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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賭場浪子


  已是初春時分。
  太湖冰霜已溶,四岸柳枝已吐新芽。
  但見畫舫穿梭湖面,或賞春賞景,或吟詩下棋,品茶飲酒,一幅煙雨江南,清新高雅景致、緊緊扣著悠游其間的過客行人。
  當然一煞風景之事也不少。
  只見得湖邊西岸,正停泊一艘白色如玉的巨大畫舫,瞧其三層高的雕梁畫棟建筑物,直若一棟可移動之宮殿般那樣奢華。
  船頭撐著一支白色旗竿,足足十余丈高,挂下三朵水缸大白色燈籠,寫著“霸王船”三個血紅大字。
  任誰都知道,此船乃隸屬于江南霸王嚴海天。
  嚴海夭,年約五旬。
  他出道江湖不到十年,即以一手霸王掌打遍江南六省未逢敵手,終也落個江南霸王封號。
  十年前更被推為江南瓢把子,一時人面廣開,相對的,開銷也就大增,故而在好友建議下,乃開此霸王船賭坊。
  一開就是十年,也未被踩過盤子。
  且其信用夠,不詐賭,只要你有本事,多少錢,任你贏了即帶走,絕不含糊,故而生意特別興隆。
  當然,想登此霸王船,非得口袋裝個千金不可,否則只有到城巷中,較小號的分店走逍遙,以免蹲在這儿占位,干瞪眼。
  盡管來此船者,大都非富即貴。
  然而賭性張開,誰不是原形畢露,照樣廝殺喝吼,聲音甚至穿傳數百丈,好端端地太湖雅致也就全被破坏了。
  尤其是第一層,乃是天九場之類的武場,一吼下來,可謂聲如殺豬,掀天動地亦不為過。
  還好,最高一層乃是麻將場,本有五間,此時卻打通成一間,本是五張桌面,此時卻收去四張,獨留居中一張。
  四個人分坐四桌角。周道則圍了二十余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四位作戰者。
  第一位年約五句,一身青碧官服打扮,只差沒戴烏沙帽,否則准十足像個縣太爺。不錯.他老哥即是揚州知府。
  沾了官气,他當然者喜歡擺闊。
  第二位乃是二十上下年輕人.亦是一身白衣綢緞,一見即知紈褲子弟。
  他乃是蘇州首富王富春的獨子王寶玉。
  明明長得鼻如朝天豬,卻放作風雅狀,身邊還帶了兩名妙齡妖艷女郎,時而挑弄逗笑。似乎根本不把這場麻將當一回事。
  第三位則是一位黑衣夫人。
  瞧她不只徐娘半老,風韻更是撩人,那殷紅嘴唇老是微張微笑,向著周遭諸人笑,向著某特定男人盈盈媚笑。
  撩得男人恨不得想湊過去猛親猛柔得她變成蜜糖水,吞入腹中不可。
  她正是水夫人,不知是何來歷,老以水汪汪般調情眼睛盯著對面那第四位書生型年輕男人。
  她頻頻淺笑,深深呼吸,尖聳胸脯起起伏伏,更泛著女人致命吸引力,在吸引著挑逗著男人。
  第四位男人倒是莫測高深報以微笑。
  二十上下的他,看來像書生,但眼神溜處,又似狡猾無比的大郎中。
  尤其模牌、砌牌那股自信,甚讓人相信,他是個很難打敗且難纏的角色。
  洪中白,正是他的名字。
  如果常在賭場混的人,都會叫他一聲“白哥”,以表示對他尊敬,或而可分點儿油水吃吃。
  老實說,憑著洪中白這副窮酸般的素青書生袍,應該沒資格跟三位看來貴气沖天的大貴人相并而坐。
  然而在嚴海天臨時找不到人手,自己又不愿下場之下,只有把書生給推上桌。
  何況在水夫人看中意之下,書生也就大大方方坐上位置,准備大打出手。
  牌已砌妥,位置也已選定,接下來該是談賭金了。
  那紈褲子弟王寶玉瞄了書生一眼,黠笑地刷開白玉扇,扇著輕風,說道:“怎么算?公子我一向是用箱算的。”
  一旁美艷姑娘嬌笑道:“公子是說,他算元寶都是以一箱一千兩算的,窮書生你賭得起嗎?”
  雖然她說了“窮”字,但似乎對書生并無惡意,畢竟像他那么俊挺男人不多。
  尤其那副滿不在乎神情,總讓人覺得天塌下來,他都不怕似的,姑娘只想看看他反應罷了。
  書生果然滿不在乎笑了笑,道:“嗯……打牌……我好像從來沒算過銀子……”
  當然也表示未曾輸過。
  水夫人媚眼瞟來,輕笑道:“年輕人,你好狂?”
  書生笑道:“哪來的狂?我是說,我都是收銀票,如此方便得多。”
  水夫人笑道:“你不怕輸嗎?輸了以后,有人可能不要你的銀票啊!”有意無意瞄了王寶玉一眼。
  王寶玉輕笑:“誰知道他的銀票,是不是自己偽造的?”
  書生向一旁站立如山的魁梧中年短須漢子,笑道:“是不是偽造的得問嚴東家了,我的銀票都是他開給我的!老實說,我打牌還沒輸過。”
  想來王寶玉太過份,書生也給他來個下馬威。
  王寶玉尚未開口,兩旁妖艷姑娘已然動容欣笑:“你當真沒輸過?那不就變成賭神,家財無數了?”
  書生淡笑:“也許吧!”
  王寶玉但見身旁女人倒戈——為別個男人贊言,臉面已挂不住。
  他冷喝道:“你行,那就一万兩金子一把,如果你輸了,嚴東家你敢不敢負責?”
