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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迷心的大板牙


  獵手,全光著上身。
  所以,小千也脫去外衫,將其藏入暗處,又將寶衣軟甲給解下,露出結實肌肉,倒也力道泛生。
  小千考慮了一下,又把軟甲卷向左腿肚,以防危急時可保命。軟甲能伸縮,卷在腿肚,又罩上寬褲管,十分隱密,無須顧慮被發現。
  剩下的就是如何把灰褲子變成黑顏色了?想了想,他只好找些較黑的岩塊,運功捏碎,再往褲身抹去,只要光線不太亮,勉強可混過去。
  至于長劍,他想到了練武場地,該可取得到。
  當下已挺身而起,大搖大擺的往前走去。
  方行數丈,就聞到腥味扑鼻,令人作嘔,好生不習慣,他只有強忍著,因為已有人往他瞧來,那人正是充當教練的中年人。
  小千已發現獵手都有一股冰冷气息,對于他的來到并未感到任何意外,仍自練著劍,好似除了練劍,一切事物都与他無關。
  小千精明過人,馬上擺出冷漠表情,暗自冷笑:“你們狠,我比你們更狠!”
  他半未駐足,更加冷漠不屑的往群眾行去。他的冷,足可凍死人。
  小貂儿也借此机會再次潛向第一洞穴,以能引導小千,以免他找錯地方。
  中年漢子長的還算英挺,但已流露一股野蠻殺气,他見著
  小千如此年輕,習慣的把他當成手下看待,已出言冷道:“你來這里干什么?”
  當教練的不只他一人,而他又未見過小千,是以以為小千隸屬于別人,才會出此一言詢問。
  小千向他更冷漠的瞄他一眼,不理會他,已冷冷翹個嘴巴,伸手將他推開。
  中年人已被小千气勢所懾,但覺小千來頭不小,硬是被他推至一旁而不自覺。
  小千暗自好笑,深沉又走向方才那名年輕人,他兩眼血紅,戾气煞臉,看不出一絲人性,想必已訓練不少時間。
  小千想及老人被殘殺身死,就有一股替他報复的行動,遂抓過利劍。
  抖著長劍,小千冷道:“殺人分兩种,一种講效果;一种講气勢,你懂不懂?”
  年輕獵手茫然的瞧著小千,又瞧往中年人。
  中年漢子已走過來,冷道:“我們只講效果,气勢并不重要!”
  “誰說的,效果只對付一人,气勢可以殺死千万人。”
  中年漢子不知小千身份高低,不便反駁,卻也不甚心服的微微冷笑著。
  小千瞄他一眼,突然已出劍砍向那名年輕人,長劍揮出,一閃光已劈下他半寸頭皮,像切柚子皮般薄薄的剃下一圓圈。
  年輕人惊駭而尖叫,鮮血已流了滿臉,全場群眾已触目惊心往此處除來。
  小千并未因此收手,反而喝出更懾人聲音,長劍再揮,刮掉年輕人雙耳,再截眉毛,又挑雙眼,一劍狠劈,從頭頂裂向下額。突又如切蘿卜般左右揮砍頭顱,骨片紛飛,和著血的乳白腦漿也片片落地。
  眾人那看過如此殘酷手法,駭得臉色鐵青,好像自己腦袋已然被切成這般慘樣。
  小千再次大喝,一刻砍斷他脖子,鮮血如往噴向空中,腥血味沖鼻,眾人已駭怔的忘了躲閃,任由血花洒在身上,熱熱的,就好像自已的鮮血在噴洒。
  小千將砍斷的頭頸甩在中年漢子腳前,叭的一聲,漢子心頭也猛然抖顫,怔懼的瞧著小千,已不知該如何是好?深怕下一劍落在身上的會是他。
  小千此時已將劍揚在他身前,邊故意運動劍身,使它幌動著。
  他冷笑道:“這就是气勢了!”
  說完他已甩頭就往第一洞穴行去。
  再也沒人敢吭聲或阻止他。
  這些獵手雖殘酷,以活人練劍,但他們只是一劍一劍的練,比起小千如此接連不斷的猛砍亂劈,其气勢又弱多了。
  如今瞧個全場,平常的膽識已被懾個精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受這個事實——一劍一劍的刺,還是狂劈亂砍?
