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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掃蕩妖邪


  十年冠劍獨昂藏,古來事事堪傷。狐狸誰問?何況豺狼!薊門山野茫茫,好秋光!無端辜負,欄杆拍遍,風物凄涼。
                         ——許宗衡
  五龍幫的總舵筑在山腰,面向黃河,參差錯落,有數十幢房屋,圈在一道半月形的圍牆之內。繆長風心道:“五龍幫規模雖小,气派倒是很大。幸虧有韓老四給我畫了地圖,可以按圖索驥。”他是從后山的峭壁爬下來的,防衛較疏,當下施展輕功,躍過圍牆,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進入了五龍幫總舵。
  剛好有兩個守衛巡查過來,嘀嘀咕咕的在埋怨。繆長風躲在暗處,听他們說話。只听得一個說道:“半夜三更,不知還在等待什么客人,卻害得咱們不得安睡。老何,你知道他在等待的是什么客人嗎?”另一個說道:“我又不是他的心腹,焉能知道?我只知道他現在是陪那番僧喝酒。”那老何說道:“真奇怪,他是魯西黑道上的人物,卻怎的會有一個番僧朋友?”他那同伴笑道:“這不過是他的手下給他編造的來歷罷,你就信以為真?”那老何道:“那番僧來了几天,似乎也沒有拜會過咱們的幫主。”他的同伴“哼”了一聲,說道:“他現在大權在握,為所欲為,哪里還將咱們的幫主放在眼里?喂,老何,那番僧是不是住在寶月樓?”老何說道:“是呀,他來了之后,一直沒有下過寶月樓,真是神秘得很,不知是為了什么事情,不敢見人。”他的同伴說道:“那么今晚他請的客人,也只是他和那番僧接見了?”老何說道:“誰有心情管他的閒事?我只盼快快交班。”他的同伴笑道:“對,咱們沒心情管他的閒事,可也沒心情給他做事。”
  繆長風心里想道:“我料得不錯,張宏達這廝果然是密宗的還俗弟子。但密宗的大喇嘛是不能擅自离藏的,那番僧怎的會跑到這里找他?”
  那老何忽道:“喲,我好像听得什么聲息?咱們別胡亂說話了,小心給他的人听見。”只听得樹葉沙沙作響,一只烏鴉飛了起來。他的同伴笑道:“你也太膽小了,他的人都在寶月樓下和把守正面的三重大門呢,哪里會派到這里陪咱們吃西北風?”老何說道:“雖然如此,小心一些總是好的。”
  那兩個守衛走過之后,繆長風暗暗好笑:“我還只道他們是發覺我的蹤跡呢。如今我已知道他在寶月樓,倒是可以少去一處地方搜查了。”當下一路借物障形,避人耳目,悄悄的來到了寶月樓前。
  繆長風藏在假山后面,先行察看情況,只見樓下八名守衛,每一面兩個人穿梭來往,樓上透出燈光,紗窗上有兩個影子,其中一個果然是個光頭。
  繆長風心里想道:“我把這八名守衛全部點了穴道雖也不難,但只怕會給他們發覺。”
  寶月樓位在園子正中,造這園子的時候,乃是保留了山上原有的景色加以布置的,樓的四周,都是樹木。繆長風想起剛才受惊的一幕,驀地得了一個主意,當下捏了几個泥丸,輕輕一彈,分別向三棵枝葉茂密的大樹彈去,他料定樹上必有宿鳥,果然惊起了兩只栖勸鴉。
  樓下的看守一听樹葉沙沙作響,立卻跑來察看。看見烏鴉嶇唄的叫了几聲,繞樹三匝,又复投巢,一個看守吐了一口唾沫,說道:“晦气,晦气,原來是兩只烏鴉,我還道是夜行人呢。”另一個道:“防衛得這樣嚴密,哪會有人闖了進來外面的兄弟還沒發覺的道理?不過烏鴉無故惊飛,只怕是不大吉利。”
  守衛寶月樓的那個小頭目比較細心,說道:“何老二說得不錯,烏鴉無故惊飛,只怕有點古怪,宁可小心一些,可千万別出岔子。留下四個人在這林中搜查,其余的回去小心守衛。”他以為這樣可以兼顧,哪知已是中了繆長風的調虎离山之計。
  繆長風在他們一窩蜂地跑來的時候,早已從暗處出來,施展絕頂輕功,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寶月樓了。
  他臥在屋頂的瓦槽之中,手攀檐牙,垂下頭來,向后窗張望,只見房間里一個披著大紅袈裟的喇嘛正在和一個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漢子說話。這中年漢子不用說當然是五龍幫的副幫主張宏達了。
  張宏達在寶月樓上乃是意料中事,但這個喇嘛卻是大出繆長鳳的意料之外。
  在意料之中的張宏達他從未見過,只是猜著了几分他的來歷而已;在意料之外的這個喇嘛他倒是認識的,不但認識,而且深知他的來歷。
  原來這個喇嘛不是別人,正是北京西山臥佛寺的那個主持寶相法師。
  半年之前,繆長風和孟元超、李光夏等人到西山救快活張的時候,在臥佛寺后面的櫻桃溝,曾經遭遇他所率領的一群喇嘛,几乎被困在他所布的“七煞陣”中,后來幸虧李光夏懂得破陣之法,而李麻子又逃了出去假扮內廷的侍禮太監,假傳圣旨召寶相法師回寺迎駕,他們這才能夠脫險的。
  “他好好的一個臥佛寺主持不做,為什么跑到這個小小的五龍幫來?”繆長風發現是他,不禁大惑不解了。
  他來得恰是時候,寶相法師和張宏達正在談及他。
  “老弟,你請的客人怎的還沒有來?該不會是出了什么岔子吧?”寶相法師道。
  張宏達道:“諒繆長風做夢也想不到咱們要暗算他,我送去的拜帖是用尤大全領銜的,即使他或有一點疑心,也會信得過尤大全。”
  寶相法師哈哈笑道:“這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不瞞你老弟說,我也正要找這繆長風算帳。想不到在你們這里,居然有机會可以碰得上他。”
  張宏達道:“大師和他結有梁子?”