  顯然他不但表現財大气粗,亦表現賭術過人,當面向書生下戰書。
  嚴海天干笑道:“洪公子的銀票自無問題,只是賭注要這么大嗎?”
  王寶玉冷笑:“我的行情豈只這些?玩不起,還是赶快走人吧!免得到時脫褲子都還不了債。”
  嚴海天臉色稍動容:“我是怕公子……”下一句“輸太多”他未使開口,一時不知如何說下去。
  王寶玉冷眼再惱!
  冷冷地道:“怎么,你怕我輸?我會輸給別人?就算輸,插個花不就贏回來?我總不會把把輸吧?附帶說一句!”
  轉向書生,黠笑道:“我打麻將,從來可以無限制插花,你行嗎?”
  書生淡笑一聲:“行。”
  一旁從不吭聲的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此時已等得不耐煩,說道:“就一把万兩,誰愿插花就插花,開始吧!打牌,桌上爭輸贏才是英雄;王公子你就殺他一個片甲不留便是。”
  王寶玉重重點頭:“有理!”頭一甩,瞧左邊嘴角長痣妖艷姑娘:“插花五万兩花紅。”
  妖艷姑娘一愣:“我……我哪來這么多?”
  嚴海天道:“公子說了就算數,不必擺台面。”
  王寶玉硬是耍派頭:“第一次,總不便擺空,喜春.把頭上的彩鳳玉簪拿下,我倒著看誰能贏得了。”
  那叫喜春者有點儿舍不得。
  但公子乃是蘇州首富之子,五万兩算什么?他總會賠自己吧!
  于是當真把頭上鑲了不少珠翠的貴重發簪給取下,落落大方置于桌角。
  她笑道:“好吧!我陪公子助助气勢便是!”
  發簪終于落定。
  書生瞧那發簪翠綠剔透.自知价值非凡,淡然一笑:“打個牌,還讓姑娘破費,于心不忍。”
  王寶玉斥道:“贏了再說,你押不押?
  大有不押即是窮小子姿態。
  書生淡笑:“我打牌從來不押花紅!”
  王寶玉正待取笑之際,圍觀者竟然開始哄動,大堆人喊著要插花,立即有人扛來桌子,置于書生左側角。
  各自拿出似乎早就准備妥,且寫好名字之布條,包著銀子押在桌上,有的來不及准備,干脆把名字寫在銀子上,异口同聲喊著要押書生花紅。
  一剎時。
  桌面堆出好高,看來少說也有万兩之多,迫得嚴海天叫來手下,找個大桶子裝上,以免被人推倒而起糾紛。
  如此情景,倒讓在座三人感到意外。
  三人先是一愣,但他們似乎經過大風大浪,隨又立即恢复平靜。
  水夫人笑道;“小兄弟看來真有過人之處,竟然受到那么多人捧場?”
  書生笑道:“大概我手气較好些吧!”
  水夫人笑道:“听說你叫‘紅(洪)中白’他們都叫你白哥?”
  書生笑道:“隨口說說,沒什么。”
  水夫人笑道:“我看有什么。連名字都取紅中、白板,看來你當真是大賭徒哩!”
  書生苦笑:“狀元考不上,無以維生,只好流落風塵,夫人見笑了。”
  水夫人笑得更媚:“是嗎?你是這种人嗎?”
  目光瞄向書生左手有意無意露出之漢玉扳指,笑聲不禁更媚了。
  此時一旁群眾已有人訕笑說著:“白哥就是喜歡白板,你們別打就沒事了。”
  又有聲音斥來:“你怎可亂說話!他們不打,我們哪來贏線?”
  一個響頭敲得那人唉唉叫痛,他仍尷尬笑道:“縱使別人不打,白哥照樣能胡牌!”
  這話听在王寶玉耳中,更是難受,他斥道:“哪來這么多爛雜人物?”
  嚴海無聞言,立即制止一旁的諸人不得說話,干脆把他們赶向書生那頭,以免落人口實。
  群眾雖對王寶玉不滿。
  但看在利字頭上,也就聚了過去,暗地里卻咒他最好把家當通通輸掉,看他還能耀武揚威到几時。
  群眾已安靜。
  嚴海天始又問及在場四人,除了王寶玉插花之外,水夫人和陳東光只表示志在玩玩,并未插花,于是牌局開始。
  書生很快抓來三手牌,竟然是一二三万,一二三條,一二三筒,外帶紅中三張,此牌已瞧得一旁諸人心怦眼跳,直道第四手,第四手,第四手已抓起來。
  一張發財,又見發財,簡直又是發財。
  終于有人失言喊出:“是發財耶!”
  猝又已知失言,赴忙掩口,周道數十只眼睛瞪了過來,瞧得他面紅耳赤,低頭溜向最后頭,不敢再吭一聲。
  水夫人聞言,瞄向書生。
  她含笑道:“看來你拿了一手好脾?”
  書生笑道:“會胡牌的才算好脾,不是嗎?”
  剩下一張,他連動都未動地蓋在正中央,惹得群眾更是惊心動魄。
  水夫人咪眼一笑:“听單調嗎?會不會是白板?听說你對白板特別有興趣!”
  書生笑道:“是嗎?我也不知道.更不能說,說了不就沒得胡了?”
  王寶玉本是一張白板在手,正要打出去。
  忽聞水夫人所言,愣了一下,未敢下牌。瞄向書生,他卻同時瞄向自己,還露出神秘笑容。
  那笑容似乎早看穿王寶玉手中那張牌是什么,迫得王寶玉惱窘成怒。
  心下一狠,暗道:縱使他要白板,也不可能抓起來就天听,這張白板就放槍嗎!
  此牌一出,眾人一諾。
  誰都沒想到王寶玉這么勇敢,他們更想知道書生是否能胡此牌。
  書生還是莫測高深笑道:“公子一定要打這張牌嗎?不后悔嗎?”
