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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百蛇宴


  黃昏。
  天空中灰蒙蒙。
  沒有夕陽落日。
  楊威三人筋疲力盡,連拖帶爬,找到一處堪可休息的樹洞。
  看三人,我的乖乖,左一疤,右一瘤,情況凄慘!不難想象,下午那場慘烈的拼戰,是如何的悲壯。
  楊威人在樹洞內,倚著樹壁而坐。
  他半癱瘓地歎道:“唉!好好的干嘛自找麻煩,要參加什么特訓,真他奶奶的窮极無聊,跟自己過不去。”
  三寶疲累地啞笑道:“呵呵!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多一個陪葬的,感覺起來,果然很爽!”
  楊威笑罵道:“他奶奶的!”
  無力地喘向三寶,三寶也懶懶地滾開,躲過一腳。
  三個人突然不再吭聲,動也不動一下。
  原來全都睡死過去啦!
  夜,好柔。
  夜,好靜。
  夜,是万物休息的時刻。
  夜,是折磨人的好時候。
  “嘩啦!”
  “哇呼!”
  “冷死人!”
  “小賭……”
  樹洞中,睡得正香甜的三個人,被一盆冷冰冰、涼颼颼的雪水澆醒。
  雪夜風寒。
  三人忙不迭脫下衣服擰干,穿好后,鑽出樹洞,原本空無一物的樹前雪地上,如今正擺著兩只烤雞,儿個大白饅頭,和三小壺酒。
  三人歡呼一聲,如狼似虎,餓朴而上,吃飽喝足再說。
  楊威抓起一壺酒,看見壺底壓著一紙素箋。
  “本想餓死你們,因為你們的程度實在很差。
  想想,聰明人總要對笨人好一點,以示不凡。
  万一餓死你們,一個你娘,一個你爸,會找我拼命,聰明人不值得為此事喪生。
  附注:晚上練內功心法,不准偷懶。”
  楊威將素箋傳給三寶和四平觀看。
  三寶啃著雞腿,呵呵笑道:“比起以前,小賭的确有良心多多。”
  四平道:“那是看在乞丐師兄的娘,和我們的老爸的分上。”
  楊威微微一笑,不再答話,他心中不禁歎道:“小賭,你真是用心良苦。”
         ※        ※         ※
  夜,依舊是夜。
  只見云破月來樹弄影。
  皎洁的月光,悄悄地洒落一地。
  照著白雪皚皚。
  照著黑林森森。
  也照著雪地上打坐的三人。
  只見三人,俱是寶相庄嚴,而頭頂上霧气騰騰,裊裊不散,若有武林中人打此經過,看到此一情形,一定會大大的吃惊。
  因為,已練成三花聚頂、五气朝元的三個人,竟然如此年輕,都是尚未成年的限制級人物。
  离三人數丈開外,一株參天的巨樹產上,正側躺著一個人影。
  他無聲無息的呼吸,仿佛和黑夜融為一廣,使人無法查知他的存在。
  他的雙眼,在黑暗中閃爍著青碧的光彩,就像一只等待著獵物的豹子,如此專注的盯著雪地中的三人,更像一個武功超絕的高手,護衛著三人四周的安危。
  他就是那個半夜不睡,抓人起來練功的任小賭。
  畢竟,他放心不下行功中的三人。
  在這個緊要的關頭,任何一點小小的打扰,都可能造成三個人走火入魔。
  小賭雖狂,但還不至于狂的拿朋友的命來開玩笑。
  當然,像虎頭蜂這种游戲,只是他偶而,故意忘記時,造成的痛苦意外。
         ※        ※         ※
  東方逐漸發白。
  楊威三人收功而起。
  總算,渡過三人特訓中充滿刺激的第一天。
  三寶仲個大懶腰,全身骨骼卡啦卡啦直響。
  定神一看,左前方一株樹下的石上,小賭已經准備好了早餐。
  那是一大鍋的珍珠玉米粥。
  樹上釘著另一紙字條,寫著請吃早餐。
  三寶愉快笑道:“他奶奶的,小賭真是体貼。”
  他回身招呼其它二人:“喂,吃飯嘍!”
  三寶率先走向鍋邊。
  楊威和四平,仍兀自做著他們的晨間体操,見三寶招呼吃飯,也興沖沖的向樹下走了過去。
  “哦——”
  鍋前三尺,三寶一腳踩進陷阱之中。
  “嘩啦!”
  一個大坑,坑中有水,水面結著薄冰。
  三寶撞破薄冰,直落水底。
  “哇!冷死了,四平,快來救我呀!”
  楊威和四平,在三寶惊叫第一聲響起時,已經掠身過來。
  突然,四平不知如何踏進一張巨网中,人被凌空吊起,楊威躥身而上,追著切向吊网的繩子。
  可惜,差一分就切斷繩子的同時,驀然從四面飛出一輪拳頭大的石頭,砸向网中四平,也砸向空中的楊威。
  迫不得已,楊威只好扭身避開石頭,也放棄切斷网繩的机會。
  被吊的四平,在网中被石頭砸的慘叫連聲。
  楊威气竭,人往下墜,突然听到嘶嘶的吐气聲,身為乞丐的他,這种聲音耳熟能詳,低頭一瞄,果然是蛇群。
  嚇得他人在空中一個翻滾,頭下腳上,雙掌擊向地面,掃開一部分蛇群,才算有個立足之地。
  落地后,被掌風掃中的蛇,凶性大發,閃電般噬向楊威。
  楊威果然不愧捉蛇的老祖宗,只見手腕一翻,便捏任一條三尺余長,雞蛋般粗的錦蛇,抖手一甩,蛇被砸在一塊石上,頭破血流,一命嗚呼。
  又有數條蛇竄噬楊威,楊威連忙隔空彈出穿云指,擊斃三條長蛇,再一縮身,讓過另一條偷襲的家伙,手一捏,口中怒道:“他奶奶的,你敢玩陰的。”
  楊威恨恨地摔死這條纏住他的蛇后,發現腳下沒有地方可供立足。
  他只好提气輕身,身形飄忽地踩踏在蛇与蛇之間。
  好一個蝶踱虹橋,輕靈的身形,或旋、或轉、或掠、或擺,不但閃開蛇群的攻擊,更是輕易地尋著落腳之地。
  楊威一邊相准准地施展穿云指,彈向蛇群,口中一邊被挖:“他奶奶的,小賭是從哪里挖出這些冬眠的家伙?也虧他想的出來。”
