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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楞愕之后,小魚儿疑云滿面地道:“老家伙,簽筒之內分明沒有四,這個四你是如何生出來的?”
  黑臉老頭的臉上一點喜怒之情也沒有,冷冷一笑,道:”誰說沒有,多得是!”
  拿起簽筒來一倒,赫然又倒出四個四來。
  換句話說,簽筒里清一色全部都是四。
  在山西靜樂縣玩大家樂時,三小就是用這种方法贏了很多錢,但那時候用的是紙做的簽號.由鳳儿一手包辦,很容易偷天換日,此刻的號牌則是木制品,系賭場現成的東西.鳳儿、阿呆、小魚儿亦乃個中高手,三人六目,卻不知道人家是何時及如何動了手腳。
  這個跟斗栽得不小,小魚儿心有不服,道:“老家伙.你騙人。”
  黑臉老頭仰天大笑道:“騙人?哈哈,彼此彼此,小騙子自然騙不過老騙子,輸在老夫的手里,不算是一件丟人的事。”
  “本幫主不服,咱們再賭一局。”
  “娃儿已空無所有,賭什么?”
  “賭項上的人頭。”
  “當椅子太圓,當夜壺會漏。炖著吃又太嫩,我老人家沒興趣。”
  “不賭就休怪本座不認賬。”
  “不認賬又怎樣?”
  “物歸原主!”
  “想要賴搶回去?”
  “就是這個意思!”
  思字出口,閃電出手,猛抓天王之星。
  鳳儿与阿呆配合得天衣無縫,同樣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伸向烏劍、玉鐲、太极棍。
  可是,三小快,黑臉老頭更快,兩三下便將烏劍,太极棍、天王之星收拾得清洁溜溜。
  “媽的,本幫主和你沒完沒了!”
  “媽的,阿呆先生和你誓不兩立!”
  “除非物歸原主,鳳儿姑娘要你血流五步!”
  “宰了他!”
  “送他上西天!”
  “送他回姥姥家!”
  三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管它有理無理奪回寶物來,分從三面攻上去。真是邪門透頂,三小聯手合擊,進如猛虎蛟龍,退若鐵壁銅牆,卻絲毫也奈何不得老頭。
  而且,黑臉老頭似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往往三小招甫出手,他便預知攻擊的部位,防患于未然,先一步閃避開去。
  退時亦熟知三小的身形步法,每每先發制人,因而三小非但未能將寶物奪回,反而吃了不少悶虧。
  小魚儿甚覺納罕,与鳳儿、阿呆退出一身之地,滿腹狐疑的道:“老家伙,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黑臉老頭嘿嘿陰笑道:“拉拔你們長大,傳你們武功,叫你們成為第一流高手的人。”
  此話一出,三小皆臉色大變,倒抽了一口寒气。
  小魚儿道:“你真的是野人山上的糟老頭?”
  黑瞼老頭道:“如假包換。”
  阿呆道:“奶奶的,我們怎么不認識你?”
  千面人魔道:“兔崽子,你忘了老夫是千面人。”
  鳳儿道:“可是,在野人山你曾是手下敗將,如今為何能胜過咱們?”
  千面人魔道:“混球,我老人家自然會留一手,以防爾等背典忘祖,背叛老夫。”
  小魚儿道:“衰!這樣說來,我們還不能算是一流高手,只能算是二等角色?”
  千面人魔鄭重其事地道:“不!你們是一流高手,從力戰王屠夫,智戲張凶神,生擒游全河這三件事來論斷,更是當之無愧,放眼當今武林,能夠胜過你們的,已寥若晨星。”
  阿呆道:“老頭,你一直跟在咱們后面?”
  千面人魔道:“老夫是替你們把風,怕你們吃虧上當。”
  阿呆道:“傷腦筋,還有几個人能胜過我們?”
  千面人魔想了一下,道:“不多,大概不會超過三個。”
  小魚儿道:“哪三個?”
  “歹命夫人、太极老祖与黃山姥姥。”
  “老頭也曉得歹命夫人?”
  “在逍遙庄始初聞此人。”
  “可知她的來龍去脈?”
  “老夫正設法查探中。”
  “太极老祖早已老掉了牙,還會活在世上?”
  “有可能,并未听到他的死訊。”
  “黃山姥姥的歲數也不小了,能夠自己拉屎就不錯,還能跟人爭強斗胜?”
  “這可不一定,黃山神仙谷一度曾領袖武林,黃山姥姥更是老當益壯,不過,神仙谷由于家務事,鬧得分崩离析,雞犬不宁,黃山姥姥已有多年不曾行走江湖。”
  鳳儿朝四下瞧一瞧,道:“咦,怎么沒見丁哥及珍珠姐?”
  千面人魔道:“他們就住在對街的‘龍安客棧’,稍待我們也過去,大家好好聚一聚。”
  掂一下手中的籌碼,抖手擲給宋開花,又道:“宋老板,麻煩你換成銀票吧,面額越大越好,最好是三十万一張,但愿不是空頭。”
  宋開花擺出一張苦瓜臉來,畏畏縮縮地道:“小老儿一時可能籌不出這么多銀子來。”
  千面人魔鐵青著臉,道:“你有多少?”
  “頂多二十万兩。”
  “干你娘,除去老子的十万兩,你僅有十万資金?”
  “剛剛被小紅領走了十万兩。”
  “不足之數如何支付?”
  “小老儿正在多方設法。”
  小魚儿道:“可以賣房地產。”
  鳳儿道:“可以將賭場典當。”
  阿呆說得最難听:“老婆孩子也可以賣,女儿如果不是二手貨,眼前就值白銀一万兩。”
  千面人魔目泛凶芒,陰冷著聲音道:“不管你是賣房子,押賭場,賣妻售女,只要能付出老子的賭帳就成。”
  乍然伸出了他的蒲團大手,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捉住宋開花的脖子提起來,厲色說道:“老夫就住在對街客棧里,籌足了銀子馬上送過來,不然,小心老子剝你的皮!”
  嚇得宋開花魂不附体,冒出來一身冷汗,猛覺頸上一松,一屁股栽坐在地上,待他惊魂甫定,展目再看時,千面人魔已領著三小步出賭場的大門。
  龍安客棧。
  一個精巧別致,花木扶疏的小跨院里。
  客廳內燈火通明,千面人魔正与丁宁、賽珍珠、鳳儿、阿呆、小魚儿等人圍桌夜飲,海闊天空地瞎扯蛋。
  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名菜名酒。阿呆又在打嗝儿,早已酒足飯飽,但仍貪心不足,繼續東一箸西一箸地盡挑好吃的東西往嘴里塞。
  小魚儿的眼珠子忽然打了一個轉儿,突如其來地問道:“老頭,你老婆在找你,知道嗎?”
  千面人魔听得一楞,道:“我老婆?誰呀?”