  王寶玉冷斥:“牌都下海,你還羅嗦什么?有本事,你拿去胡便是!”
  書生道:“當真?可是第一次、第一張就調你的,不太好吧?”
  王寶玉更怒斥道:“廢話少說,大爺又不是輸不起,你還在耍什么?我就不信你多神!”
  書生淡笑;“公子既然如此慷慨,在下也就不客气了,很不幸,我要的正是這張白板。”
  他輕輕推倒手中牌,再輕輕翻開桌前那張牌,果真是四四方方一塊,和海底那張白板一模一樣。
  群眾登時嘩然尖叫:“胡了胡了,白板單調,外加天听,門前清,小三元,紅中、發財,哇!無數台啊!”
  在場諸人個個動容,誰也沒想到書生一上手就胡這么一把強勢牌——這簡直讓人惊心動魄,愛死他的牌。
  然而王寶玉卻是臉色大變!
  他死盯著海底那張白板。
  他做夢都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高明,竟然當真胡這張白板?
  然而事實俱在,他能說什么?
  一時怒火攻心,嗔立而起,喝吼:“你作弊!”
  此語一出,群眾更嘩,斥罵王寶玉輸不起!
  書生淡然一笑:“我牌未离桌,身未离椅,連摸牌都未輪到,不知從何作弊?何況誰有天大的膽子,敢在嚴霸王眼下作弊?”
  嚴海天深怕事情鬧僵,急忙打圓場,道:“洪公子說的沒錯,在霸王船打牌,沒人敢出老干,王公子大概一時沒入局,這把算我的好了。”
  當下喝著手下,准備扛銀子賠錢。
  王寶玉此時較為冷靜,自知書生的手法高明,縱使出老千,若無證据,也奈何不了人家。
  自己突然發狂,顯然失態,當下強忍怒意,轉向嚴海天,冷道:“不必了,我又不是輸不起!”
  他把桌角玉簪丟給書生,瞧得喜春艷女心疼得很,書生卻仍淡笑:“要給嗎?王公子又不是給不出來,犯不著拿別人東西典當吧?”
  說完,把玉簪交還去喜春艷女那頭桌角,喜春雖是感激,但無命令,她豈敢伸手取回?
  王寶玉當然不肯再失態。
  當下冷哼一聲,轉向嚴海天,道:“嚴東家,一切賭注,你先打點,我過后自會結帳。”
  嚴海天含笑答應。
  隨后仍叫手下扛銀子過來,賠了那些散家,至于書生,仍以記帳方式,始擺平第一局場面,讓牌局能繼續進行。
  王寶玉冷道:“第一把只是試試,第二把,我押十万兩,收不收?”
  言下之意,還怕書生不敢呢?
  書生淡笑:“總不能讓你失去翻本机會,我收便是。”
  王寶玉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書生,大手一推,開始洗牌,砌牌。
  砌妥后,換書生當庄家。
  他笑道:“你認為我有作弊,那就麻煩東家替我拿牌好了”
  王寶玉冷哼道:“誰管你要讓誰拿牌!”
  水夫人卻含媚笑道:“讓嚴東家拿牌也好,否則你倒邪門得讓人提心吊膽呢!”
  她想看看如此一來,書生還能耍何花樣。
  嚴東家笑道:“既然諸位同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便是,洪公子手下留情啊!”
  洪中白笑道:“賭場如戰場,我怎敢大意呢?”
  當下他擲了骰子,十四點。
  嚴海天替他抓牌,心頭卻默念抓一副最差的牌,否則這場麻將恐怕打不了半個時辰就有人要傾家蕩產。
  很快的,四手牌抓到書生面前,書生立即一張張掀開。
  第一張一万,第二張二万,群眾眼睛不由一亮,早忘了牌一掀,不就被對方看個精光?
  水夫人笑道:“公子這么掀法,不怕被人看見么?”
  書生笑道:“打牌嘛,興趣最重要,偶爾輸一把,也沒什么,何況還是嚴東家抓的牌,更是珍貴呢!”
  他還在掀,第三張三万,第四張又是四万,瞧得群眾血脈噴張,急喊著五万!
  第五張一掀,果然是五万。
  群眾又自沸騰了。
  有人急喊六万,果真是六万。
  “下一張一定是七万!”
  “哇.果然是七万!”
  “再來八万!九万!來個一條龍!”
  群眾血脈鼎沸,猛喊一條龍,書生也不讓他們失望,猛掀第九張,果然是九万,現場放聲尖叫。
  連那嚴海天都額頭冒汗,沒想到自己手气那么好,手一抓就是一條龍的牌,他雙手不自覺抽搐起來。
  書生淡笑:“第十張該是什么牌?”
  有人喊著:“紅中.紅中!紅中才夠味!”
  書生淡笑:“可能嗎?或許嚴東家手气不錯喔!”
  他輕掀第十張牌.果然是紅中,登時又召來起一陣喧嘩,連那嚴海天都不自覺地猛擦額頭汗水。
  這未免太玄了吧!
  接連又是兩張紅中,眾人兩眼凸睜,一顆心快跳出來了。
  突然又掀出兩張白板,兩張青發。
  有人忍不住瘋狂尖叫:“哇,又是天听,听白板,發財對倒!”
  嚴海天不禁口干舌躁,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一雙粗手,竟會摸出這么一副絕牌。
  他猛舔舌頭猛擦汗,甚想看看第十七張門牌是什么?
  此時他已希望書生能胡牌,湊出天下無雙的天胡,也好讓自己破個記錄,至于那三人的死活,他已管不了那么多。
  牌桌上,除了水夫人還能鎮定處之之外,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亦是滿面通紅,血壓狂升。
  王寶玉則是冷汗直冒!
