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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神秘大盜


  就在這時。
  一陣极速的衣袂破風聲,由人口的隧道中傳來。
  郭曉涵心中一惊,知道又有高手前來。
  同時,也恍然大悟,那人為何倉惶隱去的原因。
  繼而一想。
  心頭又是一震,万幸方才沒有對那人貿然出手,根据他靈敏的听覺,那人的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那陣衣袂破風听得更清楚了,并且不時挾著一聲沉重物体触地的聲音。
  人影一閃,燈光輕晃,稍頃沉靜,突然暴起一陣厲笑聲。
  郭曉涵趴在地上。只覺得笑聲震耳,气血翻騰,几乎忍不住叫聲來。
  來人笑聲突斂,毫無忌憚的快意朗聲說:
  “郭渭濱,想不到你‘金錐銀彈”郭大俠也有今天,試問你昔日的雄風何在?有了那東西又有何用?”
  說罷,又是一陣快意狂笑。
  接著——
  咚咚的走了過來。
  郭澆涵知道來人認識父親;并且是与父親有過節積恨的人。
  那人已走向父親的尸体前,咚咚的触地聲,震得地面有些顫動。
  郭曉涵這時已沒有了恐懼。
  因為,他心中充滿了复仇的怒火,和如何才能查出殺父仇人是誰?
  他覺得有看看這人的必要,也許將來由這個人的身上查出那個高鼻子和稀胡須的是誰。
  郭曉涵剛剛睜開一道眼縫,來人已向他走來。
  于是,又赶緊將眼閉上。
  因而,他僅看到來人左腿已斷助下撐著一柄沉重的鐵拐。
  根据來人方才那聲大笑和說的話來判斷,來人的年齡也在四十歲以上。
  來人走至郭曉涵身邊,即以手中鐵拐在他的身上亂搗一气,雖然意在搜索,但已不太經心。
  因為——
  來人已斷定擊斃“金錐銀彈”郭渭濱的人,已經將他們搜過了,這時只是下意識的胡亂搗几下泄恨而已。
  郭曉涵被鐵拐搗得痛人心肝,只得咬牙苦挨,但是他心中卻暗暗發誓,將來定要討回這筆血債。
  驀地——
  來人的鐵拐一頓。
  接著——
  暴聲喝道:“什么人?”
  喝聲把古墓震得發顫。
  暴聲喝問中,人影一閃,身形頓時不見。
  郭曉涵被這突如其來的震耳大喝。惊得渾身一傾,頓時忘了自己假裝穴道被制,急忙翻身坐起,舉目一看。
  只見床側隧道中,兩道黑影,一前一后,正在風馳電掣追逐中。
  郭曉涵知道前面的人即是掌斃父親,用手搜摸自己的那人。
  手持鐵拐的那人,再度一聲大喝:“朋友,不留下那東西想走嗎?”
  大喝聲中,掄拐就向那人打去。
  只見——
  前面那人一聲不吭,飛奔中身形一側,右手突然一揚——
  一道亮光,疾如脫箭,直向持拐那人射至。
  持拐那人哈哈一笑,鐵拐一橫,當的一聲閃出几點火花,在漆黑的隧道中,看得格外分明。
  緊接著。
  傳來一陣清脆的“格啦啦”的暗器滾地聲,兩道追逐的高大人影,隨之一閃而逝。
  郭曉涵突然躍起,但覺渾身酸痛,他決心忍痛追出去,也許藉著自己地形熟悉,可以看到殺父仇人的真面目。
  心念已畢。
  正待舉步,墳外隱約傳來持拐的怒极喝罵道:“狗娘養的,得到便宜想獨吞嗎?沒那么簡單,你就是上天入地,老子也要追到你!”
  郭曉涵一听,知道兩人都走遠了。
  回頭看倒臥血泊中的父親,又忍不住跪在地上撫尸大哭起來:
  “爹……你知道涵儿回來了嗎……你知道涵儿已經完成的心愿,將小錦盒交給橫波姑姑了嗎?……”
  郭曉涵越哭越傷心,簡直不想活了。
  他的确想到死,他要和父親母親死在一起,但一想到血海深仇,又覺得既然有死的決心,何不以必死之心找那個高鼻子的人報仇呢?
