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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綠君儿


  總不能如此就放棄吧?小刀儿仍不死心,已站起來。右手伸直,手掌放平,不停地比向石階,像在量高度。
  君儿迷惑道:“你在干嘛?”
  “算算石階,以及鑰匙挂的有多高。”
  君儿覺得好笑:“就算知道了,你又如何取得?”
  小刀儿笑道:“試試看,總不能束手待斃。”轉向君儿:“你腰帶能不能借用一下?”
  君儿有點臉紅,但仍然解下腰帶,羞澀地交予小刀儿。
  她故作大方道:“你鬼主意真多!”
  小刀儿不好意思地接過腰帶,道:“沒辦法!只有你的腰帶長度夠,否則也不必要你如此。”
  君儿臉紅地笑了笑,有點窘澀道:“沒關系,你用吧!”
  小刀儿頷首,立時抖動腰帶,突如一條靈蛇般凌空射向石梯轉口處,似會通靈地自己轉彎,啪噠一聲,腰帶已倒掠而回。是空的。
  “再高一點試試!”
  腰帶又出,帶頭真如活生生的蛇頭在找尋獵物般,騰翻飛掠,看得君儿目瞪口呆。
  几次過后,突然卡郎一聲,君儿已尖叫起來。
  腰帶一縮一卷,果然帶回一串鑰匙。
  小刀儿并沒去接鑰匙,而是先伸手去捂住君儿的嘴,怕她叫得太大聲,引來敵人。
  君儿也知失態,羞赧望著小刀儿,自己掩口,省得又叫出來。
  小刀儿接過鑰匙,很快開啟牢鎖,遞回腰帶給君儿,拿起衛兵長刀,已往石梯奔去。
  君儿急道:“小刀儿……”
  腰帶來不及纏好就追了過去,她以為小刀不理他,想先溜了。
  突地小刀儿已奔回來,招手道:“外邊沒人!快走!”
  君儿這才知道小刀儿是去探查情況,不禁感到愧疚,但情勢不容她道歉,隨便扎緊腰帶,也不管美丑,只要不掉了就好,赶忙跟著小刀儿奔了出去。
  已近黃昏,一片暗紅線投在四合院的紅瓦房,顯得沉沉郁抑。
  沒人,小刀儿穿過庭院中業已荒廢的假山,翻上紅瓦,拉著君儿掠向屋頂一頭。
  “君儿,你可記得?”
  君儿馬上指左側三稞大古松:“就是那里,繞過古松可通山道!”
  不加思索,兩人掠往該處,直奔山道。
  倏地——
  一陣大笑,五條人影,五种顏色已罩向小刀儿。五鷹又己出現。
  小刀儿苦笑:“運气好差!”放下君儿,急道:“你快逃,我擋他們一陣。”
  “但是你……”
  “別管我,早上我能逃,現在也能,若加上你,就難了。”
  “我……”情況十分危急,君儿猛咬牙:“我在山區等你!”
  為了讓小刀能全心對敵,她已先逃离此地。
  “一個也別想逃……”
  金鷹大喝,脫開小刀儿,已追向君儿。三節棍如秋風掃落葉般砸了過去。
  小刀儿焦急万分,擊退數道武器,掠身而起,凌空追赶金鷹,長刀不留情地砍向他手腕。
  金鷹不得不自救,三節棍收回一半,搗向長刀,沖勢仍未竭,存心不讓君儿逃開。
  小刀儿刀勁更狠,想砍下他手腕,至少也得震脫他手中三節棍。
  刀棍一触,驀地金鷹竟然舍棄三節棍,整個人抽身雙掌直推君儿背心。
  “君儿快躲!”
  “啊——”
  一聲慘叫,來不及了,君儿被金鷹打得口吐鮮血,身軀噴高丈余,摔落遠處草地,奄奄一息。
  “君儿——”
  小刀儿悲切大吼,他不知金鷹會舍棄成名兵器,來這么一下,一時不察,竟然讓他走脫而傷了君儿。悲憤交加之余,抓起三節棍,就往金鷹砸去,怒极而發,足可穿金裂石。
  金鷹但覺背部疾風掃至,情急地滾落地面,技巧地避開第一擊,但小刀儿第二擊更為快捷,一棍掃在他腰際,打得他吐血倒地,不醒人事。
  此時木鷹和水鷹分別從左右攻上來,火鷹的風火輪也飛掃而至,黑鷹鏈子鏢更加毒蛇般噬向雙足,情勢十分危急。
  小刀儿突然甩出三節棍砸向風火輪,將其擊落,人已竄向金鷹,揪住他的頭發,長刀往其脖子一架。大吼:“別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他!”
