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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解毒


  兩座高聳入天的山峰,中間隔著一道深不見底之深淵,牽通一條宛若長虹的吊橋,藏匿在云霧中,透著一股神秘含意。
  公孫斷并沒去少林,他躲在柳西府,女儿飛燕的庇護下。
  “飛燕,你試試看!”
  他牽著女儿,硬是要她走過那條通往陰間的奈何橋。
  “爹……我怕!”
  “怕什么?你是他柳家的人,他不會傷害你的!沒什么好怕!快過去!”
  公孫斷強迫似地拉著飛燕,像要將她推入火坑,一點也看不出親情該有的慈祥。
  飛燕怵栗地抓向吊索,雙足不听使喚而有點僵硬,想起恨天魔仇三的形貌、行為,她就算再大的膽子也無法跨前一步。
  “爹……我怕……爹……”
  她以前雖然答應公孫斷,要去找仇三,豈知走到此橋,卻有种無法想像的恐俱涌向心田,那股勇气和決心都不管用了。公孫斷拖了半刻鐘,仍不能拖過此橋,兩人懸在半橋中,擺擺晃晃。
  “你怕什么?你知不知道爹心里有多難過?要不是你,公孫小刀怎會捅出我的事?要不是你學功夫如此之慢,他又怎會在山谷中看到我們練功?如今你爹走頭無路,飛霧功夫又未成,你說你爹該如何活在這世上?現在只求你到仇三那儿探查一下武功,你卻死纏活賴,硬是不愿去,你要爹如何才能瞑目!”
  飛燕悲戚坐了下來,她真希望馬上死在這里,就不會有其他壓力了。
  “爹……我……”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淚珠儿滾落香腮。
  “你哭?你只知道哭,爹還沒死,你就哭?不知你心目中有沒有我這個爹?”公孫斷罵了几句,竟然也哭起來:“好!你不愿幫爹的忙,爹已走頭無路,爹就死給你看!”
  話未說完,已攀向吊索,准備跳淵而死。
  “爹!您不要如此!”飛燕悲戚沖上去,將他拉住,手抖得更厲害。
  “爹不如此,又能如何?世上已無我立足之地!”
  “還有女儿,爹!你不要如此!”
  “女儿又有何用?長大了就不要爹了!”
  “爹——”飛燕哀凄地哭起來:“爹……女儿去就是了!”
  “飛燕……”
  公孫斷抱起女儿,兩人慟哭不已,不知公孫斷心靈,是否真能達到痛哭流涕的悲哀境界。
  望著前方幽深黑沉沉的山峰,飛燕已感覺到身上赤裸裸一絲不挂,正被猙獰野獸壓在身上,一寸寸地摧殘自己。
  公孫斷心中笑得十分冷酷,那絕世武功就快到手了,屆時,天下何人會是自己的敵手?何人比自己儿子還強?一點犧牲是值得的。
  飛燕每跨一步,心靈就像刀戳一記,血淋淋地直貫神經,揪痛得足似撕爛全身肌膚。
  十數丈的吊橋,數不盡的刀痕。
  她就快跨完全程,整個人一點思想也沒有,像是抽掉生命的僵尸。
  為了她爹,她終于走過去了。
  “飛燕,別怕,他不敢對你如何!等拿到秘籍,你就回來。”
  飛燕沒回答,一步步走向山區,直到消失小徑尾端轉角處。
  公孫斷此時才露出狡猾胜利的笑容。
  “一切都會好轉!飛燕,爹不會虧待你的!”
  他已返回吊橋,投以奸狡眼神瞄向深淵,不停嬉笑。
  心中在想——也許只有傻瓜才會跳入這深不見底的絕澗吧?
  方想往柳府方向走去
  柳源已趁夜尋了過來。
  “老爺——”
  “是你?你怎么來了?”
  “有急事!”
  公孫斷急忙道:“此地不宜,跟我來!”
  兩人奔向山頭南麓,那里有座剛搭不久的木屋,兩人魚貫而入。
  一張床,一條棉被,一盞燈而已。
  誰又想得到,堂堂富可敵國的公孫府二當家,會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
  連茶都沒有得喝,柳源帶上門,清清喉嚨,道:“小刀儿在找您的下落。”
  “他找我?為什么?”
  “不清楚。”柳源道:“他找的很急。”
  “很急!”公孫斷徘徊走著,沉思不已:“難道他發現了什么……”
  他就是想不起來。
  柳源道:“小的已將他騙至少林寺。”
  “他會去?少林寺是他仇家。”
  “老爺也是他仇家,他該會去。”
  公孫斷頻頻點頭:“他如此急著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不停地踱來踱去,沉思不已。
  “也許他要赤眼丹。”
  “他怎么知道我有……”公孫斷疑惑回頭,他嚇呆了。
  “你……”
  不知何時,小刀儿已無聲無息出現在柳源后面,方才那句話正是他問的。
  他含笑,“赤眼丹果然在你手中。”
  公孫斷瞪向柳源:“你竟然出賣我!”
