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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刀气


  青狼天王立即攔住了盛怒的他,勸道:“副座請息怒,您是主帥,与這小輩動手未免太抬舉他了,還是讓屬下來處理吧!”
  他向后打了兩個手式,立即自人群中出來四名面目冷肅的中年人,成扇形向沈野形成包圍。
  隨后又出來五名中年人,不規則地散立在四周,神情閒散,好像是不相干的人在觀戰。
  一陣刀吟聲響起,向他形成扇形包圍的四名面目冷肅中年人,四把狹長的彎刀出鞘。
  沈野不由一怔,這种形式的刀中原武林少見。
  他沒有拔刀應敵的打算,雙目飛快地瞟了閒立在四周的五名中年人一眼,心中不由一動。
  面前四名持刀面目冷肅的中年人,不約而同地舉刀過頂,刀上發出陣陣地龍吟之聲。
  這种怪异的起手式,看得沈野心中一緊。
  他立即吸口气功行百脈,虎目中煥發出幽深的异光。雙腳微挫緩慢地挪動,雙手也怪异地上下拂動。
  一聲怪叫,四人狂野地沖上,刀气迸發,刀光聚合疾落,迅若奔電,勁雄力猛。
  刀光聚發一半,沈野的身形已像流光般地從刀光下流瀉而入。
  但見淡淡的虛影在四名刀手之間倏現倏隱。一陣快加迅雷的打擊聲傳出,四人分向四方飛跌出去,倒地后就掙扎難起,僅在口中發出令人難懂的呻吟聲。
  沈野靜靜站立在路中心,不言不動,像個沒有生命的石頭,視而不見,听而不聞。
  驀地他一聲厲叫,身形象見水的泥人,突然萎縮于積雪的地上。
  刺耳的暗器破風聲響起,數十种不同類型的暗器向他身形萎縮處攢射。
  一時積雪及污泥破空飛濺,五名以暗器奇襲的中年人倒下三人。
  而沈野也重新幻現于原地,不待站穩身形,立即向枯林中飛射,一個起落后,就投人林中。
  他在起落時,似乎身形不穩。
  “他已中了淬毒飛魚刺,快追!”一名幸存的中年人大叫。
  花面閻羅第一個追赶入林,他的兩位保鏢地煞星与人煞星緊接在他身后迫人,然后是青狼天王及兩位護法亦隨后追赶。
  打落水狗,人人都會奮勇上前的。
  大道上留有塞北屠手,地府雙魔及宇內三仙等客卿,与四位執事,以及十余名殺手,他們負責保護四部大蓬車上的傷患及清理現場,并好整以暇地等候花面閻羅等人將沈野捉回,或者背回他的尸体。
  可是半個時辰都過去了,追去的人—個也未見返國,等得他們心中直冒煙,也等得心惊肉跳。
  當花面閻羅追人林中時,見到沈野跛著右足在前面二十丈處穿林分草地奔逃,證明的确是中了暗器,于是興高采烈地盯著他的身形住前追。
  這一帶是小丘陵,幅員約有十里,山雖不高,但到處都是亂石堆積,灌木叢綿延,以及茅草叢生。逃的人掌握主動,隨心所欲地折向奔走,迫的人因無法掌握逃者的心意,往往不是截錯了方向,就是追過了頭,等重新折轉時,目標的距离又拉遠了。
  快半時辰了,沈野仍在前方二十丈若即若离,追的人始終無法拉近距离。雙方的体力都在快速地消耗,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逃的人辛苦,追的人更辛苦。
