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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仁壽宮早就坐滿不少人。
  皇上及太后同坐于宮中正中決舖有軟紅狐皮,背雕龍鳳圖之古檀木巨椅上。
  太后頭條金質綴王鳳釵,襯著芙蓉般臉眸,配上淡藍絲袍,自有一般雍容息談淡泛出。神態甚為祥和,只是舉手笑顰之間,較
  五名妙齡而頗具姿色宮女,默然立于左右兩側。
  祁鈺則坐于左側太師椅,目光全然擺向門外。
  眾人臉上皆浮現一絲期待神情,希望小邪快些到來。但除了軟羅帳幔輕拂外,何來人影?
  廳中一片靜肅,落葉可聞。
  終于聲音傳來:“司禮監王振、御膳監涼鞋晉見──”
  皇上已露喜色,含笑道:“宣泄”
  一陣宣聲揚起,王振和小邪已拱手揖身,從廳外踩著紅底繡編金黃鳳凰地毯直往內走。
  不安份的小邪,總想瞥起眼角竊瞄皇太后。那模樣真有如做錯事之小孩在愉瞄他娘般,甚為逗人。
  也只有小邪此流里流之人,才敢瞥眼“瞄”皇太后。
  此舉本是大不敬皇太后,但他那惊動作,任何人見著皆會發出會心一笑,心頭再如何想他瞥眼含意,也不會或不愿想及小邪是在蔑視皇太后。
  祁鎮和祁鈺見著小邪如此模樣,已暗笑的憋紅了臉。
  皇太后則已笑得彎下了柳月眉梢。
  小邪見她眉毛不停撇動,已幻想成老鼠尾巴在沾油般蠕動,禁不住已“呵呵”暴出笑聲。然后聲音方出口,他已知又出了毛病,忙以手掩口,如此一來,動作就更明顯了。
  誰敢觀見皇上、太后而亂擺手勢?
  沒人指責他,只是笑意更濃。
  王振走前,已下跪,小邪也跟著下跪。
  “奴才王振即見皇上、太后、王爺──”
  小邪也照喊不誤。心頭已嘀咕小太監不好干,才不到几天,光下跪就讓人吃不消。
  皇上含笑:“平身!”
  再次謝過,王振和小邪已站起。
  王振道:“稟太后,涼鞋已帶到。”
  “嗯──”皇太后含笑頻頻點頭,審寶物般盯著小邪怪而又討人喜愛的臉:“你就是涼鞋?”
  小邪對其如此“緊迫盯人”,心頭甚為別扭而帶點迷惑:“皇太后您找我,就是為了要這樣子看我?”
  他那句“這樣子”吊得特別高,似在奇怪皇太后小題大作。語調已惹得祁鎮和祁鈺兩人禁不住而憋笑出聲。
  皇太后頓覺已失態,嫩白柔細臉膚已泛起淡淡紅云。
  不等太后回答。小邪已輕輕一笑,道:“皇太后您如果想看,那天我送張大畫像讓你看,省得我跑來跑去!”
  皇上忍不住,哂笑一聲:“涼鞋不得無禮。”
  皇太后淺顰一笑:“皇上,由他去吧他這模樣甚為真誠。”
  皇上微微輕笑,也不再開口,且看小邪能耍出何等人之事?
  小邪見太后笑得如此專注,似對自己現狀甚滿意,已皺起眉頭:“太后你不能太容易滿足,我的畫像要比現在的我好看最少十倍以上。”
  他仍嫌自己一身太監服飾,瀟洒不到那儿去,而力推荐自己畫像。
  而那句“太容易滿足”說的如此認真,倒有些似要太后“小心別受騙”之意,又逗得在場諸人輕笑不已。
  皇太后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望著小邪,稍帶困窘笑著,內心早已疼煞小邪。笑了半晌,她才道:“好,哪天你可要送張畫像到宮中,可別黃牛了。”
  “黃牛是不會啦!”小邪輕輕笑道,“不過我最近生意做得很大,可能沒那么多閒時間,久一點可好?我盡量挪時間給你就是。”
  皇太后眼中的小邪,和七歲小孩并無兩樣,也搞不清他有何生意要做?問道:“你不留在宮中?”
  小邪道:“不行啦我是老板,如果不回去,他們就沒薪水了,會流落街頭,我于心不忍!”
