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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翌日大清早,丁宁、賽珍珠如言雙雙先行离去。
  日上三竿時,鳳儿、阿呆、小魚儿才踏上往虎頭山的路。
  三小江湖閱歷已深,對丁宁、賽珍珠未敢推心置腹,昨夜所談,俱屬空泛之詞,此刻才談及對付千面人魔的實際方略。
  阿呆道:“小魚儿,時間緊迫,快說說看,如何來進攻虎頭山,是硬闖?還是偷襲計……”
  小魚儿胸有成竹地道:“我想用計。”
  “用計,用什么計?”
  “用美人計。”
  “我們手上也沒有可供賀天雄‘屠殺’的美人,怎么用?”
  “有,眼前就有一個現成的。”
  “你是說鳳儿?哦,我明白啦,可是要讓小鳳去認爹,當間諜,做內應,然后再里應外合,將猛虎寨夷為平地,殺一個雞犬不留?”
  “不完全對,小鳳認爹的主要任務,應該是先設法取得解藥方子,然后再及其他。”
  阿呆打了一下自己的后腦勺,道:“對极啦,對极啦,沒有解藥方子,咱們得永遠活在死亡的陰影下。”
  鳳儿憂心如焚地道:“我成嗎?”
  小魚儿猛給她打气,道:“成,你有演戲的天才,是天生的大明星。”
  “我怕騙不了千面人魔。”
  “一定可以騙得他團團轉,是他親口說的,你是他親生的女儿,雖然神仙谷之行,證實此事非真,但姓賀的并不知個中曲折,林清風也不肯承認你是他的親骨肉,這樣更加證明了你們的父女關系,可謂万無一失。”
  “我還是怕。”
  “怕什么?”
  “身在虎穴,孤立無援,一旦露出馬腳,就會命喪黃泉。”
  “在順德府,你的表現可圈可點。”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那時候是你和阿呆陪我去的,面對的只是關在牢籠里的張凶神,而此刻——”
  “放心.我們也會去。”
  “這怎么成,有你們去,戲根本沒有辦法演下去。”
  “明的不成,用暗的,反正不會讓你孤軍奮戰就是啦。”
  鳳儿听小魚儿如此一說,這才放下心來,三人又詳詳細細的,將細微末節好好地商討一番,待到達虎頭山附近時,小鳳便即放單,獨自离去。
  一只凶猛的老虎橫臥在大地上。
  不,應該說是一座很像是老虎的山橫臥在大地上。
  老虎的頭,面對著一條河,河与山之間,僅有一條可容一輛馬車通行的隘路,地勢險峻,偏偏又是商旅必經之地,莫怪“猛虎塞”會成為綠林中最富足色一個分舵。
  黃昏時分,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鳳儿。
  此刻的鳳儿顯得怪怪的,衣裳不整,全身都是污垢塵埃,還有几處包扎著的傷痕,甚是狼狽,也甚是疲憊。
  在隘路口上觀望一下,鳳儿便跌跌撞撞地向內行去。
  驀然,人影閃動,袂聲貫耳,從路旁樹叢之中,一下子冒出來四個人。
  一個個獐頭鼠目,天生的凶惡相,一看就曉得絕非善類,每人皆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刀,另一只手上則拿著一面仿若引魂幡子似的旗招,上面還寫著有字,正好湊成一首打油詩:
  此路是我開
  此樹是我栽
  要想從此過
  留下買路財
  強盜也敢打出旗號,明目張膽,囂張跋扈,足證“猛虎寨”气焰不小,肆無忌憚。
  鳳儿畏畏縮縮地道:“你們是強盜?”
  一名大嘴巴的漢子粗聲大气地道:“知道就好,快將身上的金銀財寶拿出來,免得大爺動手。”
  鳳儿故作慌張道:“小女子窮途末路,身上連一毛錢也沒有。”
  另一個三角眼的漢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一下鳳儿,口中漬漬有聲地對其他的同伴道:
  “嗯,雖然髒了一些,又是村姑山花,還算有几分姿色,沒有銀子要人也可以,咱們私下分享了吧?”
  鳳儿一听說有被輪暴的危險,不禁大為緊張起來,道:“你們別亂來,我是來找一個人。”
  三角眼的大漢道:“找哪一個?是小白臉?還是老頭子?”
  “是圣劍無影賀天雄。”
  “不認識。”
  “也是千面人魔。”
  “是他?他是你什么人?”
  “我爹!”
  此話一出,四個人惊得臉色大變,各退一步。
  大嘴巴的漢子堆下一臉的笑容道:“小姑娘,你別是在胡言亂語吧,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鳳儿正經八百地道:“當然是真的,誰會隨便亂認爹。”
  “說得也是。”
  大嘴巴的漢子為之語塞,難以接言。
  四個人聚在一起,咬了一陣耳根子,三角眼的漢子慌慌張張地上山去了。
  僅盞茶工夫之隔,便又領著一個五短身材,面目凶悍,穿一襲黑袍,年約五旬的老頭下山來。
  來人似是身份不低,三名大漢一齊躬身為禮。
  黑袍老頭送直行至鳳儿面前五尺許處才停下來,略作端詳后道:“這位姑娘是誰?”
  鳳儿道:“鳳儿,也叫小鳳,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黑袍老者笑道:“張飛虎,第十三分舵的舵主,也是‘猛虎寨’的寨主。”
  “啊,是張寨主,失敬,失敬!”
  “別客气,鳳姑娘是從哪里來的?”
  “神仙谷,黃山神仙谷。”
  “怎么會這樣狼狽?”
  “唉,此事說來話長,見到家父時自會稟明。”
  “如此,就請鳳姑娘上山吧。”
  “遠不遠?我恐怕——”
  “沒有關系,張某已為小姐備好轎子。”
  所謂轎子,只是一副滑杆,但坐上去倒是挺舒适的,尤其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越發顯出它的實用与方便。
  “猛虎寨”确系天險之地,建筑在一道筆直的插天絕壁之巔,唯一的通路,只是一條陡峭險峻的羊腸小徑。
  可謂易守難攻,大有一夫當關,万夫莫開之勢,大概這也就是為什么天狼山天狼寨,摩天岭黑風寨,以及黑道總壇,俱已被官兵夷為平地,片瓦無存,猛虎寨仍能保全的原因所在。
  登上山寨,哇塞!好大的一片建筑,處處雕梁畫棟,處處金碧輝煌,這哪像是一個綠林巢穴,簡直好像是一個皇宮。
  滑杆直接抬到一棟大樓前才停止,進得樓來,鳳儿馬上看到,花廳的盡頭,台階之上,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正高高在上地坐在一張虎皮金交椅上面。
  第十三分舵主追魂手張飛虎朝金交椅上的陌生人抱拳為禮道:“稟令生,小姐業已請到。”
  陌生人“嗯”了一聲,目注鳳儿,沒有說話。
  追魂手張飛虎給鳳儿便了一個眼色,道:“小姐,這位就是綠林令主,快請見過令尊大人。”
  鳳儿心里打鼓:“慘啦,慘啦,敢情是丁哥消息有誤,猛虎寨另有其人,我誤闖了賊窟?”
  疑云滿面地道:“這不是家父,我根本不認識他。”
  陌生人聞言發出一陣哈哈大笑,聲震屋宇,顯見此人內力极為充沛。笑罷,立即道出了連絡暗語:
  “英雄好漢!”
  “鐵血儿郎!”
  “打家劫舍!”
  “殺人放火!”
  這是三小与千面人魔連絡用的專用暗語,外人絕對不知道,鳳儿這才放下心來,大發嬌嗔道:“面貌總喜歡換來換去,害得人家好耽心,真是的。”
  千面人魔聲若鐘鳴般道:“傻孩子,不換來換去怎會配稱千面人魔。”
  鳳儿撒嬌道:“人家宁愿看你那一張紅胡子的臉,比較順眼。”
  千面人魔倒還真听話,在臉上一抹,去掉一張人皮面具,露出紅胡子紅臉來。
  鳳儿再無疑慮,扑通!一聲跪下去,喊了一聲:“爹!”
