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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夜探白河寨


  一陣衣袂響聲,郭曉涵飄身而下。
  熊振東一見,大聲喝道;
  “小輩,老夫和你拚了!”
  大喝聲中,宛如一只瘋虎,推開身邊的人,舉拐就向郭曉涵扑去。
  “毒娘子”一見,大吃一惊,脫口阻止他說:“振東——使不得……”
  話未說完。
  已飛身前扑,伸手將熊振東的手腕扣住。
  熊振東茫然不解的望著愛妾“毒娘子”,軒眉瞪眼,不知所以。
  郭曉涵一看“毒娘子”這种舉措,也不禁楞住。
  就听“毒娘子”焦急的說:“振東,鎮靜一些,你不是郭少快的敵手!”
  說話之間。
  依然緊緊扣著熊振東的右腕。
  熊振東平素最愛“毒娘子”,言听計從,從不違拗,不由輕輕“噢”了一聲,可是惊异的目光,卻一直在打量卓立丈外的郭曉涵。
  “毒娘子”這才松開熊振東的手腕,立即嗔聲提醒他說:“振東,虧你還是個老江湖,郭少俠的武功,已達英華內斂,寒暑不侵,出掌運气,意動身先的境地,你怎么會看不出來呢?”
  熊振東一听,不禁渾身一顫,手中橫持的鐵拐,不自覺的垂了下來。
  “毒娘子”輕輕膘了郭曉涵一眼,繼續對熊振東說:“郭少快有要事特來向你請教,還不請郭少俠廳上坐!”
  熊振東一定神,連連頷首,立即抱拳說:
  “郭少俠請廳上坐吧!”
  郭曉涵也拱手謙遜說:“寨主的盛情,在下心領了……”
  “毒娘子”未待郭曉涵說完,立即插言說:“這等大事,又豈是三言兩語所能說清楚的?”
  郭曉涵雖然不知道“毒娘子”是否別有陰謀,但是為了父仇,這也就顧不得這許多了,于是向“毒娘子”感激的說:“夫人說的是,只是太打扰賢伉儷了。”
  熊振東和“毒娘子”同聲謙遜了几句,即引郭曉涵走進大廳。
  而那七八名侍女,早日嚇得躲進大廳里去,二十几名壯漢俱都密集站立,有意的將“朱砂掌”屠奢,和灰衣老太婆的尸体擋住。
  大廳仍燈火輝煌,一桌丰盛的酒筵,為了等候“毒娘子”,尚未開席。
  “毒娘子”堅持請郭曉涵上座,熊振東由于心情欠佳,一直沒有吭聲儿。
  侍女們立即移來一架大屏風,置在席前,院中情形立被逮住。
  “毒娘子”又派人請來六個面貌不一,衣著各不同的壯漢來做陪,一經介紹,始知俱是香主。
  酒過三巡,郭曉涵已迫不及待的說:
  “現在就請老寨主將那夜殺死先父的真正凶手告訴在下,以便早日手刃親仇,以慰先父在天之靈。”
  他雖然強抑悲忿,但星目中已涌上一泡淚水。
  “獨腿天王”熊振東目光呆滯,滿腹心事的黯然一歎說:“老朽雖然也是參与追蹤令尊的五獨之一,但令尊究竟死在何人之手,老朽也不能确定,不過老可以對天發誓,殺死令尊的絕對不是老朽!”
  郭曉涵暗察熊振東的神色,再和自己事先的判斷加以對照,立即頷首說:“在下也知道老寨主不是殺害先父的凶手,所以才來向老寨主請教,因為那夜老寨主用鐵拐搗遍在下全身,已經是第二個人了。”
  熊振東一听,面色立即大變,突然抬起頭來,惊訝的望著郭曉涵,不解的問:“死在地上的那個孩子是你……”
  郭曉涵立即回答說:“不錯!”