  寶相法師道:“粱子還當真結得不小呢。他和孟元超等人在北京劫了欽犯李光夏,我擺下七煞陣本來已經困住他們的,可惜上了李麻子的當,他偽裝太監,假傳圣旨,這才讓他們跑掉。”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張宏達之后,咬牙說道:“事后薩總管大發雷霆,若不是北宮望統領給我在皇上跟前說情,我這個臥佛寺的主持几乎都要給他搞掉。”
  張宏達笑道:“這一次他可要上咱們的當啦,捉住了他,你的什么仇都可以報了。”
  寶相法師道:“這都是多虧了你,嘿嘿,張老弟、你的功勞可是當真不小啊!”
  張宏達道:“這是适逢其會,算不了什么,我也想不到繆長風會跑到禹城,自投羅网的。”
  寶相法師笑道:“不錯,這是一個意外的收獲。但我說的可不是光指這件事情,老弟,你能夠打進了五龍幫,如今更是整個五龍幫都在你的手中,這個功勞可就大了。比起這個功勞,捉到一個繆長風那又算不了什么了。”
  張宏達道:“區區一個五龍幫,濟得甚事。法師,你太夸獎我了。”
  寶相法師道:“你也不要小看了五龍幫,它雖然不足与紅纓會、六合幫等大幫會相比,但在水路上,也是僅次于海砂幫的一大幫會啊。你可知道我叫你混入五龍幫奪取大權,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北宮統領的安排呢?”
  張宏達道:“我還是不懂統領大人何以要費這許多心力,安排我干這件事情。”
  寶相法師道:“這還不容易明白?當然是統領大人早已看到:咱們的人倘若掌握了五龍幫,那就可以更好的為朝廷暗中效力啊!嘿嘿,目前就有一件大事情交給你辦。”
  張宏達連忙躬腰說道:“請法師吩咐。”
  寶相法師道:“我先告訴你一個消息,運糧接濟四川官軍的糧船,在揚州給海砂幫的人劫了。”
  繆長風在屢上偷听,听到這里,心中大喜:“羅金鰲他們果然成功了!”
  張宏達吃了一惊,說道:“海砂幫的羅金鰲居然這樣大膽!”
  寶相法師道:“是呀,所以我說北宮統領是有先見之明,安排你到五龍幫來做太上幫主。”
  張宏達道:“不知北宮大大要我怎樣做法,還請法師明示。”
  寶相法師道:“五龍幫和海砂幫是水道的兩大幫會,北宮大人希望你和海砂幫多多拉攏交情,將來有机會就并吞了海砂幫,我們自會暗中助你。不過這是將來的事情,現在你得設法要羅金鰲把你當做好朋友,你們兩個水道上的幫會需要合作那是情理之常,羅金鰲料想不會疑心的。”
  張宏達道:“据我所知,尤大全和羅金鰲本來就是頗有交情的,尤大全如今已是在我掌握之中,非得听從我的話不可,我可以依照一貫的做法,由他出面。我則以副幫主的身份陪著他和那羅金鰲打交道。”
  寶相法師笑道:“這就更好了,你要知道海砂幫在長江七省的地方出沒無常,官軍實是很難捕捉他們。著然動用水師保護糧船,不但耗費太大,而且也諸多不便。比如狹窄的江面,就不能容得大隊的水師艦只通過。”
  張宏達道:“啊,我明白了,統領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和海砂幫拉上交情,打探他們的動靜。”
  寶相法師哈哈笑道:“老弟,你真是聰明,正是如此。羅金鰲他劫了一次官糧,下次恐怕還是要劫的。你若察知他們的動靜,知道他們是隱藏何處准備動手,那對官軍的幫助可就太大了。同時對你也更有好處,你明白么?”
  張宏達笑道:“倘若官軍‘襲滅’了海砂幫,我也就根本無需再找机會去并吞它了。”
  寶相法師道:“是呀,那時你的五龍幫也就可以成為水道的第一大幫會了。再過几年,說不定你還可以成水道上的‘綠林’盟主呢!”
  張宏達道:“北宮大人和法師這樣栽培小人,小人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感激!”
  寶相法師笑道:“你和我本來是同一個地方的异派同源的佛門弟子,有好處我不照顧你還照顧誰?別說你是我推荐的人,你辦成功了這件事情,我也有好處。說來還是我沾了你更多的光呢。”
  張宏達說了几句客气話,跟著問道:“皇上是不是要策封你老人家做國師?”