  還好這些蛇,是由冬眠下被挖醒的,而且天气依然寒冷,蛇老爺們不喜歡大活潑,否則楊威這場樂子可要更精彩三分。
  就在楊威忙著對付這一大群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困蛇時,网中四平,正有好戲看。
  不知道小賭吊人的网子上,裝了啥玩意。
  當四周的石頭不再飛擊時,网突然猛地一沉,唰地撞向放著早餐的大樹,好比和尚撞鐘般,挺立的大樹是鐘,四平不是和尚,是和尚手中的撞錘。
  四平見大樹迎面而來,不,是他迎面向大樹而去。
  不由心中大叫:“我的乖乖!”拼命扭動身子,大喝一聲,人在网中,硬是挺腰屈腳,踹向大樹。
  大樹被踹,轟然聲中,積雪崩落,帶著一鍋美味可口的珍珠玉米粥和冰雪,墜落樹前的水坑中。
  “哇——”
  坑中三寶一聲慘號,裝粥的鍋,不偏不倚倒扣在他的頭上,砸的他暗無天日,積雪夾雜著落石,叮叮當叮叮當……敲的他耳鳴心跳,發昏三百六十回,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水中加雪,讓他痛快的洗了一個感凍無比的北极浴。
  四平也因為這一踹,總算躲過當鐘錘的壯烈犧牲,可是,也因為這一踹,使得网子像陀螺般快速地旋轉著,往后退去。
  网中的四平,被轉的發昏、眼發直,只感覺天旋地轉,宇顛宙倒,根本沒有時間、精力,去注意自己的處境。
  于是,旋轉中的网子,轉回方才四平被吊上去的地方。
  唰的一聲,一枝事先被折彎,极富彈性的枝椏,陡然彈直,恰恰好,准的不能再准地抽中四平的屁股。
  好一個強勁漂亮的全壘打,扑通一聲,將四平打入樹下大坑之中,和他哥哥一起感凍去也。
  可怜的三寶,剛將鐵鍋脫下,就看見四平連人帶网從天而降,窄窄的水坑,實在無處可躲,三寶只得硬起頭皮,舉起鐵鍋,接受他兄弟激動無比的壓榨。
  “哎喲!”
  “哎喲!”
  難兄難弟,有禍同當,他們一輩子,也難得如此相親相愛,相擁相抱。哎呀呀,真是一團花糊糊。
  待楊威解決滿地亂竄的蛇群之后,剛好來得及看見四平摔進水坑。
  于是,他小心万分,一步一探索地慢慢向水坑接近,來到小坑旁,楊威探頭一看,笑得趴在地上。
  原來,三寶和四平兩個人,在水里糾纏不清,難分難舍,感凍的牙齒打架,不能自己。
  他大囂張了。
  他怎么可以如此嘲笑自己的朋友。
  他太得意了。
  他忘了自己仍在特訓之中。
  所以,當小賭出現在他身后不遠處時,他沒有感覺。
  小賭利用一條很寬的橡皮帶,綁在二株相距不遠的樹上,做成一副超級大彈弓。
  他見楊威那么猖狂,心中在偷笑。
  小賭在橡皮帶上,回著一顆藍球大的石頭,瞄准角度,拉,再拉,再拉!
  倒數計時,五、四、三、二、一,飛射!
  “咻!”
  “碰!”
  “哎喲!”
  “哇——”
  石頭發射的破空聲。
  石頭擊中屁股的悶響聲。
  楊威的叫痛聲。
  楊威被石頭打下水坑,壓上三寶、四平的慘叫聲。
  聲聲入耳。
  小賭拍拍手,自樹后走出來,得意地竊笑一番。
  他理也不理坑中的三人,回頭向山庄方向而去,准備和他干娘、席老爸一起用餐等,順便報告一下特訓的效果,他很滿意。
  嗚呼哀哉,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三盤山上,某一座黑森林內,某一個人工浴池,凍僵入浴旅客三人。
         ※        ※         ※
  森林中。
  三個落難的人。
  其中一個人坐在橫倒于地的樹干上,手中用一根木棒,在樹干上拼命地搓,不停地用力搓。
  另外兩個人,就盯著磨擦樹干的短棒。
  四平喃喃道:“乞丐師兄呀!你确定這樣子會有火嗎?”
  哦!原來他們在學老祖宗,鑽木取火吶!
  楊威嗯了一聲,沒有停手。
  三寶道:“死小賭,臭小賭,居然將咱們全都推下水坑,害得咱們的火折子全部泡湯不能用,想生個火,都得如此痛苦,哈……啾!”
  三寶一個大噴嚏,將剛冒出的火花吹熄了。
  “啪!”
  毫不留情的,楊威賞他一個響頭,罵道:“他奶奶的,三寶,你要瞅不會到旁邊去瞅,干嘛要在我的火上啾,這一下,火被你瞅熄了,我不管,你要負責生火。”
  三寶用仍是濕淋淋的衣袖,抹抹鼻子,無奈地和楊威換過位子,辛苦地學著老古人鑽木取火。
  他一邊鑽,一邊恨道:“我鑽,我鑽,我搓,我搓,搓死你這個害人精,搓死你,搓扁你,死小賭,臭小賭……”
  只要三寶想得到的,罵得出的,全部出口。
  好不容易,終于又看見小小的,很可怜的一朵小火花。
  楊威急忙將事先撿來的枯松針,小心翼翼地放在火花上,天見可怜,終于賜他們圣火一堆。
  三人五体投地翹高屁股,趴在地上,千小心、万小心地吹著奄奄一息的微火,戰戰兢兢地加著枯枝落葉。
  火勢慢慢轉旺,終于生起一堆熊熊熱焰。
  “万歲!”
  三人忍不住歡呼,更見賣力地鼓起力气對著大火猛吹,風助火勢,不一會儿,三人都感受到火的溫暖。
  楊威這才撿起較粗的樹枝,丟進火中,接著脫下揖濕黏黏的衣服,在火旁烤將起來。
  三寶、四平見狀,也七手八腳將自己扒個精光,痛痛快地來個燒烤大全,從內衣到外裳,從長褲到軟靴,全都脫下來烘烤。
  待烤干衣服,三個人已餓得心貼后背。
  三人六眼,四處亂溜,想看看有沒有迷途的羔兔。
  楊威雙眼突然一亮道:“有啦!”
  他興沖沖,往前跑到早上和蛇群混戰的地方。
  滿地蛇尸,不正是上好的大補品,楊威很滿意地撿起死了一地的大蛇、小蛇、錦蛇、毒蛇,准備來個清炖什錦蛇湯。
  三寶和四平見楊威抱回一大堆蛇,高興大叫:“呀,比呀比吐!”