  中年漢子終于相信小千比他高明多了,也以上司看待,馬上接受了小千的說法,他立時轉向群眾,冷道:“人多時講气勢,人少時講效果,你們還沒資格講气勢,必須從基本練起,不必多疑,繼續練。”
  群眾這才收回惊駭的心情,繼續練劍。
  他們不再惊駭,甚至想練到小千那种境界而引以為喜。
  中年漢子很快將年輕人的尸体往旁邊一擺,和其他被當工具的死人一樣堆在一起,不去管他。
  生命在他們眼中,似乎比任何東西都不值。
  尸体擺妥,一切事情都已過去,方才的惊動似未能引起烏銳他們的注意,也許此种殺人尖叫的事時常發生吧!
  中年漢子只遠遠的望了小千的背影一眼,也未再起疑,已走向另一名獵手,開始又重覆他教練的工作。
  小千則隨著小貂儿走向洞穴,其實不是走往洞內,而是從洞邊左側一道天然裂縫行去,裂縫有三尺寬,正好可讓人正面通過。
  其底邊是舖著半尺寬的石板,宛若擺平的樓梯一直往內延伸,石板下就是不見底的深屋了。
  形勢險惡,小千又把那件可伸縮的軟甲寶衣穿回身上,以免突遭暗算,穿妥后,才繼續往前潛去。
  行過二十余丈,已出現一個天然凹洞,宛如半個大碗嵌在石壁上。洞穴不小,約三丈余寬廣。洞外則為懸空的絕澗。
  小千望眼已瞧見一光頭大個子背面,他正在打坐。
  小千一個照眼就已認出是大板牙,欣喜若狂的奔過去:“大扳牙,你可真能混,賺錢賺到這里來練丹?”
  大板牙也听到聲音,一個轉身瞧向小千,他臉色深沉,兩眼冰冷而帶著遲滯呆板,眼眶泛著青黑的圈著,看不出昔日應有的爽朗,活似外邊人群的翻版。
  他凝視小千,并未有所舉動,連話都沒說。
  小千暗自苦笑:“怎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再走近几步:“大板牙你不認識我啦?我是小千儿呀!”
  “小千儿……”大板牙茫然念著,似在回憶。
  小千見他有反應,已欣喜道:“對,就是我,你可記得我們是生死之交?在月江村拜過天地的!”摸著腦袋:“你看,我們還理過光頭。”
  他也伸手摸向大板牙頭頂,頑狡的又笑起來。
  大板牙仍念著“小千儿”名字,突然間他卻從坐身底下抽出長劍,一劍就猛刺向小千的心窩。
  小千哪知大板牙竟然會刺殺自己,唉聲尖叫,心窩已挨了一劍,痛得他往后跌撞,差點摔落懸崖,還好有寶衣護体,否則非一命嗚呼不可。
  “大板牙你瘋了?你敢殺我?”小千又惊又急的叫著。
  大板牙已起身,一臉冷森:“你就是我要殺的人!”
  話聲未落,他已刺出三劍,劍劍奪命,逼得小千手忙腳亂,窮于應付。
  小千仍不死心的急叫:“大板牙,你搞什么鬼?連我你也要殺?難道你被懾了心,迷了魂不成?”
  大板牙對他的話置之不理,几劍未得逞,怒意已起,劍勢更形凌厲,攻殺之間,全是搏命。
  小千已認定他被迷了心,也不再多說廢話,苦笑道;“媽的,好朋友還互相殘殺,真是人生一大悲劇,現在已在我身上發生!看樣子,我只有先擒下你再說了。”
  心意已定,他也不再躲閃,“奔月拂云仙步”已展開,人影幢幢,飄忽不定,一時也逼住大板牙攻勢。
  大板牙數擊不中,气得哇哇大叫,劍法也已混亂。
  小千趁机敲他一個響頭,謔笑道:“喂!快醒醒,別老是想賺錢想瘋了頭。”
  大板牙被敲,更形嗔怒,利劍已刺的密不透風,怒吼道:“有种別逃!”
