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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又遇搗蛋鬼


  郭曉涵仰臥在小艇上的麻繩上,慌急的瞪著柳無雙,在這一剎那,他有著無比的懊悔,深悔隱身在這只小艇上。
  如今——
  他動也不敢動,跑也不敢跑,一經發現,就等于瓮中捉鱉了。
  堤上的柳無雙張著櫻口,瞪著杏眼,粉面上充滿了惊愕神色,目光慌急的望著隱身繩下的郭曉涵,她完全惊呆了。
  郭曉涵汗下如雨,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只要柳無雙的纖指一指,出聲一叫,他便立刻被黃袍老人提回去。
  一陣沉靜之后。
  柳無雙一定神,竟而轉首看向別處,依然作著游目四顧的神態。
  但是——
  她的神色之間,仍掩不住內心的慌急。
  郭曉涵看得一楞,他感到無比的迷惑,心想——真怪,她為什么不叫出來呢?也許她沒看清楚?
  繼而一想,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有意放我逃走?那又是為什么呢?……
  郭曉涵愈想愈迷惑,他的心就像身下搖晃的小艇一樣,無法讓他宁靜下來,逐一分析這些令人費解的問題。
  他額角上的汗珠,隨著小艇上的搖晃和互撞,簌簌的滾到了耳邊……
  又是一陣沉靜。
  就听——
  “浪里白條”黯然說:“老前輩,那孩子或許跑遠了,我們不如明晨絕早竟自前去找古大海要人……”
  黃袍老人微搖皓首,“未待“浪里白條”說完,立即憂急的說;“不,明晨已經太遲了,目前我們急切的是今夜如何阻止郭曉涵,不要去他橫波姑姑處。”
  “浪里白條”略一沉思,不解的問:“老前輩是否認為‘佛門真經’在郭曉涵的橫波姑姑處?”
  黃袍老人略一頷首說:“极有可能!”
  “浪里白條”似乎不以為然的說:“根据常理判斷,如此重寶,‘金錐銀彈’郭渭濱似乎不可能輕易交給一個女人保管,也許仍藏在古墳內。”
  黃袍老人一蹙壽眉說:“我曾詳細的搜查過每一個可能存放小錦盒的角落……”
  隱身麻繩下的郭曉涵一听,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火。
  這時——
  他已确定這慈祥和善的黃袍老人,就是那些人的同謀。
  也許黃袍老人一直隱身在古墓里,也許他就是殺害父親的人,只有如此高絕的武功,才可能一掌擊斃父親。
  郭曉涵一想到此處,不由血脈賁張,怒火高熾,心中懼意全消。
  但是——
  一想到黃袍老人高不可測的武功,令他又覺得報仇無望了……
  心念之間。
  又听“浪里白條”問:“以老前輩認為‘湖海五獨’中的那一個人,才是殺害郭渭濱的真凶?”
  黃袍老人撫髯略一沉思說:“五個人都有嫌疑……”
  郭曉涵一听,頓時大悟,“浪里白條”說的“湖海五獨”,必是那些綽號以“獨”字起始的人。
  他仰面倒在小艇上,雙目茫然望著夜空上的繁星,心里屈指數著昨夜遇到的那些人。
  首先是乘他暈厥,以右手搜摸他全身的“獨臂閻羅”沙似道。
  其次是以鐵拐搗得他痛徹心肝的“獨腿天王”熊振東。
  第三個便是那個滿臉青疤,兩顆獠牙的“獨眼判官”左如風,這人也极可能就是殺害父親的人。
  再其次便是那個頭生大包,被“金錐”透牆重傷的“獨角無常”李元霸,這人是唯一知道誰是真正殺害父親的人,當然,也可能就是“獨角無常”。
  他反复的數著:獨腿天王,獨臂閻羅,獨眼判官,獨角無常。
  他一連數了几遍,只有四獨,他想。第五獨又是誰呢?必然是隱身石案之后,將自己擊暈的那個銀須老人……
  驀然——
  郭曉涵的靈机一動,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顫!
  一個銀發邪眼,干瘦如柴,馬腳缺耳,薄嘴鉤鼻老人的丑惡影子,閃電掠過他的心頭。
  他不由惶急的連聲暗呼道:“缺耳?獨耳?另一‘獨’該不會是缺耳伯伯吧?”