  “就是黑鳳凰冷寒燕。”
  “哦,是她。”
  “還有你女儿俏羅剎雷玉嬌。她們千里迢迢的還去野人山找過你。”
  千面人魔听到這里,顯然甚是惱怒,冷厲著聲音道:“小子,你好大的狗膽,竟敢泄老夫的底?”
  小魚儿一面運功戒備,∼面口里喊冤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冤枉,冤枉,我是好心好意想讓你們夫妻父女團圓,共敘天倫。”
  阿呆隨聲附和道:“是嘛,別拿好心當驢肝肺,冷寒燕千里尋夫,雷玉嬌万里尋父,好可怜啊,也好偉大啊。”
  鳳儿亦道:“我們阿呆艷福不淺,已与阿嬌緣訂終身,假如老頭是阿嬌的爹,那么,你老人家就是阿呆的老丈人啦。”
  千面人魔冷哼一聲,道:“哼,我老人家沒有老婆,哪來的女儿,更不可能有女婿,少亂拉關系。”
  小魚儿處心積慮的就是想查清楚千面人魔的身份來歷。
  促成黑鳳凰母女野人山之行的目的在此,這時亦是為此而詢長問短。
  然而,千面人魔的答覆卻令三小大失所望,小魚儿道:“糟老頭,你不是綠林盟主,黑道上的總瓢把子,人人聞名喪膽的鐵膽魔星雷天豹?”
  千面人魔斬釘截鐵地道:“不是!”
  “不是雷天豹,何來天王之星?”
  “獲得綠林令的方法很多。”
  “乞道其詳。”
  “可以偷,可以騙,可以搶,也可以殺人。”
  “噢,原來是你將鐵膽魔星干掉啦?”
  “老夫并沒有說殺掉雷夫豹的話。”
  “那雷天豹為何會突然在武林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是遭了別人的毒手,許是金盆洗手,早已埋名隱姓,退出江湖。”
  “如說這個老魔頭仍健在人世,他自己的妻子女儿為什么找不到?”
  “老夫又不是雷天豹,如何知曉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說是金屋藏嬌,另筑香巢亦大有可能。”
  阿呆道:“最重要的一點是,糟老頭,你是誰?”
  千面人魔含混其詞的道:“我是我,千面人魔。”
  鳳儿道:“我們是想知道你的來龍去脈。”
  千面人魔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曾在一起生活了十來年。”
  阿呆道:“當然重要啦,曉得你的姓名身份,就可以知道官府通緝有案的江洋大盜,懸賞的獎金多少?”
  千面人魔吹胡子瞪眼睛地道:“怎么?你小子財迷心竅,賣人賣上了癮,連老夫也想出賣?”
  小魚儿急忙代為解釋道:“不不不!阿呆的意思是,一旦發現你老頭的姓名肖像上了告示,也好及時通風報訊,逃之夭夭。”
  千面人魔眸中凶芒暴閃,道:“你們認為老夫也是雷天豹、王屠夫那一流的貨色?”
  阿呆實話實說道:“馬馬虎虎,大概差不多啦,想當年,不是殺人的魔王,就是土匪頭。”
  鳳儿、小魚儿都很擔心老頭會發火,孰料,千面人魔卻不怒反喜,發出一串哈哈大笑,道:“看來這一趟江湖之行沒有白跑,阿呆果然增加了不少見識,能將老夫看得如此透澈,實在難得,難得!”
  微微一頓,繼又說道:“好啦,別再黑白講,咱們談談正事啦。”
  小魚儿道:“烏劍、玉鐲、太极棍已經弄到手,王化、張忠、游全河也賣到官府去了,還有什么正事要辦?”
  千面人魔道:“還多得很。”
  “做什么?”
  “去殺几個人。”
  “殺誰?”
  “葫蘆谷主鐵掌排云林清風,阿彌陀佛庄主瘋人侯志,邋里邋遢庄主懶虫丁一、千杯不醉鬼白云、天下無敵庄主狂夫辛幸。”
  鳳儿聞言花容大變地道:“哇塞!糟老頭,你的胃口真大,剛剛解決掉黑道上的三大寨主,現在又想將白道上的‘一堡、二谷、四大庄’几乎要一网打盡,有仇?有恨?為錢?還是為情?”
  千面人魔大搖其頭道:“都不是。”
  阿呆道:“傷腦筋,無緣無故的干嘛要殺這么多人?”
  千面人魔的話令人毛骨悚然:“老夫高興!”
  小魚儿不疾不快地道:“糟老頭,你大概是想征服武林,一領江湖吧?”
  千面人魔輕輕地拍打一下小魚儿的肩膀,道:“還是小魚儿最聰明,也最了解我老人家的心意。”
  阿呆拍著胸脯道:“老頭,你將咱們三人拉拔長大,恩重如山,不論水里火里,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干啦,保證叫你穩坐武林王的寶座。”
  直樂得千面人魔的嘴都合不攏來了,道:“好,難得你們有這一份孝心,將來一旦大功告成,老夫一定會分你們半壁江山。”
  言罷,轉身入內,將烏劍、玉銀、太极棍、天王之星取出來,外加一瓶藥丸,一并交給他們三人。
  小魚儿一怔,道:“拚死拚活的,才將這些寶貝弄到手,為何又交給咱們?”
  千面人魔道:“葫蘆谷主鐵掌排云林清風等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老夫是怕你們吃虧挨揍,有這四件寶物相助,定可逢凶化吉,履險為安。”
  鳳儿將烏劍往腰里一插,戴好玉鐲,嬌柔著聲音道:“听七殺凶神張忠的口气,這四件寶物好像還另有更大的妙用,不知是否屬實?”此話一出,千面人魔的眸中閃出一道异樣的神采。但迅即隱去,陰沉著聲音道:“這個老夫尚未有所聞。”
  阿呆是個財迷,腦子里面老是想到銀子,道:“會不會也是那百万兩餉銀的開門之匙呢?”
  小魚儿惊“哦”一聲,道:“這個可能性的确存在。”
  鳳儿的分析更仔細:“雷天豹、王化、張忠、游全河合搶百万餉銀,而綠林令、烏劍、太极棍、玉鐲又分別屬于他們四個人,如說餉銀的下落,与這四件寶物有關,自是入情入理。”
  千面人魔卻不以為然,道:“純粹是道听途說,臆斷之詞,不足采信。”
  小魚儿道:“且不管餉銀的下落如何,這几個老家伙究竟該怎樣處置才好?”