  柳源不敢動,因為小刀儿右手已抵住他命門穴,只要輕輕一吐,他馬上就得喪命。
  “老爺……我……”
  小刀儿笑道:“你就老實說,又有何妨?帶我來此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老爺……不是……”
  公孫斷嗔目冷森叫道,“好!很好!算我瞎了眼,竟會看上你。”
  “老爺……”柳源可是有口難言,急得直掉汗。
  小刀儿笑道,“若非是他,你怎會被逼离開公孫府呢?”
  公孫斷气怒已极,咬牙切齒,“畜性!原來是你坑了我!”
  舉掌就要劈向柳源。
  “老爺!我沒有……”
  小刀儿急忙提他衣領,很快帶向左側,避開了公孫斷掌力,本來他是有意讓他們兩人翻臉成仇,但思緒一轉,卻覺得要找柳源容易得多了,何不放他一馬?
  “老爺您何必生气!他并沒有出賣你!”小刀儿道,“他可是對你忠心耿耿,否則何必大老遠跑來此地找你?”
  “哼!一丘之貉!”
  小刀儿放下柳源回椅上,道:“我跟他來,是因為我不相信他,你不也想想,他若知道這小木屋,他又何必讓你帶他來。”
  柳源急道:“是啊!老爺,這木屋小的實在不知道。”
  公孫斷半信半疑,道,“你又怎會知道?”
  小刀儿笑道,“我從小浪跡山區、沙漠,只要有人跡的地方,恐怕很少能瞞過我,所以我就摸了迸來,躲在暗處。”
  小刀儿放了柳源。他卻不知該不該走向公孫斷,深怕一掌就死在他手中。
  公孫斷目光已轉柔和,裝笑道:“柳源,我錯怪你了。”
  柳源吶吶道:“可是……老爺,小的并沒甩脫他,而且還引他來此……”
  “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公孫斷道:“遲早他都會找上門,因為我女儿在此,飛燕那丫頭就是保不住任何秘密。”
  “多謝老爺!”柳源感激地走過去,突然罵向小刀儿:“狗奴才!公孫世家待你不薄,你卻恩將仇報,弄得公孫府四分五裂,連禽獸都不如。”
  小刀儿笑道:“你倒挺會見風轉舵,靠了主人就亂叫,實在服了你。”
  他在暗示柳源才是狗仗人勢。
  柳源又罵了几句,公孫斷才插口,冷笑不已:“小兔崽子,你不該來!今晚你就知道我的真功夫,屆時老夫留個全尸給你,那是感激你送上門來,省得我到處去找你。”
  “只要你有那個本事!”小刀儿道:“如若你輸了,又將如何?”
  “哈哈……”公孫斷狂笑:“老夫豈會輸給你這后生晚輩!”
  小刀儿淡然一笑道:“我只想知道赤眼丹在不在你身上。”
  公孫斷冷笑:“你不是猜中了嗎?怎么對自己那么沒信心?”
  “我是說現在!”小刀儿叫道:“套你一句話,省得我再去別處找。”
  “哈哈……贏了再說!”
  “到時也不怕你不說!”
  公孫斷突然先發制人,雙掌帶過勁風,已騰身沖了過來。
  小刀儿有意試試對方功力,雙手舞動一陣,化作層層掌影,气勢万千,封了出去。
  兩人在空中相對十九掌,化出轟然巨響,力道已沖向四處。
  嘩地,木屋如炸彈開花般四分五裂,兩人躥高空中十余丈,又自互擊十數掌,然后如噴泉般倒掠地面。
  公孫斷落地,身形晃了晃,臉色較為蒼白,气喘不已。
  小刀儿也差不多,但是臉色仍是紅潤潤,多年搏斗的結果,他已很容易在最緊要關頭,保住自己所最須要保護的地方。
  公孫斷十分詫异,卻裝作若無其事。
  “好個公孫小刀!”
  話未出,他已欺身再次出掌,勁風呼嘯翻騰,刮得柳源滾向旁邊。宛若千万把利刃,刺向對手,他用的竟是柳西絕學裂天十三掌的最后一式地毀天沉。似乎在拼命了。
  小刀儿突覺此式猛烈無比,凝神聚心,身形突然倒退疾射,就像被掌風掃中般往后揮。
  公孫斷知道他在拖距离,以減弱自己掌力,更加催勁,快逾電光石火,罩了過去。
  雙方追逐夾纏,宛若蝴蝶雙飛,突然地,小刀身形沖向天空,幻出一道青光。
  公孫斷也不落后,窮追直上。
  小刀儿暴出冷門,身形連擁七個筋斗,幻出七朵梅花,猝地快捷無比封劈公孫斷,此种武功簡直前所末見,威力自不在話下。
  雙方接触,恍若電光在空中互撞,暴出更多火花,而各自分散。
  兩人倒射落地,皆煞不住身形,似在沙漠中滑溜,拖出一道泥痕。小刀儿很快地借力,平直抖站而起,有點累,卻仍從容。
  公孫斷則一沖到底,好不容易撞上樹干才煞住身形,有點狼狽地站起,气喘如牛,也許老了吧。
  他大喝一聲,又自扑上。
  小刀儿這次不再硬拼,他知道自已仍有把握打蠃公孫斷。
  寒光一閃,飛刀出手。
  公孫斷呃地一聲,摔了下來,右胸口已插上一支飛刀,鮮血尚來不及流出。
  他咬牙爬起,手撫傷處,此時才見到血液滲出指縫,仍溫溫地。他雙目似快瞪出眼眶,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似想吞了小刀儿。
  小刀儿晃出飛刀在手中,笑道:“我相信,這把一定很听話,要它飛向咽喉,一定不會跑到頭頂,你好自為之。”
  公孫斷目光在收縮,慢慢往后退去。
  “不必退了!”小刀儿淡然一笑:“若說我的飛刀百丈之內,例無虛發,不知你信不信?”