  于是——
  他流淚望著父親滿面血液的遺容,默默祈禱,希望父親在天之靈,保佑他早日手刃仇人。
  此時——
  夜已三更,墳外響著間歇的雨聲和勁疾的風聲。
  郭曉涵一人躲在荒墳內,伴著一盞如豆油燈,在昏沉暗淡的燈光中,為父親擦試著灰白臉上的血漬。
  他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業已布滿了血絲。
  貓頭鷹凄厲駭人的叫聲又響了起來。
  但是——
  他已不覺得害怕,因為唯一想到的就是如何早日手刃親仇。
   
         ★        ★        ★
   
  夜更深了。
  風愈大了。
  雨仍在間歇的下著。
  郭曉涵悲痛的流著淚,細心的輕拭著父親灰白的面孔上的血漬。
  突然一聲凄厲惊心的長嘯,竟由墳外划空而至。
  嘯空怪誕,入耳心惊。
  尤其處身荒林古墓中的郭曉涵,在昏暗的燈光下,伴著慘遭掌斃的父親,更增加了几分恐怖。
  但是郭曉涵神情木然,似乎毫無所聞。
  這時他的內心非常悲痛,因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讓父親那雙怒目暴睜的眼睛闔上。
  怪嘯漸漸近了,嘯聲中充滿了焦急和忿怒。
  郭曉涵依然不為所動,仍不停的撫著父親圓睜的眼睛。
  怪嘯震耳,令人惊心,來人似乎已到了墳外。
  郭曉涵心中一動,這次他決心要看看來人的真面目,他非常不解,為何這些年從無一人前來,而今夜卻都紛紛的赶到了。
  還有——
  持拐人說的那東西究竟是什么?
  嘯聲戛然停止。
  接著——
  飄來一陣衣袂破風之聲。
  郭曉涵心頭一震,覺得這人來的好快,根据他的卓越輕功判斷,來人必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心念未畢,破風之聲听得更真切了。
  郭曉涵暗吃一惊,覺得來的人輕功精湛,而且對墓墳的地形也甚熟悉。
  于是慌忙起身,游目一看,覺得只有高大石案后面可以暫時藏身,因而毫未思索,立即躲了進去。
  就在他躲進石案与牆壁間的空隙內的同時,人影一閃,風聲颯然,燈光微晃中,飛身進來一人,身形絲毫未停,直扑向父親的睡床前。
  郭曉涵心情緊張,雙手滲汗,強抑著心中的怒火和狂跳,在石案的裂縫中悄悄露出一只眼睛……
  只見——
  那人身穿黑袍,徒手未帶兵刃,頭發全灰,直披肩后,由于那人面對睡床,看不清他的面目。
  但見那人慌亂的翻動著父親的被褥和枕頭,斷定那人這時的心境,必定正充滿了忿怒、焦急、和不安。
  接著那人將被褥忿怒的一一拋在地下,又倉慌的用手去摸索著床下……
  郭曉涵心中一動,覺得這人也許就是剛才乘他暈厥之時,點了他的穴道,而又搜索他全身的那個人。
  繼而一想。
  這人進得墳來,看也不看父親的尸体一眼,逕自奔至床前翻動父親的床褥,可見他在暗下毒手之后,還沒搜索室內。
  也許他正待搜索之際,自己正好從外面匆匆回來,他立即隱身暗處,乘自己悲痛暈厥,再來搜索。
  當然,他戟指點了他郭曉涵“黑憩空”的原因,是怕在他搜索之際,自己蘇醒過來。
  看他充滿忿怒的表情,必是那斷腿持拐的人追了一陣,心中仍在怨恨……
  郭曉涵愈想愈覺得不錯,這人正是擊斃父親的凶手。
  因而怒而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立即力資雙臂,准備如法炮制,背后偷襲。
  可是——
  黑袍那人突的轉過身來。
  郭曉涵頓時惊出一身冷汗,只覺心脈狂跳,呼息急促,加之強抑激動的情緒,几有窒息之感。
  只見那人滿臉青疤,兩顆獠牙,一雙獨眼圓如銅鈴,炯炯如燈,好不駭人。
  右邊瞎眼蓋著一雙黑皮眼罩,加上一字濃眉,愈顯得猙獰可怖。
  那人轉過身來以后,獨眼銳利的搜尋著室內每個可疑的角落,神色焦急,額角上已滲出了汗水。
  郭曉涵大气儿也不敢喘了,生怕獨眼人發現他的藏身位置,他不是怕死,而是死了如何為父親報仇!
  黑袍獨眼人怨毒的看了全室一遍,接著恨恨的說:“怪,那東西究竟隱藏在何處呢?……”
  郭曉涵一听聲音,頓時又迷惑了,他听得出此人的聲音与搜摸他身体的那個人聲音迥然不同,沙啞中挾帶著低沉。
  同時——
  他發覺這獨眼人的身軀也不如那人生得魁梧,而且又似乎穿著短衣。
  郭曉涵緊蹩著眉頭,雙目盯著那獨眼人,心中不由迷惑的問自己——這個獨眼人是誰呢?難道父親是死在他的手里?