  叫得清清脆脆,叫得凄凄楚楚,這丫頭的确有演戲的天才,居然還擠出來兩行清淚。
  千面人魔伸手作勢道:“好,好孩子,起來,快起來,快到爹身邊來。”
  鳳儿如言站起,登上石階,立在千面人魔身旁。
  追魂手張飛虎連忙取來一張椅子,清鳳儿落坐。
  千面人魔低沉的聲音道:“鳳儿,你已經去過神仙谷?”
  “鳳儿故作悲傷地點點頭,道:去過啦。”
  “可曾見到你娘?”
  “也見到啦。”
  “你娘怎么說?”
  “她老人家起先不肯說,甚至連我這個女儿也不肯認。”
  “后來的發展如何?”
  “禁不起孩儿的一再哀求,外婆也在一套幫腔,最后,我娘終于說了實話。”
  “快說,你究竟是誰的孩子?”
  “娘鄭重表示,孩儿生身的父親就是你老人家。”
  千面人魔又是一串哈哈大笑,笑聲中,托起鳳儿的臉蛋來,一看再看,樂不可支,笑容可掬地道:“孩子,這是喜事,你好像并不高興,這是怎么回事?”
  鳳儿“哇!”的一聲哭出來,聲淚俱下地道:“爹,阿呆、小魚儿和我絕交啦。”
  千面人魔臉一沉,道:“媽的,這兩個臭小子敢情是要和我老人家作對到底?”
  “他們對爹強取烏劍、玉鐲、太极棍,尤其是下毒的事很不諒解。”
  “因此,他們就找你報复,把我揍接了一頓?”
  “沒有,我們雖已絕交,但阿呆和小魚儿的修養還算不錯,并未動手。”
  “那我儿怎會如此狼狽?”
  “打我的另有其人。”
  “是哪一個不長眼的狗東西?”
  “是鐵掌排云林清風!”
  “他?圣劍無影賀天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殺气騰騰地道:“他算老几,憑什么要欺負我的女儿?”
  “林清風說是我毀了他一生的幸福,未能跟娘長相廝守。”
  “哦,對了,對了,他是有恨你的理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著是一長串仰天大笑,笑得他眼淚直流,咬著牙齒道:“好!好!好!林清風呀林清風,老子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得不到,這也足以證明,鳳儿果然是賀某人的親骨肉。”
  凝視著小鳳,繼又說道:“孩子,姓林的功力深厚,你是如何逃离虎口的?”
  鳳儿正密道:“孩儿技不如人,打他不過,只好溜。”
  “他沒有追赶?”
  “追啦,一直追到虎頭山附近,才將他甩掉,所以才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傷得重不重?”
  “還好,都是一些皮肉之傷。”
  “來,讓為父的瞧一瞧。”
  還虧三小設想周到,定下了“苦肉計”,事先在鳳儿的身上“安排”了一處劍傷,二處掌傷,還有數處擦傷,未被千面人魔看出任何破綻來。
  因而也更加深信不疑,關怀備至地,命寨子里的婢仆領鳳儿去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完畢,鳳儿又恢复了她清麗脫俗的俏模樣。
  而在花廳之上,追魂手張飛虎早已設下了盛宴,為鳳儿接風洗塵。
  酒過三巡,千面人魔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鳳儿,你怎么知道為父的在虎頭山?”
  鳳儿道:“是從丁哥口中得知的,不知你老人家的傷勢可已完全复原?”
  千面人魔道:“好了,差不多全好了。”
  將目光移至鳳儿腕上,臉色驟變道:“咦,你的玉鐲呢?”
  “別提啦,烏劍跟玉鐲早已被小魚儿他們奪去。”
  “你們——你們不是僅僅絕交而已嗎?”
  “這是他們唯一的條件。”
  “如果我儿不答應呢?”
  “阿呆他們一定會宰了我。”
  “可恨!可恨!這兩個臭小子太可恨了!”
  “鳳儿迫不得已,只好依了他們。”
  “沒有關系,孩子,別難過,哪里丟的咱們再從哪里撿回來。”
  “爹,女儿不明白你老人家的意思。”
  “爹的意思是,找個藉口,想個法子,再回到那兩個臭小子身邊去,將烏劍、玉鐲、太极棍一起奪回來。”
  “這可能行不通,已經絕交,他們不會再接納鳳儿的。”
  “行得通,絕對沒問題,就憑他們兩個雛儿,想跟我老人家斗,還差得遠,隨便出一個點子,就會將他們唬得一楞一楞的,何況他們的小命尚掌握在為父的手掌心里。”
  “爹有何妙點子?”
  千面人魔自鳴得意地笑笑,道:“屆時為父的自當面受机宜。”
  追魂手張飛虎乘机猛拍馬屁道:“盟主的點子可多著呢,出神入化,無奇不有,即使諸葛武侯還魂复活,也會甘拜下風。”
  鳳儿甚覺刺耳,暗自罵道:“哼,馬屁精,吹牛大王。”
  方待出言答話,忽見花廳之外,大踏步地進來兩個人。
  這二人的穿著打扮,完全是嘍囉的身份,臉上髒兮兮的,鳳儿根本不認識。
  但,細一打量,卻發現了与眾不同的地方,他二人的左上衣口袋里,各插著一朵紫色野花。
  這是她与阿呆、小魚儿商量好了的。表示是自己人。
  毫無疑問,左邊個頭略高的是小魚儿。
  右邊,那個涂了一臉鍋底黑煙的是阿呆。
  二人齊肩并步,走起路來像是受過訓練的兵士,筆直地至追魂手張飛虎的面前,小魚儿行了一個舉手禮,始朗聲報道;“報告寨主,有貴客求見。”
  張飛虎聞言一呆,道:“貴客?哪一位貴客?”
  阿呆伸出來三個手指頭,道:“不是一位,是三位。”
  張飛虎眼一瞪,道:“混蛋,是誰就快說,別他媽的嚕七八嗦。”
  小魚儿道:“一個是天狼寨的血手屠夫王化王寨主。”
  阿呆道:“一個是摩天岭黑風寨的七殺凶神張忠張寨主。”
  小魚儿道:“還有一位是黃河三十六寨的總寨主浪里白條游全河。”
  這三個人都是名震江湖的綠林豪客,張飛虎馬上站了起來,但他畢竟是個老江湖,此時此地,他自知自己沒有資格發號施令,故而并未開口說話。
  千面人魔略一遲疑道:“請,快請!”
  小魚儿心想:“哼,冤家對頭已經找上門,你不見也不行,等一下一定有好戲看。”
  “是!”
  “是!”
  二人齊聲應是,退出花廳沒多久,便又領著三位凶神惡煞返回來。
  三人在綠林中的地位不低.張飛虎早已在大門外候著,睹狀急忙趨前迎接道:
  “風聞三位寨主已恢复自由之身,還深恐江湖傳言失實,如今終告獲得證實,實在可喜可賀,恭喜啦,恭喜啦。”
  血手屠夫王化的一只蒲團大手猛往張飛虎的肩上一拍,破鑼似的嗓門道:“老弟,別客套,咱們來得魯莽,希望沒有扰了你的清靜。”
  張飛虎忙不迭地陪笑道:“哪儿的話,小弟歡迎之至,歡迎之至。”
  七殺凶神張忠道;“咱家是想來打听一件事,希望你能實話實說。”
  張飛虎發現气氛不對,木由神色一緊,小心謹慎地道:“請明示!”
  浪里白條游全河臉色陰沉沉地道:“听說千面人魔躲在你這里?”
  追魂手張飛虎道:“沒錯,這是敝寨的榮幸。”
  血手屠夫王化怒眉雙排地道:“放屁,什么叫榮幸,叫他滾出來答話。”
  張飛虎的臉色一變再變道:“今主就在里面,三位寨主請!”
  四人邊走邊說,這時已進入花廳.七殺凶神張忠一眼瞧見了千面人魔,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出口罵道:“我操你親娘祖奶奶!”