  熊振東立顯不安的說:“老朽當時不知道少俠尚未死去,是以在焦急忿怒之下,仍希望能有奇跡發現,現在想來,自覺愚蠢可笑,尚望少俠原諒老朽過去的罪過。”
  郭曉涵見熊振東一臉愧色,因而久存在心中的那一絲不滿,頓時全消。
  于是——
  他謙和的說道:“殺父之仇,錐心疾首,自身皮肉之苦,遠不及喪父慟痛于万一,如蒙老寨主指出真凶,不但先父感激于九泉之下,就是在下,亦將終身不忘老寨主的深情厚意。”
  熊振東雙眉一蹙,立即不解的問:“少俠當時不也是在場嗎?為何不知道凶手是誰呢?”
  郭曉涵立即黯然解釋說:“在下外出剛剛回來,一見先父慘狀,頓時暈了過去,是以不知道真凶是誰,在下此番前來,還請老寨主据實相告、如能手刃親仇,在下終身感激。”
  “毒娘子”一見,立即插嘴說。
  “振東,這件事既然你沒有置身事外,就該盡你所知道的告訴郭少俠,以免令人猜疑,自陷其中!”
  郭曉涵覺得“毒娘子”雖然長的狐媚,綽號不雅,但是她卻通情達理,因而不由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熊振東略一沉思說:“老朽為守信諾,有許多話不便自動說出來,郭少俠若有什么疑難之處,不妨盡量發問,老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郭曉涵深知江湖中人一諾千金,終生信守不渝,即使血濺尸橫,亦堅不吐實,熊振東如此遷就,亦算難得了。
  于是立即頷首說:“如此甚好。現在請老寨主見告,何以五獨各据一方,而那夜卻同時出現在鄱陽湖畔,是否事先已探出先父隱居在靈王墓中?”
  熊振東仰臉干了一杯酒,目光凝視著酒杯說:“湖海五獨,為了要追回他們得而复失的東酉,四出尋找令尊和‘芙蓉仙子’的下落,約定每年聚會兩次,報告各人追蹤結果,十年來從未間斷,但也從未探听到一絲線索。”
  邊說邊又干了杯酒,似乎想藉酒抑制內心的激動,繼續說道:
  “就在第九個年頭上,有人看到‘芙蓉仙子’在距鄱陽湖以西二十里處的茂林間出現。”
  說著接著目光突然一掃“毒娘子”和郭曉涵,始鄭重的說:“‘芙蓉仙子’武功之高絕,遇事之机警,就像她的美麗一樣聞名天下,莫說看到她的是個眼線弟兄,就是足智多謀的‘獨角無常’,也無法在‘芙蓉仙子’身后跟蹤,暗踩她的居處。”
  “毒娘子”一听老頭子如此贊美“芙蓉仙子”,不禁有些妒意的問:“既然‘芙蓉仙子’艷絕天下,賤妾為何一直不知?”
  熊振東立即呵呵一笑說:“翠萍,為夫的說句你不喜歡听的話,‘芙蓉仙子’譽滿武林時,你還是個不懂事的黃毛丫頭呢!”
  郭曉涵一听,心中暗吃一惊,以他自己看,橫波姑姑最多不會超過三十多,照熊振東的說法,橫波姑姑豈不是個近四十歲的半老徐娘了?
  心念之間。
  只見“毒娘子“微紅著粉面問:“照你這樣說,‘芙蓉仙子’現在豈不是已經兩鬢灰花了嗎?”