  四鷹愣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手,但仍圍著,小刀儿不放。
  “讓開!”
  小刀儿拉起金鷹,沖向君儿,目光仍在注視四人,以防有變。
  四鷹不敢阻攔,個個咬牙切齒地讓開七八尺方圓。
  小刀儿見君儿奄奄一息,赶忙點了她數處穴道,解下腰帶,胡亂地將她綁在背部,以圖暫時能脫身。
  “讓開!要他的命,就別跟來!”
  他抓走金鷹沖向水鷹,水鷹忌諱避開。他急忙沖過戰圈,飛掠山頭,雖然身負兩人重量走勢仍然快捷無比。
  四鷹遠遠地跟著,表情變化不定,又是憤怒,又是無計可施。
  追過濃密樹林,緊跟著是小徑轉角處,四鷹已發現滾往山下的金鷹,立時追了過去。小刀儿已趁此逃開四人追逐。
  金鷹幽幽醒了過來,元气大失,但五人視目。竟露出笑意,并不太在乎小刀儿的逃逸。
  小刀儿胡亂在山區奔馳一陣,突然听君儿呻吟,這才想到她身受重傷,不宜奔波,馬上解下她。
  見她蒼白無血的臉孔,沾滿殷紅腥味的血跡,小刀儿十分不忍,倒出傷藥,讓她服下,又替她運气疔傷。
  盞茶功夫一過,君儿仍無起色。
  小刀儿知道可能受傷過重,替她把脈,只覺脈搏十分弱,气息更是若有若無,再不想辦法治,可能就無法救活了。
  他丟下君儿,赶忙在四處林中、崖澗走一道,想辦法看是否能尋得奇藥,以替她治傷。然而時間過短,他并不敢走遠,只來了些普通草藥,暫時保住君儿性命。
  草藥搗成汁,灌入君儿口中,不久,她已醒了過來。
  “這是……哪里……”
  小刀儿急切笑道:“你放心,我們已經脫困了!”
  君儿淺淺抽動嘴角,似在笑:“……多謝……小刀儿……”
  “還說什么謝?都是我連累了你。不要多說話,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病。”
  “我……胸口……好痛……”
  小刀儿赶忙抵住她背心,又以真气替她疔傷。
  “我……恐怕……不行了……”
  “不會的!你會复原的……”
  “小刀儿……摟緊……我……好冷……”
  君儿气若游絲,似乎隨時都可能斷掉這口气。
  小刀儿見真气療傷,無法替她恢复元气,也束手無措,已將她摟緊,不停哺哺念著:“你不會死的!我會醫好你的傷……”
  君儿茌他怀中,安心地露鈍笑容,眼眸已合上。
  “君儿——你不能死啊!”
  小刀儿激動地探她鼻息和脈搏,本以為她已离開人間,突又升起一股熱火。
  君儿沒死。
  小刀儿想到百里神醫,只有他可能有辦法醫好君儿,不再耽擱,馬上扶起她往江南方向奔去。
  他奔得十分小心,以免傷到君儿,卻又心急如焚。深怕速度過快而失去了救治君儿的机會。
  奔出山區,他已發現身在中條山附近,离江南最少有千里以上,而且霧山位置不明顯,來回耽擱,恐怕時日過長,為今之計,是以先穩住君儿病情為佳。
  他找了田家集的一間小客棧,將君儿置于床上。
  瞧著君儿奄奄將息的臉容,一條生命,就快從他手中溜走,想抓回來,卻如此無奈。
  百里奇身在千里外,赶去,也不敢保證如期順利可救活她,君儿气息實在太弱了。
  他也想到了那顆雪神丹,不錯,只要雪神丹一下喉,君儿就可能脫險,然而他爹呢?沒有此丹,他爹可能永遠無法复原,丹藥豈能隨便讓他人服用?可是不用此丹,君儿可能馬上就會斷气。
  他捏緊丹藥,不停掙扎,總無法作決定。為何不多一顆,不就什么事都解決了?
  可惜世事那有說順利就順利?一顆,還是一顆。
  最后他已下了決定。
  “我先找藥,穩住她病情,只要多挨兩天,說不定就能克服難關,要是真的不行……”
  他不敢再往下決定,畢竟動用雪神丹,還拖帶了他爹,要用,談何容易?
