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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湖惊緣


  宋兩利潛落西湖水底。
  可惜他武功不濟,縱能忍得半刻鐘,仍得浮出水面換气,情急生智,摘了蓮花杆子暫且充當吸管,借著夜色掩護,勉強可撐一陣。
  他潛行半里,以為安全,便靠往岸邊,偷偷登岸潛去。然溜不了三百丈,前頭竟然不少官兵晃動,直指這頭有黑影,七八人搜尋過來,他怔苦道:“完了,龐光必定找那馬師爺幫忙,布下天羅地网!”
  思緒方起,官兵喝道:“是穿道袍的,一定是他!”數人齊追過來。
  宋兩利苦笑不妙,拔腿再往湖邊逃奔,扑通二次落水。
  搜軍聞聲大喝:“人在這里!”大軍圍來。
  宋兩利再也不敢登岸,只能邊潛邊尋目標,看看是否有渡船、畫舫可藏身,否則躲在水中撐不了多久。
  意念已定,四處瞧望,發現東南方渡口處船只不少,便潛過去。
  那渡口漁船及采蓮小船居多,藏不了身。
  正找尋中,忽聞淡淡感傷笛音傳出,原是傳自一艘典雅晝舫,宋兩利心想那人能將笛音傳得如此遠,多少有武功,暫且避到那頭去便是。
  他尋了方向,潛至該畫舫。
  仔細瞧來,畫舫乃純原木所制,且雕有花鳥、龍鳳、戲魚圖,雖未盡豪華卻典雅,應是頗有地位者租來賞西湖之船只。
  “或許有點來頭,別人不敢找碴吧?”
  宋兩利無處可躲,即潛靠船身,只露出腦袋以和呼吸,心想有人搜來再潛入船底不遲。
  有了倚靠,心情稍定下來,這才听及船上原是一男一女,正為某事煩惱。
  只听那男者說道:“師妹為何心緒低落?”
  女者歎道:“原以為中原富裕如天堂,誰知此次前來,竟然發現路上不少人餓得沒飯吃,甚至死在路旁沒人埋,怎會如此?”
  兩人正是奉命前往中原之金童夜無群及玉女夜惊容。
  為尋綠龜法王下落,他倆照指示尋至西湖,正待明天前去拜訪神霄寶殿。趁著夜色夜無群租得畫舫想和玉女共賞佳景,誰知玉女卻為白天一對母女活活餓死慘事無法釋怀,心情甚是低落。
  夜無群安慰道:“那是命運,誰叫大宋王朝腐敗,加上天災人禍,受苦只有百姓,若給咱大金帝國掌管,便不會發生此事。”
  夜惊容歎道:“卻不知官差在干什么,連派人掩埋都辦不到!”
  夜無群道:“師妹毋需再為此事難過,可想日后碰上机會多得是,若天天難過,日子該如何過呢?”
  夜惊容悵笑一聲,道:“我慢慢調适;沒想到活著竟是如此殘酷。”無法釋怀,只有寄予玉笛,感傷樂音再起。
  夜無群想沖淡她悵情,亦吹起簫音,先是配合感傷,而后漸漸轉折為抒情,希望藉此改變,讓她愉快。
  宋兩利直覺兩人吹得甚佳,一時倒也凝听入神。
  畫舫則漫處漂浮,豈知漂往荷蓮處,或其地底藏了枯柳枝干,這一拖帶,竟划破宋兩利左褲管,并刺疼腿肉,宋兩利哎聲惊叫,呀聲未出,頓覺不妙,赶忙掩口欲潛水中。然金童玉女拜師极樂圣王多年,武功自是了得,方才被宋兩利黏船已是意外,此時乍聞叫聲,豈有未覺之理。兩人雙雙冷喝是誰,掠往船頭。
  宋兩利雖潛得快,仍見得那金黃道袍淡映水面。
  夜無群冷喝:“想逃么?”突然抓來船上纜繩,猛往水中打去,宛若長鞭,硬是卷住宋兩利腰際,捆豬似地猛拖上船。
  嘩啦啦,濺得船上水花四射。夜惊容一掌撥去。
  宋兩利跌得四腳朝天,惊惶急道:“不要殺我,我只是路過而已!”