  “不逃就不逃,不逃你也傷不了我。”
  小千存心以寶衣喂他利劍,好讓他死心。飄掠之際,相准大板牙劍勢不強也不弱,已欺身挺胸當了過去。
  果然大板牙一劍刺向小千心口,仍是無法傷人。
  小千已悠然自得:“怎么樣,你該死心了吧?我的神功已到達刀槍不入的境界,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大板牙不服,又刺了數劍,結果完全一樣,他不禁起了戒心,哺哺念著:“刀槍不入……綠小千……”
  “對嘛!你記的很清楚,只有我才有這個本領,大板牙你快想起來啦!”
  猝然大板牙已快捷攻劍,相准刺向小千心窩,他似乎勢在必得,凝聚了全身精力。
  小千也想挫他銳气,以能喚起他記憶,馬上找個最佳角度,側身迎向劍尖,輕笑道:“你還是歇手吧!”
  豈知話未說完,大板牙劍勢突然轉往下沉,不刺胸口,反刺大腿。
  “大板牙你竟敢亂刺?”
  小千這一惊非同小可,雙方接触不及三寸,想躲閃已是不及,長劍一吞一吐,左大腿硬是被刺入七寸深傷口,痕得他啊的尖叫,已往前栽去。
  大板牙見血,似乎有股激情興奮,狂笑不已:“什么刀槍不入,是你的衣甲!”
  狂笑未歇,一手已抓向小千前栽背甲,猛然扯下寶衣軟甲:“沒了寶甲,你再也不能刀槍不入了!”
  哈哈大笑,利劍又要攻向小千背心。
  小千惊駭万分,左腿受傷,行動已是不便,又見寶衣被扯掉,小命已是不保,他不甘心就此喪命友人手中,拼命吼叫:“大板牙你敢殺我——”
  聲音尖厲,人也往地上摔坐,滿臉怨怒。
  這聲音似乎喚起大板牙些許記憶,他的刻也微微頓挫,并未往前再刺,整個人呆滯的瞧著小千,一臉茫然。
  小千恨厲道:“你算什么朋友,還敢殺我?我是小千儿啊?搞清楚了沒有……”
  大板牙喃哺念著:“朋友……小千儿……小千儿……”
  念了數遍,眼中茫然之色又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股殺气,想必是烏銳早用某种方法強迫灌輸他与“小千儿”三個字的仇恨,是以他才會想及“小千儿”三個字就無法克制自己而想殺了他。
  “你是小千儿就該死!”
  他已再次刺出要命的利劍,全然狠辣,不留一絲退路。
  小千厲吼;“你不是人——是劊子手——”
  他不得不全力躲閃,也因大腿受傷,根本無法全身而退,小貂儿見狀已扑向大板牙,吱吱厲叫,利爪猛然在他左大臂抓出數道血痕。
  大板牙頓感痛楚,不得不舍棄小千而回劍攻向小貂儿,一人一獸已糾纏不清。
  小貂儿打斗中仍吱吱尖叫,要小千赶快逃走,受傷的小千心知想要挽回大板牙已是不可能,只有先逃离此地再說。
  他勉強爬起來,也因左大腿傷及筋骨,簡直不能使力,只有一拐一拐的逃向小峽道。
  大板牙見他想逃,已喝吼不已:“別走!把命留下來!”
  不再對小貂儿猛攻,已找机會通退它而追往小千。
  兩人打斗聲,似乎惊動了外邊群眾,小千方沖溜之際,群眾仍對他有股畏懾之意,直認為他是上司,并未加以圍捕。”
  小千立時利用此机會,冷喝道:“敵人在里邊,給我殺!”
  勉強掠身沖向一名獵手,搶過利劍,已一拐一拐的逃向退路。
  群眾正想挽劍追阻洞穴之際,大板牙已撞出來,怒目瞪著眾人,厲道:“敵人是他,快拿下他!”
  劍尖指向小千,人也追攻向前。
  群從茫然不知所措,畢竟此事來的太過于突然,使他們平時難以弄清誰是敵,誰是友了?
  最主要還是小千方才那种殺人气勢壓得他們心靈沉甸甸,自是懼畏与小千動上手。
  此時烏銳和戰天、戰神已從一處洞穴出來,見此情境,他馬上有了個判斷,下令道:“把受傷那人給宰了!”