  心意已定,他馬上趁夜又去尋藥,先到鎮上藥舖找尋,結果都不甚理想,忙奔向山區,專找一些絕崖蛸壁。希望能找到靈藥。
  他預定天亮以前一定要赶回來。否則君儿性命可能不保。
  三更已近,他雖不滿意所尋之藥,但是不赶回去,又不行,只得匆忙返回。
  門一開。
  燭光早成螢火,一片黑暗,但以小刀儿目力來說,仍可看清一切,就是看不到躺在床上的君儿。
  “君儿……”
  他急忙奔前,被窩已冰冷,早就离開多時。
  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孩,根本不可能自己离開,難道又是被人擄走了?
  會是天鷹崖的人?還是柳西湖的人?還是其他江湖人物?
  他們為何擄人?君儿本就奄奄將息,只要稍微用力,她可能就活不成,何苦帶离此地?想當人質,難道他們有方法醫治她?至少要保她不死?
  “君儿——我害了你!我不該离開!你到底在哪里?”
  小刀儿悲慟嘶吼!誰又如此忍心對待一個女孩?為什么不直接來找他?
  突然,他在床單上發現了血跡圖案,那是手指所留下,像是一條蛇,七寸位被切斷,也像是十字。
  這代表什么?
  蛇?以蛇為記號的江湖人?江湖幫派?
  小刀儿對此江湖人物,沒有印象。
  “十字呢?”圖案凌亂,說不定是君儿不小心留下的,那根本,就不能肯定像十字,有點彎,所以才像蛇,若將它拉直才像十字。
  再拉直一點,像一把劍,長長的劍,血淋淋的劍。
  用劍的人就多了!如何能以劍來追查?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江湖人是用劍的。
  但是用劍來當名字的就不多了。
  “劍南舟?會是你?”
  華山离此不到五十里,不錯,就是劍南舟擄的人。
  “劍南舟,君儿于你何仇?你卻擄她而去?她死了,我要你償命!”
  小刀悲憤填膺,奔出客棧,急追華山。
  天已亮,曙光照下地,景物分明。
  劍南舟果然擄了君儿,在荒廢的茅屋里,他正替君儿服藥、療傷。要當人質,非得先保住她性命不可。
  中年青衣漢子沖迸茅屋,急叫:“稟掌門……敵人……”
  話未說完,已一頭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劍南舟!你給我出來——”
  小刀儿狂吼,已沖向茅屋,准備和劍南舟一決雌雄。
  劍南舟惊愕不已:“公孫小刀?”不多停留,已掠向屋外。
  小刀儿怒道:“劍南舟,你不是人!”
  手中長刀就往前砍去。
  劍南舟對他早就怀恨在心,冷笑道:“弒師之仇,今天非得算算不可!”
  白玉扇化作層層白影,直罩長刀,除了飛刀,他不將小刀儿放在眼里。
  十二路回風扇果然名不虛傳,只一個照面,已封住小刀儿那把長刀的攻勢。
  “公孫小刀,大爺正愁找不到你,沒想到你卻送上門來,今天要是讓你逃脫,我劍南舟三個字就倒寫過來!”