  身形暴長,掌隨身發,一照面就干上了,而且出手狠毒,毫不容情,猛往千面人魔致命要害之處招呼。
  “放肆!”
  千面人魔好厲害,坐在原位未動,單手一揮,便將張凶神震退三步。
  弄得張飛虎如置身五里霧中,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浪里白條游全河挑眉瞪眼地道:“張飛虎,你可知道這個老小子是誰?”
  張飛虎道:“是綠林令主,綠林盟主,也是總瓢把子。”
  王化道:“錯了,錯了,簡直是認賊作父,引狼入室。”
  張忠道:“別以為他手上有‘天王之星’,就認定他是老盟主鐵膽魔星雷天豹。”
  游全河道:“事實上他是殺害雷令主的人,也是出賣我們兄弟三人的人!”
  張飛虎一本正經地道:“不!三位之言差矣,他的的确确老盟主鐵膽魔星雷天豹。”
  王化怒道:“老子不信,你拿什么來證明他的身份?”
  千面人魔的語气很平和,但卻流露出無比的威嚴,道:“老夫愿以人格擔保,如假包換,确系鐵膽魔星雷天豹本人。”
  可把小魚儿給弄糊涂了,心忖:“媽的,他是雷天豹,那誰又是圣劍無影賀天雄呢?”
  阿呆心忖:“媽的,他若是賀天雄,那么,誰又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鳳儿亦在暗中盤算:“怪事,怪事,邪門,邪門,天曉得老魔弄的是什么玄虛?”
  突聞門外有一個女子的聲音,接著千面人魔的話頭道:胡扯,鬼扯,簡直是一派胡言,他絕對不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黑鳳凰冷寒燕應聲而入。
  俏羅剎雷玉嬌就緊跟在她身后。
  千面人魔叫著她的名字,以富有磁性的聲音道:“寒燕,連你也不相信老夫就是你的枕邊人?”
  冷寒燕越眾而前,‘篷’!的一聲,猛拍著桌子,手指著千面人魔,帶著一臉怒气,好似潑婦一般,以斬釘截鐵的語气道:“你家祖媽當然不信,一千一万個不信,你絕對不是玉嬌她爹!”
  千面人魔卻面不改色,依舊穩如泰山地坐在那里,不疾不徐地道:“何敢如此肯定?”
  “道理很簡單。”
  “原聞其詳。”
  “你如果真是我的丈夫雷天豹,就不會獸性大發,殺害自己人,將巴六、金八等赶盡殺絕,雞犬不留。”
  “寒燕,那是不得已的,也不得不那樣。”
  “魔鬼,說,你有何不得已的苦衷?”
  “你應該還記得當時的情況,老夫要走,你們死纏不放,不得已雙方才動上手。”
  “當時你為何不表明白己的身份?”
  “使不得,使不得,官府追捕甚急,白道亦風聲甚緊,老夫埋名隱姓,亡命天涯,好不容易避開了他們的耳目,一旦暴露身份,則天下雖大,將無我安身之地。”
  冷寒燕不以為然,仍然怒气未消,不停地拍打著桌子,將滿桌的碗盤震得四分五裂,湯菜橫流,暴跳如雷地道:
  “遁詞,遁詞,純粹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如若你确是天豹,面對著的是你的妻女朋友,會不敢說實話?”
  “對妻女朋友,當然可以實話實說,可惜隔牆有耳。”
  “隔壁有耳?你是說現場有人窺們?”
  “一點不錯。”
  “是什么人?”
  “官府的密探捕快。”
  “目標是你?”
  “也是你們!須知巴六、金人等人,乃至道上差不多的知名人土,皆在官府緝捕的黑名單內。”
  “我怎么沒有發現?”
  “寒燕,那時候你們正全心全意地對付老夫和丁宁、珍珠,當然不會留意到這些。”
  小魚儿心道:“哼,鬼語連篇,當時現場哪有半個捕快密探,我們雖隱藏在附近,但卻絕對未被老魔發現,這個老小子說謊的本領真不小。”
  這時,千面人魔端起一杯酒來,繼又說道:
  “迫于情勢,又情非得已,終于發生了那一場不幸,若巴六、金八地下有知,亦會見諒于九泉之下,如兩位英靈不遠,請受我雷天豹敬酒一杯。”
  遙空一祭,當場將滿滿的一杯酒潑洒于地。
  神情肅穆,態度虔誠,在場之人莫不為之動容。
  阿呆心道:“媽的,又一個天才演員,演的跟真的一樣!”
  黑鳳凰冷寒燕怒气未消,惱恨如故,面冷如霜地道:“任你花言巧語,我還是無法相信。”
  千面人魔道:“要怎樣你才肯完全相信?”
  “恢复你本來的面目。”
  “這簡單。”
  話落,在臉上一摸,取下紅臉紅胡子的面具來,露出來另外一張臉。
  這一張臉,鳳儿、阿呆、小魚儿從來沒有見過。
  冷寒燕、張飛虎、王屠夫、張凶神等人卻并不陌生。
  而這些人的反應則大不相同,有如南轅北轍。
  冷寒燕怒容頓消,代以喜色,道:“天豹,果然是你!”
  雷玉嬌柔順嬌媚地叫了一聲:“爹!”
  鳳儿卻被搞得糊里糊涂,莫名所以,暗道:“他是雷天豹,誰又是賀天雄?這是什么嘛,亂七八糟的。”
  王化、張忠、游全河的反應最激烈,最火爆。
  血手屠夫王化殺机滿面地道:“姓雷的,老子跟你拔香頭啦,從此一刀兩斷,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七殺凶神張忠道:“雷天豹,我操你媽,操在地上,蹦在鼓上,鑼鼓喧天,咱們結拜金蘭一場,就當是作了一場惡夢!”
  浪里白條游全河的火气更大:“老匹夫,你見利忘義,六親不認,心狠手辣,毒如蛇蝎,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只要我們三個人尚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自在逍遙!”
  動口不足,繼之動手,三個人一齊上,准備大干一場。
  追魂手張飛虎連忙往他三人面前一站,疑云滿面地道:“四位乃是義結金蘭的好兄弟,現在真象已明,應該高興才對,
  怎么反而——”
  話被張凶神的吼聲打斷:“張飛虎,這儿沒有你的事,一邊涼快去,我們三個今天要吃人肉,喝人血,令你們大開眼界。”
  張飛虎道:“你們到底在搞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血手屠夫王化道:“姓雷的心里有數,何不問他。”
  鐵膽魔星雷夫豹雙手一攤,作無可奈何苦笑狀,道:“老夫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游全河气得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了:“豬!狗!老狐狸!休想一手遮天,就算你有一百張嘴,也無法推脫既成的事實。”
  雷天豹的眸光,從冷寒燕、雷玉嬌、王化、張忠、游全河等人的臉上緩緩掃過,慢條斯理地道:“事情究竟如何,請把話說清楚,別一味的發火,徒然傷了咱們兄弟的和气。”
  這老小子真是天縱奇才,裝糊涂面不改色,張凶神鐵青著臉怒聲道:“我問你,你可曾訓練了三名殺人不眨眼的打手?”
  “這是事實。”
  “曾經命令他們去找我們三人?”
  “有這回事。”
  “要他們奪走烏劍、玉鐲、太极棍?”
  “絕無此事!”
  “還要他們將我們賣到官府去賺銀子?”
  “這也不是老夫的意思。”
  “放屁,事實如此,休得巧言狡辯。”
  “不是狡辯,而是事實确實不是這樣。”
  血手屠夫王化道:“如說不是你的意思,鬼才相信,說,你派這几個魔崽子去找我們作甚?”
  雷天豹心平气和地道:“雷某原是一番好意。”
  “什么好意?”
  “原是想請三位到野人山歡聚。”
  “哼,少來這一套,難道說小兔崽子奪走烏劍、玉鐲、太极棍的事你他媽的會不知道嗎?”