  群眾這才有了依据,全然涌向小千。
  人一多,气勢也強,出手更是狠辣。
  烏銳奸笑不已:“綠小千你的膽子未免太大了,敢孤身闖我分壇?這樣也好,正好可以試試大板牙可用的程度。”
  瞄向大板牙追殺的狠勁,他笑的更滿意而奸黠,他知道自己的手腕又成功了。
  小千拚命揮劍苦戰,可是傷勢頗重,敵人又多,實有點招架不住,這是他栽的最慘一次。
  眼看已無法脫逃,只有硬拚一途了。
  他苦笑著:“大板牙,你真他媽的罩的住,功夫練好了,第一個要殺的卻是我?到閻王那里,我看你如何向我解釋?”
  數把長劍已刺向左脅方,他不閃躲,長劍握的緊緊,就在利劍劍鋒触及肌膚之際,他才滾身回旋,勉強用上“大挪移劍法”,揮出一劍,宛若關云長的青龍寶刀斬向那追來的三名獵手。
  劍影閃過,三顆頭顱滾落地面,鮮血噴向空中,濺洒出數文開外,眾人如浴血雨之中。
  小千左脅也裂出三道兩寸長傷口,但比起左大腿那一劍要輕的太多了。他并不在意,狠命的又砍向迎面而來的另一波敵人。
  小貂儿也奮力苦戰,憑著它狡捷的身手,也咬死四五名獵手,可是它卻擔心小千安危,未能盡与扑殺,處境也相當危難。
  几招過后,烏銳眼見小千拚命的神勇,眾人似乎很難將他拿下或宰殺,立時命令戰天戰神相繼出手,以期早些結束爭斗。
  戰天和戰神一上手就已配合出招,一上一下擊向小千。
  在長劍交錯之際,戰天以纏字決纏住小千利劍,戰神卻以重劍劈向小千劍柄,他身形魁偉,又是全力一擊,力道何只千斤?
  小千在危急之際,已無法閃避,只得以劍封招,長劍触及,當的脆響,震得他左手發疼,長劍也脫了手,胸前空門大露。
  他苦笑不已:“我命沒得混了!”
  刺向他胸口的快劍不下七把,還包括了大板牙一把,他左腿受重傷,已無法閃躲,若就此死在他們劍下,實在夠癟心。
  可是不死又能如何?
  劍影逼得急,突然間,一道陰柔勁風拂來,看似极柔,卻足以將威猛的劍勢拂開,在此剎然之際,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一條青影掠向小千,一手抄挾至脅中,身形未變的已掠沖而起,直飛十數丈高的岩壁。
  只見雙足點向岩壁,干淨俐落的再拔高數丈,好似奔月嫦娥的飛奔皎洁明月,再一個閃身,已消失無蹤,端的是玄奇無比。
  小貂儿見主人被救,登時雀躍長鳴,身軀雖小,聲音卻尖銳得可以嘯岔眾人血气,他也化一道藍光,掠射而退。
  烏銳豈見過如此高超身手?先是一楞,复為震怒,厲聲大吼道:“快追!別讓他給逃了!”
  眾人群起而追,但能照著青衣人逃逸路線而追人的,只有戰天、戰神和大板牙三個而已。
  烏銳喊完話,也追了過去。
  青衣人似乎有備而來,挾著小千竄向山峰北麓,已飄落平坦高原,那里早就備好馬匹,馬身已挂好坐鞍,青衣人將小千扶跨坐在馬鞍,開口說話,竟是女人聲音:“快走,這里由我來擋!”
  小千感激瞧向她,雖然她蒙了臉,目光卻如此熟悉而溫柔,已問道:“你是誰?我好像看過你……”
  青衣人淡然一笑:“別管我是誰,快回中原,練好武功再說!”
  眼見几條黑影已赶到,她也顧不得再多言,拍打馬匹,駿馬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隨即揚蹄狂奔,化作疾風,吹掠而去,留下黃塵滾滾。小貂儿也從斜側飛掠,竄向馬匹背部。終于逃离這要命的地方。
  戰天、戰神逮不著小千,只有圍困青衣人,抖劍之間,全是殺著。
  青衣人似乎不愿戀戰,在逼退兩人之際,已飛身而起,馳往廣闊高原。
  她有意引開西巫塔眾人,走的并不快捷,但追了一陣,也漸漸拉開距离,終于消失了她的蹤影。
  她能夠挾帶小千從容逃逸,現在只身脫逃,更是易如反掌了。
  烏銳不得不放棄追逐,眼看就能手刃小千,卻又讓他給逃走了,實憤恨不已。
  然而對青衣人的高絕身手,他更是憂心仲忡:“這個會是誰呢?江湖上似乎未曾見過……”
  他想不出來,遂想及她專程為救小手而來,必定与他有關系,已向向大板牙:“你知道那青衣人會是誰?”