  丁宁代答道:“最好是血染黃沙,命歸九幽。”
  賽珍珠道:“起碼要斷他們的一條臂,瞎一雙眼。”
  千面人魔道:“不錯,這正是老夫的意思。”
  阿呆大吹法螺道:“好,小意思,包在我們身上了,但盼能再提供一些這几個老匹夫的詳細資料。”
  千面人魔想了想,道:“提起四大庄主來,可是名滿天下,威震武林,響叮當,叮當響的人物,而且各有特色。瘋人侯志成天瘋瘋顛顛,到處流浪;懶虫丁一是天下第一懶人,三天難得說一句話,一句話不會超過三個字;醉鬼白云更怪,喜歡喝酒,也喜歡吟詩,是個酒鬼,也是詩痴;狂夫辛幸是個標准的獨夫狂人,吹牛說大話是他的專長。這四個人都有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你們可不能掉以輕心,要小心應付。”
  阿呆嘻皮笑臉地道:“這四個人听起來倒蠻可愛的,說不定可以成為忘年之交。”
  丁宁臉一沉,道:“呆子,叫你們去殺人,可不是去交朋友,別誤了主人的大事。”
  小魚儿道:“一堡、二谷、四庄,為什么不是五庄?”
  賽珍珠道:“干嘛要五庄?”
  鳳儿道:“還有一個逍遙庄呀。”
  千面人魔道:“逍遙庄算老几,張文光當年只能算是一個小角色。”
  小魚儿意气風發的道:“想要橫掃武林,獨霸江湖,單單去掉四庄還不夠,何不連歹命夫人、太极老祖与黃山姥姥一齊干掉?”
  千面人魔道:“會的,這是下一回合的任務,以你們目前的功力,尚非他們的敵手。”
  阿呆道:“老頭何不親自出馬?”
  千面人魔突然提高嗓音,充滿憤痛地道:“有朝一日,老夫會和他們決一死戰!”
  小魚儿幌動一下小藥瓶,道:“這是什么玩意儿?”
  千面人魔道:“補藥,你們常吃的加味‘十全大補九’,有培元固本,增加功力的奇效,必須回服一粒,以免功虧一簣。”
  阿呆的口頭禪又來了:“衰啊,從小到大,常与藥丸為伍,真是遇人不淑!”
  丁宁怒聲道:“不吃小心毒發而死!”
  小魚儿心頭一震,道:“什么意思?”
  賽珍珠忙道:“丁哥是說,阿呆不想活就吃毒藥死了算啦。”
  鳳儿逗笑道:“死不得,死不得,阿呆死掉,阿嬌豈不要守活寡。”
  小魚儿的眼珠子,賊碌碌地打了兩個轉儿,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忽然改變話題造:
  “老頭,你這個千面人真是名不虛傳,若非你自己點破,神仙也認不出,為免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己人干自己人,我看還是盡早想一個識別的法子好。”
  阿呆馬上響應道:“這好辦,在老頭額頸上印一張‘紅中’。”
  鳳儿道:“或者寫一個‘魔’字。”
  丁宁怒道:“亂來,亂來,怎可開主人的玩笑。”
  賽珍珠道:“不如規定∼個暗語好啦。”
  千面人魔的眸光從鳳儿、阿呆、小魚儿的臉上緩緩掃過,道:“此計甚善,咱們就一人想一句暗語吧。”
  “英雄好漢!”千面人魔說。
  “鐵血儿郎”小魚儿說。
  “打家劫舍!”阿呆說。
  “殺人放火!”風儿說。
  這師徒四人簡直已經走火入魔,連暗語都殺气騰騰的,充滿暴戾之气。
  千面人魔卻十分滿意,連聲說道:“贊!贊!真是絕妙好詩,不失英雄本色。”
  一扭頭,又對丁宁道:“去告訴店家,給他們三個娃儿准備三間上好的客房。”
  小魚儿道:“不必了,開封知府招待我們住在驛館里。”
  阿呆洋洋得意地道;“白吃白喝也!”
  鳳儿滿面春風地道:“白住白睡也!”
  千面人魔皮笑肉不笑地道:“好极了,有傻蛋出銀子,不花白不花,你們且去白吃白喝,白睡白住吧,明天一早咱們就各奔前程,老夫敬侯佳音。”
  余音未落,三小方待起身离去,忽聞門外燕語草啼,香風扑鼻,在小紅的引導下,一串儿走進來一大群年輕貌美的姑娘。
  環肥燕瘦,各擅胜場,綺年玉貌,都是開封城拔尖儿的大美人。
  年長者不會超過二十,年幼者正值豆寇年華,一個個擠眉弄眼,搔首弄姿,竭盡其風騷之能事。
  算算人數,正好是十二金或一打整。
  千面人魔的一雙獨眼,色迷迷地橫掃十二金釵一眼,道:“小紅,多出來的兩個妞儿可是額外的贈品?”
  小紅銀鈴似的聲音道:“回大爺的話,是宋老板的兩個女儿來抵債的。”
  千面人魔托起二女的下巴來,瞧一瞧,道:“嗯,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小口,吐气如蘭,挺討人怜惜,可以折价兩万,其余的八万兩你老子何時可以湊齊?”
  宋家的大小姐凄凄楚楚的道:“天亮之前一定可以籌足送過來。”
  小魚儿早已看得雙眼發直,情不自禁地嚷嚷道:“水,水,從來沒見過這么多水查某。”
  阿呆的眼睛猛吃冰淇淋,道:“好發達的大饅頭,好大的葫蘆啊。”
  小魚儿不解,道:“阿呆,什么是葫蘆?”
  阿呆正經八百的道:“笨啊,就是屁股嘛,肥肥胖胖,圓圓滾滾的,像不像葫蘆?”
  小魚儿仔細觀察一下,道:“嗯,是有几分神似,阿呆,你不呆嘛。”
  阿呆得意非凡地道:“本來就是嘛,是你們故意裝糊涂,視而不見,埋沒人才。”
  千面人魔早已欲火難耐,頻頻揮手道:“他媽的,小小年紀就這么色,還不快滾到驛館去白吃白住,別耽誤老夫的好事。”
  賽珍珠和鳳儿早就溜出去了,丁宁、阿呆、小魚儿聞言相顧愕然,一聲不吭地退出去。
  踏著夜色,在返回驛館的途中,鳳儿一直撅著小嘴生悶气,弄得小魚儿滿頭霧水地道:小鳳,你在生誰的气。”
  鳳儿气虎虎地道:“生你們男人的气。”
  小魚儿道:“怎么啦?”
  鳳儿咬著牙齒道:“可恥的集体屠殺!”
  阿呆老气橫秋地道:“男人嘛,偶而風流一下算不了什么。”
  鳳儿怒沖沖地道:“你們男人呀,沒有一個好東西。”
  小魚儿大聲抗辨道:“我不同意,別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我小魚儿將來絕對不會干集体屠殺的事。”
  鳳儿冷哼一聲,道:“哼,將來的事誰也料不准!”
  奔勢陡地加快,兀自向前飛奔而去。
  回到驛館,小魚儿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腦海里始終想著千面人魔。
  他究竟是何許人?
  如何得到綠林令?
  跟鐵掌排云林清風、瘋人侯志、懶虫丁一、醉鬼白云、狂夫辛幸之間有何血海深仇?
  為什么他自己隱身幕后,而讓三個年輕的娃儿去為他奪取烏劍、玉鐲、太极棍?