  隨后追人的兩位煞星、青狼天王,以及兩名護法,功力高低不等,修為差別頗大。
  不到盞茶工夫,兩名護法就開始落后了。已看不到前追的人,只好循著足跡前進。
  再過盞茶時刻,青狼天王及兩位煞星亦慢慢落后,僅花面閻羅一人在追,余人已不知追到何處去了。
  沈野的前面出現了一大片枯黃的茅草區,正在迎風搖晃,沙沙作響。
  花面閻羅心中一急,如果讓沈野進人茅草區,就很難再找到他了。
  于是他猛提殘余的真力,頓時速度快了一倍,將距离也拉近了一半,正想再次加勁縱躍,突感气血不順,身形落地后喘息頻頻。
  而此時沈野也似乎強提真力,突然加快了速度,但是极度艱難地跛著右足,鑽入茅草叢中,失去了形影。
  花面閻羅眼睜睜地看著沈野消失于茅草叢中,而無力追及,气得一肚子大火。
  他立即就地調息,俟气血平伏后,在四周相度地形。找到了一塊小高地,目光不斷在茅草區掃視。
  可是天風蕭蕭,草浪起伏,別說是一個人在草叢中移動不易被發現,縱使百十個人在內走動也不易被發覺。半晌毫無發現。
  他十分無奈地發出一聲長嘯。希望后續屬下聞聲前來會合,屆時再分區進人搜索。
  地煞星及人煞星的功力修為,与青狼天王相較,實在難分上下。但青狼天王卻懂得在奔馳中調息養气,因此在体力消耗的程度,較兩位煞星為少。
  所以當兩位煞星慢下腳步准備暫時停下調息時,青狼天王仍然循遺跡往前追躡,轉眼間就失去他的身形。
  兩煞星竭澤而漁,最后終于垮了下來,靠坐在一棵大樹下直喘气,像是兩條快要斷气的病狗。
  “姓沈的王人蛋可把咱們害修了!”人煞星喘著气:“這一陣猛赶所消耗的体力,似乎比与人大戰三百個回合還要多。”
  “奇怪。”地煞星疑惑地說
  “那小子不是中了淬毒暗器了嗎?怎能跑那么遠沒倒下?莫非他已經成金剛不坏之身不成。”
  “狗屁的金剛不坏之身,他才多大年歲,縱使在娘胎開始練功,也到不了那個境界,武林中能練成這种功夫的,一万個人中難得能有一個,說不定他早已毒發而死在某一隱蔽處了。”
  “有可能。咱們快調息吧,說不定副會主那邊需要人手呢!”
  “你說對了,他正需要人手,你們卻在此偷懶,未能盡到保鏢的責任。”
  隨著話聲,左邊的一棵樹后轉出滿臉邪笑的沈野。他很悠閒地走到他仍倆面前,背手而立。那里像是中了淬毒暗器的人。
  “你……你……怎會在此……”兩人像見了鬼似的惊跳起來,語不成聲。
  “咦!怎么了?總不會是將我看成鬼魂吧!”
  “你……你究竟要干嗎?”
  地煞量及人煞星兩人雖然拔出腰間的雁翎刀,但持刀的手卻不穩定,許是元气未复之故。
  “我要廢了你們,免得你們助紂為虐!”沈野冷冷地說。
  “你……你不要過來,這是不公平的,我們的元气尚未恢复……”
  “你他娘的,這是什么狗屎理由,我又不是白痴。難道等你們元气恢复后再聯手宰割我?你們准備了,我要卸下你們每人的右臂…”
  錚地聲刀吟。秋水冷焰刀出鞘。
  此際小丘上驀地傳來一聲高吭的長嘯,那是花面閻羅發出召人的訊號。
  兩煞星知道危難頭,于是強提精神,激發潛力,兩把雁翎刀向前一伸,刀光發出刺目的光花,以及隱隱如雷的鳴聲。
  頓時場中充滿暴戾的殺气,具有震撼人心的威力,真不愧為風神會的三大煞星之二,在身心极為疲憊的狀態下,仍有如此的威勢。