  三寶拾回早上裝粥的鐵鍋,架在火上,燒起一鍋雪水來。
  楊威是玩蛇的老祖宗,當然也是吃蛇的專家。
  只見他拿起怀中所藏的匕首,手起刀落一刀剁掉蛇頭,再輕輕一划,唰一拉,一張蛇皮干干凈凈,完完整整被剝下來,再一刀,輕輕划開蛇肚,挑出蛇膽,張口咕一下,吞入腹中。
  接著,整條蛇去骨剔髒,再將它放入溫水中洗淨,撈出后,擺在一旁備用。
  其它一、二十條大小蛇,全部如法炮制。
  只留下蛇膽,三個人,你一顆我一顆,吞的好生愉快。
  楊威問道:“你們要吃清炖蛇湯,還是現烤蛇串?”
  四平才道:“各一半如何?”
  楊威笑道:“那有什么問題?”
  于是楊威要三寶倒掉鍋中的水,重新換上一鍋干淨雪水,又要四平找來一些直而長的樹枝。
  有些蛇被剁成段,丟入鍋中做湯,有些蛇被削尖的樹枝串成一串,插在火邊看著,看楊威熟練、靈活的架勢,就知道他吃蛇沒有一百,也有八、九十遍。
  待一切就緒,楊威愉快的吹著口哨,自昨夜栖身的樹洞中,取出昨晚喝剩的酒。
  看看鍋里的湯滾了,就倒些酒進去。
  看看火邊的蛇肉串烤的差不多,也淋點酒上去。
  香!
  好香!
  香味傳出老遠。
  小賭人還在樹林外,就聞到這股千里傳香。
  恨的小賭差點一頭撞死,由于自己見死不救,外加落井下石,平白失去飽餐這一頓,美味無比蛇肉大餐的机會。
  人算不如天算,楊威等人也該算因禍得福,得以開怀大吃這頓山野美味。
  冬眠中的蛇,都是吃的肥肥的、飽飽的才進洞里冬眠,使得這頓野味,更是完美無缺,好吃三分。
  瞧他們三人,稀里呼嚕,又吃又喝,又嚼又咽,還不時叱舌舐嘴,大呼過癮,就可以想家,此餐之妙,妙不可言。
  唔!好棒的一餐啊!
  小賭一人高倨樹梢,眼看著楊威他們三人開怀大吃,只能直咽口水。
  他心中不禁暗想著:“他奶奶的,坏人真不能做,平白一頓大餐,泡湯去也。衰!真衰!”
  楊威三人,終于酒醉蛇飽。
  楊威坐在地上,手里拿了根小樹枝剔牙,沒事還打著飽嗝,好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
  楊威道:“兄弟們,如何?吃飽沒有?”
  三寶豎起大拇指,稱贊道:“贊,乞丐師兄,你的手藝真不是蓋的。嗝,我吃的好爽好爽。”
  四平摸著肚子道:“唔,吃太飽了,我真的吃飽撐著,隔
  好過癮呀!”
  楊威站起身,拍拍手道:“吃飽就好,咱們該上路了,如今的我,覺得自己能應付任何意外。”
  三寶也起身道:“對,補過之后,精神大旺,走,看看小賭,還能耍出什么新花樣來!”
  三人細心地滅去火堆,确定一切都沒問題之后,興致勃勃往前探險。
  而小賭呢?
  小賭早在三人開始滅火拔營之際,就已經悄悄地离開,繞過三人,超前准備好好歡迎三人。
  所謂酒足飯飽精神好,可不是嗎?
  森林中,隱隱傳來愉快的口哨聲。
  正是楊威他們,快樂的繼續特訓之旅。
         ※        ※         ※
  天,突然翻臉。
  大概是剛跟老婆大吵一架。
  而且,吵輸了!
  所以剎間風起云涌,老天爺一股腦儿地發泄著吵輸架的憤怒和不甘。
  昏天暗地的森林中,楊威他們正逆著風而行,行程倍感艱辛。
  就那么突然的,老天爺打開裝雪的口袋,放出一大把、一大把會凍死人的鵝毛。
  楊威他們三個人頂著風走,已經夠吃力了,誰知,這么突然的,風中夾著大雪迎面而來。
  饒是三人武學根基深厚,又豈能和大自然這种狂風暴雪抗拒。
  “二……哥……”
  “二……哥……你們在……哪里……”
  風雪中隱隱傳來小賭的呼喚聲。
  “三……寶……”
  “四……平……”
  正逆風而行的三人,若有所聞地停下身。
  楊威辛苦地吼問:“三寶,有沒有听到什么?”
  三寶大吼答道:“好象是小賭在叫我們。”
  四平也道:“我也听到啦!是小賭沒錯。”
  這种天气,楊威也覺得不妙。
  雖然,他已經運功,抗拒著風雪的吹襲,但是,寒冷似乎仍舊往骨頭里鑽,三寶和四平的情況也不很妙,全被凍得嘴唇發黑。
  “二……哥……听到我……在……叫……你們沒有……”
  “二哥……回……去啦……”
  風吼雪號中,再度傳來小賭的叫喚聲。
  于是,楊威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運足功力大聲回答。
  “小賭……我們在這里!”
  隱約中,小賭仍喊著:“二哥……你們……在哪里……”
  楊威三人,于是一起大聲喊道:“小賭,我們在這里。”
  遠遠地,小賭答:“沒有听到……你們繼續……叫呀!”
  三人同聲吼道:“我們在這里!”
  風呼呼地刮過,刮散聲音,不知遠處的小賭有沒有听到。
  但是,楊威知道,小賭在憑著聲音找他們。
  所以,三人不停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喊著。
  “在這里!”
  “我們在這里!”
  “在這里!”
  “我們在這里……”
  突然,小賭的聲音已經清晰的傳來:“二哥……你們右邊是斷崖,千万要小心!”
  楊威三人聞言,忙不迭往左邊退去。
  小賭發話道:“二哥,你們盡量慢慢往左后方退,我從這個方向,來和你們會合!”