  如今又要他們去要五位武林高手的命?
  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這是為什么?
  莫非自己三人是千面人魔悉心培養的工具、殺手?
  自己三人的身世如何?真的如千面人魔所說,是三個無父無母的孤儿?
  想著想著,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今夜的“集体屠殺”。
  是好奇,更想藉此窺探一下千面人魔究竟有何秘密。
  于是,霍地而起,悄沒聲息的獨自离開驛館。
  离開大門不遠,轉過一個拐角,馬上發現,在自己的前面不遠,有一個人正放步疾行。
  是阿呆。
  小魚儿愕然一楞,掉轉頭來,改走另一條街。
  可是,無巧不巧,冤家路窄,殊途同歸,二人又在“龍安”客棧的門口碰了頭。
  小魚儿板著臉孔道:“阿呆,三更半夜的,不在驛館睡覺,你跑到這里來做什么?”
  阿呆朝里面望一眼,扮了一個鬼臉,嘻嘻笑道:“彼此,彼此!”
  “媽的,別想歪了,我是來探隱索密的。”
  “我也是!”
  “你探什么隱?索什么密?”
  “彼此,彼此。”
  “混蛋,別打哈哈。”
  “男人嘛,開開眼界,見識見識。”
  “哼!”
  小魚儿多一個字也沒有說,當先翻牆而過,進入千面人魔所在的小跨院。
  院內花木依舊,空無一人。
  丁宁、賽珍珠的房里沒有點燈。
  千面入魔的屋內卻燈火通明。
  而且,還不時傳出褻言穢語,及女子欲醉欲死的呻吟聲。
  五花八門,各种稀奇古怪,難以入耳的聲音都有,令人馨竹難書。
  阿呆、小魚儿不禁為之心猿意馬,血脈賁張,提著腳尖,閉著气,小心翼翼地朝千面人魔的房間攏過去。
  有志一同,几乎在同一時間,用舌頭勤破一塊窗紙,湊上去一雙眼。
  哇塞!好一片溫妮春光!
  哇塞!好一幅美麗的裸女圖。
  這兩個小子春心蕩漾,心湖波濤洶涌。
  阿呆和小魚儿在前窗,后窗外,另有一位同好者。
  是丁宁。
  尚不止此,側門外還藏著一個人,正從門縫里,聚精會神的往里面瞧。
  是個母的——賽珍珠。
  賽珍珠的一張臉脹得通紅,心如鹿撞,眼波痴迷,好像喝醉了酒,顯得有點歇斯底里的樣子。
  驀地,丁宁像是一只偷嘴的貓,幽靈般地潛入賽珍珠的屋里去。
  屋內無人,丁宁又偷偷溜出來,恰巧与正要往他房里去的賽珍珠不期而遇。
  “丁哥。”
  “珍妹。”
  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即扭進房里……
  看在阿呆眼里,好不羡煞人也,心道:“媽的,真傷腦筋,阿嬌也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如在身邊。”
  ∼念未了,被千面人魔粗礦的吼聲淹沒:“破鞋,爛貨,二手貨,也想冒充黃花大閨女,滾!滾到尼姑庵當尼姑去!”
  拔出一把匕首來,兩三下便將那女子滿頭的青絲剃了個清洁溜溜。
  通!的一聲,一個胖女人,就光著身子,被千面人魔扔到窗外來。
  “婊子,窯姐儿,你他媽的也跟男人上過床,滾!滾到尼姑庵去當尼姑!”
  通!又扔出來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正是替千面人魔拉皮條的小紅姑娘。
  窗戶大開,春光外泄。
  終于,彈盡矢光,鳴金收兵,結束了這一場慘烈的肉搏戰。
  燈,熄了。
  人,睡了。
  夜,更黑。
  阿呆和小魚儿也摸黑离開了“龍安”“客錢。
  豫中
  一條官道上。
  有三個大孩子,正在悠哉游哉的,活蹦亂跳地往南方行,口里面還不停的唱著小曲儿。
  小儿郎
  小儿郎
  小小儿即不簡單
  不論黑白兩道
  無分大盜大俠
  拳打腳踢
  口誅筆伐
  威震四方
  無敵天下
  小魚儿
  小魚儿
  小小魚儿不簡單
  不論海鯨海鯊
  無分大魚大蝦
  生吞活咽
  連皮帶骨
  翻江倒海
  豪情万丈
  歌詞磅礡,歌聲嘹亮,直傳出數里之遙。
  一邊走,一邊唱,一邊找人詢長問短。忽然左轉進入一片矮樹林。
  林木深處,有一座庄院。
  不大,甚至應該說很小,遠遠望去,僅止一棟樓房而已。
  圍牆卻很高,大門亦頗壯觀,只可惜油漆早已斑剝,門扉毀坏,一副破落戶的模樣。
  門楣之上有一塊匾額,勉強還可以認出來是“懶人庄”三字。
  鳳儿、阿呆、小魚儿心里有數,所謂“懶人庄”,就是“邋里邋遢”庄的別稱。
  “篤!篤!篤!”小魚儿叩門三響。
  庄內寂然,無人應聲。
  小魚儿揚聲道:“有人在家嗎?”
  依舊無人回聲應話。
  阿呆上前一步,在門上端了一腳,粗魯地罵道:“姓丁的,你老小子到底在不在?”
  好半晌,才有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答話,而且只有一個字:“在!”
  鳳儿嬌冷的聲音道:“在就滾出來答話。”
  懶洋洋的聲音又吐出來一個字:“進!”
  小魚儿知道,懶虫丁一,又名一字先生,能夠一個字表達的事情,絕對不肯說兩個字,自亦見怪不怪,搖一搖頭,鳳儿、阿呆會心一笑,便即伸手推門。
  “吱呀!吱呀!”
  好重好破的門,費了不少力气才打開來。
  他哪里知道,懶虫丁一還是一個發明家,就這一個動作,已為他打了一桶水。
  游目四望,真叫人不敢恭維,遍地雜草叢生,門戶蛛封生積,處處都是垃圾污垢,這哪像是一位名震江湖的大俠的居停之所。
  院子里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小魚儿朗聲道:“喂,一字先生,你在哪儿?”
  “這!”
  還是一個字,不過,循聲望去,總算找到了一字先生的所在。
  他在二樓外面的陽台上,躺在床上,背后墊著一個大枕頭,冷厲的眸光正在向下望,一張臉至少有三年未洗,胡子更長,口鼻雜辨,是一個十足的老怪物。
  床舖的一旁設有爐灶,懶虫丁一的一鍋大雜燴剛剛煮好,正自有一口沒一口的,懶懶散散地吃著。
  另一旁還种著有菜,缸里有米,瓮里有水,更令人拍案叫絕的是,床板上挖了一個洞,掀起墊被,下面就是馬桶。
  吃、喝、拉、撒、睡,人生五件大事,他可以全部在床上解決。
  這真是一個奇人,怪人,天上少有,人間無雙。
  小魚儿向前邁了數步,立在院子正當中,昂首說道:”想必閣下就是一字先生做虫丁一吧?”