  就在這時。
  驀聞堤上的“浪里白條”急聲說:“老前輩快看,那面堤下閃過一道人影!”
  郭曉涵心中一動,覷目一看,只見“浪里白條”蕭猛.虎目閃光,虯髯顫動,正舉手指著北方。
  黃袍老人手撫銀髯,緊蹙壽眉,微一頷首說:“我已看到了。”
  柳無雙杏眼一閃,悄悄瞟了郭曉涵一眼,接著對“浪里白條”說:“蕭老哥,恐怕是郭曉涵吧!”
  黃袍老人微搖皓首,憂郁的說:“不,那人是“獨耳吊客’!”
  隱身小艇上的郭曉涵,雖然已斷定缺耳老人可能就是“五獨’沖的人物之一,但是當他听到“獨耳吊客”這個凶狠的綽號時,依然惊得渾身一顫。
  片刻。
  又听黃袍老人繼續說:“郭曉涵本是一個智慧超人的孩子,只是他小小的心靈上,驟然遭受到如此重大的打擊。
  他心緒一時不能宁靜下來,以致不能發揮他天賦的智力,加之‘獨耳吊客’古大海以傳授武功為餌。
  因而——
  才減低了郭曉涵對他的怀疑,否則,以‘獨耳吊客’古大海的言行舉止,又豈能瞞得過郭曉涵?”
  “浪里白條”蕭猛,一蹙霜眉,澀然一笑說:“不瞞老前輩說,晚輩雖屆古稀之年,半生闖蕩江湖,有時也自詡見多識廣,閱歷頗丰。
  但方才听了老前輩昨夜所見,不要說郭曉涵還是個孩子,就是晚輩這個老江湖,也被鬧得一頭霧水,不分東西南北了。”
  黃袍老人頷首一歎,似有同感的說:“‘獨耳吊客’古大海雖然以陰險狠毒出名,自以為老謀深算,但他遇事不能沉著机變,日久不難被郭曉涵洞燭其奸……”
  話未說完。
  驀見“浪里白條”蕭猛雙目精光一閃,轉首對黃袍老人說:“老前輩你看!”
  說著,舉手指向村前。
  黃袍老人循指向前一看,壽眉一軒,未見如何作勢,身形已向村里飄去。
  接著——
  堤上人影又一閃,“浪里白條”和柳無雙也隨之不見。
  郭曉涵的心情紊亂极了,對“浪里白條”看到了什么,黃袍老人為何离去,以及柳無雙沒將自己隱身麻繩下指出來的原因,他已無心去想了。
  如今,他急于要迅速而隱密的潛至橫波姑姑處,而不被發現才是重要。
  他知道,黃袍老人雖然走了,但极可能立即又返回來,是以他仍不敢匆匆縱上湖堤。
  郭曉涵倒身在晃動的小艇上,微有寒意的湖風,透過麻繩的空隙,吹在他的俊面上,使他的心漸漸的宁靜下來。
  忽然——
  一聲蒼勁的哈哈大笑,竟由村前傳來。
  郭曉涵听得出那是“浪里白條”的聲音。
  但這時他對任何驟變的事件已不感到關心。
  因為——
  他正在運用他的智慧,去理解存在他心中的疑難症結。
  首先,他想到武功高不可測的黃袍老人。
  由“浪里白條”恭謹的態度和稱呼上判斷,黃袍老人在武林中必是一個地位极尊,輩份极高的人。
  黃袍老人雖然企圖攫取父親的小錦盒,他曾搜索過墳內各處,但并不一定是“湖海五獨”的同謀人物。
  由于黃袍老人至今不知道小錦盒在橫波姑姑處,當然隱身石案后,將自己擊暈的必然另有其人。
  郭曉涵一想到身后將他擊暈的那個銀發瘦削老人,便立即聯想到“獨耳吊客”古大海。
  如此一想,令他恍大悟,“獨耳吊客”一切詭謀,頓時昭然揭露。
  同時——
  他气恨自己的糊涂,竟將一個陰險狠毒的丑惡吊客,誤認為是父親的多年老友。
  “獨耳吊客”進墳后的一舉一動,神色言行,不少值得怀疑之處,而自己卻受了他一時的情感迷惑,昏沉不悟。
  他斷定丑惡的古大海將他擊暈后,是經過一番思考之后才去購買香燭,為了探出橫波姑姑的住處,他不得不冒險施展陰謀。
  所幸在自已被擊暈的一剎那,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否則,自己這時恐怕早已气絕身死了。
  至于贈藥增長功力,其主要動机在于乘郭曉涵閉目調息進入忘我之際而潛入古墳,以掩飾其盜劍陰謀。
  那么暗中偷襲古大海,擊毀古墳鐵門樞紐,截走“日華月輝劍”以及兩個金質精致小盒子的人又是誰呢?