  公孫斷想逃竄的詭計被識破,怒罵:“你到底想怎么樣?”
  “還是那句話。”小刀儿冷森道:“赤眼丹還給我!”
  “老夫沒拿!”
  小刀儿冷笑:“這句話你最好考慮以后再說。”
  “哼!”
  公孫斷知道這話信不了人,但卻找不到更合适的對策。
  “拿不到此藥,我不能罷休!”
  話未落,飛刀又出,筆直地插在公孫斷左鞋尖,閃閃發光。
  公孫斷又怒又駭,眼睜睜看著飛刀射向自己鞋尖,只要自己稍微一縮就可以避開,卻連想要縮腳的時間都沒有。
  飛刀之速度,簡直匪夷所思。
  小刀此舉就是想讓他死了逃逸之心,他冷摸地盯著公孫斷。
  “我沒有多大的耐性。”
  “公孫小刀你太過份了!”
  柳源突然不顧一切地沖向小刀儿,手打腳踢,卻禁不住小刀一掌,倒地昏了過去
  小刀儿對自己掌勁起了疑心,自己明明只想推開他,怎會將他震昏?
  其實柳源并沒昏只是裝昏,現己到達最后關鍵,他若在旁邊,眼睜睜看公孫斷將屈服敵人,日后自己可能就和他有了芥蒂,倒不如來個裝昏,裝作沒看見,如此不但保住主人顏面,也給自己留下后步。
  小刀儿也不再理他,轉向公孫斷,冷道:“我的時間不多。”
  公孫斷臉龐連變數變,忿憤、怨怒、激動、沮喪、不甘……
  終于他怒道,“公孫小刀,有一天,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拋出一口盒子,丟向小刀儿。
  “這句話,該是對你說才對!”
  小刀儿并沒立即拾起盒子,他深知公孫斷詭計多端,彈出飛刀,將盒蓋震開,忽有一陣香气傳出,不是迷香,正是赤眼丹特殊的味道。
  殷紅如充滿紅光的水晶圓珠己閃出光茫,赤眼丹已出現。
  小刀儿這才滿意地拾起,眼看失物复得,父親疾病即可治愈,心靈那股欣喜自非任何言語所能表達其万一。
  “我可以走了吧!”公孫斷冷道。
  小刀儿收回心神,瞧向丹藥,覺得并不假,揣入杯中。才笑道:“我倒覺得奇怪,像你那么貪心的人,怎會將此丹留著不用?”
  公孫斷眼神閃爍不定,冷道:“最好它能將你毒死!”
  小刀儿恍然,“原來你是制不了它的毒性,才不敢服用。”
  公孫斷冷哼,沒有回答。
  “今天到此為止,希望你好自為之,否則必將自食其果。”
  小刀儿不再為難他,已掠開此地。
  公孫斷望著小刀儿消逝方向,陰笑不已,這笑充滿了狡猾意味。
  挾起柳源,他也离去。
  柳西風為了喪子之痛,千方百計想尋小刀儿而不可得,整日悶悶不樂,已顯得憔悴。
  雖是如此,他并未擱下武功,每天總得在后院花園空地上練個把鐘頭。
  今天他已練完,正走向左邊靠小池旁一座紅亭,端起滿是泥土原色的古茶怀、啜著香茗,一邊用毛巾拭去汗珠,雙目陰沉瞪向池中盛開的蓮花。
  除了偶而刮起茶杯杯蓋所拖拉的卡卡輕撞聲,一切都很宁靜,就是因為太宁靜,沒有風聲,沒有樹葉磨擦,沒有虫鳴聲,沒有魚儿戲水聲,沒有滴露聲,倒使人感到不安。
  柳西風似乎也感到太靜了,抬頭望向西牆那棵古忪,突然他冷喝:“朋友,出來吧!”
  話聲一落,一陣大笑已傳出。
  “江東柳西絕,果然名不虛傳!”
  一道黑影射向柳西風,快而急。
  柳西風見狀,知道是位高手,茶杯交于左手,身形突然飛起來,不疾不徐,搖風散手如天女散花那般柔和拂了過去。
  雙方對掌而后錯開,柳西風平飛回亭,連衣角都看不出激烈的擺動,依樣柔和輕飛,掀起茶蓋,仍气定神閒,喝他的茶。
  黑衣人落地,稍顯急促,但也能悠然不迫,一個旋身,技巧的化開較為晃動的衣衫。
  蒙著鹼,只露兩道碧森森的眼光。
  “哈哈……柳西一絕,功夫名聞天下,實在名不虛傳。”
  柳西風轉過身形,儒生扮相的臉也泛出一股深沉意味。
  他冷冰冰道:“你闖入柳家,為的只是想夸我的功夫?”