  楊威他們照著小賭的話,盡量小心往左后方慢慢退回。
  剛剛,楊威他們逆著風走,和風雪抗衡,簡直是寸步難行,而現在,則是順著風走,卻又不得不使出千斤墜的功夫來,以免一不小心,被風刮跑,真是行也難,不行也難,橫豎都不是。
  風雪瘋狂的吹襲著大地,仿佛上天憤怒的想毀去地上一切,想用層層的、厚厚的雪,埋葬掉一切。
  樹林中,不難見到被風雪毀斷,或連根拔起的大樹。
  在暴風雪的吹襲下,楊威他們只能辛苦的看到三尺左右的東西。
  前方不遠處,再次傳出小賭的聲音:“二哥,你們現在哪里?”
  楊威高興道:“小賭,我們在這里。”
  隱約中,楊威三人,似乎可以看見小賭,一身青布長衫,也是一步一步探的往他們三人這方向行來。
  突然--
  “二哥,小心……”
  橫里,不知從何處掃來一株被風雪拔起的樹木,不偏不倚的擊中楊威。
  楊威被樹一掃,腳下篋蹌几步,身形尚未站穩,又是一陣狂風,刮得他連退好几步,驀地--
  楊威腳下一空,連同一大片積雪,如山崩般的往絕崖中摔去。
  三寶兄弟倆,在楊威被殘樹掃中時,一把沒拉住他,就覺得不妙,而事情來的那么的快,快得令人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楊威人已經隨著雪墜下。
  三寶和四平兩人凄厲大吼:“乞丐師兄……”
  “二哥……”
  小賭見楊威墜崖,嘶聲厲吼,人如飛箭,直射崖下。
  風在吼,雪在號。
  楊威努力提气輕身,大喝一聲,奮力上沖。
  但又被當頭罩下的雪,壓得身形加速下沉。
  楊威极不甘心地再次怒喝而出,身形再度上升一挫。
  就這一些,這一些些高度,使得小賭能一把撈住他的手腕,小賭開聲大喝,將楊威硬甩上崖頂。
  而小賭自己卻因為這一甩,身形如隕星急墜,往白茫茫一片深不可測的崖底落下。
  三寶和四平兩人,在懸崖邊一人一手,將楊威抓個正著,拖上崖來。
  三人急忙頂著大樹,往崖下看去,只見小賭的青衣,仿如一個黑影,直墜而下。
  三人大惊叫道:“小賭!”
  叫聲隨即被風號掩去。
  楊威目眥欲裂,再次嘶吼:“小賭?”
  而小賭的身形,忽如風中飛雪,被橫卷向半山的崖壁,不再往下墜去,就在小賭身体堪堪撞上山壁的一剎那,小賭開聲吐气,雙腳蹬向山壁。
  隨著一蹬,大片的積雪,夾雜著隆隆巨響,崩向崖底,小賭人如利箭穿云,自崩落的雪中飛射而出。
  射出的身形,高達二十余丈,距离崖頂已經不遠,但是無情的暴風雪,再度肆虐的纏住小賭,將他壓落數丈。
  這一幕,看得崖上楊威他們三人心惊肉跳,卻又無法出手幫忙,只能緊緊抓住樹身,仿佛那是小賭的手般。
  被逼落的小賭,猛的雙臂大振,倏然用力下揮,借著這一揮之力,小賭再度升高數丈,趁著風勢一緩之際,人在空中連連翻滾,逐漸向崖邊逼近。
  可是天不從人愿,老天爺就是故意和小賭做對,偏偏在這個重要的關頭,又刮起了一陣狂風。
  狂風帶著暴雨,卷起靠近崖邊一株不太大的松樹,直往小賭身上砸去。
  楊威三人見狀,心都被揪住,緊張的大聲警告道:“小賭小心!”
  小賭聞聲,在空中硬是凌空一個扭腰,雙腳虛蹬,只差一點點避過了飛落的松樹。
  但是此時的小賭,在空中已經停留許久,漸漸有力不從心的跡象。
  突然,小賭喝聲吐出循繞体內那口已濁的精气,頓時,身形直墜而下。
  楊威他們再度大惊:“小賭……”
  下墜中的小賭,不慌不忙,猛吸一口气。
  “啊……”
  霹靂般的一聲狂吼,出自小賭口中。
  小賭雙腳借力蹬向方才被狂風刮落的松樹,人也隨著這虛浮的一蹬,竄身而上,人如蒼鷹,兩臂大張,猛力連揮,雙腳也左右連踹,再次策崖頂接近。
  眼見還有一丈余的距离,小賭使能登上崖了,此時若再有任何意外,只怕小賭已經無力應付,只好葬身崖底。
  楊威雙手手心冷汗淋淋,他不自覺的往身上一擦,忽然摸到腰間突起的地方。
  楊威心中大喜,忙自腰際解下一條五花斑斕的皮索,正是前些時候,蛇肉大餐的殘骸。
  那是楊威一時性起,將一十八張蛇皮綁在一起,結成的皮索。
  楊威抖動皮索,唰然纏向空中的小賭。
  三寶和四平見楊威揮出皮索纏住小賭的腰際,急忙抓住皮索,用力一扯,將小賭自懸崖之外一把拖了回來。
  直到三人的三只手抓住小賭之后,眾人才松了一口气,四肢虛軟地癱坐地上。
  楊威激動道:“小賭……還好,呵呵!還好……”
  平時穩重的楊威,此時也變得有點語無倫次,不知所云。
  三寶道:“我的乖乖,玩命呀!”
  小賭喘過气來,呵呵笑道:“他奶奶的,老天爺不夠意思,差點讓我英年早逝!”
  四平一手還緊緊的抓著小賭的衣服,他放心輕笑道:“你是禍害遺千年,所以死不了的,呵呵……”
  四人總算放下心,嘻嘻哈哈,發泄似地大笑起來。
  笑過了,也笑累了。
  四人這才爬离崖邊。
  說爬,一點也不夸張,盯為他們四人是戰戰兢兢,四肢著地,几乎是匍匐前進地离開那道鬼門關。
         ※        ※         ※
  地獄門主、席老爸和陰胜,終于放心不下小賭他們,而出來尋這四個寶貝蛋。
  在三個大人遇上四個小人時,小賭他們四個人的腰上,正串著楊威那條皮索,免得有人再被吹跑。
  一番加油添醋精彩實況轉播過小賭遇險記之后,惊得三個大人鄭重宣布取消特訓。
  楊威、三寶、四平他們三個受訓者,悄悄地噓出口大气,總算到解脫了,可以免除痛苦了。
  小賭道:“好吧!誰知道老天爺可怜你們,來場大雪,把我精心設計的特訓計划吹的無影無蹤。”
  楊威道:“是老天爺看出你包藏禍心,手段毒辣,特地派遣雪神前來解救眾生。”
  四平道:“就是嘛!所以老天爺在你落崖時,故意三番兩次的和你作對,想要送你回姥姥家放長假。唉,可惜呀,可惜,你是禍害遺千年,只好讓你繼續茍延殘喘,為害人間!”