  那個人可能是事先已隱伏在古墓中,也許是黃袍老人根本沒有走,或許是“獨眼判官”和“獨臂閻羅”,又悄悄的潛回來。
  郭曉涵又想到离開王陵之后,“獨耳吊客”對他的功力大進,似乎感到頗為惊訝,為什么?這時他仍無法理解出是何原因。
  但是對于墓地破格中的“獨角無常”的死,顯然是“獨耳吊客”乘他取水之際,猝然暗下毒手。
  他斷定“獨耳吊客”古大海暗下毒手的主要動机,是怕“獨角無常”泄露了小錦盒在橫波姑姑處的秘密。
  因為——
  小錦盒在橫波姑姑處,只有“獨角無常”李元霸和“獨耳吊客”古大海兩個人在暗中得知,也許這其中另有其他原因。
  他愈想愈恨自己,當然更恨透了“獨耳吊客”。
  他靜靜的倒在晃動的小艇上,雙目望著夜空閃爍的小星星,心里仍不停的想著“湖海五獨”中的每一個人物。
  他仍記得黃袍老人那句話:“五人都有嫌疑”,由此可見獨耳吊客也是殺害父親的可疑人物之一。
  他決心趁此夜靜更深,四野無人之際,悄悄潛往橫波姑姑處。
   
         ★        ★        ★
   
  忽然——
  他心頭猛的一震,因為感到小艇正在緩緩向前飄動。
  郭曉涵這一惊非同小可,他剛剛平复宁靜的心,又再度緊張起來。
  他慌得急忙掀開身上的麻繩,突然躍了起來,游目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在昏沉的月光下,已看不清湖堤的影子了。
  而前面七八支外,已是一片廣大無際的蘆蕩。
  雪白的蘆花,正隨風飄拂,宛如浮在湖上的白云。
  他一躍動,緩進的小艇,速度驟然又加快了几倍。”
  郭曉涵頓時慌了,他知道小艇上面必有水功极高的人正在推動著小艇前進,但是他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為何將他推進湖心!
  這時——
  小艇前進的速度更快了,直奔蘆蕩中的一道缺口。
  郭曉涵慌張的跑至艇尾,探首一看,僅能看到滾滾的水泡和浪花。
  他不由焦急的暗問自己“這人是誰?”
  忽然——
  心中一動,一個身軀修偉,銀發虯髯老人的影子,立即閃過他的心頭,不由脫口低呼:“啊,浪里白條!”
  低呼聲中,再度探首看了看艇尾的水中。
  他想,只有“浪里白條”才有如此精湛的水中功夫。
  這時——
  小艇已馳進蘆蕩缺口,速度顯得更快了。
  郭曉涵急忙游目一看,竟是一條寬約八尺的水道,左右蘆葦高約一丈,俱都粗如手指,似綿蘆花,迎風飄拂不停,發出“沙沙”響聲。
  他略一定神,繼而一想,水中的人如果是“浪里白條”,必然將自己提回丰漁村,又何必前來這片廣大葦林呢?