  祁鎮道:“太后,涼鞋他在太原城開有式館,此次前來宮中,全是為了洗刷罪名,如今事情已澄清,他可能必須再回太原。”
  皇太后若有所失道:“回去也好在宮中當奴仆,一輩子就這樣定了──”
  祁鈺道:“涼鞋還不快謝太后!”
  他之所以要小邪离開,無非是想幫他脫王振和祁鎮掌握,另一方面,自己也可以微服出宮,到太原去學武功。
  “謝太后──”小邪正想拱手下跪之際,已發現公主躲在椅后面帳幔里,正向廳中偷竊。突然大叫:“不好啦只有刺客──”
  眾人皆惊惶失色,祁鈺急往皇太后沖去,急叫:“刺客在何處?”
  小邪往椅后比去:“在那里──”人已縱身而起,掠過几名婢女頭頂,罩向真以為有刺客而躲得更小心的公主。右手扯下帳幔,一個旋轉,如裹粽子般包住公主。又大喊:“在這里,快來人啊──”
  公主惊惶掙扎,急叫,可惜聲音已被廳外沖入侍衛此喝聲給壓過去,注定要倒霉。
  小邪趁踢她几腳屁股以泄恨,方自笑嘻嘻退向祁鈺,笑道:“這刺客,好像是女的!”
  祁鈺聞言,霎時明自這是怎么回事,急問道,“是公主!”
  小邪道:“不曉得,不過听聲音,倒有點像。”
  侍衛已將公主抓至中央,皇太后以及見到刺客已被逮宮女方噓口气,大呼”好險”。紛紛走回原位,余悸猶存地盯著這“包”刺客。
  公主全身被裹,連叫聲都吱吱晤晤,只分得出是女音。
  王振怒道:“大膽刺客,也敢行刺皇太后?將她押入地牢等候問斬!”
  “是!”侍衛扛著人就要离去。
  祁鈺喝道:“等等!”
  衛兵聞言止步,公主更百般掙扎,狡蛇般扭著。
  皇上道:“王,你這是──”
  祁鈺拱手道:“皇上,她可能是公主!”
  皇太后聞言惊惶道:“是倩儿?真的是你──”
  祁倩悲慟而泣,叫聲“太后”已扑向皇太后個中,哭得傷心欲絕。老太后已去逝多年,皇太后在她心目中,無疑已取代了親娘之地位。
  王振瞄向小邪,眉頭一皺,道:“怎會是公主?”
  小邪裝迷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公主出廳,是這里比法?這很容易引起誤會──像老鼠──”
  “你才像老鼠!”祁倩淚流滿面轉向小邪,嗔叱道,“你故意的你明明有見著我你還當我是刺客气鳴──太后您一定要替倩儿報仇他欺負人──”
  皇太后安慰道:“倩儿別哭別哭待太后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邪輕輕一笑,道:“如果屁股是紅色的就算是公主,那我是瞧見了?!”
  皇上化道:“涼鞋不准胡言!”
  小邪雖閉了嘴,臉容卻更諧謔。
  祁倩泣道:“他不是看到我屁股,是看到我的臉,他亂說亂說他欺負人!”
  小邪迷惑道:“奇怪啦在我的印象中,你的兩個部位怎么都一樣?否則我怎會分不清?”
  王振道:“稟太后,這可能是個誤會。”
  祁倩淚流不止道:“不他故意要整我他明明是見著我我──”
  “哭什么?”小邪突然火冒三丈,大吼起來,不但嚇住祁倩,連在場所有人都被嚇著,愕然望著小邪,腦際已被抽成空自。小邪見效果良好,眼角已笑起,表情卻仍道,“對不起,皇太后我娘說,若小孩哭不停,這個方法很有效!”他道,“所以我不得不如此喊;因為公主若哭不停,我連解釋的机會都沒有;你們想想,身為公主,怎會縮頭縮腦的躲躲藏藏?我想都沒想過,當時情況又緊急,不錯殺公主已算她走運,何況只是用布條包著?你們要是認為公主對,就處罰我了!”
  他一副正凜然,從容就義之狀,立時又將眾人懾住,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話?事實上,小邪早已算好王振一定會幫自己說話,所以才敢如此吼叫。
  果然王振已開口:“稟太后,奴才不得不言,公主尊貴身份,自無須如此躲藏,尤其又在太后及皇上起居室,更能引起誤會,輕則如方才,重則殺無赦,國有國法,自不可輕易犯涼鞋忠心耿耿,雖不能說救駕有功,個也不可因此事為公主所引起責罪;至于方才他忍不住而吼聲,完全是他一介平民,純真無邪,不懂宮中禮數。而他的吼聲全對公主而發,并非有意辱瀆皇室,太后、皇上英明!”