  他雙手微抖,恨不得一手推爛這副死人牌。
  然而在他摸到兩張發時,不禁冷笑,現在桌面,謔笑道;“你摸吧!我就不信你能摸走我的發財!”
  如此一來,書生只剩白板可胡。
  群眾雖稍泄气。
  但仍有兩張白板可胡,一時精神又來,喝著說道:“門牌一定是白板,我有感覺。”
  “是嗎?”
  水夫人應了話,神秘兮兮笑道:“可惜我也有兩張白板哩!”
  此話直若冷鞭,抽得群眾唉叫可惜。
  尤其水夫人現出一張白板時,他們心緒頓時掉落谷底,直喊著不要,不要——不要現出另一張白板。
  水夫人弄笑:“不現就不現,吊足你們胃口。”
  手中麻將搓搓弄弄,就是不掀開。
  回頭含情瞄向書生,笑道;“小冤家,你怎么胡啊?或許你求我,我會放槍讓你胡呢?”
  書生笑道:“這副牌也不一定要胡白板,嚴東家你替我摸門牌吧!既然代手,就抓個徹底。”
  嚴海天但見發財白板都已出現.他甚是泄气。
  但仍立即恢复鎮定!
  含笑點頭,道:“現在該不會天胡了吧!三位大可放心了。”
  書生淡笑:“也說不定,凡事要有信心。”
  水夫人聞言,媚眼一挑:“你不信我手上有兩張白板?”
  書生笑道:“信!但我更相信一副牌有五張白板!”
  水夫人一愣:“你,你……你好狂!”
  一副麻將當然不能出現五張白板,書生擺明不信,夫人咬牙后,猝又轉為媚笑,猛一頓,翻開另一張底牌,原是東風。
  她媚笑:“算你精,你狠!我就不信門牌就是白板!”
  眾人但見東風現形。
  敢情還有另一張白板可胡牌,心情不禁又自激動万分。
  急喊著嚴海天快摸門牌,且不斷喝著白板,天胡!一定是天胡!
  喝聲乍傳開來!
  嚴海天冷汗不禁再滲,本是鎮定的雙手又開始抖了起來。
  他深深吸口气,轉向書生,道:“要摸嗎?”
  書生含笑道:“不摸,這副牌怎么打?”
  嚴海天但覺失態,立即吸气恢复鎮定,直道:“說的也是。”
  終又伸手摸往門牌。
  他雖是极力鎮定,但手指伸處,仍見緊張地輕顫,終于勉強抓起門牌,右手中指迫不及待地摸過去。
  這一摸之下,嚇得他尖聲失態啊然惊叫,又是不信,又是欣喜,又是激動般地惊叫:“是是是……”
  話未說完,群眾登時瘋狂喝叫“白板,嚴海天更是滿臉激紅。喝著“白板”,手掌一翻,猛將麻將頓往桌面。
  麻將落處,果見白板動人蹤影,照得群眾一陣激叫。
  豈知嚴海天過于激動,頓落勁道過猛,麻將竟然脫手飛出,眼看就要彈落地面,這還得了,芝麻將落地,任你自摸,也自不算。
  如此一著,更嚇得眾人大喊大叫,數十只手拼命就想搶接過來,然而麻將去勢甚急,他們根本搶救不及。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書生突然冷喝一聲:“慢來慢來,煮熟的鴨子,竟然也會飛么?”
  不知他用何功夫,只見得他冷喝之際,一股勁气猛沖麻將,硬是把它吸抓回來,放在桌面。
  那動作太快,直追得麻將如裝了彈簧似的,本是彈開,突又奇速無比彈定桌上,誰也無法看清這是怎么回事。
  王寶玉兩眼更是盯死那張白板。
  天啊!
  他做夢都還未夢著什么叫麻將,什么叫天胡?
  人家竟活生生胡得如此刻骨銘心?甚至要掉落地上之際,還有妖風把它吸回來?莫非見鬼、撞邪不成?
  群眾喧嘩激叫不斷,直道白哥神功蓋世,老天有眼,有人并喝賠錢賠錢。
  喧嘩聲終將對手惊醒!
  嚴海天但覺不好意思,干笑道:“沒想到在下手气那么好.抓了一副天胡牌……”
  他本想說替三人賠此彩金。
  但想及自摸,王寶玉又押十万兩花紅,另有群眾插花,得賠三倍,算算,二十万兩跑不掉,他哪敢再吭聲。
  不禁開始替三人擔心起來。
  王寶玉臉色泛紅,冷道:“小時候胖不是胖,大爺看你能囂張到几時?”
  終叫嚴海天如數賠彩金。
  陳東光雖是家財万貫,但一賠數万兩,自也心惊肉跳,付了彩金之后,已說道:“嚴東家你也替我抓一把吧!”
  嚴海天自是答應,目光卻望向王寶玉,下一回將如何收拾洪中白?
  王寶玉冷道:“我來洗牌、疊牌,誰有意見?”
  他擺明了想動手腳。
  水夫人淡笑:“我沒意見,可別疊個爛牌給我就行啦!”
  陳東光現在心想只要能閃過洪中白即可,自也表示沒意見。
  眾人目光齊往書生望去。
  書生淡然一笑:“輸的人,有權說話;總要讓你有翻本的机會吧!你疊就是。”
  王寶玉冷笑,直道一聲好,立即伸手洗好,嘩嘩啦啦聲中,自己疊起麻將牌,瞧他手法靈活,不輸郎中,看來已有几分架勢,難怪敢如此囂張。
  眨眼牌已疊妥,王寶玉冷笑道:“希望你還能拿到一副好牌!”
  書生淡笑:“骰子呢?要不要連這都讓給你擲?”
  “有何不可!”