  “這事老哥哥自然知曉。”
  “老匹夫,你終于承認了。”
  “雷某什么也沒有承認,据小魚儿說,烏劍、玉鐲、太极棍是三位自愿交給他們的。”
  七殺凶神張忠罵道:“我操你媽,就當老子是白痴也不會做這种傻事。”
  雷天豹騙人的功力很深,說謊話不必打草稿,道:“小魚儿他們報告的狀況可不是如此。”
  “那個臭小子怎么說?”
  “湊巧你們被官府逮捕,不得已才將寶物自動獻出,商請老夫代為保管。”
  “代為保管?哼!簡直是滿口胡言。”
  “莫非事實不是這樣?”
  “事實是,先強行奪走了烏劍、玉鐲、太极棍,然后再賣到官府去。”
  “混帳!混帳!簡直太不像話了,由于他們私自亂來,差點置老夫于不義之地。”
  “哼,奶奶的,你真會推。”
  一眼瞧見了鳳儿,張凶神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小鳳提了起來,怒不可擋地道:“現有人證在此,你說,是雷天豹的指令如此?還是你們擅作主張?”
  鳳儿當然不愿意幫雷天豹的忙,但為了騙得解毒藥,卻不能不維持這個假父虛女的關系,掙脫張忠的掌握后道:“全是阿呆和小魚儿自作主張的結果。”
  王化气憤憤地道:“難不成你就沒有份嗎?”
  鳳儿故作惶惊狀,道:“此事与我一概無關,我的一切言行都是出于被迫,并非本意的。”
  追魂手張飛虎這時插言道:“這位是總瓢把子的千金,三位可能還不知道。”
  冷寒燕、雷玉嬌吃了一惊,游全河等人卻無動于衷,惡狠狠地道:“老子不管她是誰的女儿,反正前不久還見你和那兩個臭小子混在一起,企圖將咱們燒死在客棧里。”
  鳳儿道:“那也是他們的主意,侄女是迫于無奈附從,現在已經和他們划清界線絕交啦。”
  張凶神憤憤然道:“雷天豹,老子不管你們父女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只要肯將烏劍、玉鐲、太极棍雙手交出來,一切仍有商量的余地,否則,虎頭山可能就是你的長眠之所。”
  鐵膽魔星雷天豹面不改色地道:“這不成問題,烏劍、玉鐲、太极棍本來就是你們的東西,老哥哥我僅是代為保管而已。”
  話是說得很漂亮,卻久久不見行動,王屠夫道:“喂,姓雷的,別光說不做,如有誠意,就將寶物交出來。”
  雷天豹支吾其詞地道:“目前有困難。”
  張凶神怒目雙瞪,道:“有什么困難?”
  “烏劍、玉鐲、太极棍被那兩個臭小子偷走了。”
  “怎么會發生這种事,那兩個臭小子不是你訓練出來的打手嗎?”
  “他們已背叛老夫。”
  “張某不信他們能逃出你雷天豹的掌握。”
  “事實胜于雄辯,這兩個狗東西鬼頭鬼腦,一肚子的坏水,什么事都干得出來,老夫言出肺腑,絕無虛語,不信三位可以放手去搜。”
  一個“搜”字,贏得了不少好感,也緩和了一下劍拔弩張的气氛,浪里白條游全河道:“那現在該怎么辦?”
  鐵膽魔星雷天豹詞懇意執地道:“雷某已派人去追奪,深信定可馬到成功,只要烏劍、玉鐲、太极棍一到手,便立即物歸原主,然后咱們就聯袂赶往北峽山,再訪穿云堡,共同去開啟那個屬于咱們四個人的寶庫。”
  小魚儿心忖:“哼,吹牛,烏劍、玉鐲在本幫主身上,天王老子也搶不去。”
  阿呆心忖:“太极棍被阿呆先生藏在褲襠里,誰要是來偷就賞誰一泡尿!”
  鳳儿另有所思:“看來穿云堡的那個山洞,必然是那百万兩餉銀,以及雷天豹等四名江洋大盜,搶劫來的金銀財寶的存放之地無疑。”
  由于雷天豹的表現相當誠懇,复經張飛虎從中緩和,彼此火爆的場面卒告化解,并未演變成全武行。
  酒宴已重新擺好,在張飛虎的穿針引線下,于是雷天豹、冷寒燕、雷玉嬌、王化、張忠、游全河,這几個差點就要拼命的人,終于化干戈為玉帛,坐在一起吃喝起來了。
  黑鳳凰冷寒燕的气,雖已消去一大半,但內心卻另有一個陰影,冷冷地掃了鳳儿一眼,道:
  “天豹,你這個女儿是怎么來的?還有,寒燕曾有耳聞,你好像也是圣劍無影賀天雄,你作何解釋?”
  這正是三小所關心的一個問題,鳳儿、阿呆、小魚儿齊皆拉長了耳朵,靜待下文。
  鐵膽魔星雷天豹舉起杯子,敬了大家一杯酒后道:“這沒有什么好解釋的,其實我是雷天豹,也是賀天雄,不值得大惊小怪。”
  冷寒燕卻不作如是想,追問到底:“一個人不可能分割成几個人,你究竟是誰?”
  千面人魔道:“嚴格的來說,也可以說是老夫的原始身份,我是圣劍無影賀天雄,但如要賀某來自己選擇,宁愿做千面人,千變万化,神秘、刺激、而又過癮!”
  黑鳳凰冷寒燕道:“既是賀天雄,怎么會又變成雷天豹?”
  賀天雄道:“這當中自然是有一個曲折离奇的故事。”
  王化、張忠、游全河、張飛虎等人异口同聲地道:“可否請總瓢把子話說從頭?”
  千面人魔的獨眼之內,射出來一道奇异的神采,從大家的臉上—一掃過,爽朗的聲音道:“你們還記得老夫崛起綠林的往事嗎?”
  血手屠夫王化意气風發地道:“記得,當然記得,那是武林中的一椿盛事,几乎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七殺凶神張忠接口說道:“二十年前,一個自稱是雷天豹的小伙子,像是一顆明亮的星星,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連挑黑道七十二處分舵,殺人無數,馬上便贏得‘鐵膽魔星’的封號。”
  浪里白條游全河接著道:“最后,連黑道總壇也給挑了,當時的綠林盟主親自迎戰,也不過支持了一百回合不到,便作了劍下之鬼。”
  千面人魔听在耳中,十分受用,笑聲如雷地道:“三位不也是一樣嗎,不打不相識,亦曾有過一番生死之搏。”
  王屠夫道:“可不是嗎,一場惡斗,以武會友,不打不相識,從此訂下八拜之交,義結金蘭。”
  張凶神道:“連老婆都是打出來的,黑鳳凰冷寒燕嫂子也曾經是大哥的手下敗將,從荒郊打到床上。”
  冷寒燕臉上一熱,道:“這樣一條鐵錚錚的漢子,怎會具有雙重身份?”
  千面人魔突然變得傷感起來,道:“老夫實在也是迫不得已。”冷寒燕道:“可是遭到黃山派的排擠?”
  “不是排擠,應該說是迫害。”
  “他們如何迫害你?”
  “譬如說武功,我是大徒弟,卻沒有師弟林清風學的多。”
  “冷寒燕不敢完全苟同,你的成就,絕對在林清風之上。”
  “須知有些功夫是我偷學來的。”
  “穿云堡的功夫你又是如何學得?”
  “是根据羅家的秘笈修練而成。”
  “除此之外,黃山派又有何事迫害于你?”
  “最令人憤慨的是,上官婉倩与我相戀已久,師妹結婚的時候新郎卻不是我。”
  “怎么會這樣,是誰的主意?”
  “是黃山老人那個匹夫的遺命,也是黃山姥姥那個婆娘的主張。”
  “因此,你就憤然离開神仙谷,在綠林中闖出一個局面來。”
  “這應該歸功于你這個賢內助,及三位兄弟的大力臂助。”
  “但是,跟上官婉倩,你們還藕斷絲連,繼續來往,她還為你生下一個孩子。”
  “寒燕,希望你能接納鳳儿。”
  “如果你保證不再跟上官婉倩來往,我愿視她如親生。”
  “自從發生了那一連串的事件后,老夫亡命野人山,我們已有十几年不曾見面。”
  這些事,有很多与事實不符,純系這位既是鐵膽魔星雷天豹,又是圣劍無影賀天雄的千面人魔在信口胡扯。
  鳳儿心道:“不要臉,滿口的胡言亂語,騙死人不償命!”