  沈野刀垂身側,虎目中神光閃爍,緊盯著兩煞星的雙目。
  人的眼睛是靈魂之窗,所思所想都會由雙目中顯現出來,尤其是要從事某一動作時,雙目會將暴露無遺,絲毫不爽。
  因此一個絕頂高手面對強敵時,絕不會去注意對方的手腳或肩部,只要注意對方的雙目就可判斷對方將采取之行動。
  沈野是超絕的頂尖高手,當然懂得其中的奧妙。
  兩煞星的長相本就粗壯獰惡。此時為生存而戰,激發形之于外的暴戾之气,确能使人喪膽。
  雙方相對而進。緊張的气氛快接近臨界點。
  一聲怒叱,兩煞星凌空身劍合一,像是匹練橫空般地急射沈野。但在激射的劍光前,有兩道淡淡的光影先期到達沈野的胸前,那是兩煞星在發起攻擊這前,偷偷射出的兩枚五寸長可破內家气功的扁針。
  長嘯震天沈野的身体突然像被強力的彈簧彈起,飛越兩煞星的頭頂,刀光連閃兩次,落于側方兩丈外的亂石堆上。
  兩煞星同時發出呼痛的長號,身形仍歪歪斜斜地在前沖,然后摔跌于丈外的草叢中,場中遺落兩條仍緊握著雁翎刀的齊肩斷臂。
  兩煞星以左手點制住右肩的穴道。以免傷口流血過多而昏迷,縮著身軀目注含著冷笑走近的沈野,神色甚為畏懼。
  “你……你難道要赶……赶盡殺絕?”地煞星嚇聲說。
  “你們這些混蚤,絲毫沒有成名人物的風度,隨時隨地不忘以卑鄙的手段來暗算別人,真恨不得將你們分尸,以泄心中之恨!但本人說話算話,既已廢了你們,就不會再取你們的性命。稍待片刻,你倆馬上可看到一場免費的龍虎斗。”他冷森地說。
  兩煞星聞言有點疑惑不解。正在思索他話中的含意之際。
  沈野驀然仰首發出一聲長嘯,聲勢之雄壯,真有山崩地裂之威,而且連綿不絕,震得樹木枝葉上的積雪紛紛下墜。
  嘯音一落,他環視四周一遍后,即好整以暇地等待聞聲而來之人,并將斷臂斷刀用腳踢入草叢中。
  片刻工夫,西北方林中傳來腳步聲,出現了神情緊張的花面閻羅及青狼天王。花面閻羅一見沈野背手佇立在草叢的空地邊緣,不由一怔,但旋即哈哈大笑。
  “我道你小于扮兔子溜走了呢!原來你遇到鬼打牆仍在這里打轉。”花面閻羅得意地笑了,笑聲中充滿了凶險。
  “我用不著溜,假如真的要溜,你三個花面閻羅也追不上!”沈野若無其事地說,神情輕松毫不緊張。
  青狼天王為人陰鷙而小心,他似乎看出某些不測的東西,于是他腦筋飛快邊轉動,并默察四周環境,:突然他想起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來。
  “咦!你不是中了淬毒飛魚刺嗎?怎會到現在沒未毒發,仍然像沒事一般?”青狼天王難以置信地問。
  沈野背手朝前走了兩步,睥睨著青狼天王。
  “你看我像是個中了淬毒暗器的人嗎?”
  那你為何假裝中了淬毒暗器逃走?”花面閻羅問。
  “因為我要一個個宰割你們,所以引你們追來。”他的話雖然平淡,但卻充滿凶險。
  兩煞星斷臂后,雖經封穴止血,但劇痛的浪潮卻使兩人昏迷過去,原先沈野站在草叢前擋住了花面閻羅的視線,如今他向左橫跨了兩步,于是兩人就看到了躺在草中兩煞星的軀体。
  一陣強烈的震撼,花面閻羅及青狼天王心虛了。
  “你用什么殺了他們?”花面閻羅惊問。