  大板牙茫然搖頭。
  烏銳想不出所以然,只有苦惱,目光已触及大板牙手中所抓的軟甲,已疑惑道:“那是什么?”
  大板牙楞然道:“寶衣,能刀槍不入……”
  “刀搶不入?”烏銳的三角眼已瞪的雪亮渾圓:“真的能刀槍不入?”
  他已不自禁的欺向大板牙,伸手就奪過寶衣,大板牙呆然不覺,并未有任何反抗舉止,一件稀世珍寶就落在烏銳手中了。
  他感到興奮,又扯又拉,但覺韌性奇佳,雙手已不自禁抖顫起來:“會是‘冰蚕甲’?可是怎會是灰黃色……”
  他赶忙又招向戰天,要他砍刺軟甲,結果真是刀槍不入。
  烏銳的心已沸騰,激動抖顫著:“真的刀搶不入,有了它,何患霸業不能成功?真是天助我西巫塔!”
  想及如此至寶,竟在無意中得到,他已禁不住興奮得哈哈大笑,笑聲貫穿千層云,百座山,好似整個一望無際,高原都函蓋在他笑聲之中。
  冰蚕甲是白色透明狀,這軟甲分明不是此物,烏稅瞧不出所以然來,干脆不猜了……“管它什么甲?只要能刀槍不入就行了,哈哈哈哈!難怪綠小千這小子會刀槍不入,原來全是這東西作怪!哈哈……”
  他笑的更狂、更謔,宛似天地間只有他的存在。
  大板牙茫茫然的瞧著他,一點表情也沒有,一個活蹦蹦的人,不知被如何整治,會變成活生生的死人,一點思想都沒有。
  烏銳笑夠了,才回過頭來夸他几句:“今夜你立了大功,我會稟明神佛獎賞你。”
  大板牙茫然張嘴一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烏銳仍激情不已:“有了寶衣,西巫塔再無后顧之憂,將席卷整個武林,到時違抗者,死期就不遠了。”
  在他狂謔笑聲中,眾人已踏著澄澄黃土,返回巢穴,也懶得再派人去追殺小千。
  今夜呼嘯的冷風,在烏銳耳中听來特別悅耳,一波波宛似戰胜的吶喊歡呼。
  看樣子,小千此次前來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挨了一劍不說;還把寶衣給丟了,這可夠他癟心,尤其是折在大板牙手中,更是讓他泄气。
  冷風吹滾黃沙飛掠,夜似已掩去一切。
  快馬不停日夜奔馳,奔回關內已是一天一夜以后的事情。
  小千的傷似乎已麻痹,不再覺得痛楚,但他知道這并不是好現象,非得赶快療治傷口不可。
  身上滿是血跡、刀傷,等閒之人早就避而遠之,想找個住處豈是容易?而且他認為西巫塔追兵一定追的急,不能太過于暴露身份,以免被追上了。
  他只好避著大城鎮,往小村鎮逃。
  再奔數十里,也著實又累又渴,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好找到一處草藥舖,跳下馬就往里邊鑽。
  小村鎮,草藥郎中也十分清閒,悠哉的在整理四坪不到的藥舖,突見小千闖了進來,瘦小身軀已抖顫起來,挂在臉上的老花眼鏡差點掉在地上,真以為遇上了土匪強盜,已縮成一團;吶吶道:“你……你想干什么?”
  小千滿身血跡和灰塵,是有點像混土匪的,見及郎中怕成這樣子,也泛起一絲笑意,干脆唬到底,冷森道;“你看大爺這副德行,會是干什么的?”
  小老頭悚栗道:“大爺你高抬貴手……小老儿身上只有几兩銀子……”
  說著就要掏向口袋拿出銀子以保命。
  小千卻斥聲道:“你當我是什么人?”他已趴向柜台,平擺著受傷左腿,喝聲道;“大爺干的是強盜土匪,你那些銀子未免太少了吧!”