  小魚儿心忖:“明明是強奸了人家林清風的老婆,卻說成是凌波仙子投怀送抱,真是無恥。”
  阿呆的想法最富創意:“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媽的,這年頭騙子最吃香,好在我阿呆先生亦精于此道,不會被淘汰出局。”
  黑鳳凰冷寒燕繼續說道:“天豹,這些事你為何一直密而不宣,瞞著我們?”
  “不是有意隱瞞,而是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你可是怕那黃山姥姥,聯合武林四庄的人,大興師問罪?”
  “這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老夫當時初掌綠林大權,剛剛才坐上總瓢把子的寶座,舊攤子全被砸爛,新攤子尚未建立,可謂万緒千頭,百廢待舉,實在無暇及此,待到后來,雖有心一語道破,卻已經沒有机會,野人山上浪費了老夫十几年的寶貴生命。”
  俏羅剎雷玉嬌道:“爹,一切俱已成為過去,且不必再去提它,從今以后,我們一家四口,永不分离!”
  余音未落,突聞鳳儿大叫一聲:“哎哦,我的肚子——”
  “好痛”二字來不及出口,便從椅子上滑落,栽在地上。
  阿呆睹狀大急,嗔聲道:“慘啦,慘啦,鳳儿又毒發啦,赶快給她送一粒解藥過去。”
  小魚儿咬著他的耳朵罵:“呆啊,笨啊!傻瓜!白痴!二百五!小鳳毒發才好,不然如何能騙得到糟老頭的解毒藥,甚至解毒方子,倒是你自己服藥沒有?若在猛虎寨內毒發,就會露出狐狸尾巴來。”
  阿呆點點頭,表示藥已服下,沒再開口。
  鳳儿已經昏過去,冷寒燕、雷玉嬌等人亂作一團,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還是雷玉嬌將她抱進花廳一側的一個房間去。
  鳳儿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
  千面人魔、冷寒燕、雷玉嬌就守在她的旁邊,表面上看起來還真有點“一家人”的味道。
  鳳儿明知故問:“我剛才是怎么啦?”
  千面人魔道:“是毒發,解藥已服下,沒事啦。”
  冷寒燕一怔,道:“天豹,鳳儿怎么會中毒?”
  千面人魔遲疑一下,道:“毒是老夫下的。”
  雷玉嬌大吃一惊,道:“爹為什么給妹妹下毒?”
  千面人魔道:“主要是為了控制那兩個臭小子。”
  俏羅剎困惑不解地道:“為了掌握阿呆跟小魚儿,給他們兩個下毒就好啦,為何連妹妹也一齊拖進去?”
  千面人魔道:“阿呆、小魚儿是個鬼精靈,為防他們起疑心,只好一視同仁。”
  鳳儿乘机幫腔道:“是嘛,阿呆和小魚儿精得很,一旦發現爹有偏心,可能老早就叛變啦。”
  話畢,人已走下床來,拉著雷玉嬌的手作親密狀。
  黑鳳凰冷寒燕另有所思,道:“天豹,烏劍、玉鐲、太极棍真的已經被他倆盜去了。”
  人很奇怪,差不多都喜歡眷戀熟悉的事物,包括人名在內,冷寒燕一直視千面人魔為雷天豹,而不愿稱他為賀天雄。
  千面人魔聞言恨聲道:“這是千真万确的事實,老夫本已制作了一套膺品將真品換下,結果又被那兩個臭小子給掉了包,可惱复可恨。”
  “听你說,已派人去奪取?”
  “不錯,近日之內應該會有消息。”
  “是派誰去的?”
  “丁宁和賽珍珠。”
  “靠得住嗎?”
  “相信不會有問題。”
  “辦得到嗎?”
  “老夫也正在耽心,珍珠和丁宁能否斗得過那兩只小狐狸。”
  “那就當速補救。”
  “我正想要再派鳳儿去助陣。”
  鳳儿立道:“爹,我看有問題,他們可能再也不會理我啦。”
  千面人魔信心十足地道:“不會的,為父的對你有絕對的信心,可以誘之以利,動之以情,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拿他們的生命作要脅。”
  “如何誘之以利?”
  “為父的有金山銀山,有數不盡的珠寶財物,只要那兩個臭小子肯幡然悔悟,重回到我們身邊來,一切愿与他們共享。”
  “阿呆是個財迷,這一點對他或許有效,但小魚儿又臭又硬,可能發生不了作用。”
  “小魚儿是個多情的种子,可以動之以情。”
  “又如何動之以情?”
  “為父的想先問你,你愛不愛小魚儿?”
  “此事已成過去,請爹不必再舊話重提。”
  “我是說,假如小魚儿迷途知返,你可愿意嫁他為妻?”
  “這——我不知道。”
  鳳儿故意裝作出一副嬌羞不胜的樣子來。
  千面人魔笑呵呵地道:“不知道就是不反對,不反對就是愿意嫁給他,你可以坦白地告訴小魚儿,只要他回心轉意,不但既往不究,還可以馬上娶你為妻。”
  鳳儿把握住机會,探隱索秘道:“小魚儿這個人,馬馬虎虎還不錯啦,只是——只是——”
  她故意住目不言,靜觀千面人魔的反應。
  千面人魔愕然道:“只是什么?”
  鳳儿很技巧地問:“他是個孤儿,恐怕門不當,戶不對,辱沒了你老人家的名聲。”
  千面人魔猶豫了一下,道:“提起小魚儿的身世來,可是系出名門,絕對配得上我儿。”
  冷寒燕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個鬼靈精到底是誰家的孩子?”
  小魚儿和阿呆就守在門外,不禁大為緊張起來,皆拉長耳朵,凝神以待。
  千面人魔想了想,道:“他的父親是穿云堡蘭鎮八方羅四維,母親是歹命夫人紀香云。”
  此話一出,震惊了小魚儿,震惊了阿呆,也震惊了屋內的每一個人,不待冷寒燕等人開口,千面人魔接著又道:“小魚儿這小子,天賦异稟,根骨奇佳,聰明、机警、膽識過人,頭腦好,點子多,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的确很喜歡他,如能誠心歸順,應可助我們父女完成一統江湖,君臨武林的雄國大略。”
  小魚儿在心里臭罵道:“媽的,你放屁,你作夢,你异想天開,我們羅家三百余口,被你赶盡殺絕,雞犬不留,我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千刀万剮,把你的骨頭剁成粉末,把你的皮肉燒成飛灰。”
  鳳儿靈机一動,計上心來,小魚儿的身世已明,她現在想為阿呆做點事,道:
  “爹,憑女儿和小魚儿的感情,假以時日,成功的希望一定很大,但是阿呆怎么辦?”
  千面人魔道:“一樣可以誘之以利,動之以情。”
  鳳儿道:“可是,女儿總不能一分為二,嫁給兩個男人呀。”
  千面人魔望著雷玉嬌道:“讓玉嬌嫁給他好啦。”
  雷玉嬌大搖其頭道:“那個傻小子殺頭呆腦的,我不干。”
  冷寒燕亦不表贊同,道:“我不能將女儿嫁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千面人魔朗聲道:“提起阿呆的身份來,可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机會,鳳儿追問一句:“他是誰的儿子?”
  “是老猴子生的小猴子。”
  “老猴子?哪個老猴子?”
  “就是阿彌陀佛庄庄主瘋人侯志。”
  “哦,原來是他。”
  “是為父的親手抱走的,絕對錯不了。”
  阿呆既喜且怒,喜的是自己的出身終于塵垢落定,怒的是千面人魔害人不淺,心道:
  “媽的,我爹好端端的一個人被你通成瘋子,這筆帳,我阿呆先生非要連本帶利加十倍討回來不可!”