  熊振東立即鄭重的說:“武功精絕,修為有素的人,大都駐顏有術,以‘芙蓉仙子’當年成名時,和一代俊彥郭渭濱熱戀的時候……”
  郭曉涵听得心頭一震,星目不由冷電一閃而逝。
  熊振東頓時警覺不該揭人隱私,立即可阿干笑了兩聲,微紅著老臉,含糊的說:“總之,‘芙蓉仙子’現在至少已經有三十八九歲了……”
  “毒娘子”一看郭曉涵那兩道令人顫栗的冷電,也不敢再問了。
  其余六人僅有端杯飲酒,舉箸吃菜的份儿,根本不敢妄自多舌。
  郭曉涵由于听到父親和橫波姑姑之間的秘密,因而眼神外露。
  至于橫波姑姑和父親之間究竟有什么關系,兩人最后又何以沒有共偕自首,他不敢在這個時候問,因為他怕扯的太遠了而誤了正事。
  因而立即把話題拉回來,不解的問:“那位發現‘芙蓉仙子’的人,不知可曾踩到她的隱居之處?”
  熊振東并不知道郭曉涵和“芙蓉仙子”的關系,因而立即正色說:“要想追上她談何容易?當時‘芙蓉仙子’似乎也發現有人追蹤她,立即展開輕功直奔林中,僅一兩個閃身便不見了。
  事后我們接獲報告,決定集中搜索鄱陽湖畔以西的丘陵茂林地區。第一次,失望了,第二次,又失敗了。”
  郭曉涵听得劍眉一蹙,立即不解的問:“老寨主是怎么發現先父隱居在靈王墓中呢?”
  熊振東亮毫不遲疑的搖了搖頭,感歎的說:“說來太湊巧了,那天起更時分,夜空多云,老朽經過一片丘陵茂林,無意之間發現一道快速人影,時進時停,行蹤鬼祟,因而起了疑心。
  當時由于距离較遠,無法辨認那人是誰,于是心中一動,立即追了過去,之后,眼見那人進入一座巨大松林中,但老朽追至,竟遍尋不見,再向北追,便是靈王墓了。”
  郭曉涵見熊振東已說到緊要之處,因而特別凝神靜听。
  “毒娘子”似乎對此不感興趣,但卻裝出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一雙媚眼儿不時柔和的望著郭曉涵。
  熊振東繼續說:“老朽發現靈王墓中僅有一座破殘門樓,不可能有人居住,因而繼續向北追蹤,北進十數里,發現西北荒地間又有一道快速人影,看他飛馳方向,极似前去靈王墓,老朽知有蹊蹺,立即停身細察,似乎并不是方才發現的那個人,但是我仍回身追了下去。”
  說此一頓。
  神色間不但有一絲怨忿,也有一絲懊惱。
  片刻——
  他才繼續說:“待老朽追至靈王墓時,那個人也不見了,但是我在進入靈王墓的同時,發現一個大墳的后門竟然開著,老朽當時靈机一動,深怕墳門關上,因而不顧危險,就冒然沖了進去!”
  說此戛然住口,歉然望著郭曉涵,慚愧的說:“以后的情形,小使身親臨其境,老朽也就不再贅述了。”
  郭曉涵見“獨腿天王”熊振東說了許久,依舊沒說出殺父仇人是誰。
  他因而不由緊追了一句:“老寨主,‘獨臂閻羅’沙似道事先隱身在隧道中,經你發現后,可曾追問他是怎樣趁机暗向先父下手……”
  說至此處,不禁悲忿填胸,星目中閃動著淚光,后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熊振東立即接口說:
  “最初由于隧道中漆黑一片,是以沒有看出是誰,一直到追出墓外,才看清楚是沙似道……”
  郭曉涵听得心頭一震,想起什么似的急聲問:“老寨主,你們究竟是由何處走出靈王墓?在下居住靈王墓多年,深知所有巨墳僅有那一個出口,任何人進入墳內,必須經過先父居住的那個空墳,現在我才想起來,那夜你們追出靈王墓,似乎并未經過在下倒身之處?”
  熊振東也感惊异的說:“老朽至今仍在怀疑,那個出口是誰開的?”
  郭曉涵不由暗吃一惊,再度急聲間:“老寨主是說,有人事先在靈王墓中另外開了一個新的出口?”