  三寶謔笑道:“四平,你真不愧是我弟弟,咱們是英雄所見略同。”
  “哈哈哈……”
  楊威三人,得意地放聲大笑。
  他們全都忘記了,剛才在懸崖上見小賭和大風雪搏斗時,种种的緊張、擔心、痛苦、害怕的心情。
  小賭哼哼道:“我是禍害?剛剛是誰拼命在叫小賭、小賭?哼!”
  三人猛然噎住笑聲,想起剛才的歷險,可沒人有勇气再來一次。
  楊威解嘲笑道:“呵呵,剛剛是為了配合你的演出,故意制造的舞台效果。那是故意的。”
  地獄門主他們,見這四個人才從鬼門關上轉過一趟回來,就迫不及待地互相挖苦,不禁搖頭歎笑。
  陰胜道:“小賭棍呀,你們這几個寶貝,到底是很英雄地看破生死,還是很遲鈍地看不清生死?”
  小賭瞪眼道:“當然是很英雄地看破生死啦!你沒看是誰教出來的徒弟,怎么會遲鈍呢?”
  三寶接道:“對對,你不看是誰的儿子,怎么可能遲鈍?”
  楊威補一句:“是呀,不看看是誰的拜弟,豈有遲鈍的可能?”
  “哈哈哈……”
  三個大人,四個小人,同時哈哈大笑。
  碰上這群油腔油調的賊人,不知惡心、不要臉為何物的小賊頭,神仙也會被捧得心甘情愿自動從神壇下來,把神位讓給這四個小人。
         ※        ※         ※
  桃源山庄。
  有人正焦急地待等著他們這群風雪夜歸人。
  楊威的娘,也是小賭的干娘,正仁立在山庄的正廳門口,眼巴巴地盼著儿子、干儿子們回來。
  風雪,是最無情的啊!
  有多少人,因為這樣的一場風雪,從此与親人成為永別。
  楊母像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倚門而立,望眼欲穿,口中喃喃地念著觀音大士白衣神咒,希望冥冥中的神,能保佑她的孩子們平安歸來。
  王老爹自內廳走了出來,看見楊夫人痴立門口,不禁安慰道:“主母,你就坐下歇歇吧!庄主他們武功高強,不會有事的,何況,李爺、席爺和陰爺三人,親自去接應庄主他們,更是万無一失。”
  楊夫人在左側一張太師椅上坐下,有人送上熱茶。
  楊夫人依舊擔心道:“可是老爹,這風雪來的突然,又是這么凄厲,我就怕小賭他們仗著自己一身武功,不知道躲開,那才讓人擔心。”
  王老爹在一旁落座道:“不會的,主母,你別看庄主他們都還是小孩。可是,辦起事來的精明和計較,比大人只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們會照顧自己的。”
  廳外,五花太歲嚷道:“回來啦!回來啦、庄主他們全回來啦!”
  楊夫人和王老爹高興地起身,迎向廳門。
  王老爹猶回頭吩咐道:“阿桂呀!快將溫好的酒送上來呀!”
  楊威的娘急急拉開廳門,果然,小賭他們正隨著五花太歲向正廳奔來。
  眾人一進廳,也帶進了一屋子寒冷。
  每個人都抖動著身子,雙手忙碌地拍去一身雪花。
  小賭原來濕透的衣服,如今竟然結著薄薄的一層冰,遇上屋中的熱气,開始緩緩溶化滴水,就像落湯雞一樣。
  楊夫人和地獄門主等几位大人打過招呼,見小賭一身是水,忙問道:“小賭,是不是掉進水中,怎么濕成這樣,快把衣服換下,會感冒的。”
  說著,她接過王老爹端來的溫酒,要小賭喝下。
  楊威道:“娘,小賭是為救我,才落成這樣。”
  小賭一抬肘,撞向楊威,楊威莫明其妙地看向小賭,小賭正對他眨眨眼,意思是說:“不可說!”
  楊夫人沒有注意他們兄弟倆,正在交換情報。
  她問道:“是怎么回事?”
  小賭眨眨眼輕笑道:“沒什么事,是我為了拉二哥,跌進了水潭里泡了一下。”
  他隨著拉著楊威和三寶他們,往內廳躥去,口中同時大聲道:“干娘,你等一下,我們換衣服去。”
  小賭一行四人,便由桃源山庄內快步行向邀月居去。
  一路上,小賭數落著:“二哥,我說你實在很呆,沒事干嘛多嘴,你若說出剛才的精彩實況,你不怕嚇著干娘?而且,我保證,你一定來上一頓三娘教子,告訴你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嘮嘮叨叨,念得你耳朵生茧。”
  楊威輕笑道:“小賭,你只說對了一半。娘是會被我們剛才的事嚇著,但是,她絕對不會嘮嘮叨叨。”
  三寶在后面問道:“乞丐師兄,你那么有把握?”
  楊威點頭道:“我娘是天下最賢慧的人,她會擔心我們,但她只是將擔心放在心中,她不愿意用語言增加我們的負擔和不安。”
  說著,楊威忽然在回廊停下腳,他望著廊外白茫茫一片的世界,有些感歎道:“其實,我實在很不孝。明知道娘為我擔心,偏要學武,隨著師父在江湖上闖蕩,平時不但不能陪著娘,承歡膝下,還要娘為我挂心。”
  原來往前奔去的小賭,發現楊威停了下來,便又轉回身,卻看見楊威一臉的內疚,喃喃地忏悔著。
  小賭他好感動,雖然,他認干娘的時間不長,但已漸漸能体會,做儿子給父母帶來的煩惱是無窮盡的。
  尤其,他的干娘,楊威的生母,既不愿阻攔儿子的發展,又深怕儿子受到打擊傷害,那种心境,恐怕不是他們這群小小子能夠了解的。
  小賭一拍楊威的肩膀道:“二哥,你有孝順的心,干娘她一定知道,以后若沒什么事,你可以常常回來桃源山庄看干娘,否則,你到江湖上忙時,我就幫你陪著干娘,也一樣啦!”