  “有何不可?”
  “你很狂?”
  柳西風再次出手,快逾劈雷。
  一閃一騰,一伸手,一錯腰,己抓向蒙面人那條面紗。
  蒙面人愕惊,后閃,又閃向屋頂,但仍慢了一步,面巾已被摘去。
  柳西風,翻身、騰掠、悠然地回到原地,輕輕彈落面紗,再轉身,臉上已露出得意神情。
  蒙面人并沒躲,仍然大笑,落回原地,除可看出他臉形稍瘦,四旬上下以外,平凡得很。
  “江湖并沒有你這號人物。”
  “不錯。老夫從未走過江湖。”
  柳西風冷然一笑,啜口茶道:“你的功夫不錯。”
  “多謝夸獎。”黑衣人道:“照我的武功看來,在江湖可排名第几等?”
  柳西風輕聲而自然道:“一等,百名以內。”
  黑衣人淡笑:“我卻接不下敝主人一招。”
  柳西風此時才露出詫异:“你主人是誰?”
  “天鷹崖主人,天鷹。”
  “最近十分活躍的天鷹崖?”
  “不錯。”
  “天鷹崖座下五鷹之一,黑鷹。”
  柳西風稍微點頭,問:“你來找我,就為了要我歸順天鷹崖?”
  “不錯!”黑鷹回答得有點囂張。
  柳西風冷冷一笑,啜著茶,似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黑鷹道:“本派高手如云,勢力龐大。不久將來。天下非本派莫屬。柳西絕,若你愿意歸順本派,天鷹愿讓你坐二把交椅。”
  柳西風瞄向他,冷冷直笑,不知心頭在想些什么。
  “第二把交椅……”
  “不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柳西風冷笑一聲,淡淡道:“能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黑鷹道:“不能!天鷹神威,不可冒瀆。”
  柳西風鄙夷一笑:“我倒想見識見識他。”
  黑鷹冷道:“你不肯?”
  “你以為我該如何?”柳西風反問。
  江湖中,若他排名第二,也沒人敢排第一,他又何嘗去坐那不太光彩的第二把交椅。
  “你會后悔!”
  “后不后悔,不是你所能決定,別忘了我若歸順,也是在你之上。”
  “你想要天鷹親自出馬?”
  柳西風嘴角微微一翹,喝他的茶,并沒回話,但神態已十分明顯。
  ——除非天鷹蠃了,否則甭談。
  “你很自大!”
  “走吧!找個有資格的人來向我說話!”
  柳西風轉回紅亭,不再理他。
  黑鷹殘酷冷笑:“柳西一絕若不歸順,將會遭到冰消瓦解的命運,到時可別怪我曾經警告過你!”
  說完。他已掠向古松,翻牆而去。
  “天鷹崖……”
  柳西風嚼字地念著,不時露出狡猾笑聲。一杯茶已端得比額頭還高。
  黑鷹掠向山徑,直奔林中。
  驀然,“閣下請留步。”
  灰影一閃,公孫斷已攔在他前頭。
  黑鷹冷笑:“你是何人?竟敢攔住本座去路。”
  “老夫公孫斷,公孫世家二主人。”
  黑鷹突地橫掌戒備:“你想如何?”
  公孫斷爽然一笑,道:“兄台別急,老夫不是來和你動手。”
  黑鷹冷笑:“洛陽一仗的仇,本派還沒找你們,你們卻先找上門了?”
  公孫斷歎道:“那是公孫秋月的事,与我無關,老夫是有誠意才來找你,你別誤會。”
  黑鷹從他眼神中看出一點端倪,黠笑道:“你是為了公孫世家的職掌權?”
  公孫斷點頭笑道,“有這么一點。”
  “你想投靠天鷹崖?”
  “只要條件談得攏。”
  “哈哈……”黑鷹大笑不已,談條件?談什么條件?只有臣服天鷹,沒人可以和天鷹談條件。他心想:“公孫斷,這可是你自找的!有了你,何患公孫世家不臣服?”
  他道,“很好!本派就是需要你這种識時務的英雄!”
  公孫斷也在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沒問題!只要問過天鷹,你就是公孫世家未來的主人了!”
  兩人大笑。
  公孫斷問:“我是否可以見見天鷹?”
  “當然可以!”
  兩人臭味相投,已相借掠入林中。
  小刀儿回到霧山,很快地將赤眼丹交于百里奇。
  百里奇仔細觀察,但覺顏色和味道都差不多。因他沒見過,只能以典籍記載來分辨。
  他問:“當時你取出時,是此模樣?”