  他對兩煞星的修為非常清楚,一身橫練的气功已達九成火候,普通刀劍根本傷不了他們一根汗毛,除非是神兵利器才能對他們构成威脅。
  “他們的運气很好。因為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下定決心大開殺戒,所以我僅僅砍下他倆每人一條右臂,以免日后繼續助紂為虐。我給你們時間救醒他們,就可證明我所說的是真是假了。”
  青狼天王聞言立即繞道過去,蹲身將兩人救醒,并為他們上藥包扎后返回原處。
  “怎么樣?我沒騙你們把!”沈野冷冷地說。
  花面閻羅到底是見過大風浪的人,雖然處于不測凶險的狀況下,但仍然將情緒穩定下來,他向青狼天王打了一個手式,俟他近身后,兩人并肩邁步上前,在沈野面前八尺處停步。
  錚錚兩聲,他的閻王令及青狼天王的狹鋒刀同時出鞘。
  “事已至此,本座不想多言,咱們只好在兵刃下一決,才能洗清彼此間的深仇!”花面閻羅神態暴戾地說。
  “對,在下也是如此想法,咱們都是嗜血的同類,所不同的是,貴會先掀起事端,并接二連三地向在下暗算,在下今天是為保命而戰。
  話先說在前面,以一對二,我樂意接下,但你們必須切忌施展陰謀詭計手段,否則在下將以雷霆反擊回報,那時貴會也必將懊惱莫及。言盡于此,咱們就開始搏命吧!”他一字一吐森冷地說。
  刀吟聲起,他拔出了秋水冷焰刀。
  三人的兵刃同時向前一伸,發出了陣陣地龍吟又似虎嘯的异鳴,一陣陣外涌的內勁刀罡,宛若風濤聲,
  花面閻羅的閻王令及青狼天王的狹鋒刀之鋒頭,似乎有亮光閃爍,兩人的面色變為庄嚴肅穆。
  沈野手中的秋水冷焰刀出現了無法解釋的現象,似乎刀身消失了,僅可看到模糊的光影。
  他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蒙蒙銀光,雙目變得深邃烏黑,放射出妖异的光芒。
  刀气迸發,人化狂風,猶如雷霆霹靂。
  沈野面對自入江湖以來,首次遭遇的強敵,于是搶先發起空前猛烈的雷霆一擊。
  三件兵刃乍合乍分,罡風呼嘯,隱雷殷殷,三丈圓徑內積雪泥沙紛飛,惊心動魄。
  人影從光花中,隨著一陣猛烈的碰擊聲,突然三面一分。
  青狼天王踉蹌地飛退出兩丈外,右胸襟裂開了一條半尺長的斜縫,鮮血染得他的黑袍一片濕。
  花面閻羅亦飛退出丈外,左大腿外側也裂了一條大縫,鮮血泠泠滲出,大腿一軟,几乎跌倒。
  沃野站在原先的位置,虎目中的幽光熾盛,燃起了地獄之火,舉刀的手穩定如鐵鑄,臉上的蒙蒙銀光似較前更濃。
  花面閻羅与青狼天王站穩身軀后,相互看了一眼,一打手式,閻王令及狹鋒刀前伸,身体作勢前沖。
  “上!”花面閻羅怒叱。
  兩人同時舉步邁進,當足尖剛著地之際,突然來一個后空翻,向后飛出兩丈以外,落地后扭轉身形向山下飛掠而去,速度之快,恐怕打破他倆生平紀錄。
  “咦!”沈野大感意外,不由高聲怒叫:“原來你們都是這樣在江湖上逞威風叫字號的?居然不顧身份做出臨陣脫逃,丟盡顏面的狗屁事來,我看你們風神會是完蛋了!”
  他不由搖頭苦笑,散去了凝聚的內勁,收刀人鞘。
  這也難怪他無法理解,堂堂風神會的副會主及星主,在兩人聯手狀況下。居然不敢面對他一個年輕小輩,而玩弄花樣臨陣脫逃,如果傳了出去,不貽笑江湖才怪!