  楊威回過神來,回敬小賭肩膀一拳道:“對,咱們就這么說定八以后誰有空,誰就要多陪陪我娘。”
  三寶和四平兩人,看小賭和楊威二人的商量安排,不禁也想到自己的老爸,何嘗不挂心他們,而他們也第一次真正為身在江湖的老爸,操一份心。
  席老爸不是曾說過:“在江湖上闖,就得隨時准備送命。”
  三寶猛的心惊肉跳,他拉著小賭道:“小賭,你的血參還有沒有?可得給我老爸多吃兩片,讓他武功增強一點,免得在江湖上闖太危險。”
  小賭瞪他一眼:“等你現在才想到,公雞早就下蛋啦!”
  四平道:“公雞下蛋也沒關系,只要來得及就好。”
  小賭笑罵一聲,四人才掠身往居處而去。
  而在大廳上的陰胜,心中在想:“小賭棍,你真的長大啦!開始知道,身為父母的人會為子女操心。你也知道,有些事不該告訴楊家嫂子,可是你知不知道,我這做師父的,養你十五年,比你干娘更擔心你,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難道,小賭心中真的只有干娘,沒有師父嗎?
  才不是!
  小賭雖然稱陰胜為師父,其實早就將陰胜看得比親老子還親。
  他對陰胜的感情,胜過對干娘的感情不知有多少倍,否則,他怎么敢對陰胜如此目無尊長。
  就因為小賭知道,只有他師父才能讓他如此放縱自己的感情,可以毫無保留地隨心所欲,對干娘有禮,何嘗不是小賭對他干娘客气。
  對別人的娘,總不能像對自己的爹一樣,太過隨便,對不對?否則人家會說沒家教。而自己的爹絕不會說自己的儿子沒家教。
  其實,我給你說,干儿子好做,親儿子難為啊!
         ※        ※         ※
  天明前的夜,最為黑暗。
  同樣的,春天到臨前的暴風雨,也特別激烈。
  因為,此時的風雪,再不好好囂張一下,那么,豈不是要等到來年,才會机會再秀一場,再度亮相一番。
  一年吶,三百六十五天,日子可不好過呢!
  這也是所謂回光返照的原理。
  因此,在數天前那場恐怖的暴風雨結束之后,天便開始漸漸放晴,雪慢慢的在溶化,小溪又開始潺潺流動。
  新种的梅樹,也正在抽送新芽。
  一切的一切,都顯示著春天真的來到人間。
  所有的所有,都在告訴人們,春光無限好。
  過完元宵,年終于正式過去了。
  一大早,五花太歲就帶著兄弟們外出做活去,他說要趁著大好時光,整地翻土,准備開始今年的播种計划。
  不知怎的,小賭今天早上忽然配上他曾爺爺留下來的兵器鬼眼魔刃。
  掌寬的皮帶,服貼的系在腰上,里著鬼眼魔刃,垂懸在左胯。
  當小賭走動時,皮囊就一擺一晃,半截銀亮的鬼眼魔刃就顯眼的一閃一閃,真像驕傲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挑逗不服气的人。
  而鬼眼是冷冽的,魔刃是無情的,有誰敢真的不怕死,去試試那只眼睛的厲害。
  楊威一見到小賭的行頭,有些奇怪地問:“小賭,你干嘛?沒事騷包呀?”
  小賭一甩馬尾,一拍鬼眼,大刺刺道:“這乃果報之神,專管人間善惡,汝等可是善人?若非,吾送汝等回地獄修行。”
  三寶不屑道:“無聊!”
  四平卻道:“發癲!”
  根本沒人去理會小賭。
  小賭無趣地坐上他的庄主寶座,無聊地左看看,右看看。
  三寶和四平正聚精會神地下棋,楊威手持一卷烏龍院,看得傻笑連連。
  終于小賭耐不住如此的不受重視,他拍著寶座旁的高腳几道:“喂,有沒有人有興趣出去玩玩?”
  還是沒人理他。
  小賭一火大,沖向三寶他們,衣袖一揮,一盤精彩的棋賽變成大雜燴,气得三寶和四平追向小賭。
  小賭身形不停地掠過楊威前面,順手抽走楊威手中的書,楊威看得正是精彩有趣,豈容小賭打岔,于是也追向小賭。
  小賭見陰謀得逞,心中哈哈偷笑。
  他心想:“他奶奶的,一個個都是大屁股吶,我老人家請半天請不動,非得使出非常手段才能激起活力。”
  小賭心中在想,腳底加勁向前狂奔。
  此時,四人的武功都已經今非昔比,這一番追掠頗有看頭。
  楊威起步雖遲,卻和三寶兄弟倆追個并肩,落在小賭身后數丈之遠,就像一道青色流光,小賭足不留痕,身形飄逸向前。
  不一會,果樹園已赫然在望,五花大歲正揮著汗和一群弟兄在翻地施肥。
  小賭身形微閃,悄然進入果園,楊威等人窮追不舍,也倏地鑽進果園,就像玩官兵捉強盜一樣,小賭是強盜,楊威他們三人是官兵,一入樹林,三人見小賭縱跳奔馳于果樹之間,還不時回頭撩撥他們。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三人分作三個方向圍剿,小賭。
  楊威對于和三寶、四平合作,捕獵小賭,早枕甚有心得,身形展開,兵分三路,不必商量。
  小賭對三人的圍剿,早就胸有成竹,不會再像上次一樣,死的很慘。
  只見他突然停身,等在村前,四平嘿嘿一笑,餓虎朴羊,小賭待到四平進身,一個扭腰,閃過四平,順手一拖,四平的腦袋結結實實地撞上樹身。
  這一撞,撞得四平唉唉直叫,抱頭直逃。
  小賭一招得手,人如蛇鰻,一滑溜,躥出三株果樹外,斜里楊威凌空飛扑,惡行惡相地抓向小賭,口中大叫:“書還來!”
  小賭嘿嘿一笑,順手將樹邊正在施肥的一名兄弟拉起來,遞進楊威怀里。
  只听到哎喲一聲,楊威和那人抱個滿怀,而且額頭碰額頭,鼻子撞鼻子,兩不相欠地吃了一記鍋貼。
  小賭哈哈大笑道:“小心呀!抱那么緊,會愛的要死吶!”
  小賭輕松愉快躲過兩關,突然發現三寶失蹤。
  他心中嘀咕道:“死小三,暗杠到哪里?”