  小刀儿道:“當時較鮮一點,現在可能隔一段時間,光彩弱了一點,除此之外,完全一樣。”
  百里奇這才較為放心,取之動物的內丹,當時受血液的影響、視覺上都會較鮮,久了受心靈影響,總以為舊的一定比不上新的鮮艷。這是心靈誤差,事實上藥物還是一樣的顏色。
  雖然稀世靈藥不可能會褪色。
  百里奇把它當作是小刀儿的心靈誤差,因為天下再也不可能找出其他与赤眼丹相同的味道了。
  春神和蘇喬也好奇地瞧向靈藥,都泛出一种欣賞的喜悅。
  蘇喬道,“神醫,你是否馬上替公孫老爺治病?”
  公孫樓靜靜地躺在無塵居的石床上,他已昏睡將近十天,每天都要百里奇,按摩和喂食藥物,以保元气。
  百里奇走向床邊那口木制藥箱,拿出許多藥味,笑道:“我想有你們三位的功力,現在就能動手。”
  春神慈祥一笑,問:“神醫,您可要先說好,否則到時候,我們如何幫忙?”
  “其實……也沒什么。”百里奇笑道:“我是怕万一出了差錯,你們也能合力制住他,如此而已。”
  小刀儿認真而有點緊張:“我會小心的!”
  蘇喬瞧向春神,兩人也露出信心的神情。
  百里奇推起公孫樓,讓他盤坐,然后要小刀儿立在他后面,必要時以真气支援。
  一切就緒,百里奇熟練地截出指勁,點向公孫樓全身要穴,每試一指,其身形就顫抖一次。呼吸也較為急促,臉頰也開始紅潤起來。
  很快地,百里奇拿出赤眼丹和几味藥丸,讓他服下。
  “小刀儿,快運功抵命門穴,催其藥物早些溶化!”
  小刀儿也盤坐石床,雙掌抵住命門要穴,徐徐運出功力。
  眾人屏气凝神,直往公孫樓瞧去,尤其是蘇喬,目不轉睛地擋在春神前面,手中不時往腰間抓去,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就像在觀一場性命攸關的比斗,一顆心已懸到口中。
  她腰間纏著那條線,淡紅色,指頭粗細,映在白色絹衫,十分入色,但見著紅線連著之墨青色腰佩環,只有眼般大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條線繩是江湖有名的連天索。
  只要被它纏上身,任你如何也無法掙斷或掙脫。除了另一副佩環相互合并,別無他法。
  看來蘇喬的緊張,是怕公孫樓突然發作而無人能夠逮住他,才緊張的。
  盞茶時間過后,公孫樓又和上次一樣,全身通紅腫脹,嚇得沒見過的春神,禁不住地打哆嗦。
  小刀儿運功更急,臉龐也紅潤起來。
  百里奇又准備另一副藥,以能替他驅毒。
  驀然,公孫樓嘴唇開始變黑,發出微微呻吟。粗重的呼吸聲,讓人覺得他体內正有一條惡蠱虫噬咬著他鮮嫩的內髒。
  眾人繃緊神色,好似也身同其境,忘了自我。
  公孫樓雙手已在抽搐,青筋暴得如一大堆蚯蚓在爬鈕蠕動。一直往上延伸,現在連脖子、臉部、血管都己暴脹,若有人用針輕輕刺一個小洞,血液必會如山洪暴發般沖出而撕爛傷口。
  春神和蘇喬哪見過此情況,臉色都發了白,卻又不得不看。
  小刀儿但覺父親体內反抗力道愈來愈大,相對自己輸出功力也愈費力。
  只有百里奇仍能鎮定,不停注視公孫樓全身,以抓住症狀征候。
  公孫樓現在整個人已如撕爛的尸体,不大變形而且還有血蛭似的血管在扭動。殷紅身軀已變成紫黑,呻吟已轉為野獸似的低吼。
  春神不忍再看,已低下頭來。蘇喬咬緊嘴唇,勉強地撐下來。
  小刀儿也開始抖動,呼吸較為急促,已顯得不安。
  百里奇本只注意公孫樓,突見小刀儿如此,已著急。
  “不對啊……赤眼丹不可能帶來如此激烈的反抗力道……我剛才只是要他加速催化藥性,恨本不必再運气行經……”
  他看小刀儿陷入苦戰,而公孫樓竟然張開了眼睛,腫脹雙手開始抓動。十分反常。
  “小刀儿,快撤功力!”他急吼。
  小刀儿赶忙散功,人被震往后面!
  突然公孫樓如怪獸蘇醒,咆哮大吼,整個人已暴起來,往前面蘇喬、春神和百里奇扑去。
  三人惊慌逃竄,蘇喬下意識地拋出紅線,也不知纏中沒有,就往春神嬌軀抱去。
  小刀儿見狀,顧不得自身疲憊,猛地再扑前。看准身軀,雙手緊緊扣住他爹上腰,只讓他能活動手肘以下的手臂及手掌。
  公孫樓如獅吼般咆哮,不停打轉,想甩掉小刀儿,人己撞出無塵居,跌落花園,兩人不停掙扎、打滾。
  忽然蘇喬也被帶出去,她才發現,連天索已套住公孫樓上腰,也因此小刀才能如此容易地扣住他雙手大臂。紅線另一頭卻纏在蘇喬手腕,這一拖動,她已惊醒,也知道公孫樓跑不掉了,赶忙用勁拉緊繩子,嬌喝:“小刀儿,別放手,我就來!”