  熊振東連連頷首說:“是的,老朽那夜緊緊追在‘獨臂閻羅’之后,發現出口是在另一座大墳的石碑下面新開的。”
  郭曉涵听得暗暗心惊,他斷定殺害父親的這個人,可能早已發現父親的行蹤,因而是有計划的在進行陰謀。
  “毒娘子”立即肯定的說:“既然沙似道知道由那里逃走,那個出口當然是他開的無疑!”
  熊振東立即同意的點了點頭說:“我也是這樣想!”
  郭曉涵深覺有理,因為“獨眼判官”左如風進入空墳時,是由原有的墳門進入,而將“獨角無常”史有余帶走時,也沒有走新開的出口,由此可以證明左如風并不知道新出口的位置。
  一念至此。
  覺得“獨臂閻羅”十之八九就是殺父仇人了,但是他一想到“獨眼判官”不搜父親的尸体,而逕自翻動床褥,這又令他感到非常迷惑。
  因而望著能振東試探的問:“照這樣說。殺害先父的凶手就是‘獨臂閻羅’了。”
  “毒娘子”未待熊振東回答,立即肯定的說:“那應該是毫無置疑的事,根据常理判斷,沙似道暗開通道,進入王墳早有預謀,我認為那夜振東看到的快速人影,也必是沙似道無疑。”
  熊振東不停的點著頭,似自語又似對郭曉涵和“毒娘子”等說:“照道理,應該是老沙無疑,可是以他的功力,又絕不是郭大俠的敵手……”
  “毒娘子”未待熊振東說完,立即輕哼了一聲說:“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獨臂閻羅’悄悄潛入,隱身在暗中,乘郭大俠不備,暗施殺手,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熊振東被她問得無言可對。
  郭曉涵本想說出全盤离奇經過,繼而一想,又覺得無此必要,說出來彼此亂猜一气,反而亂了自己的方寸,他前來白河寨的目的,就是要由熊振東口里探出“獨臂閻羅’更多的可疑之處。
  雖然——
  “湖海五獨”等都曾參与追蹤父親,但是他相信真正殺害父親的人,一定另有其人,他不能恃技殺人,讓無辜者也一起賠償父命。
  如此做非但橫渡姑姑不悅,恩師震怒,在武林傳揚開來,自己受貶事小,而讓九泉之下的父親蒙羞,則影響至巨,是以他必須追查清楚,究竟誰是禍首元凶。
  現在他從熊振東的口中,得知“獨臂閻羅”經由新辟的暗道中逃出,更加重了“獨臂閻羅’的嫌疑,但是“獨眼判官”逕自翻動床褥的舉措,仍不可忽視……
  “毒娘子”見郭曉涵蹙眉沉思,狐媚的一笑,柔聲的問道:“少俠以為我揣測的可對?”
  郭曉涵略一定神,立即正色回答說:“這要看老寨主追上‘獨臂閻羅’時,他當時怎么解釋了。”
  熊振東搖了搖頭說:“我們兩一見面就打,我不問,他也不說,‘獨臂閻羅’究竟是怎么樣得知今尊的隱居之處,又如何暗中開辟通道,老朽是一無所知,而以老朽當時的心情來說,這些事都不是最重要的。”
  郭曉涵覺得熊振東說的不錯,那時他一心想要奪取小錦盒,的确沒有問這些事情的必要。
  說至此處,雖然沒問出真凶是誰,但得知“獨臂閻羅”事先曾另辟通道,這趟白河寨總算有些收獲。
  郭曉涵自覺話已問完,立即起身抱拳說:“在下冒昧前來,复蒙老寨主暨夫人盛筵款待,內心至為感激,現在天色已晚,在下就此告辭。”
  “毒娘子”立即起身搶著說:“現在三更已過,少快為何要离去呢?在此歇息一宵,明天再走不遲……”
  熊振東和其他的人亦紛紛起身,同聲挽留。
  郭曉涵堅持的說:“在下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老寨主和夫人的盛情,在下心領了。”
  說罷退自离開。
  “毒娘子”見郭曉涵去意堅決,自知挽留不住,立即懇切的說:“少俠既有要事在身,我等不便再留,只是少俠今后行道江湖,四海追尋仇蹤,极需一匹好馬,少俠如不嫌棄,就將戲妾的‘白龍駒’相贈少俠代步吧……”
  郭曉涵一听,甚為感動,但他不愿憑空受人饋贈,因而不待“毒娘子”說完,立即拱手感激說:“在下不諳騎術,且無照顧馬匹的經驗,夫人美意在下永記不忘!”