  忽然,小賭直覺得有人侵入他背后一丈之內,沒有多想,小賭腳下輕點,滑出三尺外,果見三寶凌空向他方才立身之地扑去。
  而三寶一見小賭躲開,人在空中一折,雙腳蹬向樹身,借這一蹬之力飛射小賭,同時他右手屈指,無聲無息彈向小賭。
  小賭見三寶人飛襲在前,同時屈指在后,就知道又要開打。
  只看他身形极快的閃躍騰挪,單手虛向空中的三寶一揮,三寶登時如風中的紙鳶,手足舞蹈地滾出去,哎喲一聲,三寶人被挂在一株柿子樹上。
  楊威和四平早就又圍上來。
  楊威身子凌空飛旋,降龍十八掌中回龍轉身,呼嘯聲中卷向小賭。
  小賭咋舌道:“哇塞塞,看家本領吶!”
  他不退反進,忽地雙臂一振,躍上樹梢,輕松躲過。
  可是小賭沒料到四平正在樹上等他,當他發現掌風已臨時,欲躲無處,干脆一橫心,舉掌硬接一架。
  就因為這一硬接,小賭身形被震落樹梢,正當小賭大喝一聲想往上沖時,黑鴉鴉的一團影子,當頭罩下,將小賭网個正著。
  呵呵!這网子小賭不陌生,正是他上回在黑森林中用來网住四平的那張。
  小賭暗叫聲苦,人被网落地,馬上一個懶驢打滾,想滾出呼子,可惜楊威早防上這一點,一個虎扑,緊緊抓住小賭,壓得他動彈不得。
  小賭大叫道:“放手,快放手,抱那么緊會得傳染病的。”
  楊威毫不客气地賞他一個響頭,口中笑叱道:“他奶奶的,為了逮住你,得傳染病也甘心。”
  小賭掙扎無效,干脆放棄,他气喘噓噓地躺在楊威身下一動也不動。
  楊威見小賭認輸,順便點上小賭的軟麻穴,這才放心地拍著手站起身來。
  三寶和四平,也一臉賊笑,踱上前來。
  三寶獰笑道:“如何,這下子可得意不起來了吧!”
  四平謔笑道:“呵呵,陰溝里翻船,不容易啊,師兄!”
  小賭一臉鎮定道:“也沒什么,不過為你們往后漫長的人生著想,我奉勸各位,最好還是放了我,別忘了,我是師兄吶!”
  得意中的三寶和四平,當頭被澆下一盆冷水,复仇的火焰化去了。
  小賭适時的警告,可提醒他們,若是惹了小賭,只怕這一輩子都要寢食難安。
  楊威道:“你這個師兄對我可起不了作用。”
  小賭老神在在道:“別忘了,我還可以找大哥,找干娘,找你師父!”
  楊威奇道:“為什么找我師父?”
  小賭道:“你師父的命是我救的,我可是丐幫的大恩人,你身為丐幫弟子,你竟敢得罪我?”
  哦,小賭原來是有靠山。
  楊威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解開小賭身上的呼和他的穴道,小賭站起身來,活動一下筋骨,滿意地呵呵而笑。
  楊威歎道:“唉,想整小賭,看來只好等下輩子啦!”
  四平苦笑道:“整他?老天保佑,他別整人就已經很好啦!”
  小賭黠笑道:“很癟,是不是?你們想要整我,我給你們講,葡萄成熟時還早得很吶!”
  三寶仰首問天:“既生亮,何生瑜?嗚呼哀哉!”
  嗚呼之后,三寶垂頭默哀三分鐘,不知是為自己生不逢時難過,還是暗里在心中偷罵小賭。
  楊威無奈道:“小賭,你把我們全挖出來,到底要做什么?”
  小賭贊許道:“不愧是丐幫少幫主,我的二哥,地獄門的二弟,果真是天縱英才,諸葛再世……”
  楊威瞪眼道:“他奶奶的,你有完沒完?”
  三寶警告道:“小心,當他開始對你灌迷湯時,就是他的陰謀正在進行的時候。”
  四平同意道:“根据過去的經驗顯示,當他給你甜頭吃的下一個步驟,就是他要打你一巴掌的時候。”
  楊威道:“小賭你說,你到底有什么企圖?”
  你一言,我一語,句句有含意,嘿,惹不起你,躲你可以吧!躲不起你,我就吃你豆腐,你奈我何,沒皮調啦!
  小賭气結道:“我的乖乖,在你們眼中,我真的是如此坏的一個人嗎?”
  “還要更坏。”
  三人异口同聲,表達出自己心里最終的看法。
  小賭不怒反笑:“嘿嘿,現在你們對本惡磨党的宗旨已經有所誤會,接下來,就是本党進軍江湖的時刻,兄弟們,今后的江湖該輪到咱們發啦!”
  “惡磨党?”
  楊威、三寶、四平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四平抗議道:“小賭,要闖江湖也該取個響亮一點的字號,干嘛承認自己是大坏蛋,大惡魔,那會有損形象的。”
  小賭道:“誰跟你說,咱們是大坏蛋,大惡魔?”
  三寶道:“你不是說,咱們是惡魔党?”
  小賭道:“是呀!是惡魔党,有什么不好?”
  三寶道:“可是,那明白是不好。”
  楊威插口道:“等一下,小賭,你到底說哪個魔?”
  小賭道:“當然是折磨的磨,本党宗旨: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
  其它三人,才恍然大悟。
  四平道:“原來是搭錯線。”,
  三寶道:“哦!原來那個磨,不是那個魔,是石頭做的,不是鬼扮的吶!”
  楊威有點哭笑不得:“小賭,這樣好嗎?折磨別人,太……太有點那個了吧?”
  小賭雙手插腰,嘟著嘴嗔道:“什么這個那個,到底哪個哪個?折磨別人有何不好?沒听老古人說:玉不琢不成器。這琢者磨也,咱們到江湖上,仔細尋找些呆呆的璞玉,將他們好好磨上一磨,以期使他們在江湖上大放异彩,豈不是人生最大的快樂。”
  三寶和四平兩兄弟,听得兩眼發亮,幻想著來日為武林大放异彩時刻,皆忍不住哧哧直笑,拍手叫好。
  楊威可比小賭師兄弟三人穩重得多,他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可從來沒想過,有人會如此為江湖盡心盡力。
  看著小賭他們那种理所當然的陶醉樣,好似江湖已經在他們的改造下誕生。楊威他實在想不出,往后武林出了這三個怪胎,會有什么戲可看。
  小賭用肘撞撞楊威,謔笑道:“如何?考慮清楚沒有?我告訴你,因為你是我二哥,所以我免費讓你入党。以后入党的人,要繳學費,還得宣誓效忠才可以,不是隨便可以進來的吶!”