  王寶玉果然不客气,猛抓起骰子往桌面丟。
  看得一旁群眾吱吱有聲——哪有當庄的讓別人擲骰子?對方分明太過份。
  書生向眾人笑道:“沒關系,好運一來,城牆都擋不住,你們要是沒信心,這次花紅不算!”
  群眾本是有此意思,然而白哥一開口,他們不禁紅了臉——怎可對白哥如此沒信心?就算這把輸了,白哥又怎會讓他們輸得太多?說不定下把就贏回來了。
  于是大家异口同聲不撤賭注,終讓白哥面子十足。
  王寶玉暗自冷笑:“要面子就輸死你們!”喊著:“快點快點,雙二一個三,七點、拿牌、拿牌!”
  書生淡然一笑,伸手抓牌。
  几手下來,竟然跟方才完全一模一樣,一至九万,外加紅中三張,听白板和青發對倒。
  群眾瞧及,不禁嘩然,喊著天胡天胡。
  王寶玉突然打開四張牌.冷笑道:“胡什么,除非我可怜你,否則你找把刀子自己刻吧!”
  眾人瞧及剩下兩張白板及發財全都在他手上,不禁泄了气,現在哪來找張胡牌啊?
  陳東光見狀哈哈大笑:“王公子砌得妙!這把牌千万好好打,別又輸了才好!”
  王寶玉訕笑道:“可能嗎?我拿釘子打死它,也不可能放出去,除非他跪下來求情,或許我會同情施舍吧?”
  說完他哈哈狂笑,自認為耍了書生一記,終也要回面子。
  水夫人同情地望著書生。
  笑道:“你這次頭大了嗎?照我經驗,他可能也听白板,發財對倒呢!你的牌可能胡不了了。”
  王寶天干笑道:“不錯,我就是听白板,發財,你看著辦吧!”
  雙手一翻,十六張牌現形,一到九筒一條龍,外加東風三張,果然听白板,發財對胡。
  他擺明不想胡牌,准備卡死書生。
  眾人見狀,不禁更是泄气,看來這把能保平安已是不錯,想贏錢,簡直難如登天。
  此時最樂者該是陳東光。
  他坐收漁翁之利,直喊著王寶玉好气魄,并催促書生快打牌。
  書生淡笑:“不知有沒有第五張牌啊?”
  泄气似地摸了一張九万,丟入海中,陳東光大樂,猛叫碰,拿出兩張九万,打出一張東風,然后笑不合口,看來已听牌。
  水夫人瞄向王寶玉,笑道:“你不開杠嗎?我少摸牌,少放槍!”
  王寶玉笑道:“夫人既然如此說,我就開杠啦!然后從底部抓一張看看,是不是白板?”
  他先拿出三張東風開杠,隨又從底部摸了一張北風,捉謔歎笑道:“唉呀!白板怎會不見呢?可惜啊!”
  終又打出北風。
  “碰!”
  水夫人立即喊碰,隨后打出西風;笑道:“王公子輪到你啦.你運气不錯,看能不能自摸啊!”
  王寶玉笑道:“希望如此,我摸摸看!”
  他捉謔瞄向書生,伸手摸牌,抓了一張四條,這張牌兩邊如鐵軌,摸起來和白板差不多。
  他突又笑謔道:“白板,自摸!”
  他猛一用力頓下麻將,震得桌面顫動不已,正待通道書生之際,豈知書生已把牌推倒,笑道:“胡了,公子真慷慨!”
  王寶玉笑道:“你敢詐胡,我根本沒打白板!”
  書生笑道:“是嗎?海底那張牌不是白板是什么?”
  王寶玉一愣,猛往海底瞧,竟然現出一張白摻摻的白板。
  他登時征愣,不信,詫愕尖叫:“這不是我打的,我根本沒打這張牌!”
  書生笑道;“你是沒打,只是你太威風,摸了四條當白板.猛一吼,又頓桌子,白板被你嚇著,就這么自動跳出來,我不想胡都不行!”
  眾人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登時嘩然失笑,直道老天有眼,如有神助。
  王寶玉做夢都沒想到這么一頓,會把一張白扳頓入海中,不禁勃然大怒,吼著:“不算,我沒打這張牌!它是不小心掉落的!一定是你趁我不注意,偷偷把
  它撥入海中!”猛把白板搶回手中。
  書生淡笑:“打牌能不注意嗎?自己手中牌都沒照顧好,怎能給別人打?”
  群眾又自喧嘩:“牌都下海,想賴都賴不掉,賠錢賠錢!”
  王寶玉惱羞成怒,猛把牌張推得亂七八糟。
  吼立而起:“你們敢在我面前耍狠?”
  一副想揍人模樣,迫得眾人赶忙逃開。
  有人喊道:“嚴東家您該懂規矩,否則霸王船招牌就此砸了。”
  嚴海天知道再不出面不行了。
  當下走向王寶玉,拍拍他肩頭,聲音稍冷道:“公子該知道,沒人敢在我這里耍花招,剛才的确是公子用力過猛,失手讓那白板彈落入海中,只要牌一落海,自不能收回,這是規矩,誰都沒話說。
  “公子要是心情不好,下回再玩如何?這把在下先墊上,你方便時再來結帳即可,如何?”
  王寶玉盡管气得臉面發紅轉青,卻仍不敢在嚴海天面前賴賬,只好認了。
  怒斥道:“算你狠!大爺有的是金子,奉陪到底。”
  便气呼呼坐了下來,准備再戰。
  嚴海天勸聲道:“公子手气不好,要不要歇歇?”
  王寶玉斥道:“我高興輸錢,誰也管不著!”
  如此一說,嚴海天也挂不住臉,怎好再勸下去。
  只能暗自輕歎,道:“就由公子吧!”