  想著想著。
  郭曉涵的星目忽然一亮,心中頓時大悟,他斷定水中那人,必是出沒在鄱陽湖上的水賊。
  郭曉涵心念一動,不由怒火高熾,立即功貫右臂,力聚掌心,突然將右掌舉起來。
  但是當他的目光,触及到艇外波光粼粼的湖水時,他高舉的右掌,又緩緩的垂了下來。
  以他斷石開碑的掌力,不難將小艇底下的那個人擊斃,但艇底粉碎,自己也勢必被湖水淹斃。
  這時——
  小艇左彎右轉,已深入葦林,而蘆蕩中的水道交叉如織,郭曉涵被轉的已分不清哪面是東,哪面是西了。
  郭曉涵的确急了,他不能剛离虎穴,再入狼口。
  于是心中一動,即由怀中取出父親仗以成名的寶刀“精金剛柔錐”來。
  心情緊張万分,因為一條生命剎那間就要毀在他的手上了。
  但是為了脫險,他不得不將心一橫。
  金光一閃,湖面一暗,三尺多長的“精金剛柔錐”,毫無聲息的貫穿艇底,刺進湖水中。
  接著——
  艇身一陣急烈起動,頓時翻起無數浪花,鮮紅的血水,竟由艇下涌了上來,染紅了小艇附近的湖水。
  郭曉涵知道已刺中水中的那個人了,但是他仍不敢立刻將金錠撤出來。
  小艇下的震動停止了,郭曉涵的額角,鬢間和握著金錠有些顫抖的右手,也滲滿了汗水。
  小艇緩緩的停下來,斜斜的橫在水道中。
  郭曉涵略一定心神,吁了口气,猛的將金錐撤出來,一股鮮紅血水,緊跟著由圓孔內激射進來。
  他心中一惊,赶緊用小艇上的破布,堵住激水的圓孔。
  小艇下的湖水,仍間歇的向上翻涌著。
  郭曉涵知道那人還沒完全气絕,极可能以剩余的一口真气將小艇弄翻,把自己也拉進水里。
  一念至此。
  心中不禁有些慌亂,小艇上除了一堆麻繩外,僅有一根長不足有五尺的青竹杆。
  郭曉涵即將金錐纏在腰間,伸手拿起青竹杆,學著魚人划船的樣子,不停的用勁儿划動。
  他不停的划,小艇不停的轉,青竹在左舷划,小艇向左轉,在右舷划,小艇又向右轉。
  郭曉涵一看,頓時急出一身冷汗來,他直起腰來,痴呆的望著小艇,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將小艇駛出蘆葦蕩。
  湖水已經靜下來,紅色也變淡了,小艇內滲進來的湖水已深達數寸。
  郭曉涵一看、心中又急又怒,又怕再遇到水賊!
   
         ★        ★        ★
   
  一陣嘩啦啦破水聲,竟由遠處隨風飄來。
  郭曉涵心中一惊,知道又有水賊來了。
  破水聲漸漸近了,似由左方水道馳來。
  循聲一看,只見左邊水道盡頭,灰影一閃,如飛轉過一葉校形小舟,直奔這面小艇駛來。
  小舟駛得好快,疾如流矢,眨眼已不足七丈了。
  郭曉涵自知無法藏躲,索性丟掉青竹,抖手解下腰間的精金剛柔錐,卓立艇上,蓄勢以待。
  漸漸已能看清小舟上竟立著一個長發披肩,身体窈窕的少女,羅衫長裙,肩露劍柄,迎風而立,恍如凌波仙子。
  小舟舷尾,前后縱坐著兩名勁衣小婢,四漿翻飛,水花激濺,小舟快如脫箭一般,眨眼已馳至三丈以外。
  驀聞一聲嬌叱:“何方小輩,膽敢夜探葦林堡!”
  嬌叱未落,舟上少女的玉腕一揚,一點寒星,挾著尖銳刺耳的破風聲,快如電光石火,直向郭曉涵打來。
  郭曉涵沒想到這少女如此蠻不講理,斷定必是水賊。
  心念之間。
  腳尖一點小艇,身形一旋,暗器已擦衣飛過。
  嗤——的一聲。
  又是一聲嬌叱,數點寒星,再度擊至。
  郭曉涵頓時大怒,振腕一抖,金錐幻起一輪光影,一陣叮當金鐵聲響,擊來暗器上被震飛。
  就在郭曉涵擊飛暗器的同時,小舟已沖至近前,一道如銀匹練,已掃向郭曉涵的腰間。
  郭曉涵心中一惊,暗呼好快,身形一挺,仰面倒在艇上。
  少女長劍閃電掠過他的面門,小舟也緊擦著小艇飛過,直沖兩丈以外。
  郭曉涵不敢怠慢,左掌一切艇舷,身形一躍而起,藍衫下擺,盡被滲進小艇內的湖水浸濕。
  這時——
  那兩個小婢運漿如飛,輕輕一撥小舟,立即飛回,再向小艇沖來。
  郭曉涵又急又怒,星目閃輝,焦急的等著小舟沖來。
