟神通.一聲長嘯,手掌輕輕一帶,翼仲年的鐵拐先到,給他一引,登時變了方向,打橫掃出,正好碰上了馮琳凌空擊下的這一劍,但听得轟的一聲,馮琳的長劍折為兩段,身形仍向翼仲牟沖來,翼仲牟也站立不穩,向前傾倒。眼著兩人就要碰上,孟神通哈哈一笑,雙指疾彈,瞬息之間,就點了兩人的穴道。翼仲牟臉朝地,馮琳臉朝天,同時跌落。孟神通大獲全胜,卻也暗自叫了一聲:
  “好險!”要知他答應女儿在先,不能傷害這兩人的性命,所以一手用的純是巧勁,讓兩人的力量對消,他便可以從容制服強敵,這种以巧制胜,借刀打力的上乘武功,拿捏時候,要恰到好處,若然差之毫,自己便要先送了性命。
  谷之華看得心惊膽戰,一見兩人同時倒地,尖叫一聲,登時也暈了過去。孟神通在她背心輕輕一拍,以本身的真力,助她血脈暢通,過了片刻,谷之華悠然醒轉,孟神通笑:“傻孩子,爹答應你的話,豈有食言之理?你瞧他們死了沒有?”
  谷之華這時才看清楚,但見馮、翼、程、林四人,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身上毫無血跡,每個人的气息都很沉重,他們面前的塵土,也隨著他們的呼吸卷起來。谷之華是呂四娘的衣缽傳人,功力雖然稍差,在武學上的造諳已是到了第一流境界,一看便知道他們四人乃是被父親用重手法點了隱穴,雖然失去知覺,性命卻可無妨。
  孟神通將女儿放下,笑道:“好了,現在咱們兩父女可以好好地談一談了。你已經知道了我与唐曉瀾約期比武的事了,是么?”谷之華淡淡說道:“不錯。”孟神通道:“那么,你現在赶來,可是要幫他們与你的父親作對么?”
  谷之華道:“要是件不痛改前非,天下人都會与你為敵。”孟神通道:“你不要回避我的問話,我是問你!你呢?”谷之華吃她父親一迫,淚盈于睫,半晌說道:“我、我本來不想見你,這次是為了曹師姐病重,我才赶來少林寺的。不幸、不幸……”孟神通道:“不幸正巧碰上我這樁事情,是不是?”谷之華眼中突然發出希望的光芒,柔聲說道:“為禍為福,系于一念,要是、要是你臨崖勒馬,听我的話,那么我這次适逢其會,卻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孟神通呼了口气,沉郁的臉孔,像暴風雨過后的天空,漸漸開朗,說道:“好,盡管天下人都与我作對,只要你不与我作對,那就行了,我在邙出的時候已經問過你了,現在再問你一次,這次也恐怕最后的一次了,你、你、你到底愿不愿意認我做父親?”
  谷之華抬起了眼睛,凝望著它的父親,緩緩說道:“我的答覆仍和從前一樣,只要你依我那三個條件,我愿意侍奉你.讓你安享天年。”孟神通默不作聲,臉上現出一种非常古怪的神色,谷之華湍湍不安的望著他,過了好一會,孟神通忽地說道:“那三個條件,你再說一遍!”
  谷之華再次燃起希望的火花,朗聲說道:“一、你交出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二、從今之后,你永遠退出武林;三、給受過你傷害的各正派掌門人賠罪,求他們饒恕。你要是做得到這三件事情,我愿意替你說項。待到恩仇了結,咱們父女就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共享天倫之樂!”
  孟神通歎口气道:“現在已經遲了,我已約了唐曉瀾后天比武,要是我答應了你做那三樁事情,天下人只道是我怕了他!”谷之華道:“不,不!你若能播然悔悟,他們只會稱贊你是大智大勇……”孟神通“哼”了一聲,不待她把話說完,便斬釘截鐵的說道:“不行!你簡直不懂我約為人,我只要有三寸气在,絕不向人低頭!何況我費了一生心力,練成今日的武功,為的就是要与武林公認的第一高手一試。我不要別人的口頭恭維,現在我已約好了唐曉瀾,就非得与他一決雌雄不可!”