  說罷,逕自走向廳外。
  “毒娘子”見郭曉涵不肯接受,自是不便相強,因而含笑的說:“郭少俠你太謙遜了。”
  邊說邊与“獨腿天王”熊振東等,緊跟在郭曉涵身后相送。
  來至廳外,院中“朱砂掌”屠奢和灰衣老太婆的尸体已被移走,地上血漬也被洗刷干淨。
  郭曉涵心急赶路,不愿再多耽誤時間,來至廳外,轉身對熊振東和“毒娘子”拱手說:
  “賢伉儷請留步,在下就此告辭。”
  熊振東呵呵一笑,和“毒娘子”同聲說:“愚夫婦身為主人,至少也該送至寨門才對。”
  郭曉涵不便再加推辭,轉身拂袖,身形當先騰空而起,直飛向大廳對過的房面上。
  熊振東和“毒娘子”由于已知郭曉涵身怀絕學,心中雖在暗贊,但已不覺得惊奇,于是同時飛身而上。
  穿房越脊,瞬間已來至寨門的了望樓上。
  守寨警衛一見寨主和夫人,俱都恭身肅立,同以惊异的目光望著年青英挺的郭曉涵。
  郭曉涵停身抱拳,再度謙聲說:“賢伉儷珍重,在下告辭了。”
  說罷轉身,衣袖微拂,暗凝“佛光神功”,即展“御風飛行”,身形掠空下扑,沿著寬大石道,直向崗腳下的松林如飛飄去。
  郭曉涵施展絕世輕功,兼有震赫作用,他以“飄”字訣向崗下掠飛,似緩實快,眨眼已達松林前。
  熊振東和“毒娘子”,以及所有立身于寨牆上的人,俱都惊呆了,像這曠古凌今的絕世輕功,別說是看,連听都沒听說過。
  郭曉涵身形直落崗下林前,繼而一閃,頓時不見。
  熊振東和“毒娘子”,赶緊一定神,立即同時朗聲說:“郭少使珍重,請恕愚夫婦不遠送了。”
  話聲甫落。
  划空傳來郭曉涵的回應聲:“賢伉儷請吧!今后有緣再會。”
  熊振東望著崗下的廣大松林,搖了搖頭,感歎的說:“身具這等絕世輕功,要馬反而是累贅。”說罷轉身,當先向寨內馳去。
  “毒娘子”集中功力,凝目望著林前的原野上,她看到一道黑影,快如流星,直向東南馳去,她知道那就是郭曉涵。
  月明星稀,大地一片沉寂,郭曉涵心急赶路,穿出廣大松林,直奔東南,他要日夜兼程,赶往大洪山。
  他不斷的在想,“獨臂閻羅”暗中開辟通道,進行絕不止一日,父親一向机警,為什么會不知道呢?
  還有“獨臂閻羅”怎么會知道父親隱身在古墓中呢?