  他這才看清楚少女身穿粉紅衣裙,兩個小婢,分著淡綠淺紫。
  粉衣少女年約十八九歲,生得桃花眼,柳葉眉,紅櫻唇,懸膽瓊鼻,瓜子粉臉,膚如凝脂。
  郭曉涵還沒看仔細,小舟已又沖到。
  少女一聲嬌叱,長劍疾演“銀河刺鯉”,一道寒光,直刺向郭曉涵的小腹,而小舟尖端,也同時撞至。
  郭曉涵大吃一惊,不敢出招迎敵,腳尖一點,身形空而起。
  就听——
  “轟”的一聲巨響,水花飛濺,小艇已被撞了個底朝天。
  小舟沖力略微一頓,繼續向兩丈外沖去。
  郭曉涵身在空中立施千金墜,疾瀉而下,直落在撞翻旋轉的小艇上。
  這時——
  他才發現,對方梭形小舟的尖端裝有鐵甲。
  小舟上的少女,粉面上充滿了惊訝,看對方是個最多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居然有如此精湛的輕身功夫。
  轉身再一仔細看,頓時綻唇笑了。她似乎才看清郭曉涵長得眉清目秀,將來長大了,定是一個貌若子都的俊美人物。
  郭曉涵則看得一楞,發覺這個少女綻唇一笑,狐媚醉人,尤其那雙蕩人魂魄的桃花眼,閃射著誘人的光芒。
  但見粉衣少女纖指向后一比,兩個小婢同時撥槳,小舟再度沖了過來,速度快的惊人。
  郭曉涵看得心中一動,決心先將兩個小婢除去。使小舟無人操縱,再設法制服那粉衣少女,然后奪舟逃走。
  心念未畢,小舟已再度沖至。
  郭曉涵未待小舟到達,已先騰空躍起,少女橫劍在手,并無刺出之意。
  郭曉涵閃電下瀉,水花飛濺中,腳尖已踏上舟尾。
  接著大喝一聲,飛起一腿,直踢著綠衣小婢的后腰。
  綠衣婢子惊得嬌呼一聲,飛身扑入水中。
  就听——
  “刷”的一聲,但見浪花飛濺,人已至一丈以外,宛如一條入水的美人魚。
  郭曉涵看得一呆,知道要糟,女水賊豈能不會潛水?
  心念未畢。
  另一紫衣小婢已反身運槳打來。
  郭曉涵一式“金針定海”,金錐閃電下垂,急封掃到的水槳。
  “蓬”的一聲,紫衣小婢手中的木漿,已被震得脫手飛去。
  郭曉涵正待起腳,粉衣少女一聲嬌叱,長劍業已刺到。
  水中的綠衣小婢,同時一抖銀練錘,擊向郭曉涵的后腰。
  郭曉涵前后受敵,已無還手之机,腳尖一點小舟,飛身橫飄丈二,直落在撞翻的小艇之上。
  少女一見,喜上眉梢,即對小舟上的紫衣小婢,命令的說:“提回堡去,听候堡主發落。”
  “落”字尚未出口,唰的一聲水響,紫衣小婢已縱入水中。
  兩個小婢纖腰一扭,竟分左右,直向郭曉涵立身的覆艇游去。
  郭曉涵一看,頓時慌了手腳,因為他根本不識水性,只要兩腳一沾水,身体勢必立沉湖底。
  現在只有一線生机,就是迅速制服小舟上的少女,迫使那兩個小婢,將自己送出蘆葦蕩去。
  心念一動。
  身形騰空而起,一式“海燕掠水”,直扑小舟,同時手中金錐一招“金蛇吐信”,幻起一道金光,直刺少女的前心。
  少女立身船頭,似在想著心事,因而未料到郭曉涵會猝然出手,而且身法奇怪,再想出手已經來不及了。
  于是——
  一聲嬌叱,身形疾退,飄身退向舟尾。
  郭曉涵心中一喜,大喝聲中,腳尖一點舟舷,金錐招式突變,幻起千百錐影,直向少女當頭罩去。
  少女足尖叫沾小舟,一團金光,夾著寒風,已將她全身罩住,惊得她一聲尖呼,疾演“巧燕翻身”,唰的一聲,竄入水中。
  郭曉涵毫無打斗經驗,加之又在小舟之上,根本沒想到那少女會縱入水中,只覺兩眼一花,少女頓時不見了蹤影。
  郭曉涵這一惊非同小可,暴喝聲中,疾掄雙臂,企圖閃電下墜。
  雖然下墜之勢极快,但仍沖過小舟數尺,噗通一聲巨響,水花飛濺,人已直落水中,一股微帶腥味的湖水,直向耳鼻口內灌入。
  郭曉涵一連喝了兩口湖水,赶緊閉住呼吸,盡量放松肌肉,手中金錐,依然緊握不放。
  在他進入水中的那一剎那,隱隱約約听到一陣歡呼聲,和一聲尖叫。
  身体正在下沉之際,一雙手臂已將他攬腰挾住,接著浮向水面。
  嘩啦一聲水響,身体已托出水面,郭曉涵眼睛尚未睜開,赶緊張口吸了一大口气。
  驀聞一聲嬌叱:“小姐快下去,他還沒暈過去!”