  “嗯”
  “堂堂一代大俠,該有成群結隊的仆人吧?”
  “無。”
  “為何不請几個?”
  “懶。”
  “老婆孩子呢?”
  “無。”
  “怎么連老婆也不娶?”
  “懶。”
  “整個懶人庄,就你一條懶虫?”
  “嗯。”
  說了半天,一字先生沒有一句話是兩個字的,而且,九句話當中,總共才用了“在”、“進”、“這”、“嗯”、“無”、“嗯”六個字眼。
  听得阿呆直冒火,怒沖沖的道:“懶虫,你也不問問咱們是來干什么的?”
  “說。”
  “是來殺人的。”
  “誰?”
  “你,”
  “我?”
  “不錯,有人想要你項上的人頭。”
  “誰?”
  “自然是你的活冤家,死對頭。”
  “多。”
  “多?你仇人很多是不是?可以找最厲害最凶殘,最沒有人性的人來說。”
  “多。”
  “媽的,跟你說話真累,干脆這樣吧,我把一個一個的來點名,你來慢慢挑選吧?”
  “可。”
  “跟血手屠夫王化有仇?”
  “有。”
  “跟七殺凶神張忠有价?”
  “有。”
  “跟浪里白條游全河有仇?”
  “有。”
  “跟鐵膽魔星雷天豹有仇?”
  “有”
  “跟千面人魔有仇?”
  “不識。”很難得,一字先生說了兩個字。
  “跟歹命夫人有仇?”
  “不識。”
  “跟太极老祖有仇?”
  “無。”
  顯而易見,欲殺懶虫丁一的人,十之八九是黑道四大梟雄之一,而王化、張忠、游全河已身陷囹圄,唯一可能是千面人魔的人選,就剩下鐵膽魔星雷天豹一人了。
  但,反面一想,千面人魔有言,殺人只是為了爭霸天下。
  果真如此,則千面人魔這個人簡直令人莫測高深。
  再一次的探索,又告失敗,小魚儿一征后道:“懶虫,冤有頭,債有主,要殺你的人是千面人魔,可別記在我小魚儿的頭上來。”
  阿呆道:“也別找我阿呆先生算帳。”
  鳳儿亦道:“也与我鳳儿姑娘無關。”
  懶虫丁一始終保持他原來的姿勢,半躺半臥,顯然未將三小放在眼內,冷冷的吐出來一個字:“上!”
  “好!”
  小魚儿亦以一字作答,乍然雙臂一抖,騰身而起,摺扇“游龍戲鳳”、“旋乾轉坤”,以絕佳的角度,攻向一字先生周身要害。
  好厲害的一字先生,不僅奇巧絕倫的躲過小魚儿的兩招絕學,而且有還手的工夫,拉起一條棉被來,劈頭蓋面罩下去。
  乖乖,一罩之勢,力逾千鈞,躲不過,推不開,小魚儿的气息為之一窒,被迫退落在原來的地方。
  阿呆勃然大怒:“媽的,我就不信你是鐵打的羅漢,就算是鐵羅漢也要把你燒成水!”
  鳳儿大發雷霆道:“生有時,死有地,你那一張床就是你懶虫安眠之所。”
  小魚儿殺气騰騰地道:“小魚三杰,一向同進退,休怪本幫以多為胜,以小欺老,再世為人,最好多請几個硬扎的幫手。”
  三小言語一致,行動一致,如炸彈開花,似沖天三炮,從左、右、前方電襲而到。
  摺扇咻!咻!咻!快如飄風,烏劍刷!刷!刷!金風貫耳,太极棍呼!呼!呼!威風八面,一霎時,懶虫丁一的一張万能床便告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卻沒能傷到一字先生分毫。
  “滾!”
  懶虫丁一突然提起馬桶,洒水澆花般欄頭潑出去。
  馬桶里都是“黃貨”,奇臭難聞,三小如遇惡狼猛虎,紛紛退避。
  “好卑鄙的匹夫,宰了他!”
  “好下流的懶虫,送他上西天!”
  “好臭的老小子,送他回姥姥家!”
  三小怒滿心頭,殺气沖天,決心要置一字先生于死地,同時發話,同時起身,立又殺進二樓,与懶虫丁一大打出手。
  “殺!”
  一字先生怒溢雙眉,胡發倒豎,兩眼暴睜,几乎要噴出火來,無疑已憤怒到了极點,殺字出口,袍袖怒張,倏忽間已連攻十二掌。
  掌掌惊天動地,招招猛稅絕倫,名家出手,果然不同凡響,盡管三小技深若海,身手了得,依然無法進身,被逼退几步。
  “媽的,看本幫主的鐵葡萄!”
  “媽的,看阿呆先生的麻將牌!”
  “看鳳儿姑娘的鳳尾刺,包你一刺穿喉!”
  三种暗器齊發,交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网,將一字先生重重托疊的网住,說時遲,那時快,鐵葡萄、麻將牌、鳳尾刺,快如瀉電奔馬,疾取一字先生上盤各處要害。
  情勢危急,殺机四伏中,懶虫丁一真不愧為是成名人物,乍然單腳拄地,仿若陀螺一般快速旋轉起來。
  隨著旋轉的身形,在周身布下一道勁風,暗器受阻,紛紛落地,一字先生旋勢未竭,已拔空而起。
  饒是如此,懶虫丁一還是吃了不少苦頭,百密一疏中,一枚鐵葡萄在他面前炸開,變成一張大麻臉不算,胡發亦被炸得亂七八糟,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更加不堪入目。
  鼻尖上中了一張“一筒”,變成標准的酒糟鼻,一支鳳尾刺穿耳而過,打了一個洞。
  “殺!”
  “殺!”
  “殺!”
  一聲殺,換來三聲殺,三小得理不饒人,乘胜追擊,去勢如風,詎料,一字先生身手敏捷,早已先一步登上三樓。
  懶人庄列為武林四大庄之一,雖說僅只一座樓,且年久未修,殘破不堪,但樓內卻甚是寬廣,隔成了無數的小房間,縱橫交錯,星羅棋布,好像是一個迷魂陣。
  同時,樓高共五層,房數不下百間,懶虫丁—一上三樓,便如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了。
  喊,不應!
  罵,不理!
  操他親娘祖奶奶也沒用;
  阿呆好毒辣:“小魚儿,放火燒,把他燒出來!”
  鳳儿一楊柳眉儿:“對,把他燒成灰,燒成炭!”