  夜惊容見得對方滑稽,惊懼之甘草小人物動作,倒也淡笑起來,道:“這是湖,又非路,你怎路過?”
  宋兩利急道:“我是被追殺,所以才溜到湖中,是走水路,才有路過你們的船,一切是誤會。”
  夜惊容瞧瞧師兄,夜無群瞧往岸邊,果然火把晃動,應是追捕某人,當下頷首:“看來他所言不假。”
  夜惊容道:“那……讓他走吧?”
  夜無群尚未回話,宋兩利急忙解著紅繩,直道多謝多謝,就要開溜。
  夜惊容瞧他小癟三逃命之甘草模樣,呵呵笑聲不斷。
  夜無群本懶得理人,然忽見神霄寶殿燈火大作,人影幢幢,心神一凜,暗道:“莫非他是神霄派罪人?”自己原為此而來,若能借這小子獻功,或許有助于調查,登時鷹眼凝來:“你是神霄派叛徒?”
  宋兩利未瞧他,只顧解繩子,道:“我怎會是叛徒?是他們背叛我。”
  “是……”宋兩利忽覺對方心緒轉變,已生警惕:“呃不是,我走了,下次再說……”繩索已解,就要落水。
  夜無群冷道:“別走!”攬索再抖,如靈蛇似地又將他纏住:“說清楚再走。”
  宋兩利苦笑道:“這話要我說清楚嗎?我就是神霄小神童,他們想殺我滅口,求求你別為難我這個武功亂七八糟的人行不行?”
  夜無群問出結果,滿意一笑。
  夜惊容卻有所覺:“你是小神童?那神霄帝君林靈素跟你是何關系?”
  宋兩利道:“我師父啊!”
  此語一出,夜氏兄妹同自一愣。
  宋兩利頓覺突兀,急道:“你們也是龐光手下,要來殺我的?”哪敢停留,情急中突來神力,竟然掙脫纜繩,就要往水中跳去。
  夜惊容靠得較近,忽見此舉,急喚別走!眼看來不及,猛地掠身追前,一手探扣其肩臂,拖了回來。
  宋兩利拚命掙扎:“放開我啊!”反手即推,哪知雙方過近,夜惊容又知對方武功太差,未做防范,被其一推,竟然直中酥胸,她哎呀躲閃已是不及,嚇得面紅耳赤,赶忙放人逃去。
  宋兩利只覺碰上軟東西,然他只想逃命,哪想得這些,眼看一推成功,又要逃難。豈知夜無群怎可讓非禮疼愛師妹的人開溜,冷喝一聲,斜切過來,一掌打得宋兩利落地滾跌,狼狽不堪。
  他冷道:“我要剁了你雙手!”金簫凝勁就要落下。
  夜惊容急忙攔來:“師兄不可,他是無心的。”
  夜無群瞧其表情,實無法拒絕,終收招,冷道:“縱使無心,但如此無賴行徑,總要不得!”
  夜惊容道:“算啦,還跟他計較!”不等師兄回話,步向跌地喊疼之宋兩利,靈眼一眨,笑道:“我們不是龐家班一伙,我們是想找你師父而來,你別急得那樣子,像個小癟三。”
  宋兩利這才噓喘大气:“早說嘛!我本就是小癟三……”忽見這女子漂亮惊人,一時覺得卑微,赶忙往頭上摸去,幸好符巾還在,遮去胎記,信心較強些,道:“我只是修行人,哪顧得了江湖亂七八糟,你們要找我師父問些靈异事,還能管用,若要扯上江湖事,恐怕行不通。”還是將頭上符巾擺得正正中中,以免泄底。
  夜惊容笑道:“就是問靈异事,你快進來坐坐,換上干衣如何?”竟然伸手拉向宋兩利,直奔雅閣。
  夜無群較為謹慎,亦帶點醋意道:“師妹,不妥吧?”