  郭曉涵一听,不由大吃一惊,心中非常后悔,真不該出水就吸一大口气。
  耳畔驟然響起一聲嬌叱:“快接過去放在小舟上。”
  郭曉涵一听,知道挾著自己的正是那個粉衣少如這時,他已聞到一絲濃郁的脂粉香气。
  就在兩個小婢接過他的同時,他的“黑憩穴”已被少女點了一指。
  郭曉涵知道少女的用意,也就乘机把頭一垂,佯裝熟睡過去。
  那兩個小婢听了小姐的斥責,對郭曉涵似乎客气了一點,兩人將郭曉涵高舉至舟舷,合力一推,“咚”的一聲,郭曉涵已應聲被推進小舟內,雖然有些疼痛,但他咬了咬牙沒敢吭聲儿。
  又是一聲清脆的喝罵:“你們不會輕一點儿嗎?”
  罵聲甫落,舟身一陣晃動,郭曉涵知道少女和兩個小婢已縱上小舟。
  一陣嘩嘩滴水聲,惹得郭曉涵忍不住覷目偷看。
  郭曉涵不看尤可,一看之下,直嚇得怦怦心啞,俊面通紅。
  只見粉衣少女和兩個小婢,衣裙盡濕,緊緊裹著嬌軀,高低起伏,曲線畢露,看來實在惹人。
  兩個小婢一胖一瘦,稍具成熟,面粉衣少女則嬌軀健美,极富彈性,柳腰肥臀,剔透玲瓏。
  尤其胸前兩座渾圓高聳的玉乳,在濕透的粉紅羅衫下,顫顫巍巍,隨著呼吸起伏,在郭曉涵看來,簡直像小時候吃過的大蜜桃。
  郭曉涵覷目看了一眼,嚇得赶緊閉上了眼睛,連大气儿不敢出。
  少女清脆的命令說:“回堡去,老堡主這時也許回來了。”
  接著水響槳動,小舟疾進如飛。
  郭曉涵仰面倒在小舟上,雙目緊閉,不時睜開一絲眼縫,偷覷舟外情形。
  只見夜空深邃,繁星万千,已沒有了朦朦的月光。
  水道兩側,葦葉沙沙,蘆花搖曳,梭形小舟沖擊在水面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郭曉涵手中雖然仍握著那柄無堅不摧的精金剛柔錐,但他已無意突然躍起,猝向少女襲擊了。
  因為——
  他既不會操舟,也不識水性,何況他早已被轉的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即使一擊成功,自己也無法出得去這片廣大葦叢。
  現在他只有暫時隨她們去,然后再見机行事。
  忽然——
  一陣濃郁的异香,直扑進郭曉涵的鼻孔里。
  郭曉涵心神一蕩,覺得這香气令人聞了有种輕飄飄,醉陶陶感覺。
  正待覷目一看,一方濕涼的絹帕,已撫在他的前額上,接著輕柔的移動著,拭去他臉上的湖水。
  而后,顎下,鬢間,發髻……
  郭曉涵佯裝沉睡,略帶鼻息,他不敢讓粉衣少女察覺他在偽裝暈睡,但是他緊張的內心,卻感到一絲溫暖和舒适……
  操槳的響聲依舊,因而斷定為他拭去臉上湖水的是那個粉衣少女。
  粉衣少女的纖纖玉指,不時触及到郭曉涵的面頰,使他的心頭怦怦直跳,奇痒難耐。
  由于郭曉涵終年居住在荒林古墓中,根本不知道兩性相吸的天賦生理作用,當然也不懂异性問的愛撫。
  但是他的心靈上,卻能感應到對方給与他的喜悅,快慰,和舒适。
  一陣疾勁夜風吹來。
  粉衣少女立即命令說:“小蓮,快打信號!”