  心念未畢。
  只見獨眼人忿怒的飛起一腳,將就近的一只瓷凳踢飛起來。
  嘩啦一聲大響,瓷凳已撞在牆壁上。頓時瓷片橫飛,隧道中響著嗡嗡的回聲。
  接著,黑袍獨眼人急步走了過去,在一堆碎瓷中用腳一陣撥動,希望那里面有他要找的東西。
  獨眼人失望了,又滿臉怨毒的去看頂上的几個通風孔,他的獠牙咬得格格直響,愈發顯得怕人。
  郭曉涵在石縫中看到他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打心眼儿里直冒涼气,惊得都不敢呼吸了。
  片刻——
  那人肩頭一動,獨眼一亮,丑惡的臉上立即掠過一絲喜色,身形一動,飛身縱至石案跟前。
  郭曉涵這一惊非同小可,一顆心猛然提到了腔口。
  所幸石案高大,与牆壁間的空隙窄小,加之那人身形未停,伸手拿起案上的“精金剛柔錐”又飄回原地。
  郭曉涵略一定作,忙由石縫中再看,只見獨眼人正用父親成名的“金錐”搜索著頂上的四個通風孔!
  但是獨眼人又失望了,因為四個通風孔內一無所有,他緊緊握著金光閃閃的“金錐,臉色變得更難看怕人了。
  驀地——
  獨眼人怒喝道:“气死我也!”
  “也”字方一出口,手中無堅不摧的“金錠”已泄忿的猛力擲出。
  “嘟”的一聲,“金錐”已直透牆壁。
  就在金錐貫穿牆壁的同對,一聲凄厲惊心的刺耳悲嚎,竟由隔室中響起。郭曉涵渾身一顫,險些惊叫起來,作夢也沒有想到,他的臥室里竟隱藏著人。
  再看獨眼人,也惊得一楞,丑臉大變,身形一閃,飛身縱進隔壁石室中。
  接著——
  就听獨眼人震惊低呼道:“啊!是你?”
  稍頃,又響起一陣衣袂破風之聲,直向墳外奔去。
  郭曉涵一定心神,不知那人是誰?是否已經死去。
  他希望那人已經死去。
  因為——
  他斷定隱身在隔壁的那個人。一定听到他對父親所祈禱的話——他已將小錦盒親自交給了橫波姑姑。
  郭曉涵這時已斷定這些人今夜前來、全都是為了那個小錦盒,只是那個小錦盒里藏的究竟是什么了令他百思不解。
  獨眼人的匆匆离去,令郭曉涵非常焦急,他不希望獨眼人將那個人救走,那會給橫波姑姑留下無窮的后患!
  雖然——
  他們并不知道橫渡姑姑的真正名字,如果他們耐心的打听,當不難查出橫波姑姑的下落。
  郭曉涵如此一想,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他覺得如果這些人是為了那個小錦盒的話,應該火速通知橫波姑姑.讓她知道父親已經遇害,她和圓圓姐姐也應該特別小心防范才對。
  繼而一想,心中又寬暢了不少。
  因為——
  獨眼人如果將那人救走,也許會怀疑他希求的東西在那個人的身上。
  郭曉涵對那聲凄厲刺耳的慘嚎,心中仍有余悸。他不知道這座定墳的附近是否仍藏著有人。
  心念之間.
  他本能的轉首向身后望去。
  就在他頭部剛剛轉動的同時,忽然一團黑影,挾著一陣勁風襲來。
  郭曉涵大吃一惊,不由脫口一聲惊呼!
  就听——
  “蓬”的一聲,一件富有彈性的物体,已猛擊在他的后腦上。
  郭曉涵一陣天族地轉,兩眼發黑,金星飛舞,頓時暈了過去。
  在他被擊暈倒的那一剎那,模糊的看到身后那個人的一蓬如銀白發。
  他無法分辨那個人是老公公。抑或是老婆婆,總之他是一個年事很高的人,而且是個身材并不太高的人。
  他并沒有沉重跌倒的感覺,也許已被身后那人將他扶住放在地上。也許他已失去了知覺。
  郭曉涵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神志驟然一清,緩緩睜開了眼睛。
   
         ★        ★        ★
   
  眼前一片昏沉沉的燈光,似乎還有一個黃色的身影!
  郭曉涵感到眼皮子极重,看了一眼又無力的闔上了,他昏沉的腦海里,竭力在回想方才所發生的事情。
  片刻——耳畔響起一個慈祥的聲音,關切的向他:“孩子,你醒了嗎?現在覺得怎樣?”