  小魚儿臉一沉,道:“這個老小子一定是不知懶到哪里睡覺去了,燒了做鬼也好,免得再糟蹋糧食。”
  主意一定,當即付諸行動,現場多的是破損的門窗木柱,干柴雜草,堆積在一起點燃火种,瞬間整座大樓便燒起來。
  熊熊烈烈,劈劈巴巴,火勢好快好猛,一頓飯的工夫不到,大樓便轟隆隆的倒塌下來,名聞天下的邋里邋遢庄也就此煙消云散。
  可是,并未見到一字先生的尸体。
  亦未親眼目睹他逃离現場。
  懶虫丁一的生死下落,遂成為一個解不開的謎。
  三小亦未久留,當即离懶人庄,繼續以征服者的姿態,去征服下一個目標。
  下一個目標是千杯不醉庄,打算去找醉鬼白云的麻煩。
  然而,干杯不醉庄尚在百里之外,便在半路上被人堵上。
  赫!來人好多,黑忽忽的一大片,為首者是黑鳳凰冷寒燕与俏羅剎雷玉嬌母女。
  黑道第四十八分舵主殺人不見血巴六,和第三十五分舵主黑豹子金八,以及黑道上的數十名綠林好漢,俱与冷寒燕母女聯合在一起,將三小團團圍住。
  小魚儿錯愕一下,嘻嘻笑道:“親家母,別來無恙,怎么帶來這許多人,可是專程來歡迎本座?”
  阿呆滑稽突梯,以耍逗笑道:“阿嬌,這樣比較沒有好意思啦,等咱們成親的時候,再請大家伙來捧場也不遲,此刻我只想單獨的和你在一起,欣賞你的饅頭,葫蘆,或者偷偷摸摸的去‘屠殺’!”
  這些話只有小魚儿完全明白,連鳳儿也是一知半解,雷玉嬌更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冷哼一聲,道:“哼!鬼話連篇,大概是吃錯藥了,滿口的胡言亂語,別想得太美。”
  鳳儿雙眉一挑,道:“難不成你們是來找碴的?”
  黑鳳凰冷寒燕語冷如冰道:“可以這樣說。”
  小魚儿道:“找什么碴儿?”
  冷寒燕道:“要將烏劍、玉鐲、太极棍、天王之星收回來。”
  小魚儿亮出天王之星,高舉過頂,朗爽的聲音道:“巴六,金八听令。”
  巴六、金八對望一眼,齊聲說道:“抱歉,我們現在不受命于你。”
  阿呆眼一瞪,道:“混帳,你們敢不听總瓢把子的號令?”
  巴六望了冷寒燕一眼,道:“小魚幫主現在已經不是綠林盟主。”
  小魚儿神色一緊,道:“為什么?”
  冷寒燕吐字如刀的道:“小魚儿,我問你,你們是不是綠林道上的人?”
  “不是!”
  “烏劍、玉鐲、太极棍是否從王化、游全河、張忠三為寨主手中強取豪奪而來?”
  “有這回事。”
  “奪去他們的寶貝不算,還貪心不足,把他們送到官府賣銀子,可有其事?”
  “這是事實,本幫還蒙開封府大人熱忱招待哩。”
  阿呆眉飛色舞地道:“白吃白喝、白睡由住,不賣白不賣,不賺白不賺。””
  鳳儿撥弄一下胸前的三面獎牌,神气活現地道:“這就是本幫的光榮標志,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卻激起了所有在場綠林豪客的万丈殺机,霎時刀光劍影齊閃,都將家伙亮出來。
  小魚儿臉一沉,道:“親家母意欲何為?”
  冷寒燕銀牙緊咬的道:“本夫人已經說過,要將四件寶物收回。”
  “你憑什么?”
  “憑我是綠林盟主雷天豹的夫人。”
  “可知持有綠林令者,就是綠林盟主,而且認令不認人,這是綠林道上的傳統。
  “話是不錯,但持令者必須是綠林中人,凡非我族類,一概不在此限。”
  “親家母,你可曾想到,將綠林令交給本座的人,有可能正是你的丈夫雷天豹?”
  “這個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何以見得?”
  “我的丈夫天豹与王化、張忠、游全河乃是八拜之交的好兄弟,絕對不會叫你們做出對不起自己兄弟的事情來。”
  “那你以為千面人魔會是誰?”
  殺人不見血巴六道:“八成是老盟主的死對頭。”
  阿呆道:“哪一個?”
  黑豹子金八道:“老子要是知道他是誰,早就將他揪出來碎尸万段!”
  小魚儿想盡辦法想查出千面人魔的底細來,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眉頭一皺,忽又計上心來,道:“千面人魔目前就住在開封的龍安客棧里,有膽你們自己去找。”
  殺人不見血巴六嘿嘿冷笑一聲,道:“會的,但在未去開封之前,必須先將四件寶物收回。”
  黑豹子金八補充道:“黑道的歸黑道,白道的歸白道三個娃儿如肯乖乖地將東西交出來,盟主夫人或許可以考慮給你們一條生路。”
  小魚儿怒貫雙瞳道:“假如本幫主說不呢?”
  黑鳳凰冷寒燕的臉上馬上籠上一層寒霜,道:“叫你們也血流五步,命喪當場!”
  鳳儿聞言大怒道:“想打架,是不是?好啊,有膽就來,誰怕難呀。”
  烏劍業已在握,左手中還扣好數枚鳳尾刺。
  卻被阿呆攔住了,道:“且慢,好歹我阿呆先生跟阿嬌是未婚的夫妻,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別傷了彼此的感情。”
  俏羅剎雷玉嬌的性子最是火爆不過,阿呆言猶未盡時,便自破口大罵道:
  “呆子,白痴,豬八戒,癩蛤模想吃天鵝肉,就算天下的男人死光光,姑奶奶也不會嫁給你!”
  言語間,人已一馬當先攻過來,單找阿呆一個人干,小虎一個不小心,被雷玉嬌的粉拳打中,當即哇哇大叫,道:
  “人心大變,大變人心,老婆要殺老公,妻子要殺丈夫!”
  他罵得凶,雷玉嬌打得更凶,兩個人隨即扭打在一起,好似兩驟風狂。
  黑鳳凰冷寒燕、殺人不見血巴六、黑豹子金八、乃至其他的綠林豪客,動作也不慢,立如潮水般蜂擁而上。
  冷寒燕奮力猛攻之余,复又扯開嗓門哈喝道:“弟兄們,放手去干,不必手下留情,奪回一件寶物者賞紋銀千兩,殺掉一個兔崽子的賞二千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綠林好漢本來過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活,隨時隨地將腦袋瓜子別在褲腰帶上,聞言之下,更是奮不顧身,不要命似地猛沖猛攻。
  小魚儿睹狀鼻子都气歪了,咬牙切齒地道:“奶奶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人生多美好你們卻自尋死路,想死本幫主就成全你們!”