  看著小賭擠眉弄眼,故作正經的天真表情,楊威突然覺得,有何不可?憑什么一定要照江湖的規矩行事,為什么自己不能創造江湖的行事規矩?規矩是人定的,而自己當然可以是那個人。
  楊威豪放道:“對,入党就入党,誰怕誰?”
  小賭樂道:“好,現在跟我一起念一次: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
  “人生以折磨別人為目的。”
  “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
  “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
  “很好,本党主正式宣布……”
  “很好,本党主……”
  “這句話不要念。”
  “這句話不要念。”
  “他奶奶的。”
  小賭飛腳踹向三人,楊威他們机靈地閃開,同時他們口中仍然念道:“他奶奶的!”
  小賭道:“我是混蛋!”
  “小賭是混蛋!”
  三人得意地高聲笑著。
  楊威道:“小賭,你知道自己是混蛋就好,可以不用那么大聲地說出來,人家會取笑你的。”
  小賭突然回身就走,楊威他們覺得好奇怪,連忙追上去。
  三人誠惶誠恐地貼著小賭,以為出了什么事。
  小賭突然一個大轉身,飛起三腳。
  “砰!砰!砰!”
  連中三元,楊威、三寶、四平,全部跌個狗吃屎。
  小賭囂張大笑道:“折磨別人為快樂之本,記得呀!”
  趴在地上的三人,無奈的一聲長歎。
  四平道:“我終于證明一點。”
  楊威問道:“證明哪一點?”
  四平道:“諸葛亮是天下第一賊人。”
  三寶不解道:“為什么?”
  四平道:“他若不賊,怎么有本事气死周瑜?”
  楊威翻身坐起,大笑道:“有道理。”
  小賭宣布道:“好吧,本党主應党員要求,聘請諸葛亮先生為本惡磨党之榮譽党主,聘約自即日起生效。欽此!”
  楊威三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雪,拱手向天叩拜,口中道:“恭喜諸葛先生,賀喜諸葛先生。”
  “你們在做什么?”
  原來是地獄門主,他不解地望著楊威他們,何以三人會在此地拜天地。
  三寶嚴肅道:“門主,剛剛本党党主,聘請諸葛孔明為本党的榮譽党主,我們正在恭賀他。”
  地獄門主有些茫然:“榮譽党主?什么党的榮譽党主?”
  楊威道:“惡魔党。”
  地獄門主仍是一臉茫然:“惡磨党?”
  小賭補充道:“折磨的磨,惡磨党,未來的天下第一党,大党主,我任小賭,二党主,丐幫少幫主楊威,三党主,他席三寶,四党主,他席四平,介紹完畢。”
  地獄門主搖頭笑道:“天下只有你,會想出這种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名堂來。”
  “還要加上亂七八糟,胡搞亂鬧才夠形容。”
  陰胜仍舊是一襲布衣,只是手中多了根水煙杆,呼嚕呼嚕地抽著。
  小賭埋怨道:“哎喲!師父,你怎么可以如此地形容你的徒弟呢!你要知道,我可是你教出來的,說我不好,不就是砸你自個儿的招牌嗎?”
  陰胜無所謂道:“我的招牌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被砸啦,他奶奶的,真是遇人不淑!”
  呵呵!原來小賭那一套說詞,是師門絕學、祖傳秘方啊!
  陰胜接著道:“小賭棍,你不是說要練兵器嗎?怎么你又想打混?”
  小賭道:“不是我偷懶,是我二哥和二個師弟屁股太重,不容易請動他們。”
  三寶大惊失色道:“什么?小賭,你要練兵器,對不起,恕我難以奉陪。”
  說著,拉著四平就想逃。
  人影一閃,陰胜口叼著水煙杆,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將三寶和四平拉回來。
  陰胜放開二人,吸了口煙,才問道:“干嘛?想逃呀!你們做過什么虧心事,從實給我招來。”
  四平忙搖手道:“不是啦!師父,你不知道,那鬼眼魔刃好可怕,只要亮晶晶的一閃,一個人的腦袋就會咻的飛走,哎喲,我怕,万一小賭使我們當靶子,那那……”
  陰胜奇道:“你們見過小賭使那玩意?”
  兩人恐怖地點點頭,想起山道之上那場廝殺,可真叫人打心里發毛。
  地獄門主問道:“小賭,怎么回事?有那么可怕嗎?”
  小賭點頭道:“我那時還不會用鬼眼魔刃,只是照我翻過秘籍每章的印象,隨手丟了出去,結果,鬼眼就自己去殺人,又自己飛回來,嚇得我不敢去接。”
  于是,小賭將那天在山道上使用鬼眼魔刃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地獄門主笑斥道:“小賭,你膽子很大,不懂得操作,就敢亂發鬼眼魔刃。那鬼眼的构造特殊,旋轉与回旋的力量很強,當然一會儿就會飛回發出者手中。”
  小賭伸伸舌頭道:“以前不知道,但是現在知道啦!”
  陰胜道:“光是理論熟背沒有用,找個地方好好給我實際練上一練。”
  不愧是師父,說話既實際,又沒有商量余地。
  四平道:“師父,小賭練鬼眼跟我們沒關系,我們可以不必去吧?”
  陰胜飛起一腳踢中四平的屁股,手中煙杆喀一聲,敲在三寶頭上。
  他口中斥道:“不用去,沒事你們想偷懶,万一哪天鬼眼飛到你們倆的頭上,你們就把腦袋送它好了。”
  三寶委屈地摸著頭道:“我又沒說不去。”
  陰胜嘿嘿笑道:“剛剛是帶頭逃跑,弟弟會學坏,還不是哥哥教的。”
  忽然,果樹頂上,傳來席老爸的聲音道:“老賭棍,你教小孩我不怪你,可是也不用那么凶嘛!”
  陰胜抬頭,看著樹上的席老爸道:“我教訓我徒儿,怎么,不行嗎?”
  席老爸干笑道:“不是不行,可是我心疼呀!”
  陰胜一翻白眼:“小孩子就是這樣被慣坏的。”
  席老爸道:“小孩子不小啦!他們自己已經會分辨是非,咱們老頭子,絕不能侍候他們一輩子,隨時告訴他們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是不是?”
  陰胜訕訕道:“儿子是你的,你說該怎么管就是怎么管,沒我的事。”
  席老爸笑嘻嘻地向老友拱手謝罪,要他別生气,都是為孩子嘛!
  陰胜气悶的哼聲,卻也順著席老爸的台階下來。
  老朋友就是老朋友,斗斗嘴,也知道該如何保持和諧,不容易傷著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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