  郭曉涵這時恰好想起被擊的情景,突然從地上躍起來,睜眼一看,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于是——
  內心積壓的怒火暴發了,大喝聲中,功貫右臂,呼的一聲,直擊向那人的前胸。
  事出突然,距离又近,老人再想躲閃,已經不及了。
  就听——
  “蓬”的一聲,郭曉涵的右拳,已著實擊在老人的前胸上。
  郭曉涵大吃一惊,一連倒了三步。
  他擊在老人前胸上的右拳。真如棉似絮,勁力全失。
  而前面的老人毫不為意的笑了笑,依然親切問他:“孩子,你是受了誰的委屈,在我的身上出气呀?”
  邊說邊慈祥的笑了。
  郭曉涵赶緊收斂紊亂的心神,暗中盤算,以他的動力和這個老人相比,不啻天壤之別,他暗暗警告自己,絕不可輕舉妄動。同時。
  他認為只有這個老人的功力,始能一掌擊斃父親。
  他讀了揉眼睛,怨毒的望著身前的老人。
  只見他須發皆白,壽后如銀,紅潤的面推上。閃射著祥和的光輝,一身黃袍。腰系絲帶。顯得超塵脫俗。
  郭曉涵著后,覺得這個老人不像是惡人,心想,方才在自己后腦上擊了一記的人又是誰?
  他看了老人如銀的白發,眼,心說:有些像。一定是他。
  只是——
  他猜不透這個面目和善,心地險惡的老人,將自己一擊暈厥之后,為何不急于离去,尚敢等待自己醒來、”
  他的靈智忽然一動,頓時大悟,這老人不走的原因必是等著詰問他橫波姑姑的下落。
  于是——
  他暗哼一聲,心說:你就是將我粉身碎骨,我也不會告訴你!
  黃袍老人見郭曉涵目光閃動,神色數變。
  久久不答他的問話,忍不住呵呵一笑,又關切的問他:“孩子,你是被何人擊倒在地上的?”
  郭曉涵滿腹怒火,他認為這老人的表情愈慈祥,聲音愈關切,心地也愈險惡,于是怒哼一聲說:“我被何人擊倒在地上,你自己明白!”
  黃袍老人听得一楞,壽眉一蹙,茫然望著郭曉涵。
  良久。
  似有所悟的莞爾一笑,忙岔開話題,依然祥和的問:“孩子,郭渭濱可是你父親?”
  郭曉涵心中充滿了仇恨,他決心對這個偽善老人毫不稍假詞色。
  于是——
  冷冷一笑,极輕蔑的說。“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哪!”
  黃袍老人霜眉微蹙,郭曉涵如此蠻橫無禮,似乎令他頗感意外。郭曉涵自知功力不如黃袍老人,但他深信對方絕不會一怒之下,將他擊斃。
  他認為黃袍老人為了想知道小錦盒的下落和橫波姑姑的現在在何處,勢必要強行忍下這口怒气。
  果然——
  黃袍老人壽眉一展,怜憫的一歎,慈祥的說:“孩子,我了解体現在的心境,必是痛心父親被害,因而情緒朱复,我不怪你,至于你父親慘遭暗算的原因,我可能要比你清楚些……”
  郭曉涵一听,愈加相信方才擊暈自己的那個人,就是眼前的這個黃袍老人。
  于是——暗哼一聲,心想:你是共謀,當然清楚父親被殺的原因。
  黃袍老人神色黯然的繼續說:“唉1痛心的是我今夜來遲了一步,否則必可擒住暗殺你父親的凶手……”
  郭曉涵心中暗暗罵了一聲——好狡猾的老東西。
  黃袍老人繼續黯然說。“孩子,快將今夜你父親被殺的經過,搏斗的情形,以及來了几個人,那些人的衣著相貌—一告訴我,也許我能助你找到那些人,將他們搶去的小錦盒追回來。”
  郭曉涵冷冷一笑說:“被殺的經過,搏斗的情形,以及來了几個人,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黃袍老人一听,紅潤的雙頰。微微一變,銀須輕輕顫抖,老人顯然已經有些不悅,但是他瞬即又恢复平靜。
  他望著郭曉涵正容說:“孩子,我不了解你這种近乎蠻橫,毫無理智的沖動為了什么,須知你如此做只有坏事,与大局毫無補益,你應該節哀順變,頭腦冷靜,要知道你的生命已危在.旦夕……”
  郭曉涵未待黃袍老人說完,立即發出。聲怒极大笑,接著恨聲說:“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怕這時還有人怕我死呢!”
  黃袍老人壽眉一蹙,雙目冷電一閃而逝,似有所悟的撫髯頷首說:“唔,不錯,方才我听到慘叫進入墓陵之際,發現那進矮瘦人影,直奔正北,快如電掣……”
  郭曉涵“听“矮瘦人影”四字,心中不禁一動,頓時想起背后擊暈自己的那人,正是個身材矮瘦的人。
  于是——
  再一打量面前的黃袍老人,雖然身軀并不高大,但若隱身石案后面,必被自己發現無疑。
  一念至此。
  郭曉涵又迷惑了,心說:方才擊暈自己的莫非不是面前的這個黃袍老人?