  摺扇舞得虎虎生風,以极优美的姿態,絕佳的角度,咻!咻!咻!旋身環攻,綿綿不絕。
  小魚儿天賦异稟,又肯痛下苦功,功力之深,超出他的年齡甚多,一輪環攻,銳不可擋,搶在前面的几個不要命的漢子,或者傷腰,或則傷臂,或則衣裳破裂,血跡殷殷,沒有一個人能夠進得小魚面前五尺以內。
  鳳儿和阿呆同樣威風八面,當者披靡,逼得大家皆手忙腳亂,近身不得。
  气得冷寒燕暴跳如雷地道:“老巴,你專門對付那個丫頭,金八,你負責那個呆子,這條滑溜的魚儿交給我們母女,咱們不死不停,不死不退,今天不是這三個小雜种血濺當場,就是咱們大伙儿攜手同赴黃泉。”
  果然,所有的高手分成三撥,准備各個擊破。
  小魚儿見此情景,不怒反笑道:“冷寒燕,少作白日夢,小魚專門吃大魚,再多請几個幫手來也是白搭,徒然在閻王爺面前多添几條冤魂。”
  阿呆亦戲論道:則是嘛,是嘛,放著喜事不辦,為什么要辦喪事。”
  鳳儿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几件破銅爛鐵,賠上一條命可划不來。”
  說歸說,打歸打,龍騰虎躍,兔起雞落,大伙儿早已斗在一起。
  冷寒燕想各個擊破,將三小分割的企圖并未得逞,三小依舊結合成一個鐵三角,打不散,沖不破,所向無敵,主宰全場。
  雷玉嬌的攻勢最猛最急,始終咬著阿呆不放,把小虎逼急了,嘟呶著嘴巴道:“阿嬌,人急拚命,狗急跳牆,你再這樣潑辣刁蠻,休怪我不念夫妻之情,要賞你一篷梅花毒針,然后再在你頭上撒一泡尿。”
  他可不是空口白話嚇唬人,尿字出口,當真扣住了太极棍上的扣環。
  “住手!住手!”
  一個蒼老而又童稚的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從斗圈外面傳來。
  音量不能算是挺大,但卻勁道十足,震得人雙耳嗡嗡作響,气血為之浮躁,皆不由自主地停止毆斗,朝發話的地方望過去。
  是個怪人,怪得叫人忍不住想笑,滿頭的白發,已經剩下沒有几根,還用紅絲線,札成兩個朝天辮,天生的一張娃娃臉,紅光滿面,個頭不高,穿著一身五顏六色的花衣服,像极了傳說中采衣孝親的老萊子。
  在場數十人中,卻沒有一個認識他的。
  黑鳳凰冷寒燕首先發話道:“閣下何人?”
  采衣老人邁著八字步走過來,連正眼都沒有瞧她一下,冷冰冰地道:“你不夠資格問,讓路。”
  殺人不見血巴六堵上去,道:“老頭,你想干什么?”
  “找人。”
  “找誰?”
  “就是那三個娃儿。”
  “對不起,這三個娃儿是我們的人。”
  “現在是我的。”
  “這恐怕辦不到。”
  “辦不到你就死吧。”
  “老匹夫,已經快要進棺材了,火气還不小。”
  “滾!”
  從言行舉止不難看出,采衣老人不僅脾气暴燥,而且還帶有几分稚气,滾字一出,掄拳就打,就好像孩童打架,沒有一點后沖的余地。
  也不知是猝然無防,還是這個老頭子真有通天的本事,殺人不見血巴六躲也躲不開,避也避不過,“通”的一聲,在胸間上挨了一拳。
  這一拳還真不輕,當場口吐鮮血,蹬!蹬!蹬!的退下去。
  邁!又是一拳,打退金八。
  接著,左右開弓,雙掌齊出,再將冷寒燕母女逼開。
  再也沒有人敢強行阻擋,仍然邁著八字步,如入無人之境。
  老人真怪,忽又掉轉頭來,虎吼道:“你們怎么還不滾,可是要偷听我們的悄悄話?”
  瞪眼沉臉,語气轉為冷厲:“滾!滾!滾!”
  隨著這三聲滾,采衣飄飄,掌風呼嘯,像是赶雞赶鴨一樣,一口气將冷寒燕等人赶出去視線之外,始善罷甘休地折轉來。
  此人技深若海,絕技惊魂,顯非等閒人物,小魚儿眉頭一皺,想起了眼千面人魔約好的暗語。
  當即朗聲道:“英雄好漢!”
  采衣老人道:“鐵血儿郎!”
  小魚儿又道:“打家劫舍!”
  采衣老人道:“我操你娘!”
  阿呆一怔,道:“你不是糟老頭?”
  采衣老人罵道:“放屁,我既不老,也不糟。”
  鳳儿道:“那你怎會知道我們暗語的第二句?”
  采衣老人道:“大概是胡扯碰上的。”
  小魚儿道:“老頭的歲數不小了吧?”
  采衣老人天真浪漫的道:“不大,人家才八歲而已。”
  阿呆道:“少蓋,是一百零八歲吧?”
  老人笑嘻嘻的道:“嘻嘻,你好聰明啊,一猜就中。”
  鳳儿乃是冰雪聰明之人,已經料到八九分,道:“不知這位老朋友是何方神圣?”
  采衣老人撫摸一下自己的朝天辮,道:“你猜猜看,猜對了我就答應替你們辦一件事情。”
  鳳儿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老人道:“放心啦,不會說話當放屁。”
  鳳儿道:“你是太极老祖?”
  老人聞言喜得跳了起來,緊握住鳳儿的雙手,宛若拿到壓歲錢的小孩子,手舞足蹈地道:“謝謝你,謝謝你們,我老人家數十年不履江湖,想不到尚未被人遺忘,還有人曉得武林中有我這一號人物。”
  阿呆卻大吃一惊,急忙將太极棍藏到身后去。
  小魚儿道:“太极老祖,你真的是來找我們的?”
  太极老祖道:“騙你是王八。”
  臉色一整,又正經八百地道:“老祖多刺耳,以后就叫老童子好啦。”
  小魚儿從善如流地道:“請問老童子有何見教?”
  “是想向三位打听一個人。”
  “誰呀?”
  “七殺凶神張忠。”
  “我們知道這個人,”小魚儿明知故問道:“有仇?”
  “豈止有仇,我老童子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否將結仇的經過說出來听听?”
  太极老祖尋思一下,道:“三十八年前,也就是老夫七十大壽的那一天,便已金盆洗手,宣布退出江湖,沒料到,十八年后,也就是二十年前,卻栽了一個大跟斗。”
  阿呆道;“栽在何人之手?”
  太极老祖恨聲道:“就是張忠那個小流氓。”
  鳳儿道:“憑你老人家的身手,那個老粗能怎么樣?”
  太极老祖激憤不已地道:“君子可欺以方,那個小流氓花言巧語,想盡辦法接近我,一個不留神,被他在飲食中下了毒,搶走了老夫賴以成名的太极棍。”
  小魚儿有感而發道:“能夠保住一條老命就不錯啦,別不知足。”
  太极老祖道:“這倒是句實話,我老人家的這條命純粹是撿回來的,當時本已毒發身亡,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竟又悠悠醒轉,經歷了二十年的漫長歲月,始將所中之毒完全解除。”
  鳳儿道:“老童子,找七殺凶神張忠可是想報仇?”