  被他這么一說,連公主都開始擔心,若弄個不好,今天她闖的禍可就大了。
  皇上歎道:“也罷祁倩!”
  “臣在!”祁倩不敢再哭泣,立時下跪。無助眼神已瞧向皇帝哥哥,希望他從輕發落。
  皇上森然道:“你無故潛入仁壽宮,又躲于暗處,以致讓人誤為刺客,惊動太后,亂宮中秩序,姑念你年幼無知,責付西席梁昆,三月不得出宮一步以省過失!”
  “謝皇上!”祁倩不敢多言,默立太后身旁,心中早已罵得小邪百孔千瘡。
  “涼鞋!”皇上冷道。
  “奴才在!”小邪也學樣下跪,為了大赦令,他跪得心甘情愿。
  皇上道:“你武功過人,靈巧非常,得以即時發現刺客,雖刺客乃為公主所引起之誤會,但論功,你仍緝捕有功,本該重賞,然而你卻江湖气息過重,當庭吆喝,惊動太后,罪不可恕,功過相抵,朕責你二十大板,以能警惕交由刑部執行,你可心服?”
  莫說二十大板,就是打上千百板,小邪也無關痛痒,已顯得意道:“謝皇──上!”一字字鏗鏘有力,真的不知死活,又道,“奴才不服!”
  皇上以為他又有歪理解釋,自己也可趁饒過他。他心知小邪歪理總令人難以反駁,已目露喜色,但語气仍冷冰冰道:“有何不服?”
  可惜他這次又猜錯了。小邪沉重道:“奴才以為當場執行,打給公主看,她會好過些。”
  眾人為之吃惊,尤其是公主,睜大眼睛直往小邪瞪來,心頭雜亂如絞絲,一股根意又添了喜味,所想的是──他真的在想讓我好過么?
  皇上愕然之余,實在亦想整整小邪,道:“好朕就依你來人!”
  侍衛馬上應“在”,一排七名,列于皇上面前。
  皇上道,“以長矛代刑二十大板!”
  “是!”侍衛已退向小邪,左四、右三,長矛倒提,准備行刑。
  小邪也十分合作,扒在地上,雙手撐額,目露笑容瞄向前方公主,見她臉色變得蒼白,更形得意。
  皇上和祁鈺都已回座,一顆心也懸在口里,不知小邪挨了二十板子,結果會如何?該不會皮開肉裂吧
  那群俏宮女都已閉上眼睛,不忍見著如此讓人喜歡的小邪遭此重罰。皇太后亦臉容沉重,總想出言阻止,又礙于皇上尊嚴,遲遲未敢開口。而王振心頭則直叫:“若是他有服下丹藥就不怕了!”
  每個人緊張合合。只有小邪瞄瞥眾人表情之際,心靈更加開心──這也是一
  捉弄人之把戲。
  侍衛不敢放水,因為說不定放了水,挨打的可能就變成自己了。第一名長矛已舉高,眾人气息為之一緊,長矛突如猛龍擺尾般砸向小邪臀部。
  暴響立起,長矛己斷。小邪慘叫聲更是扣人心弦,把眾人心靈都嚇痛,已感覺到長矛乃落在他們身上似的。
  小邪逼出汗水,咬牙掙扎,那副模樣,任誰都看得出──他很痛苦。然而他卻有意大吼,間接地發泄方才吼得不過癮之憋心處──誰說不能在皇上面前大吼大叫?
  只不過他叫的是“慘叫”而已。
  縱是如此,也真不容易。
  連叫三聲,連斷三根長矛,眾人臉色蒼白,心跳加速,雙拳捏緊,多么希望挨打的是他們而非小邪。
  小公主已哆嗦地落下淚珠,已甚后悔又給小邪帶來災難。她甚至于討厭自己是位公主,若非公主之身,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長矛再落。“啊──”小邪拼命吼叫。
  “不不要再打了我不要看不要──”公主已哭出聲音,“太后您救救他都是我的錯太后──”她不敢嚎陶只能吸泣,以免又像方才攪了堂而受罰,但哭聲仍清晰可聞。
  皇太后亦著實不敢再看下去。幽然轉向祁鎮:“皇上您就饒了他吧他只是小孩而已,受不了二十板的。”
  祁鎮巴不得有人出言阻止,否則真不知日后要如何面對小邪?