  繼而一想。
  即使不是他.也必是預謀暗算父親的人,不然他又怎么知道那些人意圖得到父親那個小錦盒呢?
  由此可見。
  他也不是局外人,能找到這儿來的人,十之八九不是什么善良之輩。
  雖然從外表上看,他是一個年高慈樣的老人,但這個世界上,心地險惡,面帶忠厚的人,可以說比比皆是。
  思忖之間。
  黃袍老人又說了些什么,他一句也沒有听進去。
  這時——
  黃袍老人又關切的說:“所以你必須隨我去‘丰漁村’暫時避一避,然后再設法去找那几個人,索回那個小錦盒。”
  郭曉涵一听,知道黃袍老人确實進來不久,如果他听到自己已將小錦盒交給了橫波姑姑的話,他當然不會再這樣說。
  可是——
  他怎么會來遲了呢?于是不解的問:“你是怎么知道我父親隱居在此呢?”
  黃袍老人立即有些埋怨的說:“你這孩子,方才我不是對你說過了嗎?”
  郭曉涵毫不隱瞞的說:“你方才說些什么,我都沒有听進耳朵里!”
  黃袍老人微一搖頭,無可奈何的笑了笑,重新說:“七年前,我曾見過令尊一面,是在華山的玉女峰下。
  由于今尊給我的印象頗深,所以剛才我一進來便認出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就是昔年名滿天下的‘金錐銀彈’郭渭濱
  郭曉涵一听,心痛如絞,不由轉首看了父親的尸体一眼,雙目熱淚,再度簌簌滾下來。
  黃袍老人繼續說:“我僅知令尊‘金錠銀彈’郭渭濱,近年隱居在鄱陽湖附近,并不知道就在這座‘墓陵’中。
  半個時辰前,我因事經過此地,忽然听到一聲凄厲刺耳的慘嚎,心中一惊,立即循聲奔來。
  剛至前面殘破的門樓,便發現群墳后面,一道矮瘦人影,電掣馳向正北,待我追至此地,始發現大墳后面有座圓門大開著,因而我便走進來了。
  我第一眼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就是你父親,伸手一摸,尸体已冷,早已气絕多時,剛才那聲慘叫,似乎不是由你父親口中發出的……”
  郭曉涵本能的輕輕頷首,他知道黃袍老人听到的那聲慘叫,定是被“金錐”透牆刺中的那個人口中所發出的。
  因而——
  雙目忍不住膘了仍釘在牆上,閃閃發光的“金錐”一眼。
  就听黃袍老人又繼續說:“當時我覺得很奇怪,游目一看,發現你倒在石桌夾縫間的暗影中,我過去一看,才發覺你并沒有死。”
  于是——
  我先將你移出來,才知道你便是被震暈厥,這卻令我非常不解,不知道掌斃你父親的那個人為何輕易放過你……”
  郭曉涵當然知道他沒死的原因,只是他不愿說出來。
  片刻——
  黃袍老人又說:“這人為何沒有殺你,目前我不得而知,不過那人覺得你仍有利用价值是無可諱言的,但最后他仍然要殺你。所以說你目前必須离開此地……”
  郭曉涵未待黃袍老人說完,立即拒絕了:“不,我不离開此地!”
  黃袍老人感到非常意外,不由惊訝的問:“為什么?”
  郭曉涵劍眉如飛,星目圓睜,咬牙恨聲說:“我要等那人回來,我要殺了他替父親報仇!”