  寶相法師笑道:“國師我是不敢指望的,只盼皇上能夠讓我回去主持布達拉宮那就好了。嗯,北宮統領已經答應,只待這件事情成功,就幫我在皇上踉前說話。”
  張宏達道:“法師做了布達拉宮的主持,可別忘記我啊!”
  寶相法師笑道:“難道你還愿意回西藏做個和尚么?”
  張宏達道:“和尚我是不想做了,但一口气卻是非出不可,請法師大力幫忙。”
  寶相法師笑道:“這個容易,有朝一日,我若當真做了布達拉宮的主持,首先就要整頓密宗,你那個不識好歹的師父當然我也不能讓他再做密宗的宗主。”
  原來正如繆長風之所料,這張宏達本是西藏密宗的漢人弟子,密宗戒律精嚴,他是犯了清規,給逐出門牆的。本來處罰還不止于此,全靠寶相法師給他求情,這才從輕發落。當時寶相法師是布達拉宮的一個大喇嘛,在主持跟前可以說得上話。布達拉宮在西藏的各派佛門之中地位最高,密宗雖不歸它統屬,也得听它命令的。
  兩人得意忘形,互相敬酒,哈哈大笑。
  繆長風心里想道:“寶相法師的武功和我不相上下,我若一擊不中,只怕就要打草惊蛇。若是多一個人幫手,對付張宏達這廝就好了。”
  正在繆長風躊躇未決,寶相法師和張宏達得意忘形之際,張宏達的一個心腹匆匆跑上樓來,上气不接下气地說道:“幫主,不好了!”
  寶相法師道:“繆長風來了么?是不是他識穿了咱們的計謀,在外面鬧起來了?”
  繆長風暗暗好笑:“我早已在這里了,只是你瞎了眼睛。”
  那人說道:“不,不是繆長風,這人的來頭比繆長風更大。”
  張宏達皺眉道:“到底是誰?有法師在此,你怕什么,說吧!”
  那人說道:“是紅纓會的舵主厲南星!”
  紅纓會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幫會,厲南星的名气是僅次于江海天和金逐流這對師兄弟的大俠。饒是寶相法師力持鎮定,亦是不禁變了面色。張宏達顫聲道:“厲南星他來做什么。”
  那人說道:“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一個少年跟著他一起來。”
  張宏達道:“這少年是誰!”
  那人說道:“就是從咱們這里逃出去的那個邵鶴年。”
  出乎繆長春意料之外,張宏達听了這個大大不利的消息,居然也是笑逐顏開。
  他那心腹大多不解,心道:“幫主剛剛還是愁容滿面,說話都几乎說不出來。怎的听說多了一個人,反而大大開心了?”
  張宏達哈哈大笑三聲過后,說道:“倘若只是厲南星單槍匹馬的找上門來,說老實話,我倒是有几分怕他,他和這姓邵的小子一起來,我還怕他們作甚?”
  那漢子不知他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說道:“俗語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咱們雖然不怕他,也得有個辦法對付。應該如何對付,還請幫主示下。”
  張宏達道:“尤大全呢?我猜想厲南星來了,必然先是找他的,是不是?”
  那漢子道:“正是。尤大全在前面大廳陪他們說話,小的在外面偷听。尤大全這老家伙把一切事情都推在幫主頭上,只怕就要帶引他們到這里來找你了,所以小的赶快跑來稟報。咱們是讓他們進來呢,還是不讓?”
  張宏達道:“你忠心于我,很好,很好。不必阻攔,讓他們進來就是。”
  那漢子退下之后,寶相法師微笑道:“張老弟,你倒好像是成竹在胸?莫非你已經在那姓邵的小子身上做了手腳?”
  張宏達笑道:“大師明鑒,我正是用了北宮統領賞賜的化骨散,讓那小子受用的。尤大全也還不知道呢,倘若只是厲南星一個人來,或許他是為了另外的事情找我晦气,如今和這小子同來,不用說定然是向我求取解藥的了。他有求于我,我還何須怕他。”
  寶相法師笑道:“對,老弟,你真有一手,不過——”
  張宏達道:“不過什么?”
  剛說到這里,只听得尤大全的聲音已在樓下說道:“張兄榮,厲大俠光臨本幫,請你出來相見。”
  寶相法師一把拉著了張宏達,低聲說道:“把解藥給我,你下去應付他們,我不露面。”
  原來寶相法師是恐怕厲南星不受威脅,捉住了張宏達,張宏達愛惜性命,反而就要受他的威脅了。故此他要把解藥拿在自己的手中。
  張宏達知道寶相法師不信任他,但也無可奈何,只好把解藥交出。
  繆長風識破他的用心,暗自好笑,想道:“我且不必忙著出現,且看厲大俠怎樣對付那廝!”
  張宏達有恃無恐,迎著厲南星一揖說道:“厲大俠光臨,請恕張某失迎之罪。”
  邵鶴年見了他,不由得眼中噴火,說道:“厲叔叔,害我的就是這個賊子!”
  厲南星虎目圓睜,喝道:“好呀,你就是張宏達嗎?你為何欺負我這侄儿?”
  張宏達道:“厲大俠言重了,張某實是一番好意。”
  厲南星冷笑道:“你用毒藥害他,還說是一番好意。”
  張宏達道:“本幫要借重邵公子,可惜邵公子卻不肯留在本幫。我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厲南星怒道:“你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居然還要狡辯!你以為我就奈何不了你嗎?”