  小老頭惊駭不已,趴地跪在地上叩拜乞命:“大爺饒命,饒命,你要什么就盡管拿,請你饒小的一命……”
  小千說出“土匪強盜”本是要他省著點銀子,他看不上眼。也不會搶,沒想到愈描愈黑,只有開口解釋了:“你這小老頭實在很會把人看扁,也不知我是綠林大盜,像你這种小錢,我沒胃口,搶了還怕麻煩呢;起來起來!”
  小老頭哪曾見過如此怪异的強盜?也不敢違命,爬起身軀,吶吶道:“大爺不要銀子,那要什么?”,
  “要命”小千捉狹大聲道。
  小老頭雙膝淬然又落地,掉了魂似的叩拜著:“大爺饒命,小的家中還有百兩銀子,小的現在就去拿……只求你饒我一命……”
  小千瞄眼怪笑道:“小老頭你很會幻想吧?我是說要我的命,
  你緊張個什么勁?你薄薄皺皺的,好像一個蘿卜干,這种命不值錢,我才懶得殺你呢!你沒有看到我全身是傷.我是來保命的。”瞄了一眼,已笑起來:“真是‘傲卡小’(爛角色)。”小老頭已困窘得臉色發紅,尷尬的又站起來,干笑道::“對不起大爺,小的誤會了……”
  小千邪笑道:“你是不是常被你老婆罰跪,不然怎么會跪得那么標准又干淨例落?”
  小老頭老臉更紅:“沒有……”突然又覺得不妥,要是惡煞生气起來,自已可要遭殃,只好實話實說:“有時候……”
  小千哈哈笑道:“你不會弄點什么瀉藥,讓她瀉個三天,她以后就不敢了。”
  小老頭靦腆道;“我弄過……”
  “結果呢?”小千好奇的問。
  小老頭苦笑道:“我卻瀉了十天。”
  小千詫然;“為什么?”
  “因為她發現是我弄的,又把我灌了三倍藥量,不瀉都不行!”
  小千聞言已哈哈大笑起來,猛點頭道:“這种老婆是該怕她,我了解你的苦衷!”
  小老頭也苦笑起來,在笑聲中,已對小千的俱意減去不少。
  他問道:“大爺你的傷……”
  “不說啦!”小千歎道:“前夜在塞外干了一票大生意,沒想一到半途卻殺出成千上万的兵馬,我一气之下就提著大刀一路砍殺,像關公過五關斬六將一樣,縱橫廝殺,從天邊一角殺到另一角,結果你猜,變成如何?”
  小千講的口沫橫飛,真像有那么一回事,還問起小老頭,那副認真樣,實讓人信以為真。
  小老頭撥弄著眼鏡,聚精會神道:“變成如何?”
  “不說了!”小千說“不說”,還是說了,歎息又暗自謔笑道:“殺到后來,我卻失蹤了!”
  小老頭不禁笑起來:“怎會如此?”瞄向小千,實在想不透,他在宰殺敵人之際,會把自己搞丟了。
  小千歎聲道:“我一回頭,黃沙遍地,陰風慘慘,竟然看不到一匹馬、一個人,很讓我傷心。”
  小老頭追問:“你把方向弄丟了?”
  小千搖頭道:“方向位置,一點也錯不了。”
  小老頭不解:“那又為何找不到人?”
  小千歎息,裝出無可奈何道:“因為他們都被我殺了,倒在沙堆里,黑黑的天,所以看不到人!”
  小老頭不禁又想笑:“即然殺了敵人,你為何要傷心?”
  小千無奈道:“因為我把自己部下也殺了!”
  小老頭突然暴笑起來,天下竟有這种人,他瞧著小千,實在猜不透怎會有如此的“土匪”?
  小千也哈哈笑起來:“碰上這种事,我不傷行都不行。”
  小老頭快要笑僵了嘴,又問:“你的傷呢?如何受的?”
  小千歎息道:“不說啦!原來是殺的好好的,結果一個傷心,想收劍入鞘,從此封劍,誰知道一個不小心,卻插到自己大腿,實在是夠倒霉了。”
  小老頭已快笑出眼淚,看小千如此認真表情,想不信都不行。
  小千歎聲歎气:“倒媚的還在后頭,傷了腿以后,我一气之下就把劍丟了,豈知又圍上一陣官兵,追得我落荒而逃,落個人財兩失,這些傷就是這么來的。”
  小老頭差點笑抽了腸,赶忙找些事情做做,以免真的笑出糗態,但摸了一陣,總找不到适合的工作,這才發現小千還有傷要治,馬上走向他,關心的問道:“你的傷如何?讓我看看!”