  根据“獨腿天王”熊振東所說各點,那夜“五獨”中人,齊集王陵,似是巧合,而事先彼此并無任何聯系。
  一念至此。
  他斷定“獨腿天王”熊振東為守信諾,所說各點,也許并不盡然。
  他反覆的想著這些問題。
  最后——
  他覺得只有到達大洪山,問過“獨臂閻羅”沙似道之后,才能了解“五獨”齊集五陵的真相,和“獨臂閻羅”何以知道父親隱身在古墓中的原因,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
  舉目一看,在遙遠的晨曦中,隱約現出一道連綿蜿蜒的山影,那正是“武當派”的發祥地——武當山。
  曉行夜宿,兩天后的中午,重峰疊嶂,云山相連的武當山,業已橫在他的眼前。
  郭曉涵為了盡快赶到大洪山,決定橫越武當山,出東麓直奔襄陽城。
  一陣急奔,已達武當山西麓,于是立即展開輕功,直向一道山口前馳去。
  進入山區,一片濃綠,郭曉涵衣袂飄飄,快如疾箭,縱躍飛掠在蒼翠云霧之間,恰似一只穿云巧燕。
  山勢愈來愈險,深澗陡壁,漸漸無路可循。
  愈前進云霧愈濃重,郭曉涵已經不辨東西南北了。
  登上一座峭壁,越過一道橫岭,前面竟然是一座方圓十數畝的小小綠谷。
  谷內奇花盛放,溫暖如春,綠草如茵,幽靜超塵、宛如仙境。
  郭曉涵的星目倏然一亮,俊面上突現惊喜。
  只見——
  茂密的松枝下,一對大如雉雞的灰羽小仙鶴,伸頸側目,正聚精會神的望著他,神色之間,毫無懼意。
  郭曉涵非常喜愛,因而舉步向前走去,他生怕惊走那兩只灰羽小仙鶴,是以不敢飛身前扑。
  奇怪的是那兩只灰羽小仙鶴望著俊面含笑,舉步走過去的郭曉涵,不但沒有飛走之意,而且不時側頭盯視著這個陌生的年輕人。
  郭曉涵緩緩走了過去,停在松下的小仙鶴一個在伸頸啄食松子,一個在用尖嘴剔羽毛,愈發顯得安詳可愛。
  郭曉涵心想,這一對小仙鶴莫非是人飼養的不成?果真如此,它們的主人很可能是一位隱居此谷潛心修行的界人。
  就在這時。
  空中驀地響起一聲嘹亮鶴唳。
  郭曉涵心中一惊,循聲一抬頭看去。
  只見——
  一只巨大灰鶴,逕由北面峰腰浮云間,伸展兩只巨大翅膀,閃著兩只發光的眼睛,挾著勁風,疾瀉而下,直向郭曉涵扑來。
  郭曉涵一看,斷定這一只巨鶴必是那兩只小仙鶴的母親。
  就在他打量之間,巨鶴業已俯沖而下,尺長尖嘴,直啄向郭曉涵的“天靈蓋”。
  郭曉涵不愿傷他,身形微動,已飄身后退兩丈。
  豈知——
  郭曉涵身形剛動,巨鶴右翅,已“呼”的一聲擊出,一股惊人勁風,掀起地面揚塵,直向郭曉涵襲來。
  郭曉涵暗吃一惊,腳尖一點,人已橫飄丈外。
  巨鶴似已通靈,就在郭曉涵身形橫飄的同時,展翅探爪,向郭曉涵的“肩并”抓去。
  郭曉涵這一惊非同小可,因而斷定巨鶴不但有人飼養,而且深諳武功,于是雙袖一抖,身形再度暴退。
  巨鶴果然不凡,雙翅一收,隨即引頸追來。
  郭曉涵心地善良,不愿擊傷巨鶴,因而大喝一聲,疾展“鐵袖遙空”中的柔字訣,閃電揮出。
  一股巨大無比的柔和潛力,直向扑來的巨鶴襲去。
  巨鶴似乎知道厲害,一聲惊悸長鳴,振翅沖天飛起。
  兩只小仙鶴也隨之飛上突崖。
  就在這時,一聲嬌叱,逕由突崖下面的一叢落地云松中響起:“不要臉,想偷小仙鶴嗎?”