  張宏達道:“其實邵公子加入敝幫,這也是雙方有利的事情。敝幫雖然比不上厲大俠的紅纓會,可也是水道上有數的幫會,算不得辱沒邵公子呀。”
  厲南星喝道:“我沒工夫听你胡說八道,這件事情,我是管定的了,如何了結,就只听你一句話!”
  尤大全連忙勸道:“張老弟,人各有志,邵公子加入本幫,自是本幫之福,但他不肯,那也不能勉強。張老弟,你就把解藥給了他吧。我和厲大俠已經說好了,只要你交出解藥,就可以免你一死。”
  張宏達打了個哈哈,笑肉不笑地說道:“厲大俠,你殺了我,可這位世侄恐怕也決難活命。老實告訴你吧,解藥不在我的身上,而且即使你拿了解藥,你也不會使用。還有一層,你殺了我,尤幫主恐怕也不能依你呢!”
  厲南星“哦”了一聲,說道:“尤幫主,他這話是真是假?”心里想道:“這廝听說是去年才投奔五龍幫的,他一來尤大全就給他做副幫主,只怕當真是有點不尋常的關系。”
  尤大全一臉痛苦的神色,忽地一咬牙根,說道:“厲大俠,你不必顧我,你瞧著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厲南星听他話中有話,倒是不能不查根問底了,說道:“尤大全,你和我說真話,你是不是受了他的挾持?為什么這樣怕他?”
  尤大全遲疑未敢回答,張宏達哈哈笑道:“這事也用不著瞞厲大俠了,我和你說吧。”
  厲南星霍然一省,說道:“尤幫主,你是不是著了他的暗算?”
  張宏達哈哈笑道:“豈只是他,他的五龍幫上下,五百多人,個個都著了我的暗算。你只能殺我一個,可有五百多人要陪我一同喪命,包括你這位好朋友的儿子在內!”
  厲南星投鼠忌器,把眼一望尤大全。尤大全毅然說道:“我已經想通透了,与其這樣受人挾制,苟活人間,那也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不如和他拼了。”
  張宏達冷笑道:“你就不顧惜你的手下了么?”
  尤大全說道:“是我的好兄弟,他就應該和我同樣的想法,大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又有何足懼?倘若是苟且偷生的軟骨頭,他也就不是我的好兄弟了,我又何必理他的死活?”
  厲南星朗聲說道:“壯哉!”驀地一聲長嘯,長嘯聲中,只見人影翻騰,厲南星閃電般的扑上前去,一把就把張宏達抓住。張宏達“啪”的一個“大手印”,“印”在厲南星的胸膛上,厲南星竟如絲毫不覺,隨手就點了他的穴道,擲給邵鶴年道:“你看管他,我倒要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怕死!”邵鶴年辟辟啪啪打了他几記耳光,恨恨說道:“你這奸賊也有今日!”
  當尤大全和厲南星走來寶月樓的時候,張宏達的手下,也已陸續的聚攏了來,他們一見厲南星發難,登時也就一擁而上。
  不過他們卻設想到他們的首領竟然只是一個照面,就給厲南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活擒,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剛剛呆了一呆,厲南星驀地又是一聲長嘯,就如虎入羊群,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只見厲南星身形几個起伏,左面一兜,右面一繞,掌劈指戳,“咕咚咕咚”之聲此起彼落,霎眼間已是有二十多人給他點著了穴道,就如泥塑木雕二般,伸拳踢腿站在原地,可是卻動也不會動了。
  張宏達的手下總共不過五十人,几乎有一半已給厲南星制伏,余下的一半,嚇得魂飛魄散,只恨爹娘生少了兩條腿。立即一哄而散。
  尤大全喝道:“都把他們拿下!”五龍幫的舊人蜂擁而至,不消片刻,張宏達的手下全部被擒,一個也沒逃脫!
  厲南星一把抓著張宏達的胸口,喝道:“把解藥交出來。”五指稍一用力,張宏達胸口的肋骨斷了兩條。
  張宏達面色慘白,額角的冷汗一顆顆滴下來。但仍是頑強得很,忍著疼痛,呻吟說道:“你打死我也沒有用,解藥不在我這里!”
  尤大全和邵鶴年早已搜了他的全身,果然沒有解藥。厲南星喝道:“解藥在哪里?你還不說,我倒要看你的骨頭能有多硬?”五指運勁,內方直透指尖,張宏達胸口的三處大穴好像被無數利針插進去一樣,痛得他死去活來,連忙叫道:“你先住手!”厲南星松了手勁,喝道:“快說!”張宏達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厲南星怒道:“你打什么啞謎,老老實實的說出來!”
  尤大全猛地一省,說道:“不錯,這寶月樓上還有一個人。是前几天來的一個番僧,解藥是不是在他身上?”
  張宏達心里想道:“寶相法師此時也該走了吧?”于是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是在他的身上。”
  就在此時,忽听得“咚”的一聲,從樓上傳下來,似乎是有人摔倒的聲音。
  尤大全好生詫异,說道:“樓上有几個人?”張宏達道:“你是知道的,只有寶相法師一人。”尤大全道:“不對,最少是兩個人。你弄什么玄虛?快說實話!”