  輕輕一歎,他已經擺左手:“夠了退下吧。”
  一聲“是”,七名侍衛馬上撿起已斷長矛,紛紛退出廳外。
  小邪逼出一身冷汗,裝得楚楚可,連說話都結結巴巴:“謝謝──皇上──”
  祁鎮道:“你該謝的是太后。”
  皇太后甚為感傷道:“不必謝了,若非本宮召見你,也不會發生此事,唉本是一件好事,卻演變成如此──”
  轉向祁鎮,她幽幽道:“皇上,妾身覺得甚不舒服,想先告退了。”
  祁鎮道:“太后就此安歇,朕也該走了,身軀不,好好靜養,朕會交待御醫替你看看,不必多送!”
  几聲告別,王振攙扶小邪,已隨著祁鎮和祁鈺退出仁壽宮。
  公主哭聲更甚:“他一定恨死我了──”
  方步出宮,祁鈺已接扶小邪,說是給他找好大夫治傷。王振亦急著想練功,交過小邪,告退皇上,先行离去。
  祁鎮隨祁鈺回“靜心宮”。
  湖面依舊綠水──,花香陣陣,畫舫隨風輕飄,一片靜。
  祁鈺走入花園白石小徑,方道:“涼鞋你也真是,挨板子也想開玩笑?”
  小邪摸摸臀部,笑道:“我就不相信在皇上面前不能亂叫!”
  祁鎮白他一眼道:“你要叫,找個時間叫也就罷了,何須自找苦吃?”
  小邪得意道:“我可是一計數得最起碼,公主以后不會再找我麻煩了!”
  祁鎮道:“除了這項,我實在想不出你還有何用意?”
  “多啦光是讓你們心里肉跳,我就很高興。”小邪睨眼邪笑,“最重要一點──我實在不愿意讓你們猜中我的心思!”
  “就因為我想你叫不服時,會找出好理由?”
  小邪道:“你不是如此想嗎?”
  祁鎮實在拿他沒辦法道:“你就盡量如此吧反正受皮肉之痛的人可是你,不是我。”
  小邪反問:“你認為我很痛?”
  祁鎮道:“肉長在人身上,那有被打而不痛者?°
  祁鈺道:“本來我也認為你不怕,可是你的叫聲──真的嚇人!”
  小邪哧哧一笑道:“我忘了告訴你,我的叫聲,也可以算天下第一啦很少人不會不被我嚇著的!”
  三人慢步已走向畫舫。
  祁鈺道:“若你不疼,為何又要我扶?”
  小邪道:“是你要扶我,還是我要你扶?”
  祁鎮納悶:“你真的不痛?”
  “不痛!”小邪不再倚附祁鈺肩部,大方拍拍臀部,道,“那几下就想打傷我,天下還有我混的地方嗎?”
  祁鎮此時甫放了心道:“你就是喜歡出餿主意,遲早會吃虧!”
  小邪睨眼瞄向他:“你也不差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套龍袍!”
  祁鎮登時想起在獄中辯龍袍之事,不禁呵呵笑起。
  祁鈺道:“咱們登上畫舫如何?那里已有酒菜。”
  小邪叫道:“你自己去吧嘗到時再飄到奈何撟,我的命都沒了!”往左邊枯柳旁那座八角紅亭比去,“那邊吧我就不相信它會飄走?”
  祁鈺輕笑,吩咐侍衛將酒菜移向紅亭,三人已分坐三角,開始啜飲。
  小邪道:“我得走了前前后后,也呆了七八天,再加上路程,半個月就報銷了!”
  祁鎮悵然道,“這么快?你還沒教會──”
  小邪輕笑道:“學骰子,多的是時間,自己先練,不會再到太原來找我,保證你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祁鎮也沒辦法,道:“看來此項功夫又要荒廢了!”
  小邪道:“反正你也沒賭本了,將就點吧!”
  祁鈺道:“你這些天,和王公公在一起,在干啥?”
  小邪輕輕一笑道:“在煉一种醫太監的藥。”
  祁鎮不懂。祁鈺也不懂,他問:“王公公有病?”
  小邪神秘道:“他有沒有病,我并不知道,不過我煉的藥一定是治太監的病。至于治何病,你們自己去想,太監最嚴重的病是什么?若想到了,答案也就出來啦!”他又道,“時間不多,我可不愿意再浪費在此問題上;皇上老大,別忘了開張大赦令,我好拿回去鎮壓邪气,免得老是牛鬼蛇神緊纏不放!”