  郭曉涵一听,頓時大怒,忙循聲一看,不但怒气全消,而且忍不住笑了。
  只見——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儿,一身綠衣,背插短劍,正飛身向他扑來。
  郭曉涵凝目一看,綠衣小女孩儿長得秀眉大眼,皮膚白嫩,紅紅的小臉蛋儿,繃得緊緊的,但仍掩不住她逗人喜愛的天真稚气。
  打量之間。
  綠衣小女孩已至面前,身形剛剛立穩,立即仰著小臉儿,气呼呼的說:“我剛剛离開一會儿,你就來了,我不怪你,也不打你,快走吧!”
  邊說邊不停的揮動著小手,催促他快走。
  郭曉涵笑了,覺得綠衣小女孩儿,稚气得實在可愛,因而胸襟一暢,忘了心中的郁悶,立即含笑和聲說:“小妹妹,我已經迷失了方向,不知如何出去?”
  綠衣小女孩儿似乎不信,鼻子一皺,輕哼了一聲說:“騙人,你這么大了,還會不認得路?”
  郭曉涵立即搖了搖頭,佯裝茫然的正色說:“真的,我的确迷失了方向!”
  綠衣小女孩儿立即舉手轉身,四下里一指說:“這儿是東,這儿是北,那邊是南,那邊是西。”
  郭曉涵舉目一看;南北前進俱都不易,只有東面數十丈高的突崖比較容易,于是低頭望著正在打量他的綠衣小女孩儿,含笑說:
  “小妹妹,再見了,希望我們有緣再會!”
  綠衣小女孩儿小嘴一撇,不屑的說:“誰要和你再會,你是大人,我是小孩,我才不喜歡和你玩儿呢!”
  郭曉涵覺得有趣,立即含笑問她:“那你喜歡和誰玩儿呢?”
  綠衣小女孩斷然回答說:“不告訴你!”
  郭曉涵被小女孩儿活潑天真的稚態惹起興趣,加之他也有意一探這小女孩儿的來歷,于是側著頭,佯裝揣測的神態,略一沉思說:“是你師叔?”
  綠衣小女孩儿一皺小鼻子,輕哼了一聲說:“師叔有胡子,我才不喜歡和他玩呢!”
  郭曉涵又追問了一句:“是你師父!”
  綠衣小女孩儿這次僅皺了一下儿鼻子,表示不對。
  郭曉涵知道小女孩儿喜歡和大仙鶴玩,但是他偏不說,于是攢眉苦思,故作猜不出來的樣子。
  綠衣小女孩儿見郭曉涵久久猜不出來,不由气了,立即輕蔑的說:“真笨,這么大的人竟猜不到!”
  郭曉涵覺得不能讓小女孩看不起,立即以恍然大悟的口吻說:“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大仙鶴!”
  綠衣小女孩儿已經認定郭曉涵是個最笨的人,不由气得伸長了脖子大聲說:“告訴你,是我的德林小師兄!”
  郭曉涵一听,不由哈哈笑了,接著說:“師妹喜歡師兄,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儿,我實在太笨了,竟然想它不起……”
  綠衣小女孩儿小臉儿一紅,嬌叱道:“你坏——我非打你不成!”
  “成”字剛一出口,業已飛身前扑,兩只小手儿一分,逕向郭曉涵胸前擊來。
  郭曉涵無心和她再糾纏,既然問不出什么,不如早些离去,于是又哈哈一笑說:“小妹妹,再見了,請不要生气!”
  邊說邊飄然而退,旋身直向突崖下奔去。
  綠衣小女孩儿一見,面色大變,赶緊剎住身形,惶急的大聲說:“站住,站住,那里去不得!”
  郭曉涵見綠衣小女孩儿神色惶急,心知有异,隨之停住了身形,不解的問:“為什么?”