  小刀儿豈能放手,他已使出十三歲那年,雙手抱住虎頭,拼斗一天一夜才把老虎給勒死、累死的纏勁,手指扣手指,不管他爹如何甩撞,就是不放手。
  一簇簇花叢,如被發了瘋的牛在撞奔打滾,像洪水淹田地般,一掃而過。
  ——還拖著“犁田”的蘇喬。
  庭院花園一片混亂,公孫樓气勢仍霸道。
  百里奇已惊魂初定,赶忙找尋藥箱,拿出藥物奔了出來。然后撤向空中,是淡白扮末,遇風即化。
  果然挾纏不休的公孫樓和小刀儿、蘇喬,在掙扎三分鐘后,已昏沉倒臥于地,結束了這場奇异的爭斗。
  百里奇很快地替他們解去迷藥之毒,也利用金針制住了公孫樓的穴道。因為他深怕公孫樓功力過高,普通方法已無法制住他穴道,是以改用金針鎖穴。
  公孫樓此時身軀已漸漸褪去黑紫,慢慢恢复正常膚色。
  小刀儿功力較高,先醒過來,如作了一場噩夢,醒來時卻一切都是真的,七橫八豎的花草,比山豬撞過的菜圃還糟。
  “小刀儿,沒事了,你先調息一下。”百里奇安慰地說。
  小刀儿注視熟睡般的他爹,實在有股說不出的苦笑。嘴角微微抽了几下,也照著百里奇吩咐,運功調理混濁的气息。
  蘇喬也醒了,見著自己一身污泥的衣衫,情不自禁地抹向臉蛋儿,想必也黑黑的吧。但她全身就找不出不沾泥的地方,抹又何用?愈抹愈黑。
  百里奇輕聲道:“蘇姑娘,你還是去盥洗一下,如此不易擦干淨。”
  蘇喬一陣嬌羞,雖然熱著臉,卻也被污泥掩去紅腮。看看現場,少了春神。
  她急問:“春神師父呢?”
  百里奇指向無塵居,道:“在里邊,她沒事。”
  蘇喬羞窘站了起來,僵澀道:“我……我去洗臉……”
  不等百里奇回答,已扭身待屋內奔,但走了兩步,右手猛又扯動,她才發現連天索還挂在手上,更是困窘地解下紅索。
  “神醫……”
  她想交紅索給百里奇,以防公孫樓再度脫逃。
  百里奇笑道,“沒關系,你去吧,不礙事了。”
  蘇喬窘笑,放下繩子,有意無意地瞄向小刀儿——竟然比她還慘,輕然一笑,已奔入屋內。
  百里奇走向公孫樓,將他抱向水池旁,加以洗去污泥,然后抱回石床,替他換下髒衣,并解開連天索,開始診疔傷口。
  外傷好治,抹些金創粉即可,內傷卻煩透了他,千尋万找,總是無法确定病因。
  “看來只有小刀儿醒來,依上次方法取出夢魂玉露才有個結果。”
  他回頭瞧向小刀儿,此時小刀儿也站起身形,關心地問:“我爹如何了?”
  “不怎么樂觀,你來,照以前方法再用一次。”
  小刀儿立時照做。
  過了半小時,百里奇已取得所需要的夢魂玉露,只覺得變成淡淡青色,顯然已和了其他藥物。
  他開始檢查是何种毒。
  蘇喬、春神也都靠了過來,一臉遲疑,怎么會發生此現象。
  經過藥物化驗,百里奇才歎道:“好個公孫斷,竟然有此高超的手法。”
  他轉向希冀知道事情真像的三人,解釋道:“那顆不是赤眼丹,而是赤煉蜥蜴內丹,他將此丹外表偽裝,手法高超,瞞過了我們。”
  蘇喬罵道:“可惡的公孫斷,他竟敢用假藥來騙人!”
  這對公孫斷來說,已不是什么稀奇大事,平常自然得很。
  小刀儿吃了一記暗虧,心頭不是滋味,咬咬牙,決心要再找公孫斷算悵。
  “可是那開藥的味道——”
  他仍不解,為何此丹的味道和赤眼丹一模一樣,連他都無法分辨?百里奇道:“可能他刮下了少許赤眼丹,然后和在偽制的藥粉,涂在此藥上,如此一來,很容易就可以將味道引過來。”
  小刀儿聞言,苦笑不已:“公孫斷實在詭計多端,難怪他會如此容易地就將藥還我。”
  他問:“我爹他……嚴重嗎?”
  百里奇道:“沒關系,赤煉蜥蜴雖毒,卻也非不可解,只是經過此次折騰,你爹身体弱了許多。”
  小刀儿一陣悲戚。但卻無可奈何。
  蘇喬換了干淨素衣,顯得自在多了,她問:“神醫,你可知赤煉蜥踢為何使公孫老爺如此發病?”