  太极老祖道:“有仇不報非丈夫。”
  小魚儿歎息一聲,道:“可惜這個仇恐怕報不了啦。”
  “怎么說?”
  “姓張的已經被關在順德府的大牢內。”
  “這我知道,听說完全是你們小魚幫的杰作。”
  “客气啦,客气啦,只是牛刀小試而已。”
  “小試牛刀就已經威震江湖,目前小魚幫三字簡直紅透半邊天,就我老人家所知而言,整個武林中,從來沒有幫派或個人,成名的速度有這樣快,年齡又這么小,可謂前無古人。”
  阿呆重复小魚儿的話:“客气啦,客气啦,這樣說我們不好意思啦。”
  鳳儿道:“但愿后有來者,武林中多添一些生力軍,別盡是一群怪模怪樣,怪里怪气的老古董。”
  太极老祖聞言臉色一沉,指著自己的鼻子,吹胡瞪眼的道:“女娃儿說俺是老古董?”
  鳳儿連忙解釋道:“不是啦,我是說別人,你老人家挺古錐的,例外,例外。”
  “古錐”二字,听得太极老祖心花怒放,抓著自己的朝天辮撥弄几下,孩童般喜笑顏開地道:“這還差不多,其實人家在心理上才八歲也,比兩位小哥哥小姐姐還小。”
  小魚儿聞言好不興奮,脫口就說:“妙极啦,既是八歲小童,干脆就叫我小魚儿哥哥好啦。”
  阿呆道:“叫我阿呆哥哥。”
  鳳儿道:“叫我鳳儿姐姐。”
  本是几句玩笑的戲渡之詞,返老還重的太极老祖卻當真,當即脫口而出,清清脆脆地叫了三聲:“小魚儿哥哥,阿呆哥哥,鳳儿姐姐。”
  小魚儿將話題拉了回來,道:“老童子,你已知那七殺凶伸張忠關在監牢里,還來找我們做什么?”
  太极老祖道:“是想向三位小友打听一下,囚禁張忠的那個鐵籠子的詳細位置。”
  阿呆逗笑道;“小弟弟可是想劫獄?”
  太极老祖道:“是有這個意思,先把他救出來,再殺掉。”
  鳳儿道:“牢房的外面絕壁插天,下面是一條河,壁虎功如果到家的話,應該上得去,或者再想別的法子。”
  太极老祖目注鳳儿,迫不及待地道:“還有什么好法子?”
  鳳儿道:“可以冒充他爹去探監。”
  太极老祖道:“嗯,嗯,好,好。”
  阿呆道:“真可惜,我們有事不能陪你去,一定很好玩啊。”
  太极老祖道:“沒有關系啦,天下好玩的事還多得很,咱們以后再慢慢的玩。”
  轉身本待离去,但就在一側身的剎那,瞥見了阿呆藏在身后的太极棍,急聲尖叫道:“那是什么?”
  阿呆遮遮掩掩的道:“沒有,沒有,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打狗棍。”
  太极老祖道:“人家已經看見啦,是我的太极棍,快還給人家、快還給人家嘛。”
  小魚儿上前道:“小弟弟,這太极棍原來是你的,沒有錯,但是,后來被七殺凶神張忠搶去了,對不對?”
  “對呀,沒錯。”
  “我們又從張忠的手里搶過來。”
  “這我就不清楚啦。”
  “換句話說,我們和你小老弟一點關系也扯不上。”
  “可是,太极棍是我的呀。”
  “想要討回太极根,你應該先把姓張的救出來,叫張忠向我們搶,然后你再向七殺凶神槍,就好像走路一樣,怎么會的,就循著原路再怎么走回來,別亂來。”
  歪理一籮筐,竟也言之成理,唬得太极老祖一楞一楞的,一時間竟無詞以對。
  鳳儿及時說道:“老童子,你自己剛才說,愿意替我們辦一件事?”
  “是呀,我說過。”
  “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
  “那么,馬馬虎虎,你就替小魚幫辦這件事吧,別再打太极棍的主意。”
  “好嘛,好嘛,為朋友兩肋插刀都可以,何況是一件小事情。”
  擺擺手,扭頭就走,但走沒三步,似乎又后悔了,嘟嘟喃喃的念叨道:“哼,騙子,一籮筐騙人的歪理。”
  阿呆追上去,道;“你到底想怎么樣嘛?”
  太极老祖撅著嘴巴道:“起碼應該給人家一個收回太极棍的机會。”
  “什么机會?”
  “比如公平決斗啦,比武打賭啦,賭博游戲啦等等,都可以。”
  “好,”阿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朝四下里掃了一眼,道:“就給你一個机會,我跑你來追如何?”
  “追到你怎樣?”
  “追到就將棍子還給你。”
  “追不到呢?”
  “那就永遠永遠是我阿呆先生的啦。”
  “可以,就此一言為定。”
  “可不能再反悔?”
  “不會啦,不會啦。”
  這一老一少,都是小儿心性,空口無憑,勾勾手,還蓋了一個印,這才正式開始追逐。
  阿呆仿若一只狡猾的野兔,不僅速度快,尤其狡詐多變,時而彈身上樹,時而陸地狂馳,忽儿鑽進高粱地,忽儿又鑽入大麥田。
  太极老祖的表現也不賴,身手矯健,聲若年少儿郎,不論樹上樹下,田里田外,始終緊咬著阿呆不放。
  可就是差那么一點點,沒能將阿呆逮著。
  “嘻嘻,好好玩阿!”
  “哈哈,好好玩阿!”
  “來,來抓呀。”
  “非抓到你不可。”
  不論是追者,或是被追者,皆玩得笑口大開,痛快淋漓。
  這時,阿呆從一棵大槐樹上電縱而出,太极老祖隨尾疾追,凌空飛渡,像极了兩只首尾相接的大老鷹。
  “抓到啦,抓到啦!”
  “抓到啦,抓到啦!”
  是抓到了,可惜只是一只鞋,阿呆早已一瀉而下,縱身跳入一條河中。
  此事阿呆早有預謀,事先便計算好,假如實在斗他不過,便跳河水遁。
  三小都是在黃河邊上長大的,成天与水為伍,水性絕佳,一入水便作了一個“悶子”(潛入)不見了。
  太极老祖也快步入水,奈何河水与他無緣,也是一個旱鴨子,水深及胸時,便嚇得他大呼小叫不止。
  “救命哪!救命哪!救命哪!”
  還是小魚儿跳入水中,把他拉上來。
  一場別開生面的捉迷藏游戲,就此落幕,太极老祖甘心落敗,并与三小從此訂交,隨即互道珍重,各奔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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