  綠衣小女孩儿立即焦急的說:“我師祖正在坐關,任何人不能前去!”
  郭曉涵惊异的“噢”了一聲,轉首游目一看,果見突崖下面一排落地云松后,隱約現出一座洞門。
  心中一動,再度引出他一探小女孩儿來歷的好奇心,于是不解的問:“小妹妹.你師祖是誰?”
  綠衣小女孩儿見郭曉涵仍立在那里不動,直急的跺著小腳,催促他說:“喂!你過來嘛!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郭曉涵已看出小女孩儿是個鬼靈精,如果不要挾她,決對不肯說出師祖是誰,于是沉聲說:“你不說也沒有關系,我自己進去問他。”
  綠衣小女孩儿一听,神色大變,不禁慌了手腳,立即焦急的低聲說:“我告訴你,你別去,我的祖師是‘靜玄仙長’!”
  郭曉涵一听,心中暗吃一惊,想不到這座小小綠谷,竟然是武當上代唯一長老“靜玄仙長”的清修之地。
  繼而一想。
  頓時惊覺自己已犯了武林大忌,決定迅速离開此地,以免招惹是非。
  就在他舉步正待离去的同時,一個意念,閃電掠過他的心頭——他想到“靜玄仙長”曾赴海外,而且還帶回師父親筆書信一事。
  于是——
  他飄身來至小女孩身前,謙和的低聲問:“小妹妹,你是說你師祖‘靜玄仙長’正在那座洞里坐關?”
  綠衣小女孩儿見郭曉涵縱了過來,似乎放心了不少,立即輕快的點了點頭。
  郭曉涵又語意恭敬,异常關心的問:“他老人家坐關多久了?”
  綠衣小女孩儿毫不遲疑的說:“快三年了。”
  郭曉涵一听,面色突變,不由惊任了!
  一絲不祥之兆,直上心頭,恩師“獨醒子”去年遠赴海外,至今音信毫無,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女孩見郭曉涵面色蒼白,目光呆滯,不由催促他說:“喂!你還不走嗎?”
  郭曉涵略一定神,惶急的望著綠衣小女孩儿,明知不可能,但仍抱著希望問:“小妹妹。‘靜玄仙長’年前可曾中途出關,遠赴海外……”
  綠衣小女孩儿見郭曉涵神色有异,一直在盤問她,有些生气的說:“奇怪,我師祖坐關三年,從來沒有离開過洞府一步,好端端的為什么要去海外!”
  郭曉涵絕望了,他已無心再問下去,強抑激動心情,面對小女孩謙和的說:“小妹妹再見,打扰你了!”
  邊說邊直奔突崖。
  綠衣小女孩儿一見,面色大變,一聲清叱,飛身追了過去。
  但是——
  她的身形剛動,郭曉涵已達崖前,騰空而起,直線上升,眨眼已達岸上,身形一閃,頓時不見。
  綠衣小女孩儿何曾見過這等輕身功夫的人?
  不由惊得急剎沖勢,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郭曉涵身影消失的崖上,業已惊呆了。
  郭曉涵心情激動,悲忿交集涸而他穿林越谷,登岸繞峰,盡展“御風飛行”,身形快如電掣,恨不得立刻赶回丰漁村,找“浪里白條”問個明白。
  當然——
  他并不恨“浪里白條”蕭猛,因為他知道,“浪里白條”這樣做也是出自善意。
  繼而一想,“浪里白條”已有半年多未去華山,師妹說,這是很少有的現象,由此判斷“浪里白條”現在恐怕也不在丰漁村了。
  記得“浪里白條”說過,收到恩師來信時,橫波姑姑也正巧在場,現在想來,只怕也是虛构。
  郭曉涵反覆的想著,不覺已至東麓。
  离開武當山區,已是傍晚時分。
  于是就在山下小鎮上匆匆進食,繼續前進,直向谷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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