  百里奇解釋:“此毒是屬陽火,不像赤眼內丹是陰火,陽火一入体內,都會產生強烈反應,甚至帶動中毒人之內勁,使人血气崩潰而亡。還好,當時有小刀壓制一陣,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他又說:“至于后來,小刀儿撤去功力,而公孫老爺會發作,又未血气崩潰,那是因為小刀儿逼運功力時,雖然壓抑住毒性亂竄,卻無法壓住部分夢魂玉露被毒性帶离腦髓,是以公孫老爺會醒來,而小刀儿撤掌時,公孫老爺自身功力很快取而代之,更借此毒性攻向我們,所以他的武功才會陡然增高不少。”
  一切他都解釋得十分清楚,眾人也不再迷惑不解。
  小刀儿望向一片雜亂的花園,一臉內疚:“春神前輩,在下實在抱歉,毀了你的花園。”
  春神嫣然一笑,道:“沒關系,花是人栽的,終有一天,它們會再活過來。”
  蘇喬笑道:“听說你在公孫府也是園丁,一切就看你的啦!”
  “我……好……”小刀儿有點不自在。他雖然想替春神恢复花園狀貌,但這些花園設計和花草樹木都已達到將近完美無缺的地方,深怕自己功力不夠而讓人見笑。
  蘇喬似知他的心意,道:“其實再怎么种,只要能活,就有生命的美麗,不過你現在可沒時間,只有我替你代勞啦!”
  小刀儿窘笑,“只要找回丹藥,我一定會回來整理它!”
  春神笑道:“不必如此,反正我也不出去,多的是時間,你還是別分心,只管去找丹藥。”
  小刀儿拱手為禮:“多謝春神前輩!”感激的眼神,始終帶有敬重之意。
  百里奇道:“也許我該跟你去,以免公孫斷再用假藥。”
  小刀儿道,“我想神醫還是留在此地好,因為找丹藥十分危險,而且我爹……”
  他不好意思說出他爹須要有人照顧,因為百里奇不是他的佣人。
  百里奇很快接口:“照顧你爹自是應該,但公孫斷詭計多端……”
  小刀儿道:“為了我爹,只有勞駕您了,多走几趟,又有何妨。”
  蘇喬道:“神醫,您就留下,我想小刀儿不會再受第二次欺騙的。”
  百里奇道,“好吧!這也不是多難解決的事,你要小心一些就是。”
  小刀儿感激地點頭:“我會的。”
  他已离開,再次尋向西湖柳家。
  留下三人,百里奇准備解去公孫樓身上赤煉蜥蜴內丹之毒。
  蘇喬和春神已開始動工,准備恢复花圃,讓人惊訝的是,她們的花藝十分熟稔。
  小刀儿并沒那么順利地找到公孫斷,因為公孫斷早已和黑鷹去了天鷹崖。
  是以,他又尋向飛燕,希望能從她那里得一些消息。
  和柳西府的過節,恐怕一生一世也無法解開,他得格外小心。
  黑漆夜空,勾出一棟寶塔般的高樓,金黃瑩光閃閃,宛如剛出土的黃金寶藏,深深吸引著覬覦多時的人。
  小刀儿很快尋至飛燕所住樓閣,燈火通明,想必飛燕仍在。
  他潛過一處屋頂,狡捷如狐地電射樓閣,化做一道青光,讓人真以為是幻覺。
  躲在紅漆石柱,四處探查,并無人影,小心翼翼潛向雕花黯紅的窗欞,輕巧撥開縫隙,窺向里邊。
  柔和光線透出,涌現一股脂粉茉莉花香,這正是飛燕喜歡用的化妝香味。
  他再移目光,在牆角那盆插紫菊的花朵已有不少垂下,似在枯萎。除此之外,一切如故。
  他翻個身,本想開門而入,但想及男女有別,莫坏了人家名節,遂又繞過花雕走道,潛向另一間房窗,敲窗。
  “大小姐……”
  叫了几次,覺得奇怪,复又想起先前那盆紫菊,好像許久沒整理,修剪,否則怎會有枯萎?
  “難道她不在?”
  他給燈火找了一個解釋:“是不是障眼法?”
  很快地,他已掀窗、竄身,如鯉魚般滑溜入房內。
  驀然一陣疾風掃劈而至
  “不好!”
  小刀儿頓覺有埋伏,頭也不回,馬上劈掌向左邊,人已滾向右邊,砸碎了一張紅竹椅。
  啪地巨響,偷襲的柳西竹雙掌轟向小刀儿不著,已擊碎窗欞,回掌再推,又罩向滾落地上的小刀儿。
  “淫徒!我劈了你——”
  柳西竹一改以前風流相,如瘋子般攻擊敵人,再也看不出溫文儒雅的佳公子味道。
  樓閣吼聲傳出,柳西府已起騷動,已有不少人奔向此樓。
  小刀儿很技巧地又避開柳西竹,方從劣勢扳回优勢。還出兩掌逼退柳西竹,才順勢瞄了一下全室,發現一切都非常整齊,左側化妝台上脂粉盒排列整齊,銅鏡掩上了白絲絹,床舖棉被疊得方方正正,根本沒睡過人。
  他已感覺到飛燕已多日沒回過此房間。
  柳西竹拔出挂在牆上三尺青鋒,冷笑道:“公孫小刀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三番兩次找柳家的麻煩,還敢闖入柳家,今天要你來得去不得!”
