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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兩小無猜


  當毛盾出現在太原城時,已是一個月后的早晨。
  他傷勢已好了差不多。師父也安頓在—個隱秘而又有酒菜的地方。
  然后他跟毛頭商量如何進行興幫大計,兩人決定先學絕世武功,毛頭塊頭大,适合少林派,故而他理了光頭投入少林門下,至于毛盾,他知道現今天下武功排名分為金銀鋼鐵。
  金即為金武堂的武向王,他一手三截金蒼已打遍天下無敵手,落個天下第一高手封號,而他又是茅山派最大敵人,不去金武堂,去哪里?
  毛盾已決定混入金武堂,能學得武功最好,若不能,也要搞得他們雞飛狗跳,以報此滅幫之仇。
  金武堂總堂就在太原城西,那本是王候府。几年前被武向王買下,現成的气派更造就金武堂狂妄气焰。
  毛盾行至金武堂,發現戒備森嚴,若非紅門頂頭那金匾顯著金武堂三個斗大字,他還以為找錯地頭。
  照他想法,幫派大約跟茅山一樣据地為王,大不了再找個四合院,四周派人看守就是了,哪像現在,兩丈高的圍繞個大圈子,想潛混進去,大約須要找那狗洞才行。然而畢竟那只是說書的噱頭,事實上哪來的狗洞?
  他倒想混進去后挖它几個洞。
  遠遠逛了一圈,實在找不出門路混入金武堂,他不禁有些失望。
  “看樣子得找人介紹了。”
  于是他在附近小客棧先行住下,一有机會即打探有關消息,結果讓人失望。
  金武堂從不向外頭征錄佣人、家丁,全是由該派弟子自行找尋,如此可免去被滲透麻煩。
  毛盾想冒充佣人是不行了。
  在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來硬的,一大早即往金武堂大門行去。
  八名守衛見著他毫無懼意行來,一股威嚴受損使得他們來個下馬威。
  守衛領班冷斥:“來者是誰,膽敢闖禁地?”
  長劍一抽就想拿人。
  毛盾赶忙裝笑臉:“各位師兄,小的是來投靠總堂的。”
  “你是本派弟子?可有信物?誰是你的主子?”
  “堂主不就是我的主子?”
  “大膽!”守衛領班斥道:“也敢攀上堂主,我看你是來此揮水摸魚,給我拿下!”
  兩個衛兵應聲立即抓扣毛盾,他一時惊慌,急急說道:“小的沒有渾水摸魚,小的是想拜在金武堂門下,為堂主效命,將來也好有個出路,大爺請您給小的一條生路!”
  守衛領班聞言訕笑道:“原來是小混混想找靠山,門是撞對了可惜路子不對,滾,金武堂不缺人,再回來小心我砍斷你雙腳。”
  兩名衛兵聞言,立即把毛盾甩得老遠,害得他跌個四腳朝天,臀部都快疼死了。他哭喪著臉:“大爺您行行好,小的千里迢迢從鄉下赶來,不謀出路,求個溫飽也行啊!”
  “還不快!求溫飽,當乞丐去,太原城還沒有餓死人的!”
  那守衛領班故作殺人狀,追了過來,毛盾不吃眼前虧,逃開數丈,然后躲在街角,有一句沒一句地苦苦哀求。
  他想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些半大不小的角色最喜歡作威作福,倒不如等下去,若有大人物或看來軟心腸者,再來個裝苦作樣,說不定會有效果。
  他干脆來個長跪不起。
  “我對金武堂是忠心不二,若貴派不收容,我就跪死在這里!”
  反正隔著一條街,守衛也賴得理他,甚至還准備看好戲般,想計算毛盾能跪多久。
  時間分秒逝去,毛盾兩腿發酸生疼,早餐又沒吃,簡直又餓又累,十分難挨,兩個時辰已過,連個大號人物也沒見得一個,他不禁后悔莽撞下跪,可能要白費工夫了。”
  越想越是難受,他終也爬起來。衛兵見狀,一陣戲言送來:“什么不收容就跪死那儿?怎么反悔了?發的誓言不了一脆?”
  毛盾頗為鎮定:“我准備長期抗戰,要是死了,怎能替金武堂盡一份心力,我去填肚子,吃飽再過來。”
  管不得衛兵戲笑,毛盾還是溜開,填飽肚子后,也不急著回去下跪,在暗中觀察,發現已有動靜,几名衛兵突然恭敬像要迎送什么大人物,毛盾這才苦臉兮兮回跪地上,還裝出特別可怜模樣。
  “可怜我這無依無靠孤儿,收容我好嗎?”
  像天涯流浪可怜孤儿,瞧來特別感人。
  那衛兵正喊著恭送小姐,大門已出現兩位女子,大者二十上下,長的婷婷玉立,天生麗質又是一身武裝打扮,大有巾幗不讓須眉之英姿,半點也不矯揉做作,小姑娘年齡跟毛盾差不多,和姐姐相貌有几分神似,兩長辮披雙肩,本是清新可人的臉容,卻抹上—層恍惚般的郁悶,她抿著嘴,目光冷淡,周遭任何事似乎都跟她沒關系似的。
  兩人目光全落在毛盾身上,似乎也听到毛盾叫聲。
  那衛兵領班不等小姐發問,已逼向毛盾,冷斥道:“小乞丐你找捧?還不快走,想惹小姐生厭是不是?”
  他一使眼色,兩名衛兵已奔來,猛扣毛盾就拖走,毛盾苦苦哀求:“大爺、小姐您行行好,收容我啊,小的無依無靠,受盡欺凌,連個栖身處都沒有……”
  可怜的聲音似乎触動那大小姐,她問道:“怎么回事?”
  衛兵領班立即回話:“他想拜入金武堂,可是本派已不缺人……”
  “給他一點銀子,怪可怜的。”
  大小姐的話,衛兵領班只好應是,遂行向攆走毛盾的兩名衛兵,喝道:“把他抓過來。”
  衛兵依令把人帶回,毛盾一時欣喜:“大爺答應收容我了?”
  “算你走運,三兩銀子夠讓你栖身或做點小生意了?”
  衛兵領班摸出銀子就想交給毛盾,毛盾也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他可不想要銀子,又是一臉可怜:“大爺您的好意小的心領了,小的一身孤苦,就算拿您銀子做生意,別說人生地不熟,若是碰上地方強梁,小的照樣遭劫難,如此一來,更是潦倒,小的不求什么,只求個栖身所……”
  “你這小鬼倒是挺麻煩,還不快走!小心我打斷你狗腿。”
  衛兵兵領班作勢嚇嚇人,毛盾卻一把眼淚地瞧向遠方的兩位大小姐。
  “姑娘您收容我好嗎?我什么都會做劈柴、煮飯、洗衣、挑水、栽花、除草,我還會養豬、養牛、養所有的東西,我能吃苦,再苦的工作我都能干,求您收容我好嗎?”
  話說多了,毛盾當真像孤儿聲淚俱下,狀況實在感人。
  二小姐迷惘眼神已有了淚影,她揪向姊姊衣角。
  雖是小小動作,那受感動的姊姊也有了回應,低頭拉住妹妹右手:“你要收容他?”