  他已解開小千左大腿纏著的布條,露出傷口已泛黑而發爛。
  小老頭惊詫道:“你的劍有毒?”
  “我的劍?”小千茫然不解他怎會說自己的劍?
  但隨即想到方才吹牛以自己長劍傷了自己,立時干笑道:“這票大生意,不速戰速決不行,所以才喂了毒。”
  話雖如此說,卻暗罵大板牙不夠朋友,以毒劍傷人。
  小老頭又道:“既是你自己的毒,可有解藥?”
  小千搖頭:“沒有,我從來不配解藥。”
  “你不怕傷了自己?”小老有點嘲謔說。
  小千干笑道:“誰會想到我會刺向自己大腿,你替我想想辦法吧!”
  小老頭凝神瞧向傷口,又問:“你配的是何藥?”
  “都忘了。”小千淡笑道:“這是考驗你道行最佳的時刻。”
  小老頭瞄了他一眼,也覺得想笑,道:“毒藥都快要了你的命了,你還有心情來考驗我?”
  小千輕笑道:“我一向很會替人著想,你放心的治傷吧!別管我。”
  小老頭無奈,只好再次仔細診傷,不久道:“傷口青紫而化濃,想必以動物寒毒居多,現在已有發爛現象,最好是挖掉爛肉……”
  小千惊愕道:“還要挖肉?”
  小老頭道:“如此較能將毒物排出体外。”
  “挖了肉多久會好?”
  “大約半個月”
  “半個月……”
  小老頭已又道:“不挖的話,可能要兩三個月,不一定治得好。”他仍有難色:“因為老夫并不知你中何毒,不能一次對症下藥,必須一樣樣的化解。”
  “可是我哪有這么多時間呆在此?”
  小老頭道:“除此之外,老夫已無其他方法。”
  小千道:“你想想辦法呀!”
  小老頭道。“除非你能想起毒藥名稱?”
  小千突然欣喜道:“有了。”
  小老頭亦惊喜道:“你想起來了?”
  小千含笑道:“想起來了,不過不是毒藥,而是解藥。”
  口哨一吹,小貂儿已竄入藥舖。
  小千呵呵笑了起來:“折騰了老半天,竟然把你給忘了?”他已伸手抓住小貂儿,准備叫它吸毒。
  小老頭乍見貂儿怪异形態,惊愕不已:“這是傳說中的‘邪貂’!”
  小千笑言道:“你滿有眼光的嘛!”
  老頭也陪笑起來:“殺了它,取下內丹,自可解百毒。”
  小貂儿突然竄向他,一個巴掌已打的他惊詫不已,貂儿已得意的吱吱叫起來,又竄回小千手上。
  老頭被打的莫名其妙,懼然躲向牆角:“這……它會打人了……”
  小千呵呵笑了起來:“不但會打入,還會听話,不久就會說人話啦!”摸著小貂儿又道:“你說宰了它,它當然要生气了,其實只要它往傷口一吸,什么毒也沒有了!仔細看著吶!”
  一個使眼,小貂儿已會意,馬上往小千左腿上已泛青紫的傷口咬去,憑著它天生的本能開始吮吸。
  不多時,只見青紫漸漸退去,而呈現暈紅。
  小老頭看得目瞪口呆,實不敢相信傳說的“邪貂”,會邪成這個樣子?
  小千謔笑道:“解藥找到了,你該給我配點傷藥吧?如果你愿意,我叫它咬你一口,讓你也享受一下如何?”
  小老頭想及方才一巴掌還留了爪痕,心頭就怕,急忙干笑道:“不必了,你自己慢慢享受吧!我可消受不起,我馬上替你配藥。”
  不敢多看邪貂一眼,馬上轉向藥柜子,開始抓藥。
  拖拉藥箱之際,也不知多久沒有來抓藥,有的竟然生了虫。
  小千直皺眉頭,瞧著一箱草屑片,道:“那個是什么?”
  小老頭望了那個藥箱一眼,馬上老成得意的道:“是‘老松香’,對生肌活血很有功效!”