  張宏達也是好生奇怪,說道:“真的是只有寶相法師一人呀!任何人不得我的允許是不能上去的。”尤大全道:“那為什么好像有人在樓上打架?”張宏達道:“我不知道。”
  厲南星道:“管他有甚机關,咱們上去搜!”
  話猶未了,忽听得尤大全喝道:“什么人?”隨著是邵鶴年惊喜交集地叫聲:“是你嗎?繆叔叔!”
  只見一條人影翩如飛鳥般的從樓上跳下來,可不正是繆長風是誰?
  張宏達在樓下遭擒的時候,寶相法師有恃無恐,暗自想道:“反正我是不怕走不脫的,且看看張宏達是不是忠心可靠?”
  待到听得張宏達說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兩句話之時,寶相法師這才面色倏變,冷笑說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這家伙靠不住。好在我有先見之明,取了他的解藥。”
  他一面自言自語,一面披起袈裟,跟著搬開一面屏風,在牆上用力一按,只听得軋軋作響,牆上開了一道暗門。原來寶月樓上裝有机關,這道暗門是可以通到外邊的。
  寶相法師露出得意的笑容,正待那机關轉走,便可以進去。忽覺背后微風颯然,有人冷笑說道:“你不把解藥留下就想走嗎?”要知繆長風是俠義道中的成名人物,故此不肯偷襲,先喝一聲。
  寶相法師也好生了得,一覺微風颯然,知有勁敵襲擊,雖慌不亂,反手就是一掌。
  “蓬”的一卞,雙掌相交,繆長風以剛柔兼濟的掌力,把寶相法師帶過一邊,迅即跨上一步,攔在那道暗門的門前。
  寶相法師沉聲說道:“繆長風,我与你拼了!”雙臂一振,反脫袈裟,裟裟一抖,宛如一片紅云,向繆長風當頭罩下。
  此時樓下五龍幫的人正在捉張宏達的那班手下,鬧哄哄的聲響掩蓋了樓上打斗的聲音。樓上兩大高手過招,迅捷飄忽,十招之中,最多也只是有一兩招碰個正著,并沒發出多大聲音。
  繆長風運起太清气功,一招“五丁開山”,反奪裟裟,寶相法師一卷一收,要想把他罩住,只听得聲如裂帛,那件袈裟在兩大高手爭奪之下,撕為兩半!
  說時遲,那時快,繆長風一招得手,第二招,第三招便即綿綿不斷,疾攻上來!斗室之中,哪有回旋余地?嗤的一聲響,寶相法師的衣裳給他的指鋒划過,又撕開了一幅,繆長風指頭触著硬物,知是那瓶解藥,連忙收勁,改用柔力,疾抓過去。
  寶相法師雙眼火紅,猛的一掌擊出,這一掌正是他最厲害的大手印功夫,他是拼著損耗元气,宁可過后大病一場,但求死里逃生。
  繆長風早料到他有這一著,輕輕一帶,以大清气功護身,以“四兩撥千斤”的巧勁卸開對方掌力,寶相法師的掌力剛猛之极,忽地被對方撥開!剛猛的掌力宛似泥牛入海,一定無蹤,身体失去了重心,咕咚一聲,摔出數步之外!
  兩人功力相差不遠,繆長風雖然比解了他的六七分掌力,這霎那間也是不覺胸口一震,正待去拿瓶時,忽見寶相法師把手一揚!
  他擲出的不是暗器,競是那瓶解藥,而且也不是向繆長風擲去。
  瓶于是向著牆壁猛擲過去的,若然碰著牆壁,當然粉碎無疑。不但瓶子粉碎,以寶相法師的內力,只怕瓶中的解藥也要變作一團爛泥,和破牆的泥沙混在一起了。
  這霎那間,繆長風無暇思量,連忙飛身扑上,搶接那瓶解藥。
  同樣在這霎那之間,寶相法一擲出解藥,迅即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身形一閃,已是進了那道暗門。
  繆長風分身乏術,待他奪得那瓶解藥,暗門已經合攏,又變成了一面外表看來好似天衣無縫的牆壁了。
  繆長風不懂机關,要打開暗門雖然也有別的辦法可想,可得費很大气力。他仔細審視這瓶解藥,心里想道:“這瓶解藥和我剛才所見的那瓶一模一樣,料想這番憎也不會預先准備了一瓶假藥拿來騙我的。我且先出去和他們見面吧。”
  繆長風這一驀地觀身,眾人都是又惊又喜。尤大全知道是繆長風,連忙上來見禮、道歉。繆長風道:“張宏達這廝假借你的名義騙我上當,詳情我都已知道了。你也用不著為此難過了。”
  邵鶴年道:“繆叔叔,你怎會在這里的?”
  繆長風笑道:“說來話長,解藥我已給你拿來了,你先服下吧。”
  尤大全大喜道:“解藥你已到了手了?那番僧呢?”
  繆長風道:“樓上有机關,他從暗門跑了。”
  尤大全道:“跑了那個妖僧,可跑不了張宏達這奸賊。好呀,看你現在還有什么倚仗,我可要和你慢慢算帳啦!”
  五龍幫早已把張宏達恨得牙痒痒的,此時解藥到手,用不著怕他,哪里還肯慢來。大家一擁而上,就要剝他的皮,拆他的骨。
  張宏達竟然神色不變,忽地哈哈哈大笑三聲!