  二小姐認真地點頭,不自覺地淚水也落了下來。
  她的淚似乎更讓大小姐感動,立即伸手撫去妹妹淚痕,甚至緊緊將她抱在怀中,如此情景,倒讓守衛們感受那股凄清般感傷而默默立于該處。
  “把他帶到玉竹軒交給桂香吧。”
  大小姐的命令,衛兵領班立即應是,毛盾則由于太入戲了,一時也說不上謝言,抽抽噎噎地想告謝,卻吐不出只字半語。
  大小姐似有事在身,認真地再瞧毛盾一眼,已帶著妹妹徑往左街行去,那二小姐趁机瞥向毛盾,難得一現的笑容已挂向嘴角,毛盾來不及回誚,大小姐已帶她轉入另一條街道去了。
  此時衛兵領班才挺走胸腔,大步逼向毛盾,冷斥一番:“好大的膽子,也敢擋住小姐去路,要是平常,早把你給宰了,看在你一片忠誠分上,大小姐收容你了,你給我老老實實干,別給我要花樣,出狀況,否則一切后果自行負責!”
  毛盾唯唯應是,雖然事情有一轉机,但他仍是人家佣丁小卒,對于這位衛兵大爺,他仍得畢恭畢敬。
  他的尊重果然換來衛兵領班好感,當下親自帶他前往玉竹軒,還說些幫中規矩,要他先熟悉一些環境,毛盾當然表現得更加感恩,直到丫鬟桂香接人,衛兵領班才做了一番功德般放人离去。
  桂香扎了兩團發髻,看起來也不超過二十歲,或許丫鬟當久了,總沒大小姐模祥來得高貴,至于姿色倒是不錯,尤其和大小姐一樣,有股精明,看來并不容易對付。
  毛盾瞧她兩眼直盯自己,似想看穿什么,他倒是以不變應万變,一副孤苦伶仃讓她看個夠。
  “人倒是長得滿上相,就是一副賊樣,你是來混飯吃的吧?”
  桂香道。
  毛盾歎聲:“被你猜對了,除了金武堂,我不知要混到哪里去,大姊高興就賞碗飯給我吧。”
  “我哪敢,听說是大小姐主意,當丫鬟的我豈有能力不給你飯吃?”桂香哧哧笑著:“會什么?”
  “打雜的,粗活都行。”
  “看不出你倒是挺能吃苦的嘛?”
  “還請大姊多多照顧。”
  桂香笑的更甜:“一張嘴就是知道迎人,難怪大小姐會看上你,不過這里也沒什么缺,叫你到廚房又太委屈了……”桂香目光忽而移向庭園那奇怪的竹林,心頭似有了主意:“當個園丁行吧?”
  毛盾此時順目瞧去,一大片竹林全是白色,枝如白玉,葉如白冰,閃在陽光下,几如水晶雕成,若非輕風徐徐吹動葉梢發出之聲,毛盾當真還以為它是假的呢。
  “這是什么竹子?這么特別?”
  “玉竹,此軒名稱全由它而來。”
  “我可沒見過,產自何地’怎可能會有白色竹子?”
  “怎么來的我不清楚,但白竹并非全無可能,像玫瑰改良,有近似黑色出現,黑狗生多了也會出現一兩只白狗,它是一位异人送給堂主的。”
  “原來是突變种,那它一定非常珍貴了。”
  “當然,天底下可能只有這叢了。”
  毛盾搔搔頭,面有難色:“這么珍貴,你還叫我照顧?不怕被我弄死了?”
  桂香輕笑:“弄死倒是不會,它吸收養分奇特,白天不管它到了夜晚,尤其是月亮高升的晚上,我必須在葉面上洒清水,它自然會化成養分,當然有露珠的晚上,你就可以休息了。”
  “這簡單,挑水、洒水我都內行。”毛盾信心十足:“除了這些還要做啥事?”
  “暫時就這樣了。”桂香露出怪异表情,似含有捉弄意味,象有卸去重任之感覺:“做習慣,我再替你找其它工作,白天想干活,就剪花除草吧。”
  毛盾滿心高興點頭大打包票直道沒問題,他哪想到欲洒水時分皆在晚上,那有日夜顛倒之慮,難怪桂香如有重釋之態,然而這已是以后的事情了。
  隨后,桂香仍問道:“你來自何處?家中有什么人?可要老實回答,通常你這种小角色,我們是不會去查,不過若查出你說謊,准有你受的。”
  “無親無故是孤儿啊,以前在開封府混的,后來就游泳到這里了。”
  雖然有恐嚇,毛盾照樣說謊,因為他不如此說,已無其它藉口。
  桂香倒是不大在意,也只要交差就行了:“不管你是不是孤儿,認真做体分內的事,少說話少亂闖,三餐有人會照料,每個月放你三天假,還有一兩銀子,可以出去逛逛,不過以你小毛頭,還是別報出金武堂名號來得好,要是有人不順眼,找你單挑,你又打輸人家,可把金武堂的臉丟光了。”
  “不會啦,從小我就打輸人;就算再大膽子,若沒兩下功夫,怎敢跟你打架?”毛盾目露精光:“我能學一點防身武功嗎?”
  桂香當然看出他那种小孩崇拜英雄的心情,也不愿潑他冷水,說道:“慢慢學吧,這里的守衛武功都不弱,只要他們肯教,祝你早日神功大成。”
  毛盾本想說,要學的是金武堂正統武學,但話到嘴邊又收回來,免得遭人猜忌,當下裝了一臉欣喜,謝個沒完。
  桂香倒未再訓什么,帶他到庫房,找兩件像樣衣服然后再安置他在玉竹軒左側本是放置鋤、鏟工具的小房間,整理過后倒也能栖身。
  桂香說他乃小姐特別收容,不便分派到正統佣人系統,那樣雖可能住得好,卻較累,何況玉竹軒的玉竹也要常常照顧,就近安置對他只有好處,毛盾倒沒說什么,還是感激桂香照顧。
  剛進門,一切將就,等將來混熟了再行動也不遲。
  吃過午飯后,他倒是安心地睡大覺。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柴門似被某种硬東西砸著,卡地脆響十分清晰,毛盾雖武功不算高,但机靈的反應從來不曾出差錯。聞聲立即惊醒,叫聲“誰?”之后很快推開木門,眼前小姑娘已立在十丈花叢中,正是二小姐武靈玉。
  她陪著姊姊出去,剛回來即赶來瞧瞧這位可怜虫,瞧他一副布衣清爽,又帶點賊頭賊腦地晃出門口,早上那种可怜樣己不复見,不禁惹得她淡露笑臉,卻听不到她笑聲。
  毛盾見著是她,立即欣笑,馬上拱手拜禮:“原來是二小姐光臨,小的感激您的收容。”
  武靈玉還是笑,外帶搖頭。
  毛盾見她搖頭,可弄不清她的意思了:“二小姐不想收容我?”
  武靈玉仍是搖頭淡笑。
  毛盾感到一頭霧水:“二小姐能否表示一下意見,小的不明白您的心意。”
  沒有用,對方只含笑不已。
  “二小姐……”
  毛盾一時想行前向個究竟,那武靈玉卻顯得惊慌,先搖頭遂又搖手,往后退,隨即轉身,一溜煙在遁入牆后,不見了。
  毛盾更是不解,她為何避開自己?
  “難道我的臉黑了?或是寫上一個惡字?”
  他自嘲地走向水池邊照照自己,帥得很,哪來黑臉惡字,此事讓他納悶不己。
  直到桂香送晚餐來時,他才得到答案。
  原來武靈玉天生聾啞,听不見也不會說話,和人溝通全是比手畫腳,也因此她一向很少見生人,對于毛盾的逼近,她當然感到不安而避開。
  “多可惜,二小姐這么漂亮卻是聾啞,多可惜!”毛盾歎聲不絕。
  雖然武靈玉跟他差不多年齡,但他相信她將來的花容月貌一定不會比姊姊差,尤其雙下巴更見個性,怎么看都不像是個啞人。
  “她來看你,你是他第一個如此關心的人,你可要好好買力,別讓二小姐失望了。”
  “我要表現,努力什么?”