  黃袍老人听得一呆、略一沉思,居然同意的說:“好罷,你在此地等吧!現在我必須走了,希望你凡事謹慎,量力而為。”
  說著,舉步向來時的隧道中走去。
  郭曉涵冷冷望著走出去的黃袍老人,既不挽留,也不相送,因為他對黃袍老人說的那一番話。仍在怀疑。
  黃袍老人走了几步,突然又回過身來,望著郭曉涵慈祥真誠的說:“孩子,如果有任何疑難,或者需要我幫助你,可到丰漁村,‘浪里白條’家來找我,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令尊被那些人追殺的真正原因。”說罷轉身,黃影一閃。頓時不見。
   
         ★        ★        ★
   
  郭曉涵看了這份駭人輕功,頓時惊呆了。
  于是——
  略一定神,心說:這些人俱是武功高絕之人,我要想為父報仇。看來勢比登天還難。
  心念之間。
  不由悲戚的望了父親一眼,熱淚再度泉涌流下。
  他緩緩走至父親的尸体前,俯下身去,雙臂運勁,正待將父親抱起。
  突然——
  發現父親右手食指下,畫有一個模糊的花紋,似圖案,也像字……
  于是——
  心情一陣激動,他斷定這是父親在气絕前利用僅余的一口真气,以食指刻在地上的。
  郭曉涵智慧的眸子一陣閃動,忙奔至桌前,伸手將油燈拿過來,重新蹲在父親的尸体前。
  他舉袖拭干了眼睛中的淚水,凝神細看,他知道這關系著殺父仇人的線索,和父親被殺的秘密。
  郭曉涵看了許多,發覺花紋散亂,似乎不像是圖案,也許是個字,他又以字体的形狀細加判斷。
  果然——
  是個字,极像是“獨”字。
  他呆呆的望著那個潦草的“獨”字,心里在想。這個“獨”字很可能就是指殺害父親仇家的綽號,當然是指那個人的姓名。
  他竭力去想,父親平素談論江湖,是否曾提及一個綽號以“獨”字起始,或者是姓“獨”的人。
  但是他失望了。
  因為——
  在他腦海里,竟無一絲這樣人物的記憶和耳聞,而且他也不知世界上是否有姓“獨”的人。
  他將油燈放回桌上使勁儿將父親的尸体抱起,平放在床上,他坐在床邊,望著面目悲忿的父親,又忍不住失聲大哭起來。
  同時——
  他不時向父親哀禱著,讓他早日找到這個姓“獨”的人,或綽號以“獨”字開始的人。
  獨眼!那個身穿黑袍,一臉青疤,兩顆獠牙獨眼人的影子,閃電掠過他的心頭。
  郭曉涵頓時不哭了。
  他的心中充滿了怒火。恨恨的自語道:“不錯,一定是那個獨眼人……”
  接著——
  他又想起在自己悲痛暈厥時,搜摸他全身的那個人,他又是誰呢?難道他不是暗殺父親的那人?
  于是心中一動,他認為要想知道誰是殺父仇人,必須找到藏身石案之后,將自己擊暈了的那個瘦削老人。
  一念至此。
  他猛的由床上立起來,飛身扑進了自己的石室中。
  從石室的通風口,透進一絲日光,原來天已經亮了。
  這一剎那,他忽然猜想獨眼人將那個人擄走,不但怀疑此人身上藏有他想要得到的東西,而且怀疑此人看到他擊斃了父親。
  郭曉涵望著透過石牆的那半截柔軟如繩,金光閃閃的“金錐”,怔怔出神,他第一次發現父親的“金剛柔雄”竟是如此的銳利。
  他走出室外,運足勁力將金錐抽出來,接著用手繞了几圈,順勢放進怀里,他決心要用父親的金錐手刀擊斃他父親的仇人。
  越想他越覺得獨眼人殺害父親的可能性最大,其次就是搜摸自己的那個人,至于隱身在隔壁和石案后面的那兩個人,以及那個獨腿撐拐的人,可能性較小。
  不過那個面目和善的黃袍老人,是否就是隱在身后,將他擊暈的,卻不得而知。
  因為只有那個人曾暗中看到擊斃父親的凶手是誰。
  他覺得自己應該去丰漁村找那個黃袍老人問個清楚,何況他曾表示,愿將父親被殺的原因告訴給自己!