  轉身回走,目光卻瞄向書生,似乎要他手下留情。
  書生兀自輕笑.當作沒看見。
  牌又自砌妥,大戰再次開始。
  書生硬是要得,竟然連連自摸五把。
  嚇得揚州知府老爺陳東光連輸二十余万兩黃金,他哪敢再賭,面紅耳赤直叫停,喊著嚴海天找人頂替,方自滿頭大汗地溜之大吉。
  王寶玉自也狂態盡失,在連連自摸之下,他早已輸去百万兩之多,足把蘇州三家錢庄,兩家銀樓的產業給輸光,若回去,准被老爹剝皮。
  他已膽寒,心頭想的不再是如何收拾書生,使他難堪,他只想這筆賭債怎么還?接下來再輸怎么辦?會不會把全部家當都輸去?
  他終于漸漸覺得書生的可怕.直若魔鬼一般。
  在不斷地吸吮他身上鮮血,而自己卻無法躲閃,無法抗拒,直到鮮血被吸光,干枯而亡。
  書生仍是談笑不斷,似乎贏多了也是應該,那股毫不在乎的神情,總讓人莫測高深。
  他道:“還要再玩么?我還沒下庄……”
  王寶玉听得心寒手顫,雙手抓著先前那副牌,不知如何是好。
  嚴海天自也怕他當真輸掉家當,亦或負債太多,自己擔待不起,遂道;“王公子今天就此打住吧!你輸了不少,看在老主顧份上,我幫你打個對折,剩下的,你日后運勢好,贏了再還便是;你覺得如何?”
  王寶玉但聞剎然間少了一半賭債,心情開朗不少,神色又傲了許多。
  他并未問答接不接受,只道;“我輸了,我自會還!”冷目再瞪書生,道:“你厲害……咱們后會有期!”
  說完,頭也不回,起身撞向樓梯,踩得地板砰砰作響,兩名嬌艷姑娘失魂落魄地追了過去。
  臨走還回過頭來瞧瞧這位奇异的男人,看他一局牌就能贏百万兩的身价,比自家男人高了許多。
  然而書生仍自淡笑,不知是否對自己動了心?在避免兩頭落空之下,姑娘始投以深情眼神,依依不舍跟著自己的男人离去。
  牌桌上只剩下水大人。她仍一副媚態輕笑,兩眼勾著書生不放,似乎輸了那些銀兩,對她來說,并未傷著什么。
  書生笑道;“夫人還要玩嗎?”
  水夫人含笑道:“想!可是又不能……”
  書生道:“為什么?”
  水夫人道:“因為我輸光了。”忽又媚笑起來:“賭我的人如何?”
  “賭你””書生想笑。
  水夫人頷首:“不錯!你看我的姿色還可以吧?值多少錢?”
  瞧這水夫人風韻气質.絕不輸任何女子,尤其她那扣人心弦的媚態,不知撥動多少男人想一親芳澤呢!
  她擺了個姿態,尖挺胸脯因呼吸而輕顫,更是楚楚扣人心弦。
  她又問一句:“我值多少錢呢?”
  書生嫩臉稍紅:“夫人天生麗質,怎可以銀兩論价錢呢?”
  水夫人淡笑不已,媚聲道:“多謝公子夸贊,這樣好了,我就抵個五十万兩金子,你贏了,我跟你走,你輸了,賠我這個數字如何?”
  書生呢呢輕笑!
  他實在不想贏個女人在身邊,這很不方便。
  水夫人賴定他似的,說道:“你總不能不給我翻本的机會吧?”
  書生干笑:“可是……只有你我兩人,怎么打牌?”
  水夫人笑道:“簡單,咱們來比大小,各選一張牌定輸贏,如何?”
  書生皺起眉頭,干笑兩聲道:“好吧!不讓你翻本,說不過去。”
  水夫人聞言笑得更甜;“我就知道你不是負心漢,跟你玩牌,實是一大享受。就算輸,也是心甘情愿。”
  書生只能干笑,隨又找來嚴海天,准備叫他砌筒子,以能比大小。
  水夫人卻表示免了,笑道:“有骰子,耍一把不就成了。”
  書生道:“也好,你先來,還是我先未?”
  水夫人道:“你先來好了,你的賭功實在厲害,你先撤,有了結果,我想我會安心些。”
  “好吧!我就先來,比大小,平點算你贏如何?”書生道。
  水夫人道:“不必相讓,平點不分輸贏。”
  “好吧!我就耍它一把!”
  書生立即抓起骰子,輕輕一擲,骰子滾落桌面,竟然三粒紅點向上,分明只有三點,簡直輸定了。
  一旁群眾不禁嘩然,賭神竟會失手?一擲五十万兩泡湯,直叫人扼腕捶胸。
  書生唉呀一聲,苦笑道:“我以為怎么都能擲一個豹子。誰知道卻是三點,看來輸定了!”
  水夫人呵呵媚笑道:“公子何必謙虛,您是在讓我嘛!我先謝啦!不過既然是賭輸贏,好歹我也得耍它一記,要是平點,你還有翻本机會。”
  她輕輕抓起骰子,喝地一聲撒向桌面,直喊著十八點,豈知骰子,亦是殷紅一點向上,算來只有兩點,比起書生的三點又小了一點。
  水夫人唉呀一聲,惊叫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一臉慌張。
  書生淡笑道:“這不算數,夫人可再擲一次。”
  “不算數?真的不算數?”
  夫人欣喜滿面地想伸手抓去。
  然而就在指尖快触及骰了之際,她忽而定住,怔愕道:“我怎么搞的,豈可言而無信?不!不行!明明是兩點,我輸了!豈可賴賬!”
  終也表現負責到底的种情,咬牙認輸地瞧向書生,莫可奈何苦笑道:“我是輸了,我的人已輸給公子,你愛怎么辦,就怎么辦吧?”