  “這……好像很難說出一個所以然……”桂香一時也想不出,道:“反正你別惹她生气就是。”
  “我哪敢,她是我二小姐呀!”
  “看著辦吧。”桂香有了笑容。
  “我剛剛才明白,收容你是二小姐的意思,這可好了,二小姐這么一來有事做,也不會整天悶在房里不出來,也等于你的一切讓她關心,所以你另外也要負責她的心情,知道嗎?盡量使她快樂。
  “小二姐一直不快樂?”
  桂香白他一眼:“真是,當人奴仆,連主人心性都不知道,如果你听不見,說不了話,你會快樂?”
  “這倒是了……”毛盾干干一笑,隨即又想到什么“她听不見,我如何跟她溝通?也就是了解她要什么?”
  “久了自然有辦法,心有靈犀,我不就這樣過來了?”
  桂香雖然表示全靠經驗,但她仍把經驗道個大概,毛盾一知半解,只能裝懂地勉強點頭,一切就靠摸索了。
  直到深夜,毛盾才漸漸知道工作之辛苫。
  天寒地凍,不能躲人被窯睡覺,還得起來挑水澆竹葉,那种往上潑而往下掉的情景就跟下雨般,一不小心即被濺得全身濕,不覺更冷更寒了。
  幸好桂香武功不弱,利用輕功提水掠射影屋頂,順勢潑下,很決可以澆完,方使毛盾噓口气,知道這門行業不好干啊。
  其實桂香也是有意磨練他,免得他吃飽沒事干,准讓人家說閒話。
  對于淋了一身濕的毛盾,她只能含笑中帶著同情安慰几句,毛盾還得裝出一副刻苦耐勞模樣,倒讓桂香信心大增。
  凍冷濕透的身軀之下,也沒什么好談,毛盾很快溜回房中換下濕衣,生起火爐,直歎佣丁命果然不好混。
  烤暖了身子,毛盾才有心情休息,然而躺在床上,滿腦子盡是被水淋濕苦狀,那种冷透心肺情景,他實在難以再接受,得想個方法來解決,免得明天又重蹈覆轍,痛苦再現。
  “武功再高些就好了。”
  他想及桂香提水澆竹葉的從容甚至帶优美的舉止,頗為羡慕有如此輕功實在好,不但實用,還可以高來高去。
  可惜他功力不夠,目前只有干幻想的分,實際狀況總不是那么回事。
  還是找些有用的方法吧。
  直到四更天,他才安心睡去。瞧他睡得如此安穩,大概是想出合理解決辦法了。
  第二天清晨,他很快起床,別的不做:就開始找來竹竿、木材,搽個高架子,靠于屋牆旁加以固定,然后將兩個大木桶放在上頭。
  敢情是在搭水塔,這工作足足花了他兩個時辰,在一切弄得差不多時,那桂香又來了。
  乍見如此狀況,桂香倒頗為惊奇和不解:“你這是……”
  她第一個印象即是那木桶甚為老舊,很容易讓人想起尿桶,而把尿桶頂得那么高,又是在女性住處,實在有點太那個了。
  毛盾倒沒想到這些,他還頗為得意說道:“昨晚淋了一夜,想通啦,趁著白天不冷時,把水提存高處,等到晚上再輕輕澆下來,不但省事,還可保平安。”
  “原來是這么回事!”桂香還是想到尿桶,嫩臉頗為難挨:“可是它……看起來不怎么雅……”
  “怎么會呢?我看它滿順眼的。”毛盾是越看越順眼甚至頗為認同自己的杰作。
  “一個美倫美奐的宮庭,吊著兩只大……木捅,你不覺得很不入眼?”
  毛盾當然不惹眼,但瞧及桂香似乎不怎么欣賞和贊同,他也只好順應她了,說道:“既然你有意見,我……”
  “准備拆下來?”桂香以為他會如此做。
  “拆了,我晚上如何過?”毛盾另有想法:“我把它美化成鳥籠”如何?或者變成小房子,說不定上面還可种花,擺盆景呢!”
  瞧及毛盾一臉認真,她不覺也想笑:“隨你吧,只要把它弄得漂亮,不那么礙眼就行,不過我要聲明在先,要是大小姐或任何人看不順眼,要你拆下,我也沒辦法支持你。”
  “我盡量弄得讓任何人順眼就是。”
  毛盾有些失望地回答,畢竟桂香的表情并非完全支持,他覺得要讓大家看顧眼并不容易,也就是說想保有水塔得經過一番努力。
  桂香也不愿讓他太泄气,自動提供一些設計,經商討結果,還是以能推置花木盆景的鳥籠為佳。
  她也找到一些較能利用和木材,要毛盾好好裝飾,免得突兀了天空。
  毛盾反正沒事,也就玩起高空木工游戲。
  毛盾開始還挺認真釘木板,但久了也累了,稍做休息,他這才注意到四周情況,由于身在屋頂高處,視野頗為寬廣,也瞧及金武堂輪廓,果然是王候府,殿殿相連,少說也有百間房廂樓閣。
  他坐落地方林木較多,大概是修身怡情地方,東南方向則為較正式殿堂,照判斷該是大門那頭。
  水塔說高也不高,除了就近三連棟廂房及庭院可瞧清一些守衛走動外,再遠就無法見人了,尤其古樹不少,許多角度自然無法看穿。
  然而毛盾卻發現有處廂房天井處有人在練功,而他身手絕非庸手,如此發現,心頭不禁大樂,看來偷學功夫有望了。
  正看得出神,那頭也發現有人偷窺——事實上,毛盾大可以正言順瞧著,他卻做賊心虛般,很讓人感覺出他是在偷看,那人瞧了几眼,但覺是小鬼,沒什么好擔心,于是有意捉弄,老遠地打出石抉,打得毛盾唉唉痛叫,赶快從南方轉向東方,先避開襲擊再說。那頭隨即傳來一陣戲弄笑聲。
  “有什么好笑,哪天讓我學會,要你們笑不出來!”
  毛盾暗中下狠話,但話方說完,由于角度調整,目光一抬,只見著隔牆那頭庭院也有一位穿白衣的小姑娘叭在牆頭猛瞧自己,毛盾一眼認出是武靈玉,登時欣喜,叫聲二小姐,笑容猛增,他可沒忘記佳香交代,自己有取樂二小姐的任務。
  相隔十余丈,武靈玉若正常,她該听得到毛盾說話,然而此時她卻感到嬌羞,似乎也有小偷偷窺而被逮到之感,好想躲,毛盾更叫她,來不及了,她已經縮入牆頭,不見了。
  毛盾一時對這位漂亮而又聾啞的小姑娘感到好奇。于是,停此裝修水塔,順著屋頂走向那邊牆頭。
  庭園連貫一片,這里也是屬于玉竹軒一部份。花木卻更是迷人,該是挂香特意留心整理的結果。
  毛盾不敢跳往那頭,只能坐在牆上邊找叫邊尋人,好容易才在一片會噴水的假山后面找到武靈玉,那里有噴水水花住。雖然朦朧中卻仍躲不過毛盾視線?
  他一時欣喜,說道:“二小姐一人在此,不會無聊嗎?過來這邊玩玩如何?你看我在屋頂蓋了鳥籠,不久的將來你可以養心愛的小白鳥,或者是金絲雀、鴿子,養小狗也行,呵呵,雖然小了點,但一定讓你滿意。”
  毛盾為自己的能言善道感到滿意,但說說笑笑中,那二小姐還是躲在假山后面冷眼看人。
  毛盾說丁好久都沒人反應,—股興致也冷卻不少,隨后他才想到二小姐的毛病,不禁又自嘲一笑,方才都是自己白說了,于是改為比手畫腳,手指不停點向水塔,又做飛鳥狀,小狗狀,大約全是要把水塔功用再比划一遍。
  武靈玉瞧著似乎也懂了,似乎也有這么點笑容,毛盾不禁更加得意,當下來個大動作:“養大鵬鳥也可以,說不定還可以載你到處飛翔呢!”