  鳳儿道:“這可好,玉嬌姐姐和阿呆本來就有婚約在先。成功的机會一定很高,鳳儿會設法在中間穿針引線的。”
  黑鳳凰冷寒燕道:“不必鳳儿穿針引線,干脆讓兩個丫頭結伴同行,豈不更好。”
  這話的背后,冷寒燕另有精打細算,控制住了阿呆,就等于控制住了太极棍,這對她們母女可是大大有利的事。
  千面人魔老謀深算,當然明白她的用意所在,道:“此計固然甚佳,就怕會引起那兩個臭小子的疑心。”
  鳳儿自然也持反對態度,道:“爹爹之言极是,引起阿呆和小魚儿的疑心,事情就注定會失敗,玉嬌姐還是不去為妙。”
  黑鳳凰冷寒燕卻不同意:“阿嬌不去,如何能使那個呆子回心轉意,阿呆不歸順咱們,又如何取得來太极棍?”
  冷寒燕堅持如此,千面人魔拗她不過,也不愿傷害到剛剛才恢复的和气,臨時想出一個折衷的辦法道:“這樣好了,由鳳儿明著去,嬌儿暗中相隨,再見机行事。”
  鳳儿道:“這法子不賴,遇有机會,挺身而現,裝作不期而遇的樣子,這樣才比較合情理,比較容易被他們接受,放心,小妹一定會設法撮合的,憑玉嬌姐的姿色机智,阿呆絕對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冷寒燕母女不會反對,事情就這樣說定,鳳儿又道:“爹的意思不知何時動身為宜?”
  千面人魔道:“自是越快越好,最好明日一早就行動,能用軟的方法,使他們降順是上上策,其次,也可以用偷,用搶,用騙,威脅利誘,軟硬兼施,甚至動手殺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無論如何,一定要將烏劍、玉鐲、太极棍弄到手。”
  鳳儿一揚柳眉儿,道:“那就請爹爹赶快將女儿身上的巨毒解掉吧,一旦在途中發作,可是天大的麻煩。”
  千面人魔立從怀里取出一個小磁瓶來,交給小鳳。
  瓶子里的藥丸只有一半不到,算算看,只有八九粒,鳳儿愁眉苦臉地道:“只有這么多?阿呆和小魚儿行蹤不明,万一在半路上解藥用光,做女儿的豈不要暴尸荒野。”
  千面人魔道:“解毒藥為父的眼前只有這么多,你自己估量著用,差不多時就該返回虎頭山。”
  鳳儿故意大發嬌嗔道:“爹可是認為鳳儿不是你老人家的親生骨肉?”
  “這事毫無疑問。”
  “那是怀疑女儿另有二心?”
  “父女連心,理當不會。”
  “那為什么不肯多給孩儿一點解毒藥?”
  “為父的說過,手邊只有這么多。”
  “將鳳儿身上的毒,一次徹底解掉不更好嗎?”
  “根除的解毒藥,只有方子,尚未有成品。”
  “不可以現在赶制?”
  “此地沒有現成的藥材。”
  “可以派人下山去買。”
  “各藥俱皆稀世之物,短時間不可能搜購齊全。”
  “何不將方子交予孩儿,由小鳳自己去配?”
  “這——這倒不失為是一個可行之計。”
  千面人魔猶豫一下,探手人怀,突然臉色大變道:“糟啦,糟啦!”
  冷寒燕神色一緊,道:“天豹,怎么啦?”
  千面人魔道:“解藥方子不見啦。”
  鳳儿吃惊道:“怎會不見,是不是記錯了地方?”
  “不會的,一直放在貼身內衣的一個暗袋里。”
  “許是換衣服的時候,遺留在另外一件衣服上。”
  “不可能,為父的這一件寶衣已有十日未換。”
  “既然如此,不會遺失才是。”
  “不是遺失,一定是被人偷走了。”
  “偷?誰偷的?”
  “為父的要是查出來,非把他剁成血漿肉泥不可。”
  “最重要的是,爹記不記得方子上的藥名、劑量、泡制的方法?”
  “藥材甚多,古怪又稀奇,制作的過程尤其繁雜,為父的如何能記得了那么多,沒有藥方子,根本無法辦事。”
  鳳儿、阿呆、小魚儿一聞此言,嚇得魄散魂飛,一股寒意,一种從來不曾有過的死亡的意識,登時籠罩心頭,如負千斤重壓,气息為之一窒。
  小魚儿心想:“可恨,可恨,這一下恐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阿呆心想:“慘啦,慘啦,這一次恐怕是天老子也救不了啦!”
  鳳儿心想:“原以為騙住了老魔,便活命有望,誰知又出了岔子,真是時也!命也!運也!”
  就在阿呆、小魚儿心忖間,追魂手張飛虎乍然從花廳之外大步而入,道:“你們兩個混帳在這里做什么?”
  小魚儿嚇一跳,忙道:“我們在保護總瓢把子。”
  追魂手張飛虎臉一沉,道:“總瓢把子用不到你們來保護,滾。”
  “是!是!”
  二人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退到一邊去。
  張飛虎似有急事,一頭闖進臥室去,慌張地道:“總瓢把子,事情有點不對。”
  這話沒頭沒腦,千面人魔當然听不懂,征愕一下,道:“發生什么事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看你急成這個樣子。”
  追魂手張飛虎聲急語快地道:“本寨的哨卡被人挑了,弟兄們全部遇害,無一幸免。”
  千面人魔也不禁緊張起來,道:“是明卡?還是暗卡?”
  “明椿暗卡一齊挑。”
  “共有几處?”
  “几乎全部。”
  “猛虎寨乃天險之地,怎會發生這种事,可知是哪一條線上的?”
  “現在還不知道。”
  “你是說尚未發現敵蹤?”
  “屬下怀疑,來人已化整為零,潛入本寨。”
  黑鳳凰冷寒燕處事明快,急聲說道:“或者來人本來就是數批,分批而入,還不快派人去緊急搜捕,另布崗哨,再設防線。”
  張飛虎道:“猛虎寨全体動員,正在做這件事。”
  這件事早已惊動了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等人,千面人魔夫婦父女亦已沖离臥室,大家伙齊聚在花廳之內,略作商議,正准備出去一觀究竟,大門之外已經發生格斗,喊殺之聲震天,慘叫之聲不絕。
  這一陣打斗好不慘烈,也好不快速,千面人魔等人還沒有弄清楚敵我的情勢,猛虎寨的弟兄已兵敗如山倒地紛紛潰退進花廳來。
  一個個惊惶失措,一個個面如死灰,有的身負重創,有的尚在淌血,像是一群喪家的狗。
  嚴然一堵牆一般,從大門外一下子撞進來六個人,將大門整個封死。
  鳳儿看得清楚,從左至右,依次是:“天下無敵庄庄主狂夫辛幸、及子辛苦、千杯不醉庄庄主醉鬼白云、及女白鶯、白鶴、邋里邋遢庄庄主懶虫丁一。”
  老規矩,醉鬼的手里提著一個大酒缸,一字先生的背上背著一張床,千面人魔睹狀猛地向前沖了好几步,勃然大怒道:“你們來得正好,十几年前,老夫斷臂瞎眼的血帳早該算一算了。”
  狂夫辛幸大聲道:“雷天豹,這十几年來,你死到哪里去了?”
  “老子在野火山上修身養性。”
  “最近出現江湖,一個鬼鬼祟祟的叫千面人魔的家伙可是你?”
  “不錯,正是你家賀爺爺。”
  “賀爺爺?原來你也是黃山派的叛徒,圣劍無影賀天雄?”
  “知道就少磨牙,咱們功夫上見真章。”
  醉鬼白云道:“快人快語快動手!”
  白鶯道:“血洗猛虎寨!”
  白鶴道:“火燒虎頭山!”
  懶虫丁一接喊一字:“干!”
  說干真干,背著床舖揚掌攻上來。
  他這儿一動,辛幸父子,白云父女也跟著動,六個人排成一道肉屏風,排山倒海而上。
  猛听有人大聲殘喝道:“三位庄主且慢動手,四名江洋大盜乃是欽命要犯,官府要緝捕歸案!”
