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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帝位


  理親王弘皙回到杭州城南一處題有“天臨居”之豪華巨宅。
  此宅原是康熙王之廢太子允乃即弘哲父親所征收行宮,允乃死后,并未充公,故弘哲順理成章接手。
  豪華宅院分內外三殿兩廳,格局甚廣,當年即為允乃接任帝位時所設計之皇帝行宮,弘哲接管后,亦覺身落帝廳,凜凜威風。
  既然身分已露,弘哲不再隱藏,要手下點燃燈火,霎見千盞齊亮,宛若明珠生光,將夜色綴成花枝招展,金碧輝煌。
  然弘皙此時無暇坐于正廳那雕金龍椅,陶醉皇帝夢中,倒是躲在后院三層寶塔之秘密神壇,和那寵信道士張虎皮研商秘事。
  張虎皮年約四旬,但瞧來更老,骨瘦如柴,兩頰深陷,八字胡卻森黑兩撇,甚是顯眼,說得話來。吊著眼皮,手捏胡尾,露出神秘莫測神態,讓人難以捉摸,平常只著昂貴錦袍,宛若王公貴族,不喜讓人知其道長身分,此時則在施法,黃金道袍,道冠閃閃金光,全混金絲編成,說其為繡著太极圖之龍袍亦不為過。
  張虎皮原名張虎,他卻喜自稱張虎皮,原是喜打偈語:“畫虎畫皮難畫骨,成仙成佛難成道”以批一干修行者只顧稱仙稱佛卻毫均勻道法,他則乃正統道家宗師,傳自明朝張太虛之本命元神(注,張太虛別號張虎皮,貴州人)故神通自在,法力無邊。
  壇前供奉三清天尊及眾諸神,看似正法,然香爐上卻插著紙人,上寫著紅字,尤以“弘歷”二字最顯眼。
  弘督盯著紙人,甚為不悅道:“天師不是說三日之內,弘歷難以活命?結果全不准了”。
  張虎皮笑道:“莫急莫急,我另施法,讓他多活几天,畢竟李衛在他身旁,突然弄死,恐引他翻臉,對你甚不利。”
  弘皙冷道:“弘歷一死我高枕無憂,哪怕李衛?甚至……”亦想將雍正皇一并作掉,及早接任帝位。
  張虎皮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多樹強敵并不妥,你也該攏絡文武百官以及地方勢力者,否則光是斗爭,哪來如此精神。”
  弘督冷笑道:“早聯合一群人,只等雍正,弘歷斷气一切水到渠成。”
  張虎皮道:“可惜兩次任務皆失敗,你的人有問題。”
  弘皙冷道:“一次是李衛,這次是左仲儀,我看得先幫朱亮功收拾左仲儀,在江南,他危害甚巨。”
  張虎皮道:“無名小卒也勞本大師出手?”
  弘哲道:“他接掌圣幫,絕非無名小卒且我跟他較量,武功甚高,我雖不屑他,但留下他晨要坏事。”
  張虎皮道:“既然如此;你去要來他生辰八字,待我施法取他性命便是。”
  弘皙額首道:“就這么辦,收拾一個是一個。”拜禮后道:“大師現有何指示?”
  張虎皮道:“待我觀及天机。”遂畫得几道符,引火化去,手捏指訣,盤算一陣,道:“還是從朱亮功下手,要他安排一切,至于刺殺弘歷一事,暫時避他几天,畢競正處風頭,你若強為,將泄行蹤。”
  弘皙道:“正如我意。”心念一轉道:“那弘晝呢?”
  張虎皮道:“弘晝不足為慮,他也想斗倒弘歷,可拉攏,待事成之后,只在任你處置命運。”
  弘皙冷笑道:“就此辦‘當年我爹還不是如此被斗倒,我只是討回這筆債怪不得誰狠誰毒。”隨即向天尊拜禮,揚長而去。
  張虎皮則焚香行咒,以助天威,膜拜中不斷欣笑道:“輔佐真帝登基,實我道之亦是天下之福。”
  弘皙甚快移往天臨居北角,那是座凸出深巷之靜秘宅守。
  此宅獨立于天臨居外,然卻另有重兵把關,天是弘皙用來調殺手,以及秘密會談之處。
  朱亮功早等在里頭,另有那所謂圣幫奸細,正讓朱亮功運气治療。
  密室乃青石砌成,隱密森固,四周火把熊熊燃燒映得滿室通明,那受傷殺手并未蒙面,此時瞧來年約四旬,留有一串落腮胡,或因受傷,臉面死白不見血色。
  朱亮功道:“左仲儀倒是好功夫,一掌能傷你?”