  夜惊容笑道:“師兄多慮了,瞧他這樣還能玩什么把戲?咱先把事情弄懂不就得了。”
  夜無群感覺受到尊重,便點頭:“好吧,問他几句,至于是否要得罪龐家堡,自有權商必要。”
  夜惊容道:“我會處理。”
  宋兩利道:“不會拖累你們,我只藏一陣即可。”
  夜無群未再回話,跟著兩人進入雅閣。
  里頭清燈明亮,布置典雅,由于是租來的,擺飾大眾化,并無個人特別風格,倒是桌前擺了美酒,宋兩利浸得一夜湖水,頗為冷身,不自覺便抓起酒瓶灌飲入口。
  夜惊容想笑,這人倒像混混,怎會是修道人?
  夜無群暗道粗俗,那瓶酒他是不會再碰,也不必碰,因為宋兩利已灌個精光,還討得出口:“還有沒有?……”
  夜無群冷道:“安分點!”
  夜惊容呵呵笑起:“你不但是個混混,還是個酒鬼!”仍在左牆柜取來一瓶讓他喝去。
  宋兩利苦笑道:“哪是酒鬼,只是窮人都喝烈差的酒,比較便宜,你這酒純得多,喝來像喝果汁,可要多點才能驅寒。”
  夜惊容瞧他雖是混混之流,卻也眉清目秀,尤其那股率真、坦誠行徑,總讓人覺得親切而毫無距离,竟也像欣賞鄰家熟識打混小孩般,幻想著他下一步可能做出啥樣趣事而呵呵笑起。
  宋兩利瞧她笑得曖昧,心想莫非自己身上出了窘像,赶忙檢查額頭符巾及袍褲!莫要前穿后洞才好,可是除了左腿裂縫,一切無恙啊!不禁反瞄回來:“你是不是要請我師父幫你治療阿達症狀。”
  夜惊容一愣:“我阿達?”
  宋兩利道:“否則怎笑個不停?我又沒穿幫破洞!”
  夜惊容呃地又想笑,但极力忍下。
  夜無群冷道:“不必亂說話,她是看在你孤苦落難下幫助你,老說那些,俗不可耐。”
  宋兩利這才想起現實,輕經一歎,“說得也是,我還以為混熟了呢!”興致已失,兀自喝起悶酒。
  夜惊容不忍,道:“我笑你,是因為你混得很好,連龐家班都出動大軍要捉你,到底為了何事?”
  宋兩利道:“他們污了我的薪水,怕我告密師父,所以要殺我滅口。”
  夜無群不解:“憑龐家班財力還會為了你區區薪水而殺人滅口?”
  宋兩利道:“他可連我師父的也吞了呢,別小看我,我一天可賺數百兩,他們當然眼紅。”
  夜惊容道:“這么多?生意一定很好了?”
  宋兩利道:“從早忙到晚,從無間斷,不過現在……”瞧向龐家堡,感傷一歎:“一切都完了……”
  辛苦拚下江山,眼看就要失去,感触良多。
  夜惊容道:“你師父不在,所以他們想私吞財富?”
  夜無群道:“林靈素人在哪里?”
  宋兩利道:“在京城,受寵恩詔,他便去了,早知如此,我也跟去,免得落此局面。”還好感慨中盜得不少元寶回來,否則實是全軍覆沒。
  “原來在京城……”夜惊容轉眼瞧師兄,兩人默契決定此處尋不著,自該往京城一趟。
  宋兩利道:“你們好象找得甚勤?怎的?若有收妖收煞之事,我可以代勞。”
  夜無群出自圣王門下,對此玄術自有研究,他實不慣這小子如此囂張,冷道:“憑你也想替我們收妖?”