  神捕徐良、快刀周慶、鐵沙掌馬元度,身后還緊跟著一大群捕快密探,從側門一涌而入。
  睹此情狀,千面人魔仍鎮靜异常,發號施令道:“上!給本座將這一群天殺的赶出花廳去,有功的重賞,退縮的砍頭!”
  “是令主!”
  “是,總瓢把子!”
  應諾之聲四起,花廳內万頭鑽動,自王屠夫、張凶神以下,皆奮勇爭戰,全力沖刺,欲將三庄主、三捕頭赶出花廳去。
  阿呆和小魚儿最賣力,喊殺震天,奮不顧身,卻純粹是虛張聲勢,不玩真的,亂打一通,突出重圍,沖到花廳外面去了。
  另一道側門,又及時殺進來三個人,一個是歹命夫人紀香云,一個是張婷婷,另一位則是穿云堡羅家的老總管石友江。
  三人一現身,隨即投入斗圈,群魔情勢危殆,處境大險,千面人魔、冷寒燕、雷玉嬌、張飛虎等人,皆不得不親自披挂上陣,全力拚搏。
  歹命夫人紀香云咬牙切齒地道:“老魔,穿云堡三百余口的滅門血債,本夫人今天就要你全部償清!”
  千面人魔大言不慚地道:“紀香云,當年留你一命,是個异數,早該跟隨你老公到九泉之下去了。”
  紀香云不愿多言,化悲憤為力量,發掌猛攻,一霎時連發十二掌,其勢如濤,其快如電,震得群魔馬步不穩,連連后退。
  浪里白條游全河一見歹命夫人身手不凡,不由大惊失色地道:“夫人并非練家子,几時學得這一身絕技神功?”
  千面人魔冷哼一聲,道:“哼,都是你惹的禍,貪戀美色,留下后患,沒有吃到肉,卻惹來一身腥,這個婆娘交給你,正是你帶罪立功的時候。”
  游全河正自惱怒,這話無异火上加油,當下二話不說,立与歹命夫人紀香云大打出手。
  石友江更快,早已搶在紀香云前面,道:“主母,游全河交給我,你云收拾雷天豹,今天不論付出多少代价,務必要群魔授首,血債血還!”
  阿呆和小魚儿的聲音道:“對,一定要他們喪命亡魂,血債血還!”
  發話之初,人尚在門外,話未落地,已從第三個側門闖進來。
  而且,就這么一會儿的工夫,早將猛虎寨的衣服脫去,洗了一把臉,又恢复了他們原來的樣儿。
  千面人魔雙眉一挑,刻意親切地說道:“阿呆,小魚儿,老夫正在思念你們,快來助我一臂力,殺掉這一屋子的狗男女,天下武林就是咱們的了。”
  小魚儿眼一瞪,道:“放屁,咱們早已一刀兩斷,只有仇恨,沒有情義!”
  阿呆的話更毒:“媽的,你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坏運啦,阿呆先生要挖出你的心來配酒喝。”
  二人身世已明,對他怀恨更深,吼喝聲中,早已一個舞著烏劍,一個揮著太极棍殺進來。
  千面人魔道:“烏劍、玉鐲、太极棍就在這兩個臭小子手中,殺掉他們就可收回寶物了!”
  好像是一把火,馬上在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的心燒起來,擺脫眼前的對手,攻向二小。
  可是,狂夫辛幸、醉鬼白云、懶虫丁一、神捕徐良、快刀周慶、鐵沙掌馬元度、歹命夫人紀香云、石友江、張婷婷、辛苦、白鶯、白鶴等人卻不肯放松,亦步亦趨,緊追不舍陡然間包圍的圈子縮小了不少,群魔偷雞不成,反而處境更險。
  衡情度勢,千面人魔心知絕無取胜的可能,當机立斷地道:“咱們撤!”
  當即与王屠夫、張凶神、游全河、冷寒燕、張飛虎聯成一气,放棄二小,向第四個側門沖去。
  行進間仍不忘他的陰謀詭計,對鳳儿道:“照計行事,回到臭小子身邊去!”
  人算不如天算,群魔甫至門口,便被太极老祖給堵上了,盤開嗓門嚷嚷道:“七殺凶神張小子是我老人家的,誰也不許動他,誰要是越過了界,我就跟誰沒完沒了!”
  說得出,做得到,委實令人不敢恭維,單攻張忠一人,其他的人一概不管。
  小魚儿万分焦急地道:“小弟弟,別單攻姓張的一人,快把出路堵住,我們要一网打盡。”
  太极老祖返老還童,完全是孩童心性,根本充耳不聞,道:“我不管,我要張小子就是啦,其余的人由你們去抓。”
  由于他的一念之差,卒被千面人魔等人奪門而逃。
  七殺凶神張忠亦乘机溜走,群豪大軍壓境,卻連半個元凶主犯也沒透著。
  原以為千面人魔必然會亡命虎頭山,這結果自然大出群豪意料之外,立作鳥獸散,四出追赶。
  追到天亮,沒追到任何一個魔頭,在山下,阿呆、小魚儿又与歹命夫人、石友江、張婷婷相遇。
  阿呆劈面就說:“夫人,恭喜,恭喜,你失散的儿子已經找到啦。”
  歹命夫人紀香云望了小魚儿一眼,道:“老賊說那話的時候,我正在窗外,本夫人全听見了。”
  “娘!”
  小魚儿跪倒在地,以大禮拜見。
  母子二人,一個找到了儿子,一個找到了娘,想起了穿云堡羅家的滅門之禍,不由皆百感交集,淚洒當場,紀香云拉起羅小龍,叫儿子不要哭,她自己的眼淚卻流得比小魚儿還多。
  許久,許久,還是在石友江、張婷婷、阿呆的勸慰下,母子二人才止住眼淚,破涕為笑。
  小魚儿眼淚汪汪地道:“娘,王化、張忠、游全河、雷天豹罪大惡极,天人共憤,不摘下他們的人頭來,何以告慰父親的英靈于九泉之下,事不宜遲,咱們應在虎頭山里再好好的搜一搜,務必要將他們掀出來,繩之以法。”
  紀香云沉吟一下,道:“龍儿,且先別管老魔的下落,我們應該火速回家,祭拜祖先,并為死難的人收理安葬,同時,為娘的如果判斷不錯的話,老魔他們必然會再去穿云堡、”
  阿呆道:“夫人之言极是,為了那百万兩餉銀,他們一定會去的。”
  紀香云慈祥的眸光,從張婷婷的臉上掠過,落在小魚儿的身上,緩緩地說道:“待群魔授首,諸事妥當后,為了羅家的香煙后嗣著想,為娘的打算給你早點成親。”
  阿呆擊掌雀躍道:“好极啦,阿呆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小魚幫終于要辦喜事啦,為小魚儿高興,也為鳳儿高興。”
  歹命夫人紀香云道:“阿呆,你會錯了意,小龍要娶的媳婦不是鳳儿。”
  小魚儿臉色大變道:“不是鳳儿?那是誰?”
  紀香云指著張婷婷道:“是婷婷。”
  張婷婷的耳根子都羞紅了,道:“娘——我——這——”
  一時芳心大亂,心如鹿撞,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紀香云和藹可親地道:“婷婷,你曾答應娘,一旦找到龍儿,愿意做我們羅家的媳婦,怎么,現在反悔了?”
  張婷婷低垂著頭,不敢看任何人,聲如蚊納般道:“沒有,沒有。”
  “那你是愿意嫁給小龍?”
  “一切全憑娘作主。”
  紀香云轉對小魚儿道:“這是你自己的事,為娘的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見。”
  憑心而論,小魚儿挺喜歡張婷婷的,但他更喜歡鳳儿,卻又不忍心拂逆母親的意思,只好含混其詞地道:“孩儿年事尚輕,等過几年再說吧。”
  羅夫人為之一怔,道:“我儿心里可是另有意中人?”
  阿呆搶先說道:“有啊,有啊,有好几個哩。”
  紀香云愕然道:“都是哪几位?”