  他看了被這場雷霆秀惡斗惊呆了的兩個煞星一眼,一話不說地轉身覓路下山。
  沈野在江浦府城內外走了一遍,最后來到碼頭區,發現風神會及熊耳山庄的人,都已渡江而去。
  至于他們的目的地是江心洲或是上河鎮那就不得而知了。
  傍晚時分。
  他又踏入迎賓樓晚膳。
  由于他已卸掉了化裝,以另一面目出現,所以店伙不知他就是中午在樓上將七個食客打成白痴的那位刀疤客人。很巧,西廊下中午他曾坐過的那張小桌,剛好空著,于是他
  步向老位置坐下。店伙送來了酒食,他一面默默進食、一面在想下午所遇到的几件事。
  他想到風神會那四個面目冷肅的刀客,他們所使用的刀,中原武林罕見,既非番人所用的番刀,也非蒙人所用的長刀,那是种刀身細長,鋒尖呈弦月型的刀。
  其刀招起手式也獨樹一幟,攻擊時聲聲的怪叫,大砍大劈,像是占山為寇的盜匪。
  再就是那五個神情陰冷的暗器高手,發暗器的技巧与勁道均可列為宗師級人物,但卻不顧使用暗器的規矩,視偷襲為常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最后他心中一陣震撼,這些人一定是風神會訓練出來的秘密殺手。假如將這些殺手入諸江湖,老天爺!豈非天下大亂。
  再說嚴重些,但如該會真有打天下之心,以這些神秘殺手去襲殺朝廷大員或地方官員……其后果真不堪想像!“因此,他暗暗決定,必須极早消除禍患根源、設法找出風神
  會秘密訓練殺手的基地,及那些殺手集結的地方。
  他原本是一個江湖遨游者,為弱小作不平之鳴的俠者,但絕不是視天下為己任的人。
  風神會陰謀控制朝廷官員,那是朝廷的事,于他何干?但由于其師的關系,接受了陳閣老的請托、所以勉為其難地接了手。
  但后來事情演變出乎意料,剛到達南京,就被卷入風神會脅迫江湖名宿事件,而且將他視作主目標,接二連三地向地施展陰謀襲擊,業已嚴重威脅到他的安全,他當然名正言順地為保命而
  予以反擊。
  再者,天下大亂期間,他曾出人戰區數次,目睹亂區百姓的凄慘景象后,他非常痛恨戰爭,尤其痛恨那些為了個人私欲,而乘机起兵造反作亂的陰謀者。
  因為大亂的結果。必然是哀鴻遍野,赤地千里,受災受難的又是無辜的善良百姓。
  如今,岡神會的陰謀不僅是稱霸江湖,而且企圖謀奪江山,為了他個人,為了他家人親朋,以及無辜的百姓。避免遭到刀兵之苦,他必須要消彌禍亂的根源,那就是鏟除了風神會這個陰謀組合。以及与該會有勾結的團体或個人。
  正如他師父給他的手諭所示、行道江湖為弱小作不平之鳴,是積修外功,進而擴大為天下黎民免受刀兵之禍,何嘗不是積修外功。
  于是,他終于解開了為陳閣老所托之事的心結,靈台也特別清明了。
  幽香扑鼻,桌邊突然出現了兩位年輕貌美的女郎,占住了另兩方,兩雙明亮的大眼緊盯著他,似笑非笑地流露出令人難以猜測的神情。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沈野感到意外。
  “才自滁州分別、又在江浦相逢,這個天下實在太小了。”
  “不請我們?”天香盟盟主吳瑛笑問。:“只要吳盟主不嫌棄,區區一餐在下還請得起,兩位請坐呀!”
  沈野交代跟來听候招呼的店伙,添送酒菜与餐具。
  “我當然曉得你請得起,別說是這种酒樓,縱使深宮內的皇宴你也毫不在乎,先謝了、這位是我的妹妹,叫吳芬,日后多提攜。”吳瑛的神情有些曖昧,她介紹了坐在沈野對面的那位美女郎。
  “盟主駕臨此地是為了上次那場過節?抑或是金陵鏢局的鏢銀?”
  “都不是,哦!公子身邊那美艷的情婦呢,怎沒看見?”吳瑛似乎對他的情婦有興趣。
  “分手啦!情婦又不是妻室,合則留,不合則离,無牽無挂,誰也不欠誰,不值—提。”沈野一付混混的姿態:“盟主剛才表示,來此非為上次你我那場過節,亦非為鏢銀,莫非另有特定的目的?”
  “我不否有特定的目的。”吳瑛態度認真地說:“在我來說出目的前,想請教公子一個問題,不知公子能否答我所問?”
  “盟主請說吧!在下必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沈野也認真說。
  “公子下午与風神會那些人動手時,有無看出那四名刀客及五名暗器高手,与常人不同之處?”