  宋兩利被轟,立即閉嘴,免遭不必要麻煩。
  夜惊容見狀想笑,但忍了下來,道:“我想找你師父打探綠龜法王下落,他也叫烈火法王,若你知道,能否告知一二?”
  宋兩利聞言暗愣,這烈火法王秘密几乎知之甚少,對方怎會得知,且目標直指自家師父。他雖一向秉持佛道修法,誠信不說謊,然歷經一趟江湖,倒也學會必要之自保,便道:“我不知什么綠龜烈火法王,你們應該去問我師父,或許會有結果。”
  夜無群想證實此話真假,似也運起攝心之類功夫,宋兩利稍有所覺,已做抵抗,或許夜無群道行不夠亦或宋兩利天生通靈,夜無群始終感應不出异樣,只好作罷。
  夜惊容道:“看來得找林先生本人了。”轉問師兄想征得意見。
  夜無群道:“自該如此;師妹快把他赶走,以免龐家班搜來,惹得麻煩。”
  夜惊容一時不忍,夜黑湖冷,何況敵軍未至,赶他下水有失厚道。“讓他待到天亮,屆時再叫他自個离去便是。”仍想征得師兄同意。
  夜無群從未拒絕師妹要求,當下頷首:“隨你,但別讓他再沾得你一身麻煩。”
  夜惊容突地想及方才被沾身一事,胸脯仍留下那手印之濕膩感,不自覺已臉面窘熱,直道不會不會,借故捧笛于胸,遮去可能滲濕形之窘境。
  宋兩利倒未注意,在聞及可留一夜,心神霎時舒坦開來,拱手道謝不斷,諂笑道:“我躲在船尾便可,一到天亮就會自動离去,絕不會給姑娘添麻煩。”
  此時酒精已發作,他冷意已失,便往船尾行去,准備窩上一夜再說。
  夜無群暗道:“總算識相!”拿起布巾拭向濕水處。
  夜惊容怕他凍著,道:“把衣服換下來,我送你一件干的如何?”
  宋兩利道:“好啊……”忽又覺得不妥,“可是待會要是落水,豈非又濕了………頂傷腦筋。夜惊容笑道:“送你上岸便是。”
  宋兩利瞧及岸上追兵火把閃動,苦笑不斷:“那么多人,這一上去豈非自投羅网。”
  夜惊容一想也對,英眉跳動几下,有了救人救到底意念。
  夜無群見狀道:“師妹……”有意阻止。
  夜惊容道:“見死不救我辦不到,我們幫他度過這次難關便是。”
  夜無群終于歎笑:“結果總是一樣,師妹你太善良了。”
  他素知師妹亦是硬脾气,再爭下去必傷感情,干脆答應幫她,做個順水人情。倒是便宜了宋兩利。
  夜惊容霎時喜笑:“多謝師兄!”轉向宋兩利,笑道:“你放心吧,我幫你脫困就是。”
  宋兩利茫然道:“不妥吧,龐家班勢力遍江南,尤其杭州城,要是得罪了,恐怕不好混。”
  夜惊容笑道:“我們也不好惹!”
  宋兩利終感激拜禮:“好吧,你們要幫忙,這個恩情我記著便是,有机會再回報。”說完干脆下跪,磕三響頭。
  夜無群暗斥:“男人膝下有黃金,說跪便跪!”自覺對方沒格調,果真是混混之流。
  夜惊容卻緊張道:“你怎可如此,快起來!”赶忙前去扶人。直覺除了父母,實不必如此磕頭,對方太仁厚了吧。
  宋兩利當然出自真心,磕完頭后,顯得無比希望,又被美人扶起,一道体香迎來,直熏得他心神浮動,口中說著多謝多謝,目光卻被夜茲容絕世容顏吸引,不自覺贊聲道:“姑娘好漂亮,就像是閉月羞花……呃,目迷五色!”