  祁鎮輕笑道:“早已寫好,不但如此,朕還詔告天下,你再也沒有煩惱了吧?”
  小邪斜睨他道:“若你能避開王公公,我就知道從此沒煩惱了。”
  祁鎮道:“你不是和王公公處得很好?怎么又說起他呢?”
  小邪道:“像他那里被我罵得狗血淋頭,而一句話又改變行為的人,您不怕他善變嗎?”
  “朕不以為然!”祁鎮道,“若非公公,你那能脫罪?”
  小邪無奈道:“我本來就沒罪,所以才能脫罪好吧你那么信任他,我也不多說,將來出了問題,你可要自行負責,別人想教都救不成!”
  祁鎮仍是輕笑:“朕相信不會有問題發生,王公公深明大義,足智多謀──”
  “好很好!”小邪拿起酒杯道,“皇上說的最有道理,王公公是好人,來
  為好人乾杯乾了這杯酒,我就要走啦此去一別將是──美景什么見面的?”
  祁鈺笑道:“將是良辰美景虛設,至于什么‘面’,也只有你自己明自了”
  小邪尷尬一笑:“奶奶的秘書讀得多,連句子都會跑隨他去啦干!”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緊接著又是數杯,再數杯,終有散筵之時刻。
  已是黃昏,晚霞一片濃化出沉紅,將樹影、屋影拉得長長的,就要脫本而淡化成無形,刮起冷風,更冷。
  杯仍在,酒可斟,人都走了。獨留一抹深烙心坎新痕,無法揮去。
  一匹快馬,飛蹄騰掠,疾風般奔馳通往太原城泥黃路面。冬雪初溶,泥濺瀾,飛馬掠處,濺起水花如快船截浪般哧哧噴得甚高、甚遠。
  小邪威風八面馭馬而馳,右手掌著那支通吃幫特有之三角橙黃“骰子”旗,飛魚剪水似地拍拍閃掠嘶吼,如沖鋒陷陣的戰士般,殺向太原城。
  方至太原東門不到五十丈,小邪大吼:“旨到──”
  音落馬走,全然不把守門衛兵放在眼里。
  衛兵瞄向小邪,見是太監橙黃服裝,也不敢阻攔,馬上拱手退至兩旁,恭迎
  旨大駕。
  小邪深恐眾人不知,又喊:“旨到──”存心讓太原城都知曉此事。快馬加鞭沖過東門,不直接馳向總督府,卻繞著街道四處亂竄,惹得百姓為之側目。足足有十天,太原城沒如此熱鬧過了,瞄向小邪,也因烈馬奔馳過快,瞧不清是何人,但見著那支印象已深的旗子,已然發出會心微笑──通吃幫主又回來了。
  “旨到李甫山、王堅、邱梅快快接旨──”
  小邪轉遍全太原城,也瀏過了總督府,隨后又在大街告示牌上,挂著自己精美畫像下,得意地向過往人潮揮手,不時叫著:“這個畫像就是我!”
  群眾利時引起騷動,遠遠地圍在對街,准備看戲。
  不多時李都督和王堅以及邱梅和數名錦衣衛已匆忙來,他們弄不清,旨為何會在街上亂跑?
  小邪見他們來到,存心開玩笑,又策馬而奔,叫道:“李甫山快接旨快  ”
  馬已往街后竄去,李甫山等人,不得不追──旨,深怕接不到,落個辱君之罪。然而人腳豈有馬腿快?尤其是邱梅,老臉已蒼白,上接不了下咽,再不停,非得累死不可
  小邪偶爾也放慢速度,以免對方追丟了。馳上几條街過后眼見他們也差不多累了,方自催馬返回畫像下邊,威風凜凜地等著李甫山他們到來。
  不多時,李甫山已奔迸。小邪輕輕一笑,道:“李甫山,你很喘吧?”
  “小臣不敢!”
  “不敢就好快跪下接旨!”
  “万歲万歲,万万歲!”李甫山和王堅、邱梅以及錦衣衛已全部雙膝落地,不敢抬頭,准備接旨。
  小邪得意一笑,將手中旨揣入里,笑得更開心,道:“李甫山你跪標准點好不好?”
  “是──”李甫山不敢多言,馬上雙膝靠攏,跪得甚為標准。
  小邪頷首一笑道:“很好為何不敢抬頭?”
  “小臣不敢冒瀆旨!”