  他見自己白扇足足可以封住對方,已幸災樂禍地奚落起來。
  小刀儿長刀舞動,但覺對方扇影幢幢,勁風不停掃去自己不少勁道,立時收起因悲戚而亂砍的刀勢,改以沉穩劈刀,每劈一刀,就能收到一刀效果。
  如此一來,劍南舟白玉扇可能占不到什么便宜,因為他的扇輕又短,自是不能与長刀相比,每每相互撞擊,他的虎口就沉沉發痛,攻勢也緩下來。
  十招一邊,劍南舟不信制不了這把長刀,連點七扇,騰空而起,飛掠左邊那一棵巨型樹,扇子已然旋風般回旋飛掃小刀儿,有點像風火輪。
  小刀儿對這种飛行武器,倒是有所警覺,長刀不攻反守,舞得密不透風,簡直看不清身形所在。
  果然飛扇無功而返,就在小刀改守為攻,准備砍向樹上的劍南舟時,旋轉的扇子突又射出數道背光,直往小刀儿罩去。
  事出突然,小刀儿一時不察,左腰被扎了一記,疼痛難挨,攻勢已慢下來。
  劍南舟哈哈大笑,連翻七個筋斗,接住飛扇,又從另一個角度射來。
  小刀儿不再躲閃,長刀抓住不動,蓄勢待發,突地飛扇射出青光,他一個翻射,快捷無比躲向左側,避開了青光暗器,相准准,長刀已揮向飛扇。
  劍南舟大急,疾速掠至,無相神掌帶起一陣罡風,已推向小刀儿背心要害,企圖通逼他自救。
  小刀儿冷笑不已,長刀加勁一揮,鏘然將扇子切成兩半,人已往前滾落,再一個扭身,長刀從下而上,不客气地割下劍南舟左腿一塊肉。
  劍南舟立足不慎,踉蹌地摔向前方,狼狽地攻出數掌。以防止小刀儿利用時机反扑自己。
  小刀儿是在利用机會。對于這种漫無目標的掌風,他全不當--回事,惊月斬已使出,身如旋風旋轉,不但突破劍南舟攻勢,長刀一跳一划。噬向對方左肩及右肋處,刀鋒閃過,身軀霎時見血。
  劍南舟忍痛翻入林中,摘根樹枝,准備以枝代劍,卻無意再攻過來,小刀儿的狠勁,讓他感到十分難以侍候。
  小刀儿長刀直指他,一步步逼近,冷喝:“說!綠君儿在哪里?”
  “呸!”劍南舟膛目相向,不回話。
  “我再說一遍,她在哪里?”
  小刀儿直如一頭猛獸,緩緩逼近,劍南舟頓感壓力,“我不認識什么綠君儿!”
  “就是你擄的人!”
  “老夫從未擄過女人!”
  “你狡辯!”
  劍南舟冷笑,嘲訕道:“只有你這武林公敵,才會做出那种淫行。”
  突地,茅屋傳出淡淡呻吟聲。
  小刀儿聞聲,已惊喜叫了起來:“君儿……”突又瞪向劍南舟,冷喝:“看你如何狡賴!”
  長刀劈出,接以排山倒海之勢,直如黃河決堤,足以吞掉天地般。涌滔而去。
  劍南舟本已起了懼心,如今見對方凌厲攻勢,只有逃開一途,但那攻勢豈是如此容易避開?
  只見樹枝揮勁去擋,卻如切蘿卜般,片片往地上掉。
  眼看劍南舟就要滾入漩渦中,無法自拔時——
  驀地有人大喝:“住手。”
  人影一閃,已撂向小刀儿刀勢。
  “是我啊!光頭兄啊——”
  來人正是沒了和尚,他得出口報出名號,否則他也無把握阻止小刀儿的刀勢。
  “光頭兄?是你——”
  小刀儿猛然煞住刀勢。差點就砍坏他那個暗褐色酒葫蘆。
  “停停停!正是俺老人家!且饅,且慢!”
  沒了右手直切個不停,眼珠儿露出一股笑意,那股玩世不恭的調調儿,畢露無遺。
  小刀儿喜悅收刀:“你去了哪里?我找都找不著!”
  “凡人俗事多啊!”沒了灌口酒,哈出酒气。道:“以后再跟你說。你沒事想砍掉他腦袋,想出風頭啊!”
  小刀儿怒瞪劍南舟,罵道:“他不該擄走奄奄一息的君儿……”
  一想到君儿,他擔心她的安危,急忙奔入茅屋,想看個究竟。
  沒了轉向較為狼狽的劍南舟,調侃道:“為什么我們每次見面,你都如此落魄?是否天生注定你該如此?”
  劍南舟冷哼,不回答,眼光移向他處,不愿見沒了,一來想掩飾自己困窘,二來以抬高身份。
  沒了瞄他一眼,道:“雖然我們怨隙頗深,今天我可是替你解了危!”
  “沒了,那淫徒未必奈何得了老夫!”
  “何必呢?”沒了似笑非笑道:“能与不能,你心里清楚得很,本來我們就談不上什么仇,你愛記就記,不記就解仇,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今天的事,你最好有個交代,黑鍋可是不好背的。”
  他又問:“你擄了人?”
  “老夫不齒!”
  “那……你怎會如此?”
  “有人通知老夫,公孫小刀在田家集,我立時赶來,如此而已。”
  沒了點點頭,又道:“綠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劍南舟冷道:“老夫在半途見她病危,才出手相救,何來擄人!”
  沒了沉吟:“看來全是誤會……”他問:“大掌門,誰通知你消息?”