  他念書不多,一時找不著貼切形容,冒了此句。
  夜惊容卻被‘目迷五色’所触動心靈,尤其宋兩利貪婪又真誠眼神根本錯不了,那是她第一次受此撥動。縱使言詞眼神有所婪侵,然卻毫無邪念,那本意真誠贊美才是最能感動心靈深處。
  她竟也失態笑罵一句:“胡扯!”臉面飛紅起來。
  宋兩利笑道:“當真假不了,我見過張美人、龐小珍都很美,但你最美的了。”
  宋兩利尚待回話,夜無群已受不了兩人打情罵俏,冷道:“師妹是很美,可是你是修行小道士,怎邪念不斷!”
  宋兩利一愣,暗道大概坏了這對情人气氛,干笑道:“抱歉抱歉,在下可沒搶你女友打算,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大小姐請回吧,免得誤會!”
  夜惊容一愣:“他是我師兄,我不是他情人!”竟然反應有些激動。
  夜無群原暗喜對方把自己和師妹配成對,然師妹反應使他甚覺意外,突地嗔斥:“憑你也想跟我搶!”當真舉掌欲劈。
  宋兩利赶忙躲向夜惊容后頭,苦笑道:“在下不敢,一切都是誤會,大小姐你快勸勸他。”
  夜惊容道:“師兄你想到哪去,我至少比他大好几歲,把他當小弟還差不多,別再為難他。”
  夜無群頓覺失態,道:“就是因為他小,才要教訓他口無遮攔,要是到處亂說,豈非坏了師妹名聲!”
  此話一出,終掩去先前失態。
  夜惊容道:“我來說他便可。”夜無群收手。
  夜惊容轉向宋兩利:“下次不能亂說了。”
  宋兩利干笑道:“怎敢,我會特別留意的!”
  一場莫名爭風較勁方告落幕。
  夜惊容這才叫師兄拿出一件衣衫讓他換穿。夜無群原是不愿衣衫受瀆,但又不忍拂逆師妹,只好拿得一件出來。宋兩利舍不得地脫下道袍,露出一身結實肌肉及數道傷痕,瞧得夜惊容暗自動容,如此年紀已受得傷痕累累,想來命運坎坷,虧他還能若無其事,自得其樂。
  見其穿妥衣衫,竟然有些緊身,夜無群胸脯顯然不及他挺厚,顯得不夠英挺。然夜無群自覺均勻最美,反倒覺得那件衣衫受到虐待。夜惊容則覺衣衫一換,宋兩利判若兩人,倒似雄渾塞外英雄,一點都不年少,看來和自己二十三歲差不多。
  宋兩利還是道謝連連,然后擰著道袍,想讓它快干,畢竟失了神霄寶殿,日后還得靠它討生活。
  夜惊容正想拿出軟被讓他寢蓋,豈如夜無群突地抽出金簫,喝道:“誰在鬼鬼祟祟,還不快出來!”掠向船頭,數掌打得水花彈跳甚高。
  夜惊容、宋兩利頓覺危險,一個攔前,一個縮在后頭,夜惊容問道:“師兄,有敵人?”
  夜無群冷道:“走了,他們可能已發現,若要救他,現在得靠岸,免得越圍越多人。”
  夜惊容頷首:“就這樣吧!”
  當下師兄妹啟舵調頭,直往東南岸邊駛去。
  那几掌擊水聲果然引得群眾注意,岸邊一時指指點點,盡往東南方圍過來。
  另有數船飛追后頭。
  宋兩利臉色大變,急道:“完了,躲不到半時辰,立即見光,大小姐,我看我還是跳水開溜為妙。”
  夜惊容道:“不必,你武功差,逃不了多遠必會被逮,還是我替你開路便是,你安心等著,沒啥問題。”
  宋兩利直道謝,卻一點也不安心,畢竟他搞不懂兩兄妹深淺,然已答應要讓對方救人,響頭又磕了,豈好意思逃去,便一并冒險去了,若罩不住,自己出面頂罪便是。
  畫舫終靠近岸邊不及百丈。
  一群人馬擠攔過來。
  領頭者正是龐府總管段秀山,他已發現畫舫上的宋兩利,冷笑道:“任你躲在哪,仍是死路一條!”