  那人冷道:“偷襲,下流手法。”
  朱亮功道:“我知你不服,但他能設計逼迫理王爺現形,多少有點能耐,下回得小心些。”
  那人冷笑:“下回鐵定要他斷頭。”
  談話間,理親王弘皙已進門,兩人撤功起身,恭敬拜禮,直呼太子千歲千千歲。
  弘皙最喜听“太子”兩字,聞言哈哈暢笑道:“爽快爽快,兩位快請坐。”自行步向內側青石雕成之龍椅,一副君臨天下气勢。
  朱亮功坐于左側太師椅,那殺手則坐于右側,表情仍冷。
  弘皙最是爽快,從怀中拿出圣旨,道:“這就是你們想證實的皇上秘詣,看看寫些什么?”想交予兩人,又覺不妥,自行攤開,寫著几行至正粗楷,朱亮功,那殺手急又起身倚前觀去。
  朱亮功念道:“弘皙雖性急但品正,且為允祖之子,吾既代允祖接替為帝,今理當還其帝位,著及輔及登基,欽此。”
  弘皙道:“見著么?右下角還有雍正親筆簽名,假不了。”
  朱亮功仔細端詳,他也曾接過朝廷獎賞,受封爵位,自對圣旨頗為熟悉,此秘沼再怎么瞧皆無差錯,道:“能否摸摸質料?”
  弘皙笑道:“當然可以,既現出,就要兩位心服口服。”
  朱亮功和那殺手立即伸手摸去,触感絹柔,且那金龍底乃編織而成,外加金絲繡纏,栩栩如生,确是真貨,兩人終再拜禮:“恭喜太子,恭喜太子,日后登基有望。”
  弘皙哈哈暢笑道:“所以說,跟著我,保證不讓你們吃虧。”將圣旨招妥,收入怀中,道:“雍正奪我父親帝位,內心感到不安,常作惡夢也就是我爹鬼魂常去纏他,他無法抵擋,只好立下此秘沼交予我,以确定太子由我當,我爹才放過他,呵呵,大清江山遲早是我的,弘歷,弘晝只不過是痴心妄想罷了。”
  朱亮功暗付,雍正皇遺沼竟然尚有此秘密,那允乃果真死得其所,替儿子掙回了帝位。
  那殺手道:“既是江山在手,何需再殺弘歷?”
  弘皙冷森道:“他有野心,且許多叛臣皆看好他,早暗中集結成党,若除掉他一切反動勢力頓被瓦解,弘晝不足慮也。”
  朱亮功道:“李衛也護著他?”
  弘哲道:“那只是暫時,只要皇上駕崩,秘詔一現,他豈敢不從,不過他若表現太過分,偷偷料了亦可。”
  那殺手道:“乾清宮藏的秘詔也是這一分?”
  弘皙道:“應該是,或是皇上虛擬之物,以用來掩飾天下,畢竟只要他一駕崩,我拿出秘沼,誰敢不從。”
  朱亮功道:“太子應該多多拉攏大臣,增加實力,免得中途兵變。”
  弘皙哈哈笑道:“此正是我行及江南的目的,兩位盡力替我招兵買馬,共謀大業。”
  朱亮功笑道:“應該為太子效勞。”
  那殺手道:“應先除左仲儀,拿下圣幫,否則江南勢力難控制。”
  弘哲道:“早計划啦,明暗同時進行,明者,朱老板快速發動攻勢,讓圣幫事業瓦解,暗者,我請張師父作法,收他魂魄,但只差生辰八字,你能弄到手么?”
  那殺手眉頭一皺道:“他的生辰八字,一定管用么?”
  “弘皙笑道:“怎么不管用,那天海上起風浪又起霧,弄得海船沉沒,皆是張師父的功勞,靈界威力頂厲害。”
  那殺手道:“或許可從總管手中取得……”
  弘哲笑道:“交予你去辦,待事成之后,圣幫由你接管。”
  那殺手拱手道—:“多謝太子栽培。”
  朱亮功道:“漕幫如何解決?“
  弘哲道:“他們?呵呵,不民解決,他們要解決的是弘歷和雍正,我們隔岸觀斗。”
  朱亮功頗有同感,拱手笑道:“太子英明。”
  弘皙爽聲道:“去吧,暫時不再派殺手行動,免惹不必要的麻煩。”
  兩人得令,恭敬而退。
  弘皙撫著龍椅,江山到手感覺,實在妙极。
  左仲儀甚快回到了圣幫,登時下令手下,將所有的受傷者報上來,然圣幫久未戰斗,個個身強体佳,無人受傷,他复往圣興號掠去,親自探詢船長風及時,結果仍是一樣,只三名因工作受作外,一切安好。
  左仲儀暗道:“會是分舵人馬?”然此人對總舵了解至此,地位就是不低,不似分舵人馬,思考后,交代風及時加強戒備,隨又返回圣幫,孤坐“經緯”書房想理出冰緒。
  已近四更,寅夜森靜,唯左窗蘭花暗吐芬芳,聞來讓人醒腦,他并無睡意,但就是猜不出何人是內奸。
  忽有聲音傳來:“內奸不是用猜的,是用逮的。”不知何時,姥姥柳碧璣已行來,手中拿著黑貂髦袍,若慈母般披向左仲儀的肩頭道:“別累坏了,多休息,不是說找即能找出來,一切得靠机會。”
  左仲儀感恩道:“我懂,只是……此人太厲害,且已和假太子理親王挂勾,圣幫岌岌可危。”
  柳碧璣詫道:“理親王弘皙?他是假太子?”