  “不知,是以石塊包紙條,投入老夫書房。”
  “此事透著奇怪……”
  沒了沉思,想找出道理,此時小刀儿聲音又響起:“光頭兄,你快來……”
  “劍掌門,你還是先回去,若是誤會,我會解釋,至于報仇,另選他日好了!不送啦!”沒了魚貫而入茅屋,獨留劍南舟。他咬牙一陣,也頹喪离去。
  小刀儿見設了奔進來,急道:“快!酒!”
  他突然發現君儿服了靈藥,若有酒催散,效果可能會好些。
  “酒?有!什么沒有,酒是少不了的!”
  沒了湊過酒葫蘆,灌了一口入君儿嘴中,并替她催入肚中。
  小刀儿也運气抵住她命門穴,希望能有所助益。
  君儿臉色漸漸轉紅潤,照理來說,該是好轉才對,豈知她突然嘔出大量血酒,又自昏迷。
  “君儿!你醒醒!”
  小刀儿惊惶失措,不敢再運功,登時將她倒放地面,著急万分,卻手足無措。
  還好,沒了江湖歷練較深,馬上護住她心脈,讓其慢慢平靜下來。
  半晌后,他道:“气若游絲,十分危險,得想個法子施救。”
  小刀儿焦急万分:“該怎么救?任何方法我都用了!”
  沒了歎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強救不得,我們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了。”
  小刀儿急叫道:“該死的劍南舟,本來我已弄妥几樣藥味,如今君几經過折騰,又服了那……說不定是毒藥,傷勢又加重了。”
  沒了沾起君儿吐出血跡,嗅了一下,但覺芬芳有余,也有桔梗花香。
  他道:“這不是毒藥,是華山疔傷圣品玉靈散。看來,劍南舟所言不假。”
  小刀儿急道:“現在分辨這些又有何用?光頭兄,你還有其他法子沒有?”
  沒了喃喃沉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樣子他并沒听清楚小刀儿的話,而是在思考此事的發生。
  小刀儿來回踱步,急切万分,瞧著奄奄一息的君儿,內心痛苦万分。
  “不管那么多了!”
  他拿出雪神丹就要讓君儿服下。
  沒了急忙阻止,叫道:“你想干什么?”
  小刀儿道:“我總不能看君儿受此痛苦。”
  打開君儿嘴巴,就要喂藥,沒了急速伸手撥開。叫道:“這么貴重的藥,你怎么可隨便動用,听說你還想找那顆赤眼丹,作何功用?”
  小刀儿歎道:“本來這些都是要替瘋子治病,現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瘋子?哪個瘋子!”
  小刀苦笑點頭:“他是我爹。”
  “你爹?”沒了惊愕不已。
  “不錯!是秋月寒說的!”
  沒了實在不敢相信,但是出自秋月寒之口,又看小刀儿如此認真,不得不信了。心中有一大堆疑惑想問,但小刀儿的舉止打斷了他。
  他急道:“既是要救你爹,更不能亂用!”
  小刀儿苦笑,望向身前一臉蒼白的君儿,依然道:“我不忍心,我已經沒有法子了。”
  沒了閃過一線眼神,道:“也許我能治她的傷!”
  小刀儿惊愕道:“你剛才不是說……”
  “唉呀!救是救不活,但保她几天可能沒問題,然后再找百里老頭,或許可以奏效。”
  “万一……”
  “什么万一万二?要是如此,你再給她服用不就得了?”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儿真希望能有奇跡出現,如此可就皆大歡喜,可是他并不敢多想,瞧著君儿長歎不已。
  沒不道:“此地不宜久留。劍南舟一定會通知他人,我們得赶快离開,先找僻靜地方躲起來。”
  兩人拆下門板,將君儿扶躺于上,己然抬出茅屋,馳向南方。
  偏僻的小村,安靜的小房間,小刀儿已安頓君儿于床上。
  沒了道:“暫時她已沒關系,我用了達摩截穴手法,替她保住心脈,就算她斷了气,只要不超過一天一夜,還是可以救活。”
  小刀儿道:“時間不多,本不該停留,何不連夜赶路?”
  沒了瞪向他,叫道:“還不是你所說的万一出了問題怎么辦?我先觀察,過了今夜,她要是沒惡化,事情就好辦,要是惡化了,就隨你啦!達摩截穴法也不是万靈藥,斷气過久,也是不行。”
  小刀儿默默注視君儿,心頭百感交集,她本可快快樂樂地呆在長白山沒想到自己一時好管閒事,卻讓她淪落江湖,弄個家破人亡,如今還帶了傷,連個親人都沒有,如若救不活她,真的是万死難辭其疚。
  沒了也在看著君儿,他所想的就复雜了,尤其是她和天鷹崖的過節,以她一個弱女子,怎能和天鷹相抗衡?