  宋兩利喝得桂花佳釀醇酒后勁甚強,此時已發作,醉意中感應較為強烈,已感受段秀山果真欲置自己死地,緊張說道:“大小姐,他就是要殺我的人。”
  夜惊容含笑而立,道:“我來收拾。”
  段秀山瞄向夜氏兄妹,冷笑道:“我乃杭州王龐家軍,勸你們莫蹚這混水,免得有所失閃,賠了小命!”
  夜無群淡聲道:“是他自行上船,我們只是將他送上岸而已。”
  段秀山道:“如此甚好!爽快!”瞧向宋兩利,冷笑道:“上來吧!只要認錯,還有活命机會。”
  畫舫已不及三十丈,眼看就要登岸,宋兩利又聞夜無群所言,心頭跳動不安,想著莫要給他賣了,已相准湖面,准備跳水逃去。
  段秀山見狀喝向后頭追船:“小心那小子想跳水開溜。”
  追船突然響起龐光宏亮聲音:“跳吧,游到我這來,最方便不過!”
  宋兩利轉身瞧去,肥胖如豬家伙竟然逼得甚近,嚇得他六神無主,急往夜惊容瞧去,直道怎么辦怎么辦?雙面包抄,去路已絕。
  夜惊容仍笑意不斷:“上岸便是!”
  眼看畫舫已逼近不及二十丈。
  夜惊容突地喝道:“師兄上!”抓著宋兩利掠飛而去。夜無群護在左側,三人若箭直沖上岸。
  段秀山怎將對方放在眼里,冷喝攔下!自個一馬當先掠扑攔截。后頭數大高手齊扑封擋。
  雙方一触即打。
  段秀山猛打算盤子,想將三人擊落。
  那黑子顆顆如箭,發出咻咻快飆聲,十數顆形成箭网,強勁霸道無比。
  夜惊容、夜無群兩人共同旋出金簫、玉笛,一道勁風輕易擊落算盤子。
  接触快速不及兩尺之近,宋兩利簡直親眼瞧及暗器欲擊中自己頭身,縱被簫笛擊落,他仍嚇出冷汗,忽又見及段秀山算盤殺近不及半丈,嚇得他大叫:“讓開,給我跳落水中當落水狗!”
  此話似他情急而喊,相對地其滿腦子盡是強勁如此想法,那具有通靈攝腦之能竟然產生腦波而攝住段秀山腦門思緒,他若得命令般應是,竟然莫名施展千斤墜,跳水自殺般撞下,砰得水花四濺。
  現場諸人一片愕愣。
  宋兩利沒想到一吼成真。
  龐家軍根本未料到總管會自動跳水自殺。夜氏兄妹詫愣對手怎突然不見?
  幸兩人醒得快,趁此机會沖向數大高手,一掌擊退,三人得以安全落地,選得方向,往東南方掠奔而去。
  船上龐光見狀怒喝:“以火牆擋人!”尚差數十丈無法登岸,急得直跳腳。
  龐家軍听得命令,不敢近身打斗,照著指示,遠遠拋砸火把過來,一有机會,飛鏢、石子全派上用場。
  任夜氏兄妹武功高強,在不肯讓衣衫被燒灼之下,只有閃閃逃逃以避火把、暗器,逃逸動作已緩。
  宋兩利則不斷想著方才自己一吼,段秀山怎會如此听話?
  莫非感應功力大有進步?