  她雖裝出遺憾模樣,但眼角閃處,總有意無意勾出神彩飛揚神色,看來輸得仍自心計情愿吧!
  書生一愣,干笑道:“哪該是算意外,夫人不必太過認真,再擲一次亦無不可!”
  水夫人忽然怒目瞪來,語气逼人:“你說這什么話?難道我是個輸不起的人嗎?你難道要我當個不守信用的人嗎?人是輸給你,但不准你侮辱我人格!”
  敢請書生好意,竟然惹來一頓排頭。簡直自討沒趣。
  書生頓時泛窘,干笑道:“我不是這意思,只是不想讓夫人輸得太慘。”
  水夫人猛截口道:“什么話,輸了人就叫慘?你把我當什么?我又不是輸不起!少再貶損我!”
  書生被逼得哭笑不得,暗叫慘也,碰著了瘋婆子,當下不再說廢話,道:“夫人既然認輸,把人輸給我,那我也就不客气。”
  水夫人聞言大喜:“你收就收,算你有眼光!”
  登時媚笑起來,形態撩人已极,惹得一旁諸人睜目怒眼,恨不得把她吞了。
  書生自知麻煩,待她笑定后,始又道;“在下的确不客气把夫人收下,然后恭恭敬敬地送給嚴大當家的,他一向習慣如何處理我的賭注,夫人大可放心便是。”
  此言一出,水夫人、嚴海天同時怔愕。
  嚴海天急急叫道:“公子……這這……”
  水夫人征愕中,已顯嗔意:“什么,你敢嫌棄我?把我送人?”
  書生笑道:“不是嫌棄,而是不習慣,有嚴大當家的照顧,夫人哪會吃虧呢?”
  “可惡!”
  水夫人一時嗔意乍起,猛地伸手搗來拳頭,准備揍這名不識相的家伙。
  書生功夫卻也不弱,稍一閃身,躲過這拳。
  已然借勢飄起,退出三步,笑道:“其實夫人跟嚴當家的挺相配,何不試著結合看看?若成功了,在下那五十万兩金子就當聘金好了,佳時難得,不便打扰,就此告別啦!”說完,拱手為禮,談笑風生就要离去。
  水夫人咀喝:“站住!你贏了我,敢把我亂丟在這儿么?”斜斜掠追過來,擋向樓梯口。
  書生倒也瀟洒,但見退路被封,身形一扭,直往左窗掠去,敢情想穿窗而出,臨去又笑道:“我可沒把你亂丟,只不過是送人而已!”
  “你敢!”
  水夫人极力又自追來。
  書生哈哈暢笑,自是表示“有何不敢”?不再理會瘋婆子,猛地穿窗而出。
  豈知他方掠出窗口,外頭突然卷來一道勁流,其勁之猛,嚇得他惊叫不好,赶忙迎掌封去。
  砰然一響。
  气流迫得窗碎屑飛,書生整個人已被迫彈回來,更嚇得他惊駭不已,沒想到對方武功如此了得。
  轉念中,但見外頭一道黑影射來。
  書生當机立斷,其勢如電,猛又掠射右邊窗口,仍自選擇開溜一途。
  豈知他方欲穿窗而出。
  外頭照樣射來黑衣蒙面人,發出強勁掌力,封住書生退路。
  書生暗叫苦也,對方敢情早就埋伏于此。
  他哪敢再作停留,猛地再迎掌力,迫得對方征愕倒彈屋外七八丈。
  書生趁勢想鑽出去。
  豈知又有一道掌勁封至。
  眼角閃處,又現黑衣人掠封過來。
  “怎會那么多人?”
  書生苦笑,赶忙劈掌過去,卻被封住。
  在迫人無效之下,只好借其掌勁倒退回來,再加七分勁道,复往西窗沖去。
  然而,他還來不及沖到西窗,那頭已擠進來一位黑衣人。
  不僅如此,四面八方窗口,都已被黑衣蒙面人封住。
  雖他們個個目光犀利,敢請全是一等一好手。
  書生暗自叫苦!
  方才和兩三位對過掌,自知他們是難纏角色,一兩人或而可抵擋、但如此八人聯手,他恐怕吃力不了好了。
  既然無法躲開,書生只好自嘲笑道:“不知諸位英雄是找我呢?還是找嚴東家?”
  嚴海天自也為此事不高興,冷斥:“諸位何方路?敢知這霸王船是嚴某地頭,豈能容人隨便撒野。”話未說完,一名黑衣人突然一掌打來。
  竟然打得嚴海天毫無招架地步,悶哼一聲,直撞七八丈遠,打的桌椅稀爛,嚇得那群賭徒知道大禍臨頭,哄喊鳥獸散去。
  嚴海天從未吃過如此敗戰,怔駭中,更是嗔怒,本想拼命搏斗。
  但他終究上了年紀,江湖歷練已到家。
  他知道自己縱使武功再高。
  但人外終有人。
  這書生不就是位深藏不露高手?他都吃了敗仗,自己又怎會是眼前几位神秘客聯手之敵?
  他只好借著受傷倒地,先躲一邊再說,以免遭池魚之殃。
  八名黑衣蒙面人根本不理他,十六只冷厲如狼的眼光直盯著書生,頻頻傳出邪笑,慢慢逼近。
  書生更是苦笑:“看來諸位是為我而來,卻不知你們找我何事?諸位又是何門路?”
  一名黑衣蒙面人道:“找你談婚事。”
  聲音粗沉,少說也有五旬開外。
  “婚事?”
  書生一楞:“什么婚事?你們要為我做媒,還是叫我娶你們女儿?”
  黑衣人冷斥:“我們沒女儿。”
  “那……”
  書生干笑:“我對男人沒興趣,何況你們又是八個……”“胡說什么?”黑衣人斥道:“我要你娶她!”他伸手指向水夫人。
  “她?”