  他雙手大展翅,當真要飛起來,當然,沒羽毛的翅膀是飛不起來的,他得利用雙腳做彈性跳飛,還得講求戲劇效果地表現飛翔柔美動作。
  當然,飛向天空是完美無缺,但掉下來就顯得笨重,他還要裝,想以右腳金雞獨立軟踏牆頭,誰知墜力過重、再加上塔頂那綠色琉璃瓦本就有滑性,他這一墜,重心頓偏,猛地栽滑牆下,叫聲還沒出口;整個人已跌得叭噠暴響,還是摔在用來修飾花園攔邊的石塊上,痛得他就快掉眼淚了。
  此時的二小姐見此狀況、一時惊心,顧不得或忘了害臊之心,登時掠飛追射過來、那身輕功有若飛燕投林,少說也有七分火候,功力自是不在話下。
  只見她一閃身已掠上牆頭,突見毛盾倒地不起,心頭焦切万分,立即縱下,顧不得男女受授不親,赶忙把他抱靠牆頭,雙手翻動衣衫,想替他找傷處。
  毛盾反而覺得困窘,嫩臉紅起來:“沒事……只是那地方疼了點而已……部位不對,您的好心我心領了……”
  武靈玉從他怪异的表情,以及扭縮腰臀,似乎疼痛就在那地方。
  她已聯想出這是怎么回事,不禁也因窘起來,一時難以自處,窘得無地自容,一個轉身就想走了。
  “二小姐別走啊!”
  毛盾不知哪來力道,突然揪住她左腳褲管,一逮著,他有話題:“我是來照顧你的,別老是躲著好不好?”
  武靈玉未必听懂,她還是掙扎,但扯扭一陣,毛盾還是不放手,這還是小事,若再扯下去,万一褲子掉了怎么辦?
  想及此事,她更形困窘,再也不敢亂扯亂動了,只是背對毛盾,雙手掩臉,窘死人了。
  毛盾倒未想到這些,看她不再扯,以為自己懇求成功,立即露出笑臉:“對嘛,小奴就是你的開心果,何必躲著我呢?”
  說話間,抓著褲管的手方自松開。
  此時武靈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窘在那里。
  好在毛盾并未注意到她的失態,他一心想巴結二小姐喜歡鳥籠或空中花園,如此即可免除被拆除命運,自己當然可躲過三更淋雨之苦。
  他很快忍著臀部酸痛爬起來,拉著武靈玉即往高處水塔行去,然后迫不及待地張口說個不停。
  大約水塔好處全說了,就是沒說出它真正要用來澆水的功能。
  武靈玉未必懂得,但在發覺毛盾并未察覺自己窘境之后,便很快已恢复鎮定,瞧著這位本是可怜卻突然變得奇怪的小孩。——雖然兩人年齡相仿,但在強者一方總會把對方看得小些。
  “你欣賞它嗎?對于它的一切功用。”
  毛盾十二万分的誠懇希望她點頭,她即仍用那种似懂非懂的眼神瞧著自己,毛盾這才又想起她的缺陷,當下眉頭一皺,苦笑道:“二小姐你為何有這毛病呢?大美人一個,卻听不見,實在可怜……不過沒關系,我很快會讓你明白我的意思,你等等。”
  毛盾立即返身進入工具房,想找出以前常用來畫符定字的毛筆,但翻了一下,才想到為了掩飾身份,他早將那支朱砂筆丟棄,此時已無筆可用,然而事情不弄清楚,遭殃受罪的可是他,轉著腦筋,終于想到昨晚烘衣的火堆的木炭可用。
  筆有了,剩下來的是寫字用的紙,可惜找不到,他心念一動,干脆把那本門拆下,扛往二小姐面前。
  如此夸張舉止倒惹得二小姐想笑又摸不著頭緒,不過毛盾很快給她答案,將門板當字板置于地面,開始文字溝通。
  毛盾還是寫些有關水塔之事,照樣寫得認真而天花亂墜,瞧得武靈玉笑顏頓展。
  “二小姐支持嗎?”
  這句話寫出來,毛盾以一种祈求眼神猛求二小姐,那柔情果然讓人感動,二小姐終于點頭,毛盾登時一陣歡呼:“太好了,從今以后,美好將來可以期待啦!”
  興奮中,他又寫些必要任務,嘴巴也跟著念出:“二小姐喜歡養鳥、什么鳥?還是養狗?种花?……”
  一切的—切都讓武靈玉感到新鮮和刺激,然后毛盾已將木炭推向她:“寫几樣我參考吧。”
  武靈玉倒未拒絕,反而覺得好玩,當下拿起木炭就寫了一個“鳥”,字跡娟秀,倒有几分功力。
  毛盾見她有反應了,當然欣喜万分,又比手畫腳說道:“什么鳥?你喜歡什么鳥?”
  武靈玉又寫道:“都可以,讓它們自由來,自由去。”
  “這种鳥可不好養啊!”毛盾幽她一默地說,不過他還是頻頻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發明一种聲音把鳥引來住宿,就像人們往旅店一樣……我看就把它取名為‘鳥鳥之家’如何?”
  毛盾覺得這名字挺有意思,立即拿木炭寫下,武靈玉瞧得笑顏直露,還猛點頭。如此毛盾更放心得意了。
  “鳥鳥之家?呵呵……”
  當他想及“鳥鳥”和“什么鳥”含有另一种奇怪語意時,不由笑的更曖昧,不過只要能保留水塔,其他都不重要了。
  “要養鳥就要顧著鳥籠,別讓人拆了。”
  武靈玉先是搖頭,大約表示沒人會拆鳥籠,隨又點頭,可能表示她會照顧鳥籠,瞧毛盾滿頭霧水的模樣,;她很快寫下字跡:“沒人會拆它的。”
  毛盾至此才心安理得,從此可免除夜晚淋水之苦,歡天宮地中,他頻頻傳笑意,也由于談開了,兩人像小孩般毫無戒心地在地上寫黑字。
  在寫到“毛盾”這兩個字,倒使得武靈玉笑個老半天。
  毛盾也陪著笑:“有什么辦法,大概我爹娘要我有矛又有盾必足可天下無敵,還是要我凡事別太認真。世上矛盾之事太多,得過且過,安安心心地過就行了,所以才給我取了這么—個名字。”
  不知武靈玉听懂沒有,她倒笑得開開心心,難得一听,嘴中也露出輕微呵呵聲,敢情是玩的開心過癮呢。
  毛盾也對她沒什么心机,全把她當成朋友,甚至同情如的遭遇,盡量陪著她玩,順便享受一下童年樂趣,兩人混在一堆,倒其樂融融,笑聲不斷。
  “小鬼你們在干什么?”
  不知何時,桂香已前來,發現地上有小鬼在爬耍嬉戲,一時破坏金武堂威嚴气氛,她含有教訓口吻喝出,聲音頗為尖銳。
  毛盾聞聲一愣,登時轉頭,發現是桂香,滿臉尷尬笑容:“我們在談話……”
  “談話要在地上爬?還弄得全身髒兮兮,尤其那穿白衣的!”