  他試著喝向几名玩火者將火把拋向自家人,結果無效。
  試得几次方想及既是“試”可能不夠全心全意,效果自是不佳,于是決定認真只對付某一人,卻發現四周傳來無數腦波,搗得他六神無主,怔心直道不好搞。遂對著眼前一人強吼道:“就是你,給我砸!”那人突地中邪似猛砸,目標卻是向宋兩利,只是用力過猛,砸向宋背后追兵,引來一陣騷動。
  宋兩利干笑,敢情忘了要對方砸向誰,差點遭殃。然能證實自己腦波能影響對方,自也樂事一件。
  他尚待再試几人,忽覺龐光訕笑狂傳過來,肥胖身軀已從天下扑:“何人門下敢跟我龐某作對!”
  一掌劈來,竟然發現如此漂亮姑娘,心神一愣,勁气已窒。
  夜惊容冷喝,玉笛掃成气刀斬向對方。
  龐光縱有須彌真气護体,在失神下竟然擋之不及,被气刀打得肚凹身搖,連退數步,臉面詫愣通紅不已。
  夜無群道:“師妹先走,我來處理!”
  夜惊容道聲小心,抓著宋兩利飛掠人群,逃掠而去。
  龐光見狀大怒:“一個也別走脫!”強勢扑來,須彌真勁怒展。
  飛沙走石,勁气暴旋如狂龍。
  十丈之內,烈風割人。
  夜無群冷哼,身形掠起直射旋風。
  宛若強箭猛沖刺去。
  金簫直若利錐搗入气流,只見得气流全被吸入金簫般,而從另七小洞孔分射排出,發出強勁白气及嗚嗚急鳴聲,霎是惊險好看。
  須彌真气霎時泄光。
  龐光大駭:“七龍吞天秘法?”
  真气被吸,他想退逃,然已不及,金簫吸足真勁,猝從簫孔射出七道真勁直搗龐光全身要害,叭地一響,龐光悶呃,倒跌三數尺,气喘如牛,身形已軟。
  夜無群冷笑:“看清楚我是誰,再掂掂自己斤兩不遲,我們和那小子并無干系,只是不忍見你以大欺小而已!”
  金簫一縮至背后不見,負手而立,身形卻若被吸著般直吸著往后飛退而去。
  眾人見老大都已挂掉,哪敢貿然出手,惊慌躲閃兩旁。
  夜無群退得瀟洒威風,正是他最愛情景。
  龐光臉面一陣青白。
  此人武功顯然在己之上,尤其那‘七龍吞天秘法’已失傳多年,怎生這小子竟然會用,自己敗陣已是應該,然而在如此多人面前丟臉,他怎挂得住,猛地厲吼:“還不快追!”
  自己一馬當先追去,卻故作方向有失,追追尋尋不斷,卻越追越遠,以掩飾自己并非心生退意,而是追人不著。
  眼看對方已失蹤,他喝向手下:“飯桶,還不給我搜遍全城挖人出來!”
  群眾一陣散亂而去,其實只是作樣,哪認真得了。
  龐光吼了几句已撤退神霄寶殿,畢竟對方已表示和宋兩利沒關系,一切等天亮再說。
  至于總管段秀山則仍滿腦子疑惑,怎在險急時刻,搞得失神失意,自動直往水中跳去?當時腦袋實生起宋兩利命令自己念頭,但自己又非白痴,怎會听他的?
  莫非自己當真中邪未解?
  段秀山越想越可怖,尤其玄奧靈界實非人力所能對抗,又在此夜黑風高晚上,直覺背后跟了一大堆不干淨東西,已自全身發毛,哪還顧得追敵,已溜回寶殿,猛拜神明,以祈解脫惡靈控制。
  他開始后悔得罪宋兩利這小妖物,更怕報复上身。
  夜惊容帶著宋兩利并未躲入城區,而是掠往城郊附近山區。
  她想救至此處較能躲開龐家軍勢力圍捕,宋兩利始能安全許多。
  方掠至山區古亭下,夜惊容始將宋兩利放開,笑道:“你安全了!”拭著香汗,風情万种。
  宋兩利連連拜謝,就要下跪。
  夜惊容急忙托住他,笑道:“又來了,舉手之勞,哪容得你一跪再跪!”