  谷之華失望之极,便咽說道:“那么咱們之間就沒有什么好說了!”孟神通又歎了口气,面色沉重之极,忽地露出一片柔和的眼光,說道:“不過,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這只是為了你的:”谷之華心頭抨然一跳,急忙問道:“哪一個條件?”孟神通道:“我要把我所得的武功秘笈交給你!至于另外兩樁事情,那我可辦不到了,喂,你明白我的用意么?”
  谷之華怔了一怔,一時間猜不到父親的用意。孟神通深沉的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你可知道朝廷要搜捕你們邙山派的人,特別是要捉拿你么?”谷之華道:“知道:”孟神通道:“剛才和你對敵那人就是御林軍統領司空化,和馮琳對敵那人就是大內總管寇方皋。以你的武功,對付司空化還勉強可以,對付寇方皋么,你再練五年,只怕也還不是他的對手,同況大內高手不止他們二人,你說我怎能不為你擔心?”
  谷之華亢聲說道:“我師父在日,時時教誨于我,做事月間當為与不當為,當為之事,即便是以弱敵強,以寡敵眾,赴湯蹈火,亦所不辭。我師父當年,口"憑三尺青鋒,闖進皇宮,刺殺暴君,又何曾顧到本身生死?”谷之華侃侃而談,不肯去接那半部武功秘笈,但她感念父親的好意,卻是不覺的形之于外,目光稍轉柔和。
  孟神通點點頭道:“盡管咱們行事不同,你有這番志气,就不愧我的女儿!”頤了一頓,聲調一轉,緩緩說道:“我這次約了唐曉瀾比武,胜敗難測。若然我僥幸得胜,我就是武林至尊,自然可以庇護你。但我自問這場比武,只怕凶多吉少,要是我輸了的話,那就是我軍命之期了!當年我与你倆母女失散,無力照顧你,讓你托庇他人,改姓他人之姓,我終身引為遺憾。現在我將這半部武功秘笈傳給你,不過是想稍贖前衍,我生前不能照顧你,死后也可以照顧你。你已得呂四娘的衣缽真傳,得了正宗的內功心法,若再能參透秘笈上的武功秘奧,不難成為天下第一高手!好,不管你叫不叫我做父親,你也該讓我了卻這番心事吧?”
  孟神通的聲調蒼涼之极,簡直像是臨終的遺囑!谷之華這才明白她父親的用心之苦,想到他是冒了性命危險,歷盡万苦千辛,才取得這半部武功秘笈的,如今竟拿來送給与他敵對的女儿,盡管她恨她的父親,卻也不禁大為感動,一時淚咽心酸,“爹爹”二字,几乎就要沖口而出,但終于還是忍住了。
  孟神通見他女儿終于接過了他手上的殘書,心中如釋重負,眼淚卻不自執的掉下來,他明明知道女儿是不愿跟隨他了,但仍然不舍得离開,要多望她几眼!
  孟神通伸出手來,谷之華動也不動,孟神通凄然說道:[這次只怕是咱們最后一次見面了,你就讓我再親你一下吧!”就在這時,忽听得耳邊有個聲音叫道:“孟老賊,你只知欺負弱小,可敢來与我一決雌雄么?”孟神通心頭一震,谷之華听不到這個聲音,仍然呆呆的站在那儿!
  孟神通听了這個聲音,再望一望女儿,見谷之華仍是木然毫無表情,就在這時,那孰悉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道:“孟老賊,你沒膽來与我一戰么?”孟神通面色倏變,低聲說道:[這本秘笈,你要善自保藏,不可落在他人手上!”說到最后一句,他的身形已然越過了圍牆?
  谷之華只道父親是因為自己不理他,故此心傷色變,絕望离開,頓時間,心里頭似打翻了五味架似的,也不知是什么味儿,捧著那本武功秘笈,但覺一片茫然!