  桂香目光落向武靈玉那身洁白的衣服,她此時卻因下跪拖爬,雙膝、雙腕處以及掌腳、衣衫末緣都有拖帶炭粉的黑亮。
  模樣就像洁白而貪玩小狗突然跳入炭粉堆中戲耍得來的黑白小花狗。
  她想笑又想斥責,但聲音方至嘴中,卻已瞧清這小花狗困窘而尷尬臉容。她更為惊心:“是二小姐?”
  話方出口,她真的想笑,又強忍笑意,表情怪异,她做夢都沒想過一向郁郁寡歡的二小姐會變成這調皮愛玩而讓人喜怜的小花狗。
  武靈玉也像小花狗被教訓般,低著頭困窘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桂花登時覺得自己像做錯了什么,當下忍住笑意,改為慈母般慈祥一笑:“二小姐誤會了,我是罵這毛盾沒大沒小,也敢拆門板亂寫字。”
  毛盾不敢再惹麻煩,立即干笑:“對不起,玩過頭了,我這就去清理。”
  此時實在不宜呆在那儿,在好歎不眨眼前虧之下,他扛起門板赶忙溜向池邊,准備洗滌。
  他一動,武靈玉更呆不下了,赶忙一掠身,縱向牆頭,逃開這讓人發窘的地方。
  兩人都閃開反倒使桂香有發笑的机會,她笑的暖味而唐突,不知毛盾如何能引得二小姐在地上像小花狗般戲耍,她欺向毛盾,立即追問這是怎么回事?
  “沒有啊,你不是說要讓二小姐快樂?我盡力去做而已。”
  “那你不必玩到在地上爬啊。”
  “呃……我下次改進好了。”毛盾癟笑著。
  桂香卻急急說道:“不必改進!能讓二小姐玩的如此開心才是大功一件,做的很好,下次有机會繼續。”她笑的甚滿意。
  毛盾也笑不合口:“你不反對了?”
  “怎會?我使盡力气跟方法就是要讓她快樂,十几年來也沒見她如此開心,我高興都來不及,真后悔方才闖進來!”
  桂香已決定下次若發現有人在地爬玩,得先瞧清楚狀況再說。
  毛盾歎息:“被你這么一嚇,二小姐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再亂來。”
  “這就要看你的本事啦。“桂香頗為好奇:“你怎能引她爬在地上玩的如此開心?”
  “我也不清楚,事情有是從水塔開始,我們決定把它變成鳥巢……”
  毛盾簡單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桂香頻頻點頭,含笑道:“看來你計謀成功了,那鳥巢准蓋得起來,要是不讓小少爺知道的話……”
  “還有小少爺?”毛盾以為武靈玉已是最小的了。
  桂香目露不悅之色:“是二娘生的,才八九歲,可坏透了,沒人會喜歡他,你看了之后也會討厭他。”
  “這么小就讓人討厭,他真的是惡人了。”
  其實毛盾對金武堂上下都無好感,女的還可以原諒,但男的仗勢欺人,還故意挖礦挖垮茅山派,遲早都要兵戒相見,他們的好坏又干自己何事?
  桂香擺明的厭惡,說了些那小鬼坏話。平常得寵于二娘,凡事都胡作非為,偷東西,鬧凶狠,欺負人……樣樣都來,除了玉竹軒,几乎任何地區都遭過殃。
  其實玉竹軒也被鬧過一次,惹得大小姐狠揍他一頓,那小鬼是怕了,還請二娘當靠山,結果大小姐翻了臉,兩人從此不說一句話,這個結到現在還沒解開。
  毛盾聞言倒對這位小惡人起了興趣,哪天有机會瞧瞧他是何方神圣。
  可惜詢問之下,那小家伙跟她娘不在家中,說是回娘家去了,何時回來,誰也不知道,毛盾只好邊等邊碰運气了。
  聊了一陣,桂香似有事而徑行离去,毛盾也將木板洗妥,挂在工具房,然后繼續整理那可能變成鳥籠的水塔。
  武靈玉足足躲了兩天,才敢再出面,不過她和毛盾混熟了,倒也免去尷尬的距离感,兩人合建那鳥籠,剩余時間則又開始以筆交談,但笑聲總是傳自毛盾口中,畢竟啞巴的笑聲是無法听見的。
  匆匆經過十天,鳥籠已蓋好,也沒有反對拆除,毛盾免去了深夜淋冷水威脅。
  也由于跟武靈玉混久了,新鮮感已消失,他才開始考慮到來此的目的。
  然而此處似乎學不到什么,他有意到處逛逛了。
  “其實我來你家,最重要的是想學得一身武功好揚眉吐气,你能教我嗎?”
  毛盾侃侃而談。
  當然他不指望武靈玉听得懂,否則他不就自泄身份了,武靈玉當然也听不懂,只能以茫然不解眼神瞧著這位混得不錯的家丁。
  “帶我四處逛逛如何?”毛盾寫了字。
  武靈玉忽有難色,她表示自己也很少逛,門路知道不多。
  “那我是白說了……”毛盾頗為失望。
  武靈玉瞧他臉色不對,—時也不安起來,左行三步,右行五步。似想想出解決毛盾郁悶方法,走了兩趟,果然有了花招,她寫道:“我教你一些武功如何?”
  這話剛寫出來,毛盾兩眼都快掉在地上滾來滾去,他立即猛力點頭,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進行如此順利。
  二小姐武功也不弱,至少有六七分火候,先學會她的全部再偷學更高深者,自是事半功倍,尤其在此跟她學,被發現机會自是減到最低,就算發現了,大約也只能猜作主仆相伴,無傷大雅。
  武靈玉先耍了一套簡單掌法。毛盾知道她是以平凡百姓看待自己,放而只從入門功夫傳授,他也不急著表現自己懂得武功,跟著耍練起來,還故意出錯讓她糾正,如此更能掩飾自己。
  武靈玉倒想盡力傳授,使他能功夫在身,而后也可免于被欺負之困境,她還拿些增功活血的藥物讓他服用,可見用心之良苦。
  如此,毛盾已開始能接触到金武堂武學,一顆心總算有了著落。
  此后生活除了澆水、練功,就只有陪二小姐跳上屋頂,做象征性游玩。几天下來,他倒能將宅院地形建筑物了解個七八成,尤其附近廚房,他早知去路。
  大約是勤于練功關系,他總覺得特別容易餓,尤其是三更澆淋竹葉過后,沒得吃宵夜的困境時常讓他難挨,而此事又不便跟桂香說。免得讓她數落剛來不久就要把金武堂給吃垮。
  今夜三更,他更顯得挨餓,受不了了,他決定潛至廚房偷點東西吃。
  反正不遠,他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倒是落落大方繞過兩落廂房,親臨廚房。
  這里全是佣丁混居處,并不重要,根本毫無守衛,他得以免詢問而靠近。
  但進入廚房之后,他得小心了,說不定就有人睡在此,若發出聲音,難免會惹來麻煩。
  他小心翼翼潛了進去,黑暗中,并無動靜。里頭傳來應有的腥刺味。還帶著爐火將熄未熄的熏煙味、他搓搓鼻子,然后已發現淡紅炭頂上吊著一長串烤鴨,正接受煙熏,一橫排、少說也有上百只。
  這可好了,如此多,偷它一只誰又知道?而且還是現成的,他當机立斷,很快潛去,摘下一只,溜身即走。
  進著黑暗,他溜到角落,著看四周。該是柴房,他推開木門里頭沒人,干脆躲了進去,狠狠地啃食起來。
  “不錯,味道上乘,讓人吃了還想吃!”