  “在下剛才正在為此問題百思不解,那些刀客的神態,所使用的兵刃与刀招均与常人有异,那些暗器高手的發射手法及勁道,足可列為宗師級,但卻毫不遵守發射暗器規矩,純是職業殺手的心態,在下几乎栽在他們的暗器之下!”
  “公子与他們交手的經過,我姐妹及家師均曾在遠處目擊,甚至于公子与他們的副會主与青狼天王,那場惊天動地的決斗也看到了,只是距离較遠,無法听到你們彼此間的對話,當公子与那四名刀客交手時,可曾听見他們開口說話?”
  “哦!原來令師也來了。”沈野心中一動。
  “那四名刀客并未開口說話,但于發起攻擊前曾怪叫一聲,究竟是叫的是什么,在下根本听不清。也听不懂。”
  吳瑛聞言后。面色百變。
  “謝謝公子賜告,我想問題即可以落石出了。?她的神情在興奮中摻有怨毒。
  沈野听得一頭霧水,但又不便詢問。
  吳瑛亦已看出沈野的疑惑表情。于是她說出一段話來,以釋其疑。
  “家父偕眾友于去年端陽!遠赴云南哀牢山采集一种中原罕有的藥草,在一座苗寨附近發現類似漢式建筑的庄院,庄院前廣場上有許多神情冷肅,穿著漢服的黑衣人在練習刀法与暗器。
  家父及友人為避免發生誤會。正想退身而去,無奈已被庄院中人發現,追出七個黑衣人。不由分說地刀劍与暗器齊施。
  家父及友人雙雙中了一种類似魚刺的淬毒暗器,跌下山溝,友人當場斃命。
  家父因深諳藥理,立即切下中刺的右臂。躲在山洞里三天三夜,得免逃過該等黑衣人的追殺,于去年底返回家中。
  事后据家父稱。那种類似魚刺之毒,是屬于麻痹神經的毒藥。中刺之后,毒性會順著筋脈流向心髒,快則一刻。遲剛一個時辰,心髒必將腐蝕。以家父之醫道迄今尚未辨明該毒取自何种物
  事。
  原以為報仇無望,想不到該批神秘黑衣刀客及暗器高手會出現中原、并且是風神會的所屬人員。我与家師率本盟所屬追蹤來此”
  “我很冒昧地請問盟主,令尊的大號為何?臂上所中的那枚毒刺是否仍保存著?沈野問,神情非常嚴肅。
  “家父人稱鬼醫,那枚毒刺目前仍保存著、”
  “原來令尊是鬼醫前輩,難怪深諳藥理了。”沈野自怀中掏出一枚刺形暗器,置于桌上說:“這是在下于下午接自那些黑衣人的暗器,它叫飛魚毒刺,不知是否与令尊所中的那枚一樣?”
  “家父中的就是這种毒刺,形狀顏色与大小几乎完全相同!”吳瑛的胞妹吳芬惊叫。
  “盟主是如何發現那些黑衣人涉嫌,而追蹤到此的?”沈野不解地問。
  “前晚初更,花面閻羅帶了十二名暗器高手,闖入本盟駐處,脅迫本盟加入該會,那些暗器高手的神態极像家父所說的那些神秘人物,因此我就開始留意了。
  今天下午又見他們与公子動手,那种冷肅的神情,不遵江湖規矩發射暗器的手法,更證實我心中所疑
  現在又經公子出示他們所使用的暗器,事情業已水落石出了,說起來真謝謝公子!”