  話聲甫落。
  郭曉涵感覺到粉衣少女起身向前走了兩步,知道她方才說的“葦林堡”可能已經到了。
  于是——
  悄悄睜開一線眼縫,覷目一看,左右已沒有了蘆葦,想是已進入蘆蕩的中心——“葦林堡”的附近。
  只見——
  身穿淡綠勁衣的小婢,已引起火种,一連點燃了四只小紅燈籠,橫排在舟尾上,正作著有規律的搖動。
  另一個身穿淡紫勁衣的小婢,依然運槳如飛,小舟速度似乎絲毫未減。
  綠衣小婢,將燈籠擺了一陣之后,依然坐下操槳,小舟速度驟然加快。
   
         ★        ★        ★
   
  小舟飛駛之間,郭曉涵覷開的縫眼中,突然現出一盞紅光四射的斗大紅燈,高高懸在半空。
  燈上有一個白底大字,由于距离尚遠,郭曉涵無法看得清楚。
  繼續再前進,第一盞紅燈之下八九尺處,又現出一盞紅燈,燈上依然有個白底大字。
  漸漸,第三盞紅燈也露出來了……
  第三盞紅燈之下,露出一座高聳夜空的堡樓尖頂,而郭曉涵也瞄清楚了紅燈上三個大字——“葦林堡”。
  小舟飛快的進入葦林堡門樓的暗影中。
  這時——
  郭曉涵已能听到壯漢的吆喝聲,和堡門升起的沉重“格格”聲。
  懸在堡樓尖端的三盞紅燈,在身臥舟內的郭曉涵看來,顯得更高更小了。
  小舟逐漸慢了下來,郭曉涵才發現距离堡門已經不遠了。
  堡門寬約八尺,高約丈二,閘門用巨木排成,開時上升,關時下降,閘門下顯得示著浸入水內數尺的水痕。
  門樓和堡牆,均以巨大青石筑成,接合處都用巨釘相連,工程浩大,气勢雄偉,實屬少見。
  郭曉涵看了,一直想不出這座雄峙湖中的水上堡壘,是怎么建成的。
  心念之間。
  小舟已駛進門內,光線一亮,只見數盞大燈籠高懸在門樓下面。
  兩側台階上,恭謹的立著十數個身穿綠皮水靠的彪形大漢,濃眉環眼,腰懸寒光閃閃的蛾眉刺。
  郭曉涵一看,才知道逃了虎穴,又掉進了龍潭,如今再想逃走,恐怕科沒有傍晚逃出丰漁村那么簡單了。
  彪形大漢一見少女和兩個小婢的衣服盡濕,俱都面色一變,知道在湖上遇到了高手。
  以他們小姐的武功身手,居然被逼下水,那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但是——
  看了倒在舟中的郭曉涵之后,大漢神色俱都顯得不解,沒有人相信他們的小姐是被這個年齡最多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逼下水的。
  驀見粉衣少女一打手勢,小舟立即停了下來。
  郭曉涵一看,心知要糟,必要是將自己交給這些大漢們立即關進水牢里去。
  粉衣少女纖手插腰,桃花眼中冷電游目一掃,十數名大漢俱都畏怯的低下頭去,少女立即沉聲問:“老堡主可曾回來?”
  其中一個虯髯大漢垂首恭聲說:“啟稟小姐,老堡主尚未回來!”
  粉衣少女柳眉一蹙,暗感惊异的“噢’了一聲,繼續問:“今日中午,馬總管是派誰前去恭迎老堡主的?”
  虯髯大漢恭聲回答說:“是堡中三鬼中的‘追鯨鬼’姚旺。”
  大漢把話一頓。
  回頭看了看身后石門上插著的一柱香,繼續說:“方才馬總管又率領堡中二鬼,乘快艇親自迎接去了。”
  粉衣少女一听,似乎略放寬心,微一頷首,即令小舟前進。
  虯髯大漢又恭聲問:“小姐,這個奸細可要留下來拷問?”
  郭曉涵一听,心頭猛的一震,立即將握著的金錐下意識的緊了緊。
  只听——
  粉衣少女沉聲說:“不必了,我還有話問他!”