  夜惊容一愣:“你活了十七八歲,交不到几個友人?”
  宋兩利頓覺失態,赶忙拎神回來,道:“開封相國寺有几個師兄弟,后來我被赶出門便沒了。”干笑道:“其實也非沒有,廟觀神明都是我友人。”
  夜惊容輕歎:“你倒是活得孤苦伶仃。”
  她正想說當他姊姊,忽又想及身分有所負擔,改口道:“你就把我當友人,但就是不能亂跪了。”
  宋兩利笑道:“你是恩人,當然也是友人了,否則我是懶得理的!”
  夜惊容道:“這么有個性?”
  宋兩利道:“非也非也,是不敢理,因為我會給你帶來麻煩。”想及頭上鱉形胎記,要是和她走在一起,對方不被笑死才怪,一時有了掙扎。
  夜惊容道:“怎會麻煩,看你只是衣衫差些,換過之后,可帥得很!”
  宋兩利仍無勇气說出,歎聲道:“日后你自會明白。”說話間,已見得夜無群身形掠來,為免引起誤會,立即退出亭外,道:“姑娘再見啦,你師兄來了,你得跟他回去,他不怎么喜歡我,所以我還是避開的好。不過,還是請轉達救命之恩。”
  說完再施重禮,溜向小徑不見。
  夜惊容頓有所失,急道:“不必如此……”不久人已走溜,后頭師兄又逼近,她只好放棄找人,喃喃祝福道:“希望你一切順利。”落寞感傷輕歎。
  夜無群果然先后腳之差已掠來,發現宋兩利不見,帶喜道:“他呢?”四日找尋不斷。
  夜惊容道:“走了,他怕你教訓他,先溜了,不過他仍謝你救他一命。師兄你會教訓他?”
  夜無群笑道:“怎會?只是嚇嚇他,畢竟他出身低微,偶有粗俗動作,若突然惹得場面尷尬,如何是好,所以我還是先嚇嚇他,讓他有所警惕,免得犯錯不斷。”
  夜惊容聞言欣笑:“說得也是,看他是錯怪你了,呵呵,他倒癟得可愛。”
  夜無群道:“也許他武功不濟,不過對于靈界之能恐怕甚是高強,我們走眼了。”
  夜惊容怔道:“怎么說?”
  夜無群道:“我們多少練過靈術,竟然感應不出他思緒,至少感覺都很模糊,他不是高手便是白痴。”
  夜惊容道:“我看他是白痴,憨憨傻傻的,我不相信那是裝出來的。”
  夜無群道:“我原是如此認為,然當時我們對上龐家幫總管時,他竟然一叫,段秀山便自動落水,我一直猜不透是何原因,后來想及他的攝心術恐怕十分厲害。”
  夜惊容不禁心靈怦顫,若真如此,自己所想豈不被他所知?道:“不會吧,我覺得他裝不了如此逼真,更何況他若行,何必被人追殺得如此慘?”
  夜無群道:“這正是我百思不解之處;后來我想出一解,那便是他功夫時好時坏,也就是未學全,故才有此症狀。”
  夜惊容稍安,道:“有此可能,看得出來他多少通靈,只是半桶水,所以才裝道士玩些收煞工作。”
  夜無群道:“我是說他既然時好時坏,那他師父可能坏不了,也就是說林靈素是真的高手,說不定就是綠龜法王所扮。”
  夜惊容恍然:“那咱該如何處理?”
  夜無群道:“或許應該直奔京城打探此事。”
  夜惊容頷首:“好啊!”
  想及宋兩利亦可能逃回師父身邊,又可碰面,竟然生起喜悅神情。
  夜無群只要見及師妹高興,他便快活。
  當下相互約定目標,兩人含笑而去。
  臨別,夜惊容環視深山,想瞧得宋兩利某种跡象,但那只是希冀罷了。
  青山一切如故。
  夜惊容若有所失,但想及日后仍能相遇,愉悅已生,欣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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