  繆長風拿出一瓶解藥,剛要交給邵鶴年吞服,听得笑聲,霍然一省,說道:“且慢打他!”把解藥放回瓶中,喝道:“你笑什么?”
  張宏達笑道:“我笑你上了當了,這解藥是假的!”
  繆長風吃了一惊,說道:“假的?我分明看見你把這個瓶子交給那個妖僧,我不相信他能夠這樣快就換了假藥!”
  張宏達說道:“不錯,瓶子是原來的瓶子,但瓶中的解藥卻本來就是假的,用不著他換。”
  尤大全罵道:“好個陰險的奸賊,這么說,你是把自己人也騙了?”
  張宏達被他痛罵,不惱反笑,得意洋洋說道:“我若沒有几招防身的手段,解藥到了你們手中,你們還能夠容我活命嗎?”
  尤大全半信半疑,說道:“是不是你為了要保全性命,才故意把這解藥說成假的。我答應你,只要我們的人得了真的解藥,我就饒你一命!”
  張宏達說道:“繆大俠,你不相信我的說話,盡可以把這‘解藥’給你這位世侄服下,不過,我卻是可惜邵少俠的這條命呢。”
  繆長風暗自思忖:“邵鶴年若是誤服假藥死了,他當然知道我決不能讓他活命,如此看來,他說的話只怕倒是不假。”
  尤大全道:“繆大俠,怎么辦?”
  繆長風道:“咱們先試他一試。”
  尤大全霍然一省,說道:“不錯,咱們先試試這解藥是真是假。”當下叫人把一條獵狗拉來,將“解藥”混在食物之中,讓狗吞食,不過片刻,只見那條神態威猛的獵犬果然一命嗚呼,口鼻流血,全身瘀黑。顯然那“解藥”竟是毒藥!
  繆長風倒吸了一口涼气,心道:“幸虧沒給鶴年服下。”于是說道:“張宏達,你听看,你不把真的解藥拿出來,你以為就可以保全性命了嗎?為你著想,你還是別耍花招,乖乖拿出來的好!
  張宏達淡淡說道:“我知道,你們的人死了你們當然不能饒我。”
  繆長風道:“你知道就好,你拿出解藥,改過自新,我們決不与你為難。你應當相信得過,我們決不會騙你!”
  張宏達道:“繆大俠,你是江湖上響當當的漢子,你說的話,我豈有不信之理?但可惜解藥的确不在這里。”
  繆長風道:“在哪里?”
  張宏達道:“你們若要真的,跟我到京師去拿!”
  尤大全大怒道:“你把我們當做三歲的小孩哄么?把我們騙到京師,好叫你可以一网打盡!”
  張宏達苦著臉道:“我說的乃是真話。北宮望只把毒藥給我,并沒給我解藥。除非我到京師親自向他討取,否則哪里找來解藥?”
  尤大全冷笑道:“那么你說明年給我們解藥,也是哄騙我們上當了?”
  張宏達道:“這倒不是。明年到期之前,北宮望自會差人把解藥秘密送來給我。”
  厲南星半信半疑,便再嚇他一嚇,說道:“既然你拿不出解藥,留你何用?”舉起手掌,作勢便要向他的天靈蓋打去。
  張宏達叫道:“且慢!”
  厲南星冷笑道:“怎么?解藥又有了是不是?”
  張宏達道:“解藥還是要到京師去拿,不過我可以給你們出個主意。”
  繆長風道:“什么主意?”
  張宏達道:“厲幫主、繆大俠,你們若不放心,可以和我一同前往京師。就只你一人,用不著大伙儿同去。那還怕什么一网打盡?你們兩位都是絕世武功,到了京師,我也不敢和你們耍甚花招呀。問題就只是看你們敢不敢冒這個險了。”
  尤大全嚷道:“別上他的當!”
  繆長風暗自想道:“這廝奸詐之极,用的多半是脫身之計,不過他死也不肯交解藥,拿他倒是沒辦法,這個險就冒一冒吧。或許解藥真的是留在北宮望手中,也說不定。”于是說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們就和你上京。”
  張宏達慢吞吞地說道:“你們先得給我敷上金創藥吧。”
  尤大全搖了搖頭,說道:“繆大俠,請你從長計議,我還是不贊成你們上他的當!”
  厲南星微微一笑,說道:“不錯,咱們是用不著這樣匆忙。”
  繆長風見他笑容有异,不党中心一動,想道:“莫非他另外有了什么好主意?”
  心念未已,忽听得外面有喧鬧聲音。繆長風抬頭一看,只見一條人影,捷如飛鳥,正在躍過圍牆。
  尤大全大吃一惊,喝道:“什么人?”
  那人哈哈笑道:“尤幫主不認得我了么?我是——”
  尤大全“啊呀”一聲,和繆長風不約而同地叫道:“快活張!”
  尤大全半開玩笑地罵道:“快活張,你可別打我們的主意,我們五龍幫是個窮幫。”
  快活張笑道:“你放心,我這小偷從來不偷朋友,今日我做個不速之客,不是來打你們的主意,是來給你們出主意的。”
  厲南星道:“快活張,你怎么這個時候才來?”此言一出,繆長風方始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快活張是和厲南星約好的,快活張此人精靈古怪,莫非他當真是有什么好主意?”