  毛盾滿嘴贊不絕口,吃的比什么都過癮,啃完大腿啃翅膀,再啃胸肉,一只快吞光,肚子脹得很,干脆躺靠柴堆,舒舒服服啃個爽。
  然則就在他躺下,舒服啃兩口肉的同時,他眼睛余光已發現柴堆上頭也有一對眼睛往下瞧,青青地,他以為是貓,再想瞪眼,以表現人類威力將貓逼走,誰知青球變成酒紅眼,還有酒糟鼻,還有散亂灰發,竟然是一個糟老頭。
  毛盾眼睛扭傷了,僵在那里不能動,一大口香肉也忘了嚼,做賊披逮的窘困讓他一時難以自處。
  那糟老頭已露出邪惡般挑弄怪笑,嘴巴一張,兩顆大門牙不見,瞧來甚是滑稽,聲音有些漏風而帶酒味:“好小子,偷吃腥偷到廚房來了?”
  “我……只是撿他們不要的而已……”毛盾尷尬回答。
  “這么好吃的肉會有人不要?”
  “對啊,否則怎會挂在竹竿上任由火烤熏?”
  “有道理,可是竟然有人把這么可口的香肉丟掉?實在讓人猜不透……”
  “其實……也不用太傷腦筋,你看我也可以不要,給你如何?
  毛盾反正吃飽了,手中還有鴨頭及脖子,干脆送給老頭他吃了,有罪也能大家擔。
  老頭果然禁不起誘惑,立即伸手槍過鴨頭,放入嘴巴,配一壇不知什么酒猛啃起來。
  毛盾直皺眉頭,這老頭少了大門牙還那么厲害,竟然連鴨頭一同啃入腹中,一直叫好吃好吃。
  “還有沒有?”啃光的老頭仍一副饞樣。
  “就剩我吃過的骨頭了……”
  “沒大沒小!”老頭白蹬一眼:“你不是說廚房有很多沒人要的?再去給老夫拿兩只過來。”
  “這……”
  “猶豫什么?”糟老頭故意提高聲音,大有喊抓賊之勢。
  毛盾瞧他連骨頭都吃光了,想來個同流合污罪名都說不著,一時緊張連連叫好:“小聲點,要吃肉也得偷愉地吃,要是引來一群野狗,到時想吃都吃不者。”
  “有道理,快去快去!”
  毛盾沒辦法,只好再潛回廚房,又偷了兩只烤鴨回來、那糟老頭一時心花怒放,頻頻點頭:“有你的,老頭我混在此處一陣子,今天吃的最爽快!”他接過烤鴨,又推出酒壇:“來,你孝敬老人家香肉,我孝敬你陳年老酒。”
  毛盾對酒似乎也有偏好,這全由于道士做久了,三兩天總要開壇祭神,酒是祭上台,神沒喝著,全落進了他和毛頭肚子,久而久之也練得一個好酒量,更對美酒頗有心得。他接過手,剛喝了一口已嘖嘖叫奇:“陳年女儿紅,不只二十年啦,還是剛從泥封倒出來的,香气未散呢!”
  “內行,內行,佩服,佩服,小鬼你混那里的?”
  “呃……呃……以前混店小二的,偶爾也……偷喝一點……
  是那种客官不要的酒……”
  “說的好,咱們是同行啊,我可是店小二之王,足足混了五十年,道行夠不夠?”
  “夠,夠,太夠了,足可當我師父的師父!”
  糟老頭笑的頗為得意,搶回酒壇又灌,又啃几口烤鴨,才又說道:“其實這酒也是人家不要的,把它埋在地下安葬,多可惜,老頭我不忍美酒糟蹋,就把它挖出來,讓它找個知己啊!”
  原來這老頭也是前來偷酒喝,如此一來毛盾心情為之篤定,不過他倒對老頭有了好感——同好品酒的好感,隨即說道:“挖個酒豈不大動干戈,你行嗎?”
  “怎么不行!老頭我自有妙計!”糟老頭頗為得意:“傳授你一點秘招,挖酒是笨蛋行徑我只要找支細如筷子的空竹管往地下一插然后這么一吸,什么美酒也都像泉水般冒出來,等抽光后,要加入二鍋頭,太白酒或讓它空著都自由自在,最后再塞個飯粒封住泥口,神不知鬼不覺任誰也甭想找出毛病,二十年來從未失敗,不像你……”
  糟老頭捉笑的可以。
  毛盾不甘示弱:“我更簡單了,手到肉來,要吃多少有多少,一切煩惱都沒有。”
  “煩惱才開始呢!”糟老頭訕笑不已:“那串烤鴨正好一百只,現在少了三只,明天保准大大轟動,這也是我為什么一直讓它保持一百只不動它的原因。”
  “那……我……毛盾頓覺不妙,一時也想搶回老頭手中那只尚未被啃的烤鴨。
  糟老頭一閃手,躲掉他的搶奪,呵呵笑道:“別急,少都少了,少一只跟三只都差不多,你急什么勁。”
  “怎么辦?”毛盾放棄搶奪:“通常廚房丟了肉都如何處理?”
  “那得要看輩分了。在我來說,老前輩,誰也不放吭聲,而像你這种小混混,最少要把你烤成烤鴨才能彌補損失。”
  毛盾瞧著張開而扁平的四肢,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說道:“還好我沒被披發現……”
  “這更慘,要是找不出偷烤鴨的人,金武堂就混不下去了。
  “總得有個法子可行吧?”毛盾瞧向糟老頭,想請他以一位前輩之身份擋住此事。
  糟老頭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卻裝出一副癟樣:“要我頂可以,不過你得每個月孝敬我一些好酒才行。”
  “你不是可以無聲無息弄美酒?”
  “話是不錯,但偶而也會出差錯。”糟老頭道:“說明白些,是要你拿銀子塞我嘴巴,懂了沒有?”
  “這不是敲詐嗎?”
  “說孝敬會比較好听些。”
  毛盾哭笑不得,然而又能如何?他說道:“可是我一個月只能領到一兩銀子……”
  “沒關系,積少成多,這里還可以賒賬,我不會做的那么絕,總得讓你混得過去就是了。”
  “好吧,以后還請前輩多多照顧。”
  糟老頭頻傳笑意:“看不出你還挺能識時務,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毛盾陪著干笑兩聲,隨又問道:“請問老前輩在金武堂,職位是……”
  “總管生死。”
  “這么大?”毛盾似乎遇到貴人了。
  糟老頭頗有得意:“民以食為天,食來自廚房的鍋子,鍋子下必須有柴火,柴火歸我管,這職務當然操生死大權,人人叫我老柴房。”
  毛盾一愣:“原來是管柴的!”頗為泄气。
  糟老頭倒能處之態然:“別小看老夫,普天之下還沒人是我的對手,你找到我是你的幸運。”
  “當然啦,管柴火你准是一流,從無敵手,否則也不會叫老柴房。”失望之余,毛盾已想告退:“我是從玉竹軒溜來的,肚子也填飽了,可以讓我回去領月薪孝敬你的酒錢吧?”
  “可以!反正今夜老夫已酒足肉泡……”
  話未說完,外頭已傳出喝聲。
  “老柴房,准備木板,出人命了!”
  糟老頭心神一凜:“三更半夜還有人想不開?”他高聲回應:“發儿,馬上過去。”
  “仁義堂。”傳話者已匆匆离開。
  毛盾甚是不安:“誰敢闖入金武堂?”