  “前晚那批暗器高手侵人貴盟駐地,難道未發生沖突?”沈野疑惑地問。
  “當時情況的确非常險惡,由于本盟應變得宜,以梅花神弩反制,使他們無功而退在。”
  沈野笑笑,卻在凝神深思。
  那就是吳瑛与金陵鏢局的殺弟之仇。
  先前他不知道吳瑛是鬼醫之女,因此未以重視,現在他已知道了,不由替金刀司徒燕擔了份心了。
  當今武林中,有兩位醫道高手,一個是藥王,另一個是鬼醫。
  藥王為正道人士,專注于藥物病理的研究,仁心仁術,對病患,均有求必應,但鬼醫的為人卻剛好与藥王相反,其醫術雖然稍較藥王為高,但醫德卻令人不敢領教。
  病患上門,他看不順眼的不醫,診費要先付,差一分一毫他不醫,而且為人心胸狹小,睚眥必報。
  沈野早先還在奇怪,他的儿子劫鏢被殺,老鬼醫為何隱忍未發。原來是他失去了一條手臂之故。
  吳瑛見沈野沉思不語,臉上神色數變,似想欲言又止。
  “公子何思之耶?”她笑吟吟問。
  “在下正在想一件事,以致失神,倒教盟主見笑了。”
  “公子,咱們已算是同仇敵愾的朋友了,請勿再以盟主稱呼,以免顯得生分。”
  “好吧。我就稱呼你吳姑娘。”沈野順勢改口。
  “姑娘已決定放棄金陵那趟鏢了?”
  “不放棄又如何呢!說不定他們早已裝船揚帆遠去了,何況我只是為報弟仇而劫鏢,這趟不成,下次還是有机會,除非金陵鏢局關門。”
  “好在姑娘放棄,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公子此話何意?”
  “姑娘可知此次有那些高手護鏢?”。
  “不是總鏢頭屬下鏢師以及金刀那些俠義道的朋友嗎?”
  “那只是表面上做給別人看的,其實在用暗中俠義護鏢的高手,可說是集江湖中正邪之精英。
  別說是姑娘的天香盟,就是聯合滁州地區所有組合的力量去劫鏢,亦將是有去無回。華陽山庄的人就很聰明,一見狀況不妙,立即放手离開。”
  “公子不是在說笑吧?”
  “姑娘看在下像是說笑嗎?”沈野態度認真地說:“据在下所知有疫魔及報應使者等人參与,縱使劫鏢的人再多,也難以避免疫毒的侵害,以及報應使者的屠殺。此次鏢銀未被截住,可以說是劫鏢人走了狗屎運。否則他們的尸体早已喂飽了滁州的蛆虫。”
  “報應使者怎會插手此事?豈非天下奇事?”
  “他是感于金陵鏢局的義舉,何況這是賑災銀子!那位殺手一向是為弱者作不平之鳴的使者。參于此事變不算是意外。”
  “本公子亦打算放棄此趟鏢銀,所以不會有患得患失的心理。”他笑笑說,突然轉變了話題:“姑娘可否告知令弟是如何喪生于前金陵鏢局副總鏢頭何清水之手?”
  “這……舍弟受到別人的唆使,在定遠打劫金陵的鏢銀,作為揚名立万的途徑……”吳瑛遲疑地說。
  “吳姑娘,听得進逆耳忠言嗎?”他誠懇地說。
  “忠言雖逆耳,但卻利于行。”
  “我相信公子的為人,愿意听公子的。”
  江湖原本是獵食場,弱肉強食极為平常。
  何清水為了生活而走鏢,令弟卻是為了揚名立万而劫鏢,在理上就站不腳。雙方動手必有胜負傷亡,假如那次何清水死在令弟手中,鏢銀被劫。
  在令弟而言。他已經達到了目的,但金陵鏢局必將破家理賠,甚至將會關門。
  但不幸卻可是令弟喪生,在江湖行規來說,應該只好認了。
  因為令弟是主動去劫鏢的,何清水有權采取正當防衛,假如姑娘為此而欲報仇,在情在理都說不過去,必將難堵眾人之口,甚至會激起眾怒。
  在下交淺言深,愿姑娘三思。如姑娘實在難以釋怀,在下愿作魯仲連,安排由金刀司徒燕向姑娘致歉,并給予适當的補償。除此之外,在下就無能為力了。因為何清水早已辭去副總鏢之職,如姑娘堅持將賬記在金陵鏢局頭上,是得不到道上朋友同情与支持的。”
  吳瑛聞言,低頭沉思不語。
  “姐,沈公子說的,几乎和師父說的一樣,咱們确實無正當理由向金陵鏢局索賠!”吳芬亦在旁勸道。
  吳瑛不自然地說:“我只是不甘心,何況爹面前亦不好交代。”
  “爹面前可由師父去說,他最听得進師父的話了。”吳芬明理地說:“咱們目前最急的事,就是要報爹的斷臂之報及范叔叔的喪生之仇。
  不過以小妹看來,此事困難重重,茫茫江湖。如何能找得到那個為首發令的老家伙呢?”