  阿呆如數家珍道:“白吃白喝,還有安樂公主。”
  “誰是白吃白喝?”
  “就是醉鬼白云的那兩個丫頭嘛。”
  “哦。”
  “不過,這三個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鳳儿。”
  “小鳳不是老魔的骨肉嗎,怎可——?”
  “夫人誤會啦,昨夜是在演戲,鳳儿姓林,是林清風的女儿。”
  紀香云很為難地道:“跟婷婷的婚事,早已有言在先,當時根本沒料到龍儿會另有意中人,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石友江獻計道:“夫人,假如少堡主、婷姑娘、鳳姑娘都不反對的話,老奴以為不妨一箭雙雕,也好多為羅家生几個胖娃娃。”
  羅夫人正自思慮,主意未定,小魚儿也還沒有來得及表示意見,山上,箭也似地射下來一個人,是鳳儿,老遠就嚷嚷道:“阿呆,小魚儿,我來啦。”
  阿呆好机警,急忙迎上去,停在數丈以外,道:“鳳儿,慘啦,慘啦,你有被三振出局的危險。”
  鳳儿莫名其妙地道:“阿呆,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阿呆一本正經地道:“我說出來你就懂啦,小魚儿的娘,就是羅夫人,要他娶張婷婷為妻。”
  這話好像平地一聲雷,震得鳳儿的頭腦一陣昏眩,半晌始信疑參半地道:“這話可是真的?”
  阿呆以慣用的語气道:“騙你是王人。”
  “婷婷怎么說?”
  “一切全憑羅夫人作主。”
  “小魚哥呢?”
  “在小魚儿的心里,你的份量好像比婷婷重一點。”
  “他答應沒有?”
  “小魚儿拖拖拉拉,并沒有馬上答應。”
  “嗯。”
  “看來你還有一線希望。”
  “什么希望?”
  “嫁他做細姨!”
  “我不干!”
  小鳳的答覆斬釘截鐵,且有几分憤慨。
  張婷婷過來陪笑道:“小鳳姐,別生气嘛,你不同意,婚約可以取銷。”
  鳳儿冷聲道:“我沒有不同意的權利,他愛娶誰就娶誰。”
  張婷婷措詞謹慎地道:“小鳳姐,你不同意婚約馬上取銷,如果你不反對共侍一夫.就兩頭大好啦,誰也別做細姨。”
  鳳儿想了想,道:“我現在的心情很煩,沒有工夫想這些惱人的事,以后再說吧。”
  心情惡劣,多一個字也不愿意說,轉頭往別處行去。
  最感尷尬窘迫的是小魚儿母子,四目相覷,無言以對,由于羅夫人的望孫心切,一時失察之下,竟然引起一場小小的風波。
  還好,不愉快的气氛被老猴子打斷,瘋人侯志拖著棺材從山下經過,人尚在十數丈外,便拉開嗓門嚷嚷道:“阿呆,你考慮得怎么樣了?或者有沒有找到我儿子?”
  待他行至面前時,小魚儿逗趣道:“老猴子,別痴人說夢,阿呆永遠不會做你的干儿子!”
  瘋人侯志聞言大失所望,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棺材上。
  小魚儿道:“不過,別難過,有好消息。”
  侯志瞪著眼睛說道:“有什么好消息?”
  小魚儿道:“阿呆就是小和尚,他愿意做你的親儿子。”
  阿呆雙膝跪地,喜极而泣道:“爹爹在上,請受孩儿一拜。”
  老猴子真絕,也跪在地上,將阿呆摟在怀里,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也說個不停,別人卻一句也听不懂。
  不,有一句話大家都听得懂,瘋人侯志打開棺蓋,淚流滿面地道:“阿蘭,小和尚回來啦,我們的儿子阿呆回來啦。”
  阿呆扶著父親站起來,道:“爹,娘早已去世,希望你老人家能面對現實。”
  瘋人侯志的頭腦似是清醒了許多,亦未再為此而大發雷霆,心平气和地道:
  “爹知道,你娘早已去世,是為生你難產而死,只是爹一直不愿意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也一直生活在夢幻之中,現在你回來啦,爹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不然,誰會嫁到我們侯家來做媳婦。”
  阿呆道:“爹,人死入土為安,應該將娘安葬才是。”
  老猴子道:“沒錯,是該擇地安葬,走,我們回故鄉去。”
  阿呆道:“現在我們還不能回家,雷天豹、張凶神等人在逃,小魚幫的任務未了,小魚儿要回穿云堡祭祖,正可借此張网以待。”
  將羅夫人紀香云介紹給父親,二人相互問候寒喧一番,瘋人侯志道:“好,就去一趟穿云堡,若能將那一群魔頭一舉殲滅,便除去了武林的心腹大患,亦可藉此机會為我儿物色一房媳婦,听說醉鬼白云的兩個丫頭生得花朵儿似的……”
  話被雷玉嬌打斷了,嘴巴好甜,開門見山地道:“侯伯伯,你老人家不必為阿呆操心,他已經有了。”
  “有了未婚妻。”
  “誰是我儿的未婚妻?”
  “就是侄女我,阿嬌。”
  俏羅剎到此來的目的,阿呆心知肚明,心里暗罵一句:“不要臉的臭丫頭!”口里的話也不怎么好听:“你的臉皮好厚。”
  雷玉嬌故意嬌柔不胜地道:“阿呆,你說這話就未免太生分啦,難道不是事實?”
  “是事實。”
  “你不喜歡我啦?”
  “我沒有說。”
  “那是喜歡?”
  “我也沒有說。”
  “阿呆,你變啦,記得你以前曾說過,愛我愛得要死,恨不能馬上跟我結婚,現在怎么這樣冷冷冰冰的,叫人家好不傷心。”
  “是為了尊重你們,你母親曾有言在先,我們年紀還小,需要多考慮考慮。”
  “如今我娘已經考慮好啦,決定讓我們早日完婚。”
  “可是,我仍在考慮之中,尚無定論。”
  俏羅剎聞言大急,轉而求助于鳳儿,道:“小鳳,你看嘛,他變心啦,以前說的話全都不算數,不曉得看上了哪一家的狐狸精,你可要主持正義,替我說几句公道話。”
  雷玉嬌有所為而來,擺的是低姿態,用的是撒嬌、耍賴、不要臉的招數,鳳儿甚為不齒,但在虎頭山上時曾有替她穿針引線的承諾,自然不便食言而肥,當下給阿呆使一個眼色,道:“阿呆,玉嬌姐對你可是一往情深,死心塌地,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阿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道:“阿嬌,你真的愛我嗎?”
  “當然,海姑石爛,此心不渝。”
  “可愿為我阿呆先生做一件事?”
  “什么事?”
  “到前面村子里,為大家買一份早點來。”
  “我們一起去吃不好嗎,我請客。”
  “我們的行程并不經過那里。”
  “拐一個彎儿有什么關系?”
  “是故意考驗你,愛的考驗!”
  “好嘛,好嘛,你可要等著,不許离開。”
  “放心,我會等著你,不見不散!”
  一匹裝騖不馴的野馬,霎時變成一只小綿羊,瘋人侯志望著她遠去的背影道:“這丫頭是誰家的孩子,生得挺標致的,倒也配得過我們阿呆。”
  小魚儿道:“她叫雷玉嬌,雷天豹的女儿,冷寒燕生的,此來的目的是想騙取烏劍、玉鐲、太极棍。”
  老猴子聞言大怒道:“什么?是個魔种,干脆送她一刀就解決啦,還嚕嗦個屁。”
  小魚儿道:“穿云堡血案發生之時,雷玉嬌尚在襁褓之中,我們不想禍連無辜。”
  羅夫人紀香云接道:“龍儿之言甚是,冤有頭,債有主,該殺該剮的是少數几名元凶主犯,其余的人應該給他們一條自新之路。”
  老猴子道:“難不成我們還要等那魔种回來吃早點?”
  阿呆洋洋得意地道:“爹,這是儿子定下的調虎离山計,干嘛要等她,咱們這就到穿云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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