  她哪里知道孟神通是被金世遺用“天遁傳音]將他激走的。原來金世遺一直在暗中保護她,他就住在相鄰的客店,听得這邊有殺的聲音,便急忙赶來,不過他還是比孟神通慢了一步。待到孟神通伸出手來,想拉他的女儿,金世還不知就里,只道他是要把女儿劫走,因此接連的發出“天遁傳音”。
  孟神通滿肚皮郁悶,正自無處發,身形一起,便循聲覓跡,向金世遺藏身的方向扑去。這兩人展開了絕頂輕功,當真是有如追風逐電,片刻之間,已离開了市鎮。金世遺有意誘敵,逕自向嵩山的方向飛奔。
  孟神通喝道:“金世遺,你有膽向我挑戰,為何只顧逃走?”金世遺笑道:“我正想找一處方便動手的地方呢!”孟神通冷笑道:“你我動手,也要揀擇地點么?我著你是想找一處好風水的墓地吧?好!這里便很好,你便埋在這里吧!”
  金世遺的輕功不在孟神通之下,但論到內功的深厚,卻要稍遜一籌,兩人都開口說話的時候,孟神通的速度絲毫不減,而金世遺卻要略受影響,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孟神通已是聲到人到,一掌向金世遺劈去!
  這一掌挾著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掌力,自是非同小可,好在金世遺早已有了防備,身形一晃,使出獨門的點穴手法,反手便彈!
  金世遺的點穴手法,已得毒龍尊者的衣缽真傳,堪稱邪派中最厲害的點穴手法,与紅教密宗的秘傳點穴法异曲同工。毒龍尊者是喬北溟死后一百多年才出生的人物,所以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不可能有破解之法。
  孟神通知道他的點穴法厲害,也有些忌憚,為免兩敗俱傷,便把實招變作虛招,用“天羅步法”閃開。金世遺憑著本身的護体神功,只要不給他打中身体,這第九重的修羅隱煞功卻也傷他不了。
  金世遺只想將他纏住,一意与他游斗,那知孟神通見一掌無功,猛地大喝一聲,雙掌一齊推出,左掌有拿,竟然都挾著第九重修羅陰煞功的掌力!
  金世遺大吃一惊,要知修羅隱煞功最為耗損真力,單掌發出,已是不易,而今孟神通竟然能夠雙掌連環發出,威力陡然增強了一倍,登時把金世遺迫得透不過气來日原來孟神通為了對付唐曉瀾,這個月來,苦心鑽研,參透了武功秘笈上最后的一重秘奧,修羅陰煞功已可以隨心所欲,收發自如,這時雙掌同時發出,就等如有兩個以前的孟神通与金世遺搏斗了。
  金世遺上次在御河邊与孟神通敵對,還要稍稍吃虧,如今孟神通運用修羅隱煞功的威力已增加了一倍,金世遺如何抵擋得住?還幸在他上次吃虧之后,想到了用獨門點穴法与他游門的法于,要不然只怕十招也抵擋不住。
  孟神通催緊掌力,雙掌連環不斷的攻了十几招,金世遺但覺气血翻涌,五髒六俯几乎像是要翻轉過來,急中生智,突然“呼”的一聲,一口痰涎,同孟神通吐去。孟神通知道他有口吐毒龍針的絕技,雖然他現在的功力,即算中了几枚毒龍針,亦可無妨,但若給他唾涎濺上了一點,也是一個恥辱,因此迫得運用內家真气,一口气將他吐過來的唾涎反吹回去。但這樣一來,雖能避過唾臉之辱,掌力已經稍減。金世遺趁此時机,施展師門所授的古怪身法,一個帥斗,翻出數丈開外,脫出了孟神通掌力籠罩的范圍。
  孟神通大怒喝道:“好小子,你要無賴么?好呀,看你逃得到哪里去?”腳尖一點,疾如飛箭,緊緊跟著金世遺的腳步,似影隨形。
  看看就要給他追上,忽見有三個人迎面而來,其中有一個少女的聲音嚷道:“大姨,這個老家伙就是孟神通!”