  他又想起那位通知劍南舟的神秘人,以及君儿的傷勢為何連華山圣藥玉靈散都治不好?
  兩人沉思,時間分秒地流失。
  沒了忽然問:“君儿如何再淪落天鷹崖?”
  小刀回答:“先是被柳西湖捉去,后來再被天鷹崖所抓走,就關在你上次救她的牢房里。”
  沒了頻頻點頭:“難怪你殺了柳西湖。”
  小刀儿恨道:“他不該欺負君儿。”
  沒了道:“不錯!今天劍南舟也差點被你殺了,他也不該擄走君儿!”
  兩人談些這几天發生的事。
  突然,君儿有了反應,又吐出一口污血,整個人在抽搐。
  小刀儿急叫,赶忙替她把脈,斷斷續續,情況十分不好。
  沒了也按索几處穴道,直歎息:“恐怕不行了,連達摩截穴也無多大效用。”
  君儿仍在抽動,嘴角直冒血,小刀不忍,蒙著眼睛,沉重地歎气。
  “爹……您的病,只有等久些時候再說了……”
  小刀儿沉痛拿出透紅的雪神丹,准備喂服君儿。
  “我來!”
  沒了接過靈丹,十分珍惜地凝視一番。
  “君儿,你可是因禍得福,服了它,保證你武功大進,万毒不侵……”
  將雪神丹塞入君儿嘴中,又灌了她兩口烈酒,將靈丹逼入肚子。
  小刀儿赶忙想運功催化,但靈丹一下肚,君儿已不再抽搐,臉色也轉為紅潤,藥效似乎巳發作。
  沒了莫可奈何道:“神丹下肚,果然有效,你省省吧!”
  小刀儿露出笑容,終于挽回了君儿生命,這之間他才領悟到生命才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比起其他東西來說。
  靈丹可以再尋,但生命一消逝就永遠沒了。他慶幸自己沒舍棄君儿的生命,縱使用了要醫父親疾病的靈藥,也不甚覺得后悔。
  他替君儿把脈,果然活躍多了,笑容更可掬。
  沒了問:“生命真可貴?”
  小刀儿輕輕一笑:“比起藥物來說,是如此。但比起你,就不可貴了。”
  沒了哦了一聲,不解,而戲謔道:“我不知道我如此珍貴?”他追問:“如何珍貴法?”
  小刀儿笑道:“你為我,會拼命,你說,生命對你珍貴嗎?”
  “他媽的!他媽的!”
  沒了不停地敲打酒葫蘆,狠狠罵那句他媽的,凝眼瞥向小刀儿,竟然兩人眼睛都紅了。
  君儿病情已安定,就讓她躺在床上靜養,小刀儿和沒了已走出村外。
  一陣冬冷涼風刮來,遠山的落花都快掉光了。
  小刀儿帳然道:“以前小時候,每當此時,我一定砍了很多木材,准備給我娘好過冬,那時我才十一歲,好小。”
  沒了安慰道:“長大了,許多事都不堪回首,人說成長是痛苦的累積,看淡些,什么都會過去的。”
  小刀儿苫笑,也不再一味沉淪痛苦回憶中,兩人找了一棵落滿大枯葉的梧桐樹,坐了下來。
  他問:“你呢?最近几天都去了哪里?”
  沒了道:“柳西家找你,你卻不見蹤跡。我只好去查劍南舟,因為我老是認為是他死自己師父而使你蒙冤。”
  “結果呢?”
  “什么也沒查到。無怨老人可能真的是壽終正寢。”沒了道:“后來就跟到這里來了。”
  小刀儿道:“還好你赶來,否則當時我真想殺了劍南舟。”他歎道:“不知怎么,自從殺了柳西湖以后,就一直想殺人。”
  “不是你想,而是環境逼你如此。”沒了道:“事實上他們都該死。”
  “我總覺得殺孽過重。”
  沒了安慰道:“你又殺了几個?人在江湖,難免身不由已,你覺得難過,以后少開殺戒就是。”
  小刀儿想想,除了柳西湖和天鷹崖那兩名獄卒外,似乎已沒殺過人,今天早晨那名華山弟子,也只是受了傷而昏死過去。心想著他們該死,心情也就比較好過些。
  夕陽西沉,枯樹林立閃金光,就像堆在一起的紅珊瑚。
  小刀儿道:“我們回去吧。”
  沒了道:“再等一下,讓君儿多休息,這對她有好處。”
  “可是……她可能有危險……”
  沒了笑道:“我們從此處看向小村,有動靜一定瞞不過我們,你急什么?喝點酒,曖暖身!”