  書生怔瞧夫人,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水夫人卻已媚態動人地坐回椅子上,含情脈脈地瞧著這位未來的准丈夫。
  書生笑得更苦:“你們沒搞錯吧!水夫人既然稱‘夫人’,她不是已嫁了人,有老公了么?”
  黑衣人冷道:“我就是她老公!”
  書生更惊:“什么?你是她老公?你卻逼我娶你老婆?”
  黑衣人冷道:“不錯!”
  書生皺眉:“你喜歡戴綠帽子?”
  黑衣人冷道:“你管不著?”
  書生簡直莫名其妙,天底下竟然會有這种老公?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說道:“你是太監?”
  黑衣人猝然大怒,一掌打得書生東倒西歪,撞往牆頭,他本想破牆而逃,可惜又被另一名黑衣人給震了回來。
  “你才是太監!”
  領頭黑衣人忽道:“你到底娶不娶?”
  書生苦中作樂:“我是太監,怎么娶?”
  黑衣人道:“不娶,只有死路一條。”
  說完舉掌就要殺人。
  水夫人赶忙攔來,道:“大哥怎好坏事,你殺了他,我豈非真的要當寡婦了?”
  她轉向書生,含笑道:“公子別多心,他們是我哥哥,我根本還沒嫁過人,只是枉度青春三十年,人也只好從少女變夫人了。
  “現在你贏了我,我只好跟你走,否則我的名節如何能保呢?”
  書生苦笑:“只是一把骰子,怎可當真?”
  水夫人歎道:“盡管如此,然而我又怎能當個失信之人?那比殺了我更嚴重,公子你就收留賣身吧?否則我只有死在你面前了。”
  黑衣人冷道:“我妹子不能死!要死的是你!”
  他又自逼前一步,迫得書生面容更苦。
  書生自知對方絕非為了一把骰子而便將婚事塞過來,他們早有計划,自己早被計算。
  然而,他們為何要如此做?用意何在?
  書生想不清楚,也沒時間想清楚,為分之計,只有找方法脫身才是。
  既然硬闖不成,他得用心机了。
  當下,他裝出一副無奈而又認命苦笑。
  他道:“沒想到我混跡江南那么久,今天會裁得這么莫名其妙!”
  水夫人含情笑道:“你哪是栽?你是大獲全胜啊!連我都被你贏去了,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辦到呢?”
  書生苦笑瞄了她一眼。
  仍自無法接受婚事就這么私訂終身。
  他道:“你當真要嫁給我?”
  水夫人媚情一笑:“嫁不嫁倒沒關系,只要你能讓我跟在身邊就行了。”
  黑衣大哥突然喝道:“不嫁不行,你非娶不可!”
  他又自逼近三步,迫得書生更形困窘。
  書生無奈一笑:“難不成,現在就叫我娶她?當場拜天地,送入洞房?”此話引得眾人一愣。
  水夫人一時答不出話。
  黑衣大哥卻橫了心:“越快越好,省得夜長夢多!”
  水夫人反斥道:“婚姻乃一生大事,怎可草草了之?我不贊成現在結婚。”
  書生道:“那好,等我先行准備聘禮后,再娶你過門,讓路讓路,我得赶快去辦聘禮啦!”
  說聞擺擺手,就要從兩人縫隙中穿過去。
  黑衣大哥硬是伸手攔人。
  他冷道:“不准動,等我們想妥辦法,才能動!”
  書生叫道:“再怎么說,我也是你來來妹婿,叫我不准動,太過份了吧!”
  “說真的,方才我是吃了悶虧,你要我心服口服娶你妹妹,可以大家坐下來玩一把,只要我輸了,是娶還是入贅任你們安排便是,你們敢不敢?”
  黑衣大哥正想斥言:“我規定之事,任誰都得速辦”之際。
  水夫人已截口笑道:“好啊!你雖然賭功了得,我也不差,為了讓你毫無怨言,跟你玩一把便是,你說,要賭什么?”
  書生靈机一轉,道:“還是打麻將好了,這次誰贏誰算數。”
  水夫人皺眉:“麻將要四人玩,你我才兩人……”
  書生道:“你哥哥那么多,隨便挑兩個不就得了!”
  黑衣大哥面有難色道:“我不成,我不會玩!”
  書生弄笑道:“不會玩?這年頭不會玩麻將?”
  下一句“實在老土了吧”不敢說出口。
  水夫人含笑道:“四哥、七哥會玩,陪我玩一把便是。”
  四哥、七哥自是答應,跨步走向麻將桌,准備開戰。
  書生笑道:“真是不賭不相識,輸了又變親家,我占盡便宜啊!事不宜遲.就為終生大事賭一把吧!”
  當下,他很快坐定位置,瞧瞧背后還圍了人,眉頭不由一皺,道:“你三位是几哥?在我后面看牌,我可不大自在,能否退到令妹的那頭去,免得落人口實。”
  他想,只要背后無人,到時盡力一拼,或可脫逃。
  然而水夫人早識破他詭計。
  她吃吃笑道:“你放心,這里除了四哥、七哥之外,他們全看不懂麻將的。
  “不過,為免讓你有籍口,二哥、三哥、五哥你們退到窗戶那頭,必要時把眼睛閉上,如此,你該放心了吧?”
  三人聞言,果真掠向窗口,擺明地封住去路,瞧得書生笑的更苦,沒想到計划這么早就被識破。
  他道:“夫人倒是挺會替我設想嘛!”
  水夫人含情笑道:“你將來就是我丈夫,不替你想替誰想呢?”
  見及書生雙目不停瞄向四周,她更是笑在心里,這招封得她好過癮啊!
  書生自嘲而笑,看來這個准妹婿是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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