  快活張笑道:“還有兩位你所意想不到的人和我同來,所以我來遲了。”
  外面喧鬧之聲越來越大,尤大全也听得見了,他驀然一省,連忙向快活張道:“外面來的這兩個人,是不是你的朋友。”
  快活張道:“正是。請你傳令——”
  尤大全不待他把話說完,早已提高聲音叫道:“讓他們進來,不許阻攔!”他的內功造詣雖然不是很高,但這“傳音入密”的功夫卻非同凡響,三重大門之多的幫眾,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過片刻,那兩人來了。果然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原來是兩個妙齡少女。一個大叫“哥哥!”一個則在叫“繆叔叔”,不過她口里是在和繆長風招呼,眼睛卻是盯著邵鶴年。
  原來這兩個少女乃邵紫薇和蕭月仙,她們和快活張一起來,但卻沒有快活張那樣超妙的輕功,是以一踏入了五龍幫,就給幫中高手發現。
  邵鶴年又惊又喜,說道:“妹妹,你怎么會來的?”他也是口里和妹妹說話,眼睛卻望著蕭月仙。
  繆長風暗暗好笑,心里想道:“他們這小兩口還在賭气,待會儿倒是要花我一點口舌呢。不過看這情形,他們大概也是愿意和解的了。”當下哈哈一笑,說道:“兩位賢侄女,咱們慢慢再敘,讓快活張先說吧!”
  張宏達一副有恃無恐的神气,冷眼旁觀,心里想道:“且看你這小偷能把我怎樣?”
  快活張走上前去,裝模作樣的替邵鶴年把一把脈,說道:“看這脈象,邵公子似乎是中了化骨散之毒?”
  繆長風說道:“不錯,我剛才听得這廝和那妖僧說話,他用的正是叫做化骨散的毒藥。張大哥,你知道這种毒藥的藥性嗎?”
  快活張道:“這是一种非常厲害的毒藥,用不同的方法下毒,可以變烈性毒藥為慢性毒藥,能叫對方在預定的時間死亡!”
  張宏達心里想道:“你懂得化骨散的藥性又怎么樣?我只一口咬定沒有解藥,諒你這小偷也難耐我何。”
  邵紫薇、蕭月仙二人作出又惊又怒的神气,不約而同的一躍而前,錚錚兩聲,雙劍出鞘,一個喝道:“你害死我的哥哥,我要你的命。”一個喝道:“快交出解藥!”
  張宏達淡淡說道:“我早已和厲幫主繆大俠說過了,解藥不在我這儿,你們逼我也沒有用。”
  尤大全道:“這廝奸猾得很,他要騙厲幫主和繆大俠到京城与他去取解藥。”
  快活張忽地哈哈一笑,說道:“化骨散又有什么了不起?何須向他求取解藥?”
  尤大全一听這話,狂喜悅道:“張大哥,你有解藥?”
  快活張笑道:“解藥沒有,毒藥倒有!”說罷拿出一個瓶子,瓶中裝著三顆藥丸。瓶子和繆長風奪來的那個盛假藥的瓶子一模一樣,藥丸的顏色則不相同,假藥是碧綠色的,他這藥丸則是殷紅如血。
  厲南星接過瓶子,說道:“這是什么毒藥?”
  快活張哈哈一笑,說道:“張宏達,你應該認得吧?”
  張宏達認得瓶子是大內藥庫專用來盛毒藥的一种玉瓶,瓶中的藥丸,他也認得是化骨散。這霎那間,他不覺面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如紙,一顆心嚇得几乎要從喉嚨跳出來了。
  厲南星恍然大悟,說道:“這是化骨散?”
  快活張哈哈笑道:“不錯,是我十天之前從大內的藥庫偷出來的,知道你或許用得著它,特地給你送來。”
  厲南星裝作半信半疑的神气,說道:“藥名化骨散,何以它卻是藥丸?”
  快活張道:“厲大俠有所不知,這是大內秘制的毒藥,藥也甚烈,小小一顆藥丸,研成粉未,就可以毒害數十人了。藥丸變成藥散,這不就是化骨散了嗎?”
  厲南星道:“原來如此。”
  快活張繼續說道:“把一顆藥丸研成的化骨散:放在一壇酒中,喝了毒酒的人,三月之內,毒發身亡。但若先用蜜糖中和藥性,依前法混在酒中,則可以延遲至一年之久,方始毒發。”
  尤大全道:“這么說來,我們五龍幫的兄弟想必就是給他用這個辦法毒害的了。”
  快活張笑道:“你問他吧,是不是如此?”
  張宏達嚇得面無人色,心里想道:“他對這藥性如此熟悉,這化骨散定然是真的無疑。”尤大全抓著他的后頸,喝道:“是不是這樣?”張宏達牙關打顫,說不出話來,只能點了點頭。
  厲南星道:“若要藥性迅速發作,那又如何。”
  快活張笑道:“這還不容易,讓整顆藥丸給他吞下,二十四個時辰之內,他就要變化一灘血水。”
  厲南星道:“還有更快的嗎?”
  快活張道:“以內家真力,給他推血過宮,他血中有毒,迅速運行全身,這樣大概一個時辰之內,他的骨頭就要酥散,不過卻還不會立即就死,大概再過兩個時辰,方始化作血水。”
  厲南星道:“好,把這毒藥給我!”