  小刀沒辦法,只好陪他喝酒。兩眼卻不停瞅向小村庄。
  直至二更天,沒了才和小刀儿一同回房。
  房中已空無一人。
  小刀儿焦急直叫君儿,翻遍屋內任何可藏人的地方,就是找不著。
  他怒聲道:“光頭兄!我說要早點回來,你就是喜歡喝酒……”
  沒了攤手無奈道:“我哪知真有那么多人想捉她?連讓她休息……”突然瞪向門口,已說不出話來,那种惊愕,竟比剛才君儿失蹤還強烈。
  “你……你沒失蹤……”
  君儿活生生地倚在門,身形雖憔悴,眼眸精神卻有神。
  “君儿你去了哪里?害我們找得好急!”
  小刀赶忙奔前,扶她回床。
  君儿歉然一笑,病容還在,語音較弱,道:“我一醒來……見不到你們,就急著出去找……后來听到你的叫聲,才赶回來。”
  小刀瞪了沒了一眼,隨即替君儿蓋上棉被,道:“都是光頭和尚纏著我,害你受了惊!你傷勢耒复,千万別亂走動,知道嗎?”
  君儿淡然一笑:“我覺得除了虛了點,并不感到痛,大概沒什么關系了!你別怪大和尚,他只是要你陪他喝酒而已。”
  沒了笑得十分僵,平時油腔滑調的他,現在顯得十分笨拙。
  對他這种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這种現象并不多見。
  小刀儿也感到剛才有點失態,歉然道:“光頭兄,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實在有點意外。”
  沒了頻頻點頭,“不錯,是意外,大大的意外,連我都料錯了,你罵的沒錯,俺照單全收。你也別客气啦,君儿剛醒,需要吃點東西,我去找些食物。你千万看好,別又怪我讓她溜了!”
  說完他轉身抖動后腦勺像嘴巴的贅肉,就像一張鬼臉,已踏出門檻。
  小刀儿和君儿被逗得發笑。
  雪神丹的藥效果不同凡響,只三天時間,君儿已能起床,甚至可以作菜飯,可說好了七八成。
  中午,吃完午膳。
  小刀儿道:“君儿傷勢已好,我想該送她回王大戶那里去了,我們還有事要辦!”
  沒了點頭道:“好啊!那里很安全。”
  君儿從外頭走進門,解開圍裙,悵然道:“你們要走了?”
  小刀儿含笑點頭:“有些事,我還得去料理。”
  沒了笑道:“君儿,你就呆在王大戶那里!我們一辦完事,就去找你。”
  君儿悵然點頭:“我會等你們回來。”
  她眼眸已含淚,如此無依無靠。
  沒了笑道:“別難過啦!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他又強調:“一定很快!”
  “多快?”
  很快。
  沒了和小刀儿送君儿回洛陽王大戶后,兩人已躲向城尾一家酒肆。
  不是他們想躲,而是小刀儿仍是少林捉拿的人犯,洛陽城依然滯留不少和尚,連江湖人也聚集不少,所以他倆不得不躲。
  酒肆不大,通常只賣整壇讓人搬回家的生意,在此喝的人并不多。
  五張桌子,除了沒了這張,只有靠窗那張坐了倆個生意人。
  小刀儿仍感不安全。
  沒了道:“等啊!等晚一點!我們再去找人。”
  “在洛陽城,找誰?無心掌門。”
  沒了搖頭:“神經病才會找他,反正你等就對了,我就不相信這次會算錯!”
  “到底要找誰?”
  “君儿呵!”
  小刀惊愕道:“我們不是剛送她回去?怎么……”
  沒了神秘笑道:“我不是說過,很快就會再見面?”
  他笑道:“我一向很守信用的。”
  小刀不知他葫蘆在賣什么藥,叫道:“你就別賣關子,明白的說,不就成了?”
  沒了考慮一下,道:“好吧!我就告訴你,今晚一定會有人再去擄君儿。”
  小刀儿惊愕道:“當真?”