  “我不是問這個!”小千指向如米粒大小金龜子狀的黑灰色東西,戲謔道:“我是說那些小東西。”
  小老頭似也知小千在揶揄自己藥味放的生虫了,不過他仍鎮定道:“那是‘僵虫’,可以下藥,效果不錯!”
  “僵虫?”
  “不錯!”
  小千諧謔道:“那是死的羅?”
  小老頭干笑道:“不動,當然是死的。”
  僵虫伏在箱中,如今箱子被拖動又見了光,倒是不敢再動。
  小千卻頑皮的有意拆穿他,一指彈出,指勁拔動藥草,僵虫也跟著動了起來,相繼逃命躲藏。
  他裝出訝异的道:“怎么又動了?它不是死了嗎?”
  小老頭雖困窘,卻也机智的答的甚妙:“吃了我的藥能不复活嗎?”
  這下可把他的藥形容得可以“起死回生”,實是妙絕。
  小千聞言不由一楞,隨即猛點頭:“對,對,好一個起死回生,俺甘拜下風,佩服!佩服!”
  小老頭亦感到一絲得意,笑道:“所以說,出我此門者,絕無不治之人,你可放心養傷啦!”
  小千笑不絕口:“要是能治好你老婆的病,你就好過多了。”
  听及老婆兩字,小老頭也泄了气,歎道:“這是劫數,不是任何靈丹妙藥所能治得了的!唉!這是我一生中最嚴重的錯誤……”搖頭歎息不已:“不說了,我得赶快替你抓藥治傷。”
  他已再次選抓藥材。
  小千則那笑不已,說了几句風涼話,傷口已傳來痛覺,他不得不斂起心神,注視著傷口變化。
  其實這一瞎扯,小貂儿已將毒性吸的差不多,殷紅鮮血已滲出,青紫傷口也變得紅嫩,再無腥腐味道。
  他輕撫小貂儿腦袋,訕笑著說道:“你胃口真好,什么都吃,難怪會活的那么久,餓不死嘛!”
  小貂儿也得意的甩甩尾巴,又吸了几口,但覺已無毒性,方自松了口,吱吱叫著,表示行了。
  此時小老頭也揭好藥粉,趁著血末凝結,敷向傷口。一陣清涼涌入肌膚,痛楚已為之減去不少,小老頭又找來一條布條,替小千纏上,才含笑道;“只要不亂動,一個星期就可封口,也可算是痊愈了。”
  小千點頭道:“謝啦!你的起死回生藥再不管用,我只有去找閻王醫治了。”已愛昧的謔笑:“救人救到底,再弄件衣服給我如何?”
  老頭欣然笑道:“我的衣服雖不多,但給你几件并無問題。”
  他已脫下了外衫。
  小千看了直皺眉頭,如果拿他衣服穿,長袖會變成短袖,胸前還要挂圍兜才能蔽体,他已笑道:“你的衣服是給我小貂儿穿的嗎?”
  小老頭頓有所覺,臉也熱了起來,不好意思再扯衣衫,窘笑道:“我老婆的……也許你能穿,她身高六尺余……腰圍五十几……”
  小千皺眉道:“你要我穿女人衣服?”
  小老頭突又發現不妥,遂苦笑起來:“那我可沒辦法幫你忙了……”
  小千無奈道:“也罷!只有光著上身再殺它几百里。”想想也耽擱不少時間,此地已不太安全,遂問道:“這是哪里?”
  老頭道:“中條山南側‘梅香小村’。”
  “中條山……”小千忙追問:“离洛陽已不遠啦?”
  老頭道:“南行百余里就可抵達。”
  小千又有了笑容,一到洛陽就可以找到關西睛,也可躲上一陣,換個像樣的衣服更不成問題。
  他拱手道:“多謝啦!有机會,我再來找你,一定醫好你怕老婆的病。現在我忙得很,只有忍痛告別了,咱們后會有期!”
  不再耽擱片刻,小千已步出了藥舖,跨身上馬,和小貂儿一同馳向南方,眨眼已失去了蹤影。
  小老頭急忙追出門外去,張望一陣,實在難以想像小千會是土匪?如此有趣的“土匪”?
  不管如何,今日之事,將使他畢生難忘,尤其是對僵虫起死回生的解釋,恐怕將成為他日后的最佳宣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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