  心念已定。
  急步走至床前,准備將父親的尸体移至古墳,和母親的尸体并肩放在一起。
  就在這時。
  一絲衣袂破風之聲,隱約傳來。
  郭曉涵心頭一震,心說:又是誰來了?就听一聲嚎啕大哭,竟由進口處響起。
   
         ★        ★        ★
   
  郭曉涵嚇了一跳,轉身一看,但見一道黑影,挾著蒼勁沙啞的痛哭聲,疾如風馳般扑了進來。
  郭曉涵神志慌亂,再想藏躲,已是不及。
  那黑影一見床上的尸体,悲嘶聲中,飛扑上前,手上的東西亦散落在地上。
  郭曉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惊呆了。
  忙低頭一看,地上滿是香燭箔紙,一只竹籃已滾到了牆邊。
  再看伏在父親尸体上大哭的人,竟是一個身穿灰衣,白發白須,左耳已失的干瘦老人。
  只听干瘦缺耳老人嘶啞的悲嚎道:“渭濱老弟……你死的好慘呀……老哥哥找你找的好苦噢……”
  郭曉涵一听,原來是父親的老友,不由悲從心起,宛如見到親人似的,“哇”的一聲,扑倒在那人身側,放聲痛哭起來。
  良久。
  郭曉涵感到一只干枯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同時听到缺耳老人悲痛的說:“涵儿,可怜的孩子……”
  以下的話,哽咽的再也說不下去了。
  郭曉涵一听那聲親切的“涵儿”,哭的更厲害了。
  雖然——
  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听父母提起他有這么一個缺耳朵的伯伯。
  然而——
  這是他驟然失去父親之后,所听到的第一個親切聲音。
  因而在他心理上,對于這缺耳干瘦老人,感到無比的親切。
  缺耳老人极端慈祥的撫著他的肩頭。悲切的說:“涵儿,不要哭,快起來,讓老伯伯看看你,整整十年了,沒想到你已長得如此高大了……”
  郭曉涵的淚,像決堤的江河,兩手不自覺的將缺耳老人抱住。
  缺耳老人黯然一歎,近擬顫抖的悲聲說:“涵儿……可怜的孩子……”
  邊說邊伸出兩只干枯的手,將郭曉涵抱扶起來。
  郭曉涵依然悲痛的嗚咽著。
  缺耳老人親切的舉袖為他拭著面頰上的淚水。
  郭曉涵還沒看到這位老伯伯的面貌,才一仰臉,不禁渾身一顫,心中立即有一种難以言喻的厭惡。
  只見缺耳老人削瘦的馬臉上,禿眉邪眼,薄唇無須,高聳的兩顴中,嵌著個鷹鉤鼻,竟是一幅十足的奸邪陰險相。
  滿布皺紋的臉上,雖然沒有老淚縱橫,但是狡獪的邪眼。卻也紅紅的。
  郭曉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像這樣親切慈祥的老人,居然生了一副陰險邪惡的面孔。
  當然,世界也有很多面貌奇丑,心地善良的好人。
  如此一想,他的心情又寬暢多了。
  缺耳老人見郭曉涵望著他不語,立即以親切的聲音問:“涵儿,不認識老伯伯了?”邊說邊用干枯的手,不停的撫摸郭曉涵的肩和背。
  郭曉涵望著缺耳老人,坦誠的點點頭!
  缺耳老人苦澀的一笑,黯然說:“這也難怪,整整十年了,那時你還是個娃儿。”
  郭曉涵不便說沒有,立即回答說:“父親時常談及許多叔叔伯伯,只是涵儿生性愚魯,一時記不住那么多。”
  缺耳老人一听,滿意的笑了。
  但是當他看到郭曉涵的眉一皺時,忙又悲痛的說:“涵儿,快把香燭撿起來,讓我們為你父親焚化……”
  話未說完,當先俯身撿起地上的香燭箔紙。
  郭曉涵看到滿地的香燭箔紙,心中一動,异常不解,不由脫口問道:“老伯伯一別十年,如何知道家父和涵儿住在此地,又怎么知道家父已經遇害身亡?”
  缺耳老人一面整理箔紙,一面毫不遲疑的說:“涵儿,老伯伯已整整找了你父親十年,昨夜宿店在前面鎮上,三更時分,忽然听到店外有人大喝,老伯伯奔至店外一看,竟是与你父親有過嫌怨的‘獨腿大王’陳振東……”
  郭曉涵心中一動,不由脫口問道:“老伯伯說的可是一個左腿已斷,撐著一根鐵拐的人……”
  缺耳老人神色一楞,接著不解的說:“怎么,你認識他?”
  郭曉涵一听,頓時想起“獨腿大王”熊振東曾用鐵拐在他身上猛搗一陣的痛苦,因而,劍后一豎,恨聲說:“兩個時辰前,他曾來過!”
  缺耳老人偷偷看了仇怒的郭曉涵一眼,不由面色微微一變,心想——這小子煞气好重。
  于是——
  邪眼悄悄覷著郭曉涵的瞼色,黯然一歎,又繼續說:“不錯,我知道你們住在此地和你父親被殺的事,就是他告訴伯怕的。
  當時我心痛如絞,問明路徑,買了些香燭就赶來了……”
  郭曉涵心中怒火逐漸高漲。
  驀然——
  轉首望著缺耳老人,悲忿的怒聲問:“伯伯可曾問他擊斃家父的人是誰?”
  缺耳老人見郭曉涵雙目如電,心頭不禁一震,覺得郭曉涵雖然小小年紀,但至少已有十年的內功火候了。
  于是——
  藉著去油燈上引燃香燭,沉痛的說:“伯伯就是再糊涂,也知道問這個重要問題,他說自己一進來就發現暗中隱著一個人,等他追出荒林后,才發現是‘獨臂閻羅’沙似道……”
  郭曉涵听“獨臂閻羅”四個字儿,心中一動,頓時大悟,難怪那人點了自己的“黑憩穴”之后,一直用右手在搜摸自己,原來他是一只獨臂。
  一想到“獨臂”,立刻記起父親在地上划的那個“獨”字儿,一個是獨腿,一個是獨臂,另一個是獨眼。
  郭曉涵在這一剎那,簡直弄不清楚父親所寫的那個“獨”字儿,指的是誰?