  “理由很簡單,抓了她,不就等于抓了你!”
  “那地方不是很隱密……”
  沒了笑道:“你每次找的地方不都很隱密?人家怎么找得到?”
  小刀儿苦笑,看來非走一趟王大戶不可了。
  沒了狡黠笑道:“到時候我們一定可捉到那名神秘的告密人。”
  他指的是投書告知劍南舟的神秘人。
  三更剛過,王大戶后院已竄起一條黑影,直掠牆上,步履矯捷奔向左牆一棵古松,飛掠而過,然后又竄掠另一棵古松,已飄向城牆,輕而易舉地翻出城外,直往西邊掠去。
  在他身后已綴上兩條飄捷如風中柳絮的人影。
  黑影直奔山區,熟練地奔馳山徑,轉過一樹林,遠處出現豆大燈火。
  是間土地廟,本已許久無香火,現在卻點燃兩盞燭光,像是黑暗中的眼睛,閃閃生光。
  黑影奔前,回頭張望一陣,已閃入廟內。
  “情況如何?”
  “還好。”
  “天鷹正等著你的消息。”
  “赶明儿我回去一趟。”
  “公孫小刀如何了?”
  “暫時不動他,可惜他沒殺了劍南舟。”
  老沉的笑聲傳出……
  “天鷹想收買他!”
  老沉聲道:“不錯,他武功很高。”
  “很高……可惜還是斗不過我們,被耍得團團轉。”
  “是嗎?”
  突然小刀儿和沒了出現破廟門口,森然而立。
  “不好!快走!”老者急叫。
  兩位蒙面人,一紫一黑,已竄向窗口。
  沒了大喝:“神秘人,別逃!”
  人已掠追黑衣蒙面人,看樣子,他就是投書告密者。
  小刀儿見過紫衣蒙面人,也和他交過手,對他沒多大興趣,而對黑衣蒙面卻有种激動,想拆穿他。
  只見他騰空、破瓦、翻身、倒身,一只手掌已抓向黑衣蒙面人面巾。
  面巾扯下。
  小刀儿惊愕不已:“是你……”
  漂亮花顏已露出,月光下,她也一陣困窘。
  沒了滿意一笑:“果然是你,綠君儿!”
  神秘人會是綠君儿?
  怎么是她?她明明不是被打傷了?
  若真是她,一切的一切,未免太可怕了!
  綠君儿落落大方,笑道:“不錯,是我!”
  小刀儿差點支撐不住,身形晃了几下,感到頭昏目眩,他如此辛苦搭救的女人,會是這么一個人?第一次認識的女人,竟是如此一個人?心目中純真的女人,會是這种模樣?自己不惜犧牲醫治父親的靈藥去治好的女人,會是一個騙子!
  騙子!一開始小刀儿就落入她的圈套之中,如此令人防不胜防的圈套!
  沒了拍醒他,道:“事情都發生了,再接受一次又如何?”
  小刀儿強自深深吸气,平靜一下心倩,淡然道:“綠君儿,你騙得我好苦。”
  綠君儿似乎也有一絲歉意:“我沒辦法,我向你道歉。”
  小刀儿自嘲的一笑:“一句話就能彌補嗎?”
  綠君儿微微動容,嘴巴張了張,又合了起來,畢竟自己耍人,實在太讓人家傷心了。
  沒了道:“綠君儿,你為什么要找他?你很狡詐,也很可惡。”
  “我沒辦法!不要再逼我!”綠君儿叫道:“我是天鷹崖的人,是你們的敵人,不要再逼我!”
  她顯得十分痛苦。
  小刀儿長吸一口气,點頭道:“好,我不逼你,但你要告訴我一切事情。”
  綠君儿抖動雙唇,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下了決心:“你問吧!過了今天,我們就是敵人。”
  小刀儿盯住她,道:“你為何到長白山?”
  綠君儿回答:“為了接近你。”
  “你怎知我在長白山?又怎知我會下山?”
  “消息是得自他。”綠君儿指向沒了和尚。
  沒了吃惊不已,簡直不敢相信。
  綠君儿解釋:“雖然沒了很少向人說,但他仍然曾向人說過,所以逃不過天鷹崖耳目。至于為何知道你會下山……”
  她淡然一笑:“我是足等了半年,才等到你。”
  半年?何其久的時間,等的卻是一位不敢确定的人,她的心思實在嚇人!
  沒了摑著自己嘴巴,罵個不停:“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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