  原來少林寺接到翼仲年的飛鴿傳書,知道馮琳、谷之華等人已到了堰師縣城,离嵩山不到三十里路。李沁梅一來渴望見谷之華,二來也怕她發生意外,便央求馮瑛与她同來迎接,馮瑛也想早与妹妹相聚,索性帶了鍾展与她一道,連夜赶來。
  馮瑛并不知道給孟神通追赶的人乃金世遺,只道是哪一位正派的門下弟子,正要遭孟神通的毒手,立即便拔出劍來,運人帶劍,化成一道銀虹,向孟神通疾刺!
  馮瑛是天山派前輩女俠易蘭珠的弟子,武功遠比妹妹高強,与它的丈夫唐曉瀾也不相上下,這一劍刺去,有如雷霆疾發,孟神通不由得心頭一栗,便生生的將去勢煞住,只听得喇的一聲,劍光掠過,孟神通的頭發已被削去了一絡!
  孟神通固然是心頭一凜,馮瑛也禁不住大吃一惊,她這一劍用的乃是天山劍法中最精妙的“大須彌劍式”。滿以為最少可以在孟神通身上留下一道傷痕,哪知卻僅僅是削去它的一絡頭發,這還是孟神通正在急步追赶金世遺,身形一時難以煞住之故。
  說時遲,那時快,但听得孟神通大吼一聲,雙掌已是胸推出,這掌力一發,登時有如寒風怒號,卷地而來!馮瑛寶劍一展,化成了一道光幢,護著全身,孟神通攻不進去,馮瑛在光幢籠罩之下,衣袂飄飄,竟然仍是神色自如,并未為孟神通的威勢震懾。李沁梅忽地駭呼一聲,緊緊的拉著鍾展,原來金世遺戴著人皮面具,形狀十分可怖,李沁悔這時剛和他打個照面,地做夢地想不到這個人就是她几年來所要苦心尋覓的金世遺!
  鍾展也嚇了一跳,但隨即便鎮定下來,說道:“別怕,別怕,這是咱們自己人。”他和馮瑛一樣想法:這人既是被孟神通追赶,那定然是正派的門下弟子了。
  鍾展情不自禁的將李沁梅擁住,忽見這個形狀可怖的“怪人”正向他走來,不覺面上一紅,連忙放手,正想上前与金世遺打話,金世遺突然似一陣旋風從他們身旁掠過,李沁梅感到有一只手在她的頭發上輕輕摸了一下,不禁又駭呼一聲,轉眼之間,金世遺已去得遠了。
  谷之華獨自留在那客店的院子里,過了好一會子,神智才漸漸清醒過來,周圍沒有半點聲音,靜寂得令人心悸,原來這客店里的住客和伙計,都已給孟神通點了穴道,而馮琳等人更是給他用重手法封閉了穴道的,非過十二個時辰,不能自解。
  谷之華試替馮琳解穴,毫無效果,正自焦慮,忽听得一個聲音說道:“不用擔憂,我會解救。”只見月光下人影一閃,金世遺已站在她的面前。
  谷之華待要避開,雙腳卻不听使喚,金世遺輕輕歎了口气,說道:“你只听我說兩句話行不行?咳,你既知今日,何必當初?”谷之華不禁問道:“今日怎樣?當初怎樣?”金世遺道:“當初你第一次昆我,那時人人罵我是個魔頭,你卻一見我便相信我;后來咱們都遭遇過許多傷心的事情,彼此都能互相勸慰。想不到你現在反而相信外人的話!”谷之華怔了一怔,問道:“什么外人?”隨即省起金世遺所指的“外人”乃是厲胜男,心中忽地感到有點甜意,但仍然繃緊著臉道:
  “甚么外人?你把自己的妻子也當作外人么?我真想不到你是個無情無義之輩!“正是:
  本是知心同命鳥,緣何卻自起疑猜?
  欲知后事如同?請轉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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