  左仲儀說溜嘴,只好承認道:“他有圣上秘詣,寫的正是傳位予他,但那秘記分明已被我偷來,他怎又有一分?”
  柳碧璣詫道:“你盜得秘沼?”
  左仲儀額首道:“正是……”想想,終往牆上世界地圖后方,抓出一包東西,小心翼翼打開,道:“就是它了。”
  柳碧璣呵呵自得一笑道:“好功夫,竟能盜得大內皇宮之物,越看越滿意。”哥倆似地拍擊其肩頭得意依舊。
  左仲儀干笑道:“為了它,有人差點喪命。”柳碧璣道:“差點就是沒死,沒死就是沒事,這代价值得。”伸手抓過秘沼攤開,果然見及傳位弘皙字跡,道:“原來是雍正心虛,想傳位允乃之子?”
  左仲儀道:“弘督陰險,傳予他,鐵定國家大亂,故我藏了秘詣,誰知他還有一份。”
  柳碧璣道:“那分是偽造的,這才是真的”。
  左仲儀道:“怎么說?”
  柳碧璣道:“這分較舊,似已過了年歲,那分必定新貨,故是假的。”
  左仲儀道:“倒是有理,但皇上一死,誰分得出真假?何況拿出新舊,寫的都是一樣,弘哲會說:‘皇上都立兩分,豈能假’帝位更穩固。”
  柳碧璣道:“這就是藏在乾清官‘正大光明,金匾那分?”
  左仲儀道:“不是,那分寫的是傳位寶親王弘歷。”
  柳碧璣道:“怎么會如此复雜?”
  左仲儀苦笑道:“我也頭疼,是照我觀察,皇上多少中邪,一時不察,寫下此秘詔,事后已后悔或忘了,才會另立秘詔。”
  柳碧璣道:“如此慎重要事,怎可忘記?其中必有原委。”心念轉處道:“反正已有雙詔,揣想雍正心態已是其次,只是你想誰接任帝位較理想?”
  左仲儀道:“當然是寶親王最佳,不論人品,修養,武功皆是上乘,弘皙陰險,充滿了報复。”
  柳碧璣笑道:“那就輔佐弘歷登基吧。”
  左仲儀道:“可是圣幫一向以經商為主,不涉政事……”
  柳碧璣笑道:“錯了,平常可不沾政事,但它若來惹你,躲閃并非良策,又如朝廷欲滅圣幫,能躲避么?當年康熙繼位,你爺爺多少盡力,雍正當朝,你爹也幫過忙,此時雍正雖未駕崩,但圣幫已起波瀾,得當机立斷,否則拖拖拉拉,良机頓失,也會給人牆頭草之感覺,不夠誠意。”
  左仲儀忽有所覺,自己研究孫子兵法多年,不也說明: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道”為“天道”。全國上下休戚与共,同仇敵慨,若以“正道”解,當是選弘歷了:“天”為“天時”任何天象,机遇皆稱之,既然碰上了,即是机遇如此,“地”為地點,何處危險,何處安全,總該評斷,圣幫已起危險,得帶往安全之地為是:“將”是指自己為掌門,當廣集壑智,凝聚勇敢,威力,以求引兵作戰。“法”則是判斷是非曲直,如今那弘哲競和奸細勾結,若一味求躲,反倒先机盡失,當主動出擊為佳。
  想通此點,左仲儀的心頭重鉛已去了一半,道:“姥姥教訓的是,圣幫將有所作為才對。”
  柳碧璣笑道:“你果真有大將之風,圣幫鐵定不會倒了,至于弘皙秘詔,有兩种方式,一是通知雍正,要他廢了,二是將它再盜走,讓他作怪不得”。
  左仲儀道:“可是他仍能偽造。”
  柳碧璣道:“偽造越多越不利,同時拿出兩分假貨,天下將如何猜想?呵呵,當然就是偽造的了”。
  左仲儀恍然道:“有道理。”
  柳碧璣交還真品,道:“藏妥,以備不時之需。”
  左仲儀小心翼翼藏回地圖之后,隨又問道:“姥姥可知道誰最有可能是內奸?”
  柳碧璣欲言又止,歎道:“任何事皆可說,但此事得有真确證据,我不敢猜測,否則已越權限,若引起誤會,我擔待不起,但可預見,內奸必不在圣幫之中,因今夜我盯得緊,無人進出。”
  左仲儀道:“那就是不在圣幫者,皆有嫌疑?”
  柳碧璣道:“證据,光猜行不通,我的人找不到證据,所以幫不上忙。”
  左仲儀揣想,或許姥姥想說大叔和堂兄涉嫌,然事關左家家務事,她怎敢胡言,故不再為難,道:“那就等證据出現吧。”
  夜已深,柳碧現交代了早點入睡,适往廚房料理早餐去了。
  左仲儀無法入睡,只好盤坐椅上,運功行气,以解疲勞。
  多日處理幫中雜事,武功倒荒廢,故加勤催練,免得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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