  說話之間。
  小舟已馳出堡門樓下。
  郭曉涵一顆不安的心,稍微平靜下來。
  小舟在堡內水道中不疾不徐的前進著,水道兩側俱是以青石筑成的房屋和閣樓,由干夜深人靜,堡內燈光已熄,僅水道兩側,每隔數丈懸著一盞燈籠。
  “葦林堡”范圍极廣,小舟在形式古老的石房樓閣間水道中,穿梭极久,又經過了兩道閘門,一座月形拱橋,和一道紅漆金釘金環大門,才在一座青石欄階前停了下來。
  郭曉涵一看這情形,逃走的想法,完全絕离了。
  葦林堡是水盜的巢穴?還是名震武林的幫派?抑或是江湖俠隱高人的避世之所?他從來沒有听父親說過。
  但是他深信,這座葦林堡的老堡主,必是一個武功高不可測的人。
  忽然——
  心中一動,頓時想起父仇,他在想,如果這個老堡主确是一位武功高絕的俠隱人物不妨拜他為師,然后再替父報仇。
  心念未畢。
  他的身体已被兩個小婢抬起來。
  接著——
  手中的金錐也被粉衣少女拿了過去。
  郭曉涵拜師的美夢頓時醒了,心想:自己的生命尚且難保,還在异想天開……
  思忖之間。
  粉衣少女已斥責的說:“小芝,你不會把他的頭抬高一些嗎?”
  郭曉涵的頭立刻被抬高了一些,覺得舒服不少,但郭曉涵的心里卻感到無限迷惑,他不明白這個少女的心腸為什么這樣好。
  接著——
  傳來一陣鶯聲歡笑:“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歡呼聲中,同時響起一陣急促的奔步聲。
  由于粉衣少女就走在郭曉涵的身邊,他不敢覷目偷看,僅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自已被抬進一座鮮明的紅漆月形圓門內。
  歡呼聲和腳步聲,驟然停止了,涌來的一群侍女,頓時靜了下來,想必是看到小蓮和小芝抬著郭曉涵。
  粉衣少女急聲說:“你們快去准備熱水和夜點!”
  一陣急促的奔走聲,涌來的侍女又一聲不響的走了。
  眼帘光線一亮,接著身体上升,郭曉涵知道上台階了。
  片刻——
  又響起粉衣少女的聲音:“先放在繡墩上吧!”
  郭曉涵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繡墩,只感覺身体被放在一個异常柔軟舒适的東西上,兩手接触處,布置极為滑潤。
  粉衣少女聲音稍緩和了些說:“你倆也去沐浴更衣吧!”
  那兩個小婢低聲應是,接著走了。
  室內燈光很強,直照得郭曉涵的眼帘發亮,耳邊不遠處也逐漸響起陣陣竊竊私議聲。
  郭曉涵知道身邊不遠處尚立著有人。
  同時,也斷定粉衣少女走了。
  漸漸,那些細小的聲音愈來愈近,似乎正悄悄的向前走來。
  “……他為什么還在睡呢?……”
  “恐后是被小姐點了穴道吧……”
  “你們看……他長得真英俊……”
  “小花,不要動,當心小姐剝你的皮……
  一群侍女圍著繡墩品頭論足,郭曉涵只感到渾身有如針刺。
  忽然——
  全室一靜,侍女們惊得紛紛退去,接著傳來一陣腳步聲。
  果然——
  一陣濃郁的香气扑來,一只玉手立即將他攬起,舒掌在他的“命門”上輕巧的拍了一下儿,接著又將他放下。
  郭曉涵知道少女是在為他解開穴道,佯裝吁了口大气,伸了個懶腰,老實說,他也的确需要活動一下儿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被室內強烈燈光照射的舉手遮住雙目……
  他眼珠子一動,發現粉衣少女仍穿著濕衣,手里抱著几件顏色不一的衣服,櫻唇綻笑,雙眼默默凝視著他。
  郭曉涵佯裝一惊,急忙由繡墩上躍下來,立即左手護面,右掌護胸,作了一個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架勢。
  緊張的望著粉衣少女,和立在一角的几個小婢,俊美的臉上,充滿了惶急惊愕之色。
  几個小侍女,被郭曉涵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俱都嚇呆了。
  粉衣少女看了郭曉涵的緊張相,“噗嗤”一聲忍俊不住的失聲笑了起來,直笑得胸前玉乳抖顫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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