  經過缺耳老人如此一說,他對那個身穿黑袍,獠牙青疤臉的獨眼人,是否就是擊斃他父親的人,又有些動搖了。
  因而他微蹙雙眉,竭力運用他超人的天賦和智慧,去判斷殺父仇人究竟是“獨臂閻羅”沙似道,抑或是那個獨眼人。
  不過他覺得“獨臂閻羅”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當他想到獨眼人匆匆進來,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中的父親一眼,竟直扑床前翻動被褥,豈不是證明他已經來過一次了嗎?
  這時——缺耳老人一面燃著香燭,一面冷眼偷看怔立沉思的郭曉涵。
  恰在這時,郭曉涵喃喃自語的說;“他為什么又回來翻動床褥和通風孔呢?”
  缺耳老人似乎不解的立即插嘴問道:“涵儿,你說的是誰?”
  郭曉涵一定神,立即轉首問他:“老伯伯,你可認識一個滿臉青疤,兩顆獠牙,只有一只眼睛的人?”
  缺耳老人听得面色一變,似乎大吃一惊,不由急聲問道:“怎么,這個惡魔也來了嗎?”
  郭曉涵一見缺耳老人惊變的神色,知道獨眼人是個厲害角色。
  于是——
  點了點頭,也惊訝的問:“老伯伯,那人是誰?”
  缺耳老人毫不遲疑的說;“此人就是黑白兩道,聞名痛惡的‘獨眼判官’左如風。”
  說罷,拿著煙霧繚繞的香燭走向床頭!
  郭曉涵木然糊涂了。
  他已經忘了悲痛,眼睛里也沒有了淚水,他被許許多多解不開的謎弄糊涂了。
  缺耳老人偷偷膘了郭曉涵一眼,接著說:“涵儿,快把箔紙焚化了吧!”
  郭曉涵略一定神,立即走了過去,定睛一看;不由惊得面色一變。
  只見——
  缺耳老人正將一根根的香柱,插進床頭上的本欄上,聲息毫無,宛如插上泥土上似的,這份功力,确實駭人。
  郭曉涵看在眼里,不住流下淚來,痛悔的說:“老伯伯為何不早來一步,如果有老伯伯在此,家父也就不會遭人暗算了。”
  邊說邊將手中的箔紙,在白燭的火苗上引燃。
  缺耳老人邪眼微一閃動,接著一歎道:“涵儿,這也許也是天意,如果我不遇到‘獨腿天王’熊振東,伯伯也不知道你們住在如此隱密的古墓里。”
  郭曉涵一听。頓時想起久久不敢向父親詢問的問題,一面噙著淚焚化著箔紙,一面不解的問:“老伯伯,你可知道我父親為何要搬進這座古墓里來住?”
  缺耳老人遲疑的說:“真實情形,伯伯也不清楚,不過江湖上有些人猜測,你父親在華山玉峰下得一部什么佛門‘真’……”
  郭曉涵一听“華山玉女峰下”,頓時想起那個慈眉善目,身穿黃袍的慈祥老人。他方才也說昔年在玉女峰下曾經見到過父親。
  這時——
  缺耳老人已將香炷插完,見郭曉涵凝神沉思,立即以祥和的聲音問:“涵儿,你父親可是為了這個原因?”
  郭曉涵一定神,將手中剩余的一些箔紙放在火堆上,起身搖了搖頭說:“涵儿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看到父親念過什么‘真經’……”
  缺耳老人未待郭曉涵說完。
  趁机問他道:“据說佛門真經是藏在一個小錦盒里……”
  郭曉涵一听,心頭不由砰砰跳個不停。
  缺耳老人的邪眼中精光一閃,陰險的老臉上,充滿了貪婪之色。
  接著——
  又含笑問道:“涵儿,你可曾看到過那個小錦盒?”
  郭曉涵見問,心頭跳得更厲害了,他覺得這個缺耳老人雖然是父親的好友,但目前仍不宜將真實情形告訴他。
  因而——
  略一遲疑,訥訥的說:“涵儿沒看到過!”
  邊說邊慚愧的低下頭去。
  缺耳老人一听,面色立刻大變,禿眉一挑,邪眼圓睜,嘴角儿上掠過一絲獰笑,本來就猙惡的面目,這時變得更怕人了。
  他蓄滿功力的干枯右手,五指彎曲如鉤,逐漸的向上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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