  小刀儿冷道:“是非過節如何,你心里明白得很,今夜我來,是想探听公孫斷的下落!”
  柳西竹嗔目瞪得像要爆裂:“上次想玷辱不成,現在又來了!何必找借口!”
  長劍化作一條金龍。奇快無比噬向小刀全身要害,怒意而發,其勢之猛,匪夷所思。
  小刀儿見解釋無用,也不想再呆下去,點出兩指,逼退對方,人已竄窗而出。
  豈知屋外已圍滿了強弩的弓箭手,一批利箭疾射而至。
  小刀儿不得不退回屋內,啪然巨響,數十支利箭釘在牆上。
  柳西竹已算准他會退回,一把利劍已刷然划中他的背面,帶出一道三寸長的傷口。
  “納命吧!”
  音如雷,長劍又吞至。
  小刀儿此時方知柳西竹剛才故意叫罵,乃是在等待援兵。白挨了一劍,苦笑不已,心想從外面退去,可能要付出很大代价,倒不如從飛燕床后那條秘道逃离。
  心意已定,佯裝受傷,撞向右邊花瓶,引柳西竹長劍刺向自己腰際。
  柳西竹果然見他露空門,一劍如蛇,刺了過去。
  小刀儿抓起花瓶砸向劍鋒,人已倒翻騰空而起,直往紅床掠去。
  花瓶砸劍,柳西竹無法穩住劍身,以致于讓小刀儿脫出劍圈,但他反應也不慢,霎時倒挂身形,長劍出手,射向空中小刀儿,人也扭身追上。
  小刀儿不變身形,又發出飛刀擊偏長劍,整個人已撞向床面。
  啪地一響,床面一翻一合。已恢复原狀,小刀儿也不見了。
  柳西竹突然大笑,急忙看他往床帘紅繩拉去,又一聲“卡——”地長響,想必又有某种机關發動。
  他已冷笑:“公孫小刀,這可是你自找的!看現在誰能救得了你!”
  干脆他已將本是用來綁纏床帘的繩子給拉下。
  現在誰也無法再啟開秘道了。
  此樓是柳家所建,他當然知道有此机關,不但此處有,几乎所有臥房都有,而且出口還在不同處。
  小刀儿一入地道,就已覺得不吉祥,因為空气十分混濁,這表示地道可能被封死。
  果然他赶到盡頭,已是一堆沙石,根本沒有其他退路。
  他苦笑:“看來柳西竹早有逼我入此秘道之意,想脫困,還得費功夫……”
  如此數里長的秘道,又缺少空气,雖是如此,但若不得脫困,仍然會被困死。
  他對被困地道似乎很有經驗,一點也不慌張,從容地想辦法。
  首先他搜尋往日記憶,想猜出到底被炸掉多少距离?能不能硬挖?
  他想不出來,只能猜個大概,然后俯身貼耳于壁,慢慢傾听任何聲音。
  “完了!”他苦笑:“听不到風吹草動聲,怎么挖?”
  他放棄挖掘的企圖,听不到什么,至少在半里以上,要挖得費上半個月。那時就算挖通了,也餓死了。
  他開始在漆黑洞中摸索,一步步地走,雙手不停摸向四處。
  對于茫然的未來,他還是沒想過將會如何。
  他摸沙石、岩塊……可以從其中辨別何者較易挖掘,也較近地面。
  他也嘗嘗滲出的地下水。
  從水的味道,他可以分辨是真的地下水,還是溪流滲入水質。
  他在想山都是有高有低,也在找較低處,如何從黑暗中猜出地面山勢的高低,就得靠經驗了。
  摸了近一個對時,突然地停了下來,左手往石壁摸去,感覺上仍是冷硬的岩石,但這岩石似乎纏了蛛絲。
  他伸出食、拇指拉斷“蛛絲”,放入口中嚼了一下,突然笑了起來。
  “是了,就是這里!”
  這是哪里?
  這是樹根的須,也是出路。
  他開始挖,往側面挖,若其他人一定會覺得往側面挖,何异在開另一條地道?該往上面挖才對。
  小刀儿就是往側面挖,因為經驗告訴他,往上挖,很可能只有地道的前后端,距离地面較近,中間則是山頂。往側面就容易了。
  沒人會死板板地筆直往山腹中心挖,一定是找好挖的挖,所以地道通常都是蜿蜓如蛇,總是會有距离側向山面較近者。
  他現在找的地方就是。
  他在挖,已挖出樹根,照此判斷,此樹還不算小棵。
  樹根已出現圓桌大,至少有千年以上。是樟樹的味道。
  小刀儿本想挖樹下側,以使讓它自行傾倒,以省去不少時間,但現在發現樹根過大,倒下時必會惊動外面的人,想改挖左側。
  然而已是不及。
  樟樹根已在晃動,發出呀呀沉聲。
  “完了!”小刀儿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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