  “沒那回事。”精老頭一副鎮定:“若是凶殺,傳令叫聲不會那么輕松,准是自己咽了气,還在仁義堂,輩分也不會太低;你先回去吧,別忘了喪事時,有油水就撈。”
  毛盾無心再留,立即點頭,隨即掩向柴門往外瞧,并無動靜。
  他很快溜回玉竹軒。
  死的是右護法黑風手田榮。他一直在副堂主陸不絕身旁工作,一手黑風掌威力非常,故而被聘為護法一職,向年來甚少碰到敵手,或而該說是几年來沒人敢与金武堂為敵。
  死因乃喝酒過度,又眼下興奮劑,再加上喜好漁色,興奮過度,而死在女入肚皮上。
  才四十壯年即夭折,實在是一种損失,但如此不名譽死法,也沒人拿出來說短問長,畢竟人死了,一了百了,上頭不吭聲下頭也沒啥好談的。
  喪禮稍隆重,卻不見哀戚气氛,大概都是混江湖的,死人見多了,有何好哭哭啼啼。
  毛盾倒是對超渡的和尚、道士特別感興趣,偶而會溜到靈堂瞧瞧,但在他發現來者并非正統出身,只會念些真經、術語之類的,哪懂得超渡靈魂之術,他頗為泄气,也對死者叫屈,說不定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獄,變成了四處游蕩的孤魂野鬼。
  三天超渡法會很快完畢,明天將入殮掩埋。反正他無親戚沒什么程序可言,只是用抽簽挑人裝殮尸体,抽中者即是老柴房。
  反正他老了,也看多了,并不在意。倒是他想到毛盾,有他幫忙,說不定可以撈些類似死者含有金牙之偏財。
  他找到了毛盾,而在本行的習慣性——人死了,不瞧上一眼,頗有遺憾之感覺,毛盾答應了。
  兩人還選定三更進行。
  鬼气雖然森森,外頭守衛都覺得寒心刺骨,兩人卻一副泰然地進行殮尸。
  “看不出你人小,膽子倒挺大的!”老柴房不知是消遣還是佩服。
  毛盾回他一笑:“見多啦,人死了,只是靈魂出竅,留下的尸体有何好怕,又沒變臭放心吧!”
  說著還像母親慈愛雙手摑向嬰孩般摑著那張已變得灰血色的死人臉,像逗著熟睡朋友似的。
  老柴房雙目盯緊,猜不透這小鬼怎會跟尸体處得如此融洽。
  毛盾拍了几掌,忽又有所發現:“奇怪,怎會還留閉气?”
  他伸手往尸体鼻頭探去。
  “他沒死?”老柴房急問。
  “人都冷得變成冰,哪還能活?”
  “那,你說的气……”
  毛盾瞄向老柴房,似想衡量什么,隨后他顯得得意道:“不瞞你說,我在流浪時,倒當過几天道士,對于超渡功夫頗有心得,人在閉气時,可分為壽終正寢,那他的气必很順利浮离肉体,若是死不瞑目,那口气必定憋得又緊又硬,有的甚至變成僵尸。”
  他又自己干笑了兩聲:“這只有我們內行人感覺得出來。”
  “你意思是說他死不瞑目?”老柴門問。
  “八九不离十。”毛盾又探了鼻眼,隨后說道:“而且還是被謀殺的……”
  “說話小聲些!”老柴房立即制止他,兩眼瞄向四周,但覺無人才細聲道:“大家都說意外即屬意外,廢話少說,快點殮了他。”
  毛盾也沒什么表情,還是一貫如故:“死的不是時候,不過也死得其所,我把那口气引出來,也好讓你得以超渡!”
  只見得他念了一些咒語,接著又點向死者眉心,這一點,可見得—股淡气躥出鼻孔,那尸体稍稍抽抖,隨之靜止,然后七孔之滲出黑血。
  “成啦,埋了他,什么事也沒有。”
  毛盾一副悠哉處理,那老柴房卻兩眼瞪著他:“你對死人這么有研究?”
  “偶而有靈而已。”
  “你也能查出死者是否冤死?”
  “有靈性的超渡者都感覺得出來。”
  老柴房愣了一下,忽而有了笑意:“听你這么一說,如果有人被殺,你有辦法找出凶手了?”
  “原則上是可以,不過這還得有人配合調查才行。”
  毛盾頗想表現自己:“把他弄活起來,嚇嚇那謀殺者如何?”
  “死人還能复活?”
  “并非真的活過來。可以吃飯睡覺,而是利用一种法術使身体恢复動作,簡單的說即是變成活尸,加上藥物則變成道行高的,可以讓活尸活動一整夜,我大概能讓它動個兩個時辰,這已足夠嚇死凶手了。”
  毛盾還是征求老柴房同意,想把尸体搞活,雖然他未必查得出真正的凶手,卻也希望趁此鬧鬧金武堂,讓他們各自猜忌,分裂如此,報仇之路又向前邁進一步。
  老柴房還是忌意十足:“算啦,人死了,入土為安,要是鬧,恐怕金武堂從此永無宁日。”
  毛盾疑惑道:“奇怪,你是金武堂的老前輩,為何發現如此大事情,卻甘心不用不問,你不伯那凶手下次還會宰人?說不定就是堂主。”
  老柴房一臉不吁:“我來此是混飯吃,何必自找麻煩。這點,金武堂早就勾心斗角,沒事給我賺點錢,才是正途,快走吧,跟死人混久了,心情就快變坏了。”
  老柴房催促下,毛盾只好加速將死者搬入棺材里頭,還加蓋,隨后聊些無關緊要瑣事,兩人先回廚房洗個澡,加一頓宵夜。毛盾才回到玉竹軒。
  剛躺上床,毛盾已對事情做過思考,他還認為凶手的出現,正是金武堂雞飛狗跳之時,如果將此消息傳出去必定傳惹的金武堂上下人人不安,他好冷眼旁觀,說不定還可以鬧得他們分裂呢。
  毛盾決定暗中把消息傳出,然后他睡的很甜。
  次日。
  情況有了轉變。
  由于二娘返回,听及此事,已斥怒不已,一口咬定有人殺了黑風手,她要找出元凶。這倒省了毛盾不少麻煩。
  眼看好戲上場,毛盾也想瞧瞧這位被形容得美麗而潑辣的二娘夫人,于是找机會再轉向靈堂。
  雖是葬禮,二娘還是一身火紅,徐娘半老,卻仍嫵媚動人,一對細長眼子胡亂勾來勾去,又抹上一層白得很俏的脂粉,瞧起來就跟煙花樓的妓女差不多。
  “黑風手會死于女人肚皮上,我不信!”
  她聲音尖而銳,說話時,兩顆聳挺的奶子就喜歡抖抖顫顫。
  除了堂主武向王之外,其他重要人物全到齊,尤其是一身中年文士書生穿著的陸不絕被罵個正頭。他卻不溫不火說道:“我已經派人驗過傷,的确屬于意外,夫人不信,可以再開棺檢驗。”
  “都隔了這么久,有何證据早被你們弄掉,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我不在的時候死,一定有問題。”
  二娘還是咬定有凶手,眾人不再吭聲,任由她叫罵,罵久了,沒人反應,二娘也覺得沒趣,狠狠丟下一句:“敢殺人就有本事站出來老娘不信逮不到你!”
  她表明要自己查,眾人也沒意見,任由她飆隨后她才轉身离去。
  陸不絕很快指示將棺木抬走大概是准備埋了。
  毛盾也沒送葬權力,他已破二娘的出現感到好奇。
  這么一個風塵味如此重的女人,那武向王怎會看上眼?帶她在身邊,實在有損金武堂門面。
  而二娘對黑風手之死如此震怒,根本超出一般主從之情,除非她特別倚重田榮。
  然而田榮卻是陸不絕手下大將,陸不絕都承認黑風手死于自然,她又何須唱反調?