  張宏達面色如死,卜通跪倒,叫道:“厲、厲大俠,饒、饒命……”
  厲南星喝道:“你這叫做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淚不流,如今求情,已經遲了!”一把揪著了他,在他下巴一托,張宏達不由自主張開了嘴巴,說時遲,那時快,一顆藥丸已是滑下他的喉嚨。
  厲南星捉住了他,就像捉住一只小雞似的,張宏達想要掙扎,也是不能。不消片刻,厲南星已是給他推血過官,打通了他的奇經八脈。
  張宏達只覺全身骨節,都好像給利針插進去似的,他沒有服食化骨散的經驗,但化骨散的厲害卻是知道的。顧名思義,中了化骨散的毒,全身骨頭都要化作血水才會死亡,如今已是這祥痛苦難當,毒性大發之時將怎么樣,他是連想也不敢想了。
  厲南星冷笑道:“你不是硬漢子嗎,怎的也怕死了?”
  張宏達顫聲叫道:“厲幫主,你、你饒我性命,我、我獻出解藥。”
  厲南星心中大喜,卻板著臉孔說道:“你不是說沒有解藥嗎?怎么又有了?”
  張宏達辟辟啪啪,自己打自己的嘴巴,說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請求厲幫主高抬貴手,以后我是再也不敢欺騙你老了。”
  厲南星冷冷說道:“還有以后么?”
  張宏達痛苦難禁,冷汗涔涔而下,自知挨多片刻就是向鬼門關多走近一步,忙向尤大全哀求:“尤幫主,請你幫我我說一說情。”
  尤大全道:“厲幫主,他肯把解藥拿出來,咱們就饒了他吧。”
  厲南星這才悅道:“好,看在尤幫主的份上,我饒你一命,解藥拿來。”
  張宏達道:“解藥在寶月樓上。”
  眾人擁著他上寶月樓,可怜他走路也走不動了,只能由繆長風拖著他走。繆長風冷笑道:“你真是個賤骨頭,敬酒不吃要吃罰酒。我們本來答應你交出解藥就放你的,你卻偏要欺騙我們,吃苦也是活該!”
  上了寶月樓,張宏達說出開啟暗門的法子,打開暗門之后,張宏達說道:“左面牆壁從入口處數過去第七行自上而下的第七塊磚頭,請你們挖出來給我。”
  繆長風點了火把進去,按照他所說的取了那塊磚頭,只見那塊磚頭和別的磚頭也沒有什么异樣,拿出來交給張宏達道:“是這塊么?”
  張宏達便把耳朵貼著磚頭,說過,“請你輕輕敲它兩敲。”
  听了敲擊磚頭發出的聲音,張宏達說道:“不錯,正是這塊。請你把它劈開,別太用力。”
  原來這塊磚頭是空心,繆長風將它劈開之后,里面有一個小小的錦匣。收藏得這樣秘密,眾人俱是意想不到。
  張宏達喘著气道:“快把匣子打開,把解藥給我。”
  厲南星扛開匣子,只見里面有十顆藥丸。厲南星拈起一顆,卻不給他,說道:“且慢!”
  張宏達大吃一惊,顫聲叫道:“厲幫主,你、你老人家說話可得算數。”
  厲南昌哼了一聲,說道:“我說了的話,當然算數,你急什么?我可得救了我們的人才能給你。嗯,尤幫主,貴幫中毒的人共有多少?”
  尤大全道:“差不多有五百人。”
  厲南星一皺眉頭,說道:“這里只有十顆解藥。”
  張宏達連忙說道:“解藥所需的份量是按照中毒的深淺的,他們中的毒是一年為期才發作的,用一顆解藥研成粉未,就可以救一百個人,邵少俠中的毒較深,但有三分之一顆也足夠了。這位張大哥是懂得的,不信你可以問他,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快活張說道:“厲幫主,你讓我先看看這解藥是不是真的?”心里暗暗好笑:“這廝果然是把我當作了大行家。”
  張宏達哀求道:“我怎敢把自己的性命拿來亂開玩笑。張大哥,你不用仔細看了,當然是真的。請你赶快把一顆解藥給我吧,我的毒可就要發作了。”
  快活張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這解藥是真的。”拿起一顆,余下的就交給了尤大全,待邵鶴年服下解藥之后,這才把那顆藥丸遞給張宏達。
  張宏達接過解藥,連忙吞下,好像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回來似的,抹了一額冷汗,說道:“多謝厲幫主,多謝張大哥。我、我可以走了吧。”
  厲南星在他身上拍了三下,說道:“你的性命,我饒了你,但可不能讓你再為非作歹了,好,你走吧。”
  張宏達穴道解開,站了起來,眼中露出怨毒的目光,說道:“厲幫主,你的大恩大德,我永遠也不會忘記。”說罷,便即蹌蹌踉踉的下樓去了。
  張宏達走了之后,邵紫薇道:“哥哥,你覺得怎樣?”
  邵鶴年道:“這數日來胸中的煩悶之感,都已一掃而空了!看來是真的解藥。不過卻便宜了那個奸賊了。”
  厲南星笑道:“我雖然饒了他的性命,但已廢了他的武功,也算得是給你出了一口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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