  “只好慢慢設法去打听了。”吳瑛神情落寞地說,并扭頭向沈野表示:“听了公子一席后,舍弟之事以此与金陵鏢局一筆勾銷,我想舍弟在天之靈應該會諒解的,同時謝謝公子的開導,使我免去犯下大錯。”
  “姑娘言重了,那是你深明大義,在下何敢居功?我只是站在同仇敵愾的立場,不禁冒昧進言,以免姑娘無故樹敵而已。”他謙虛地說。
  “公子餐后預備何往?”吳瑛問。
  “在下打算赴南京府城,先打听風神會的主力集中之處所,再伺机向該會討公道。”
  “公子行道江湖,閱歷必較我姐妹為廣,是否知道一位身材高瘦,留一束山羊胡,作老學究打扮,年紅五旬開外的老者?吳芬問。
  “這……這個長相的老者,好像在那儿見過……”他沉吟地思索,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急聲問:“這位老者可是江湖人物?可有名號?”
  “應該是江湖中人,但不知其名號,可能是姓柳。”
  “姑娘既不認其人,怎知他可能姓柳?此人究竟与姑娘有何瓜葛?”沈野心中起了戒心。
  “是這樣的。”吳芬說:“家父去年在哀牢山被神秘黑衣人追殺跌下山溝后,躲在山洞中療傷,曾見到了個身材高瘦,留山羊胡,作老學究打扮的老者,指揮那批黑衣人搜索,并听到有人稱呼他為柳老。
  家父因平日鑽研藥物,少与江湖中人接触,故不知這老者身份,家師曾在魔道中人及黑道中人思索,亦想不起如此長相的老者。
  現正准備聯絡友好,遠赴哀牢山呢!”
  “哈哈,姑娘你問對人了!”他不由高興地大笑:“快告訴令師不必遠赴云南了,此人就在南京,但他已改變了身份,你們絕對無法接近他。
  在下也是要找他的,但不是現在。假如姑娘信得過我,目前暫時別找他,以免打草惊蛇,一旦消息外泄,他一走了之,那就永遠別想逮住他了。
  咱們目的雖不同,但目標卻相同,此人由在下負責將他交給你們處置,希望姑娘們能配合在下的行動,在下就感激不盡了!”
  “為何目前不能動他,万一他跑掉了呢?”
  “因為他不是在下的主目標,万一動了他讓主目標跑掉,立即會有一場大災難來臨。姑娘請放心,他絕對跑不掉,否則你們唯我是問。”
  “公于還沒說出他究竟是誰呢!”吳瑛追問。
  “我希望你們能給我一個保證,除了你們的師父外,不可再讓任何人得知這個人的身份,否則恕不奉告!”沈野態度認真地要求。
  “我姐妹發誓除了家師外,不泄露于任何人!”
  “好,在下相信你們的保證,他就是老一輩的武林名宿,落拓書生柳不用!”他低聲地說:“至于他目前偽裝的身份,以及藏身于何處,你們先不必知道,一旦時机成熟時,在下自當告知。”
  “公子赴南京府城后,將落腳于何處?可否告知我們,以便有事時聯絡。”
  “在下預定住在通濟門的平安賓館,万一在下未在店內,可留話給黃店東,屆時他會轉達給我的。”
  “本盟由于人數眾多,不便進住府城客棧,因此預定借住幕府山北固峽的一座云仙別墅。
  地方很好辨認,一出上元門往北走兩里路,就可看到一座灰白色的建筑物,那就是咱們的落腳處。”
  “就此說定了,有事在下會与你們聯絡。”
  他推席而起,向吳瑛姐妹告辭离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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