  許多事透著奇怪,毛盾已感覺出金武堂上下透著神秘似乎在進行一場什么陰謀斗爭。
  這可好,毛盾可以冷眼旁觀,坐收漁翁之利。
  他還是照計划進行,先偷學武功再說。
  又挨了一星期。
  武靈玉已覺得自己傳授的武功,毛盾似乎學得差不多,准備傳授更高深的內功心法,這讓毛盾惊喜万分,看來不久即登大雅之堂。
  兩人在庭園盤坐練習吐納之際,突有小孩聲音轉出:“何時多了一個鳥籠,我怎么不知道?”
  話未說完,一顆石塊已打向鳥籠,擊中木板,發出響聲,那聲音又起:“怎會沒鳥?”
  此事已惊著武靈玉和毛盾,兩人無心練功,想找出誰丟的石頭,得好好修理一頓。
  兩人方起立,屋頂上已翻出一位八九歲大小的紅衣小鬼頭,梳了一道沖天辮,渾身挂滿金銀財寶鈴鐺之類東西,說他珠光寶气并不為過。
  武靈玉見著是他,臉色頓變,登時擺出一副迎戰姿態,毛盾一眼已認出,他該是桂香口中的惡毒小少爺。
  瞧他年紀輕輕,卻無小孩的天真气息反而挂上那种自以為惡作劇是最佳杰作的臉容,一股气戾暴現無遺,活像個流氓,難怪桂香擺明第一眼看上即會討厭他,毛盾當然也有同感,并從那只朝天的豬鼻子,給他一個封號“狂戾的小野豬。”
  不封還好,這一封,果然愈看愈像,他不禁暗自竊笑,武向王怎會生出這么一只小豬?還是他太頑皮,把鼻尖給躍磨掉了,或是被利刀切掉?
  不管如何,他實在是一只讓人難以產生好感的小豬。
  那小豬還是自以為了得,擺出一副小大人模樣,訕笑著:“怎么,談戀愛啊?喂,小毛頭,你跟啞巴如何談戀愛?說來听听看。”
  毛盾淡笑道:“這是我家的事,你管不著。”
  “你敢不回本少爺的話?”
  “你是少爺,我看你是小野豬還差不多。”
  那武子威似乎對朝天鼻甚為敏感,聞言已斥聲:“你敢罵我小野豬?我殺了你!”
  他當真抽出短刀,凌空扑砍過來,這小鬼不但說話丑惡、心腸似乎也不太好,出手就想置人于死地。
  還好,情急中,武靈玉突然狂截過來,一掌打得他翻屋頂,不改再貿然出手。他卻更為狂戾:“啞巴你敢幫助佣人欺負我,我燒了你的玉竹軒。”
  二話不說,他身上似乎常帶著火种,只這么一翻手,几顆火球已拋出,嚇得武靈玉四處截火球,顯得十分狼狽。
  武子威見狀已哈哈狂笑:“攔啊,大爺我還有十几顆准備讓你攔個夠。”
  他想丟。毛盾已看不過去,斥喝道:“小雜种有膽下來,我們單挑。”
  “喲,和我打架?我還沒輸過!”
  武子威猝然暴射下來,利刀直指毛盾心窩,准備來個開瞠破肚,毛盾一時心急、不得不施展茅山幻術,炸出一顆煙霧彈,罩向武子威,趁他墜入霧中之際狠狠將他推到,狠揍一頓,還搶過他手中利刀,猛刺他身上衣服、飾物,甚至那束沖天辮也被剃掉。
  被揍疼的武子威慘叫連連,引得收拾火球回來的武靈玉惊心不已,赶忙把人拉開。
  然而為時已過慢,毛盾手腳甚快,除了剃頭之外,還把他兩眼揍得紅腫,武子威為之放聲大哭。武靈玉則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毛盾倒是得意洋洋,拍著沾泥雙手,說道:“沒有教養的小鬼,看你囂張到几時。”
  “你敢打我,我娘會殺了你!”武子威哭的更傷心。
  此時桂香已赶來,瞧及此事,不禁也愣住了,只有毛盾還一臉得意:“去告狀啊,動不動就燒人房子,沒打掉你牙齒,算你幸運的了。”
  “毛盾別亂說話,快賠罪!”桂香急道:“他娘真的會殺了你。”
  毛盾不信:“她憑什么殺人,連小孩放火也縱容?”
  “你沒看出二娘那副樣子?”桂香話中巳表明二娘從不管,而且十分護短。
  毛盾眼看教訓殺人放火的小鬼,還會招來殺身之禍,他不竟有些顧忌了:“二娘真的那么坏?我已經揍了人……”
  “快道歉,再找他揍回去。”桂香道。
  “什么話?還要我讓他揍回去?”毛盾哭笑不得。
  桂香一臉認真:“我沒跟你開玩笑,快點,要是消息傳到二娘耳中,你准喪命,我們也救不了你。”
  毛盾直叫癟,然而巳無法改變事實,只好道歉了:“小少爺,對不起,我一時失手揍了你。”
  那武子威果然靈黠難纏,聞及報仇有望,立即煞住哭聲,現出一副屠夫模樣:“你死定了,我要先挖你雙眼,然后再剁你四肢。”
  “那跟死有何差別,我又何必道歉?”毛盾已想一走了之。
  桂香急聲道:“小少爺你就原諒他是初犯,而月他還是我特地找回來陪您的,他比你坏十倍。”
  “真的?”
  光听及“坏十倍”,武子威已對毛盾起了興趣,他似乎一心一意想做盡坏事情。
  桂香己見著會對了胃口,立即又道:“不坏,怎敢一碰面就把你揍得鼻青臉腫?”
  “這倒是了!”武子威摸摸自己眼眶,還疼著呢,被揍之事确實無誤,隨又問道:“你比我凶,才敢揍我?”
  毛盾感到莫名其妙,但他已了解武子威心性,當下了裝坏,冷斥:“揍你,算是便宜你,從以前到現在,足足有三百多人瞄我一眼被我干掉,尸体還拿來喂狗呢!”
  “這么坏……我才殺過三個人……”武子威像見著恩師般目露羡慕神情,畢竟未滿十歲,光會凶,對于吹噓之事情很少能判斷,何況這又是他欣羡之事。
  毛盾玩得過火了,刮刀猛抖:“我看你准會告訴你娘,為了免除后患,我現在就殺了你,讓你開不了口!”
  利刀一揮,那武子威猝然尖叫:“不要!不要殺我,我不會告訴我娘的,一定不會。”
  “那……現在這事怎么辦?”
  “我說自己撞傷的……”
  “胡扯,連我都騙不過,還想騙你娘!”
  “可是……怎么辦?”現在反而讓武子威為自己傷勢感到憂心忡忡。
  如此轉變,到讓桂香及武靈玉感到意外。
  然而已經唬住這小混蛋,桂香一顆心總算放下,立即說道:“躲開你娘三天,把臉上淤血弄退就行了。”
  “可是沖天發……”
  毛盾喝道:“毛病那么多,說自己不高興剪下來不就成了?”
  “是……”武子威竟然唯命是從。
  桂香暗自竊笑,她說道:“你們到后院迎松林避避風頭,好了再出來吧。”
  毛盾皺眉:“我也要跟他去?”
  桂香眼色已說明,不跟去,這渾小子豈會呆在那里?毛盾只好勉強答應,瞪了武子威一眼:“便宜你了。”
  武子威反而顯得興奮异常:“跟你在一起,我就可以知道如何比我坏十倍了。”
  “少說廢話,要是讓我看不顧眼,一刀就把你作掉。”
  武子威登時閉嘴,但那如獲至寶的笑意,很讓人知道他為何想跟毛盾學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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