  “抬頭看看我是誰?”小邪擺好姿勢,等他鑒賞。
  “謝謝龍恩!”李甫山這才抬頭望向小邪,自有一种似曾相似之感覺。
  “怎么?不認得了?”小邪指向背后畫像,道,“他是不是很像我?”
  “你──”
  小邪脫下帽子,露出那墜斜發束。
  “你──你是楊小邪气”
  不但是李甫山、王堅和邱梅,以及在場所有百姓都起一陣騷動。
  小邪聳聳肩,得意道:“除了我,還有誰敢叫你們下跪!”
  “你──”李甫山怒填膺:“你敢假藉旨戲弄本官?來人拿下他!”
  “大膽!”小邪喝住正想爬起之李甫山和王堅,怒道,“你敢侮辱本官?不要命了是不是?”
  李甫山被他一喝,登時醒,要是他身上只有旨,這可是死罪一條,他不敢冒這險,口气仍冷森道:“楊小邪你是朝廷欽犯,何來官職?休想胡言,否則必將你碎尸万段,以張王法!”
  小邪得意道:“本官乃宮中御膳房司膳太監!”
  邱梅聞言已笑出聲音:“原來是端菜的?本官比你不知要高出几級?你敢對本官無禮王公公那里,你恐怕無法消受吧!”
  小邪輕笑:“少羅嗦,小心我摘你人頭!”
  王堅喝道:“小鬼你別得意,最好快拿出旨,否則几分鐘過后,本官仍以朝廷欽犯逮你歸案。”
  小邪得意道:“那你就等吧!”
  他不再理三人,轉身朝畫像瞧去,一張完美無缺畫像已被寫上不少字跡,也划破了不少裂痕。
  “媽的你們敢破坏我的形象?”小邪不悅地轉身,拿出旨,叫道,”旨在此,三人准備接旨!”
  三人馬上又跪正伏身:“万歲万歲,万万歲!”不僅是他們,連在場百姓都下跪,深怕不跪,會惹來殺身之禍。
  小邪推開旨,冷森念道:“皇上有旨,大官楊小邪乃朕之好朋友,不是欽犯,而張克正一事,朕已令王公公查明,為叛賊──小毛所為,凡本朝文武百官,今后不得對楊小邪大官施以逮捕,否則斬無赦另,楊小邪教駕有功,朕御賜金旗乙面,凡見此旗,文官下轎,武官下馬,以對楊大官之尊敬欽此!”
  這算那門帘旨?
  原來小邪根本就看不懂旨里邊所寫字跡,只是听皇上口述,然后照真意加油添醋,說得天花亂墜。
  李甫山、王堅和邱梅甚至怀疑旨是假的。
  小邪叫道:“李甫山還不快快接旨?”
  “領旨吾皇万歲万歲,万万歲!”
  李甫山抬頭,仁見小邪連旨都拿顛倒,冷道:“公公連旨都拿顛倒,又如何能讀?”
  小邪倒翻旨,猛然尷尬咋舌一笑,又叫道:“你懂什么?這是皇上特別交待的,沒知識!”
  李甫山不再多言,他想接走旨,先辨真偽再說。接過手,攤開一看,除了一些夸張言詞──“是朕好友”、“楊大官”以及“叛賊小毛”等有誤外,其他仍不失原意,當下已哭笑不得,想不透他到底如何混到京城?還弄了旨回來?
  王堅站起,道:“都督,真有此事?”
  “嗯!”
  王堅不甘瞄向小邪,朝廷欽犯一霎間又變成皇上好友?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小邪大叫:“王堅你認命吧膽敢騷通吃館,還將本官大像糟蹋了?一共有三十七個字,十五個洞,還不快掌嘴?”
  王堅哈哈大笑:“楊小邪你別得意忘形,一個小太監也敢叫本官掌嘴?”
  邱梅也起了身笑道,“皇上赦你罪行,已是你的造化妝憑你一個小太監,公公我不懲罰你,已是万幸,你還敢挾天子以作威作福?”
  小邪道:“你們有沒有搞錯?我是皇上的好朋友唷敢對我如此無禮?呆會儿你就知道什么叫倒霉。”
  李甫山粗眉一橫,冷道:“楊小邪你休想歪曲旨,皇上只詔赦罪行和御賜金旗兩事,其他全是你自己一派胡謅。”
  小邪叫道:“既有御贖金旗,你們敢不遵?”
  李甫山冷笑:“金旗在此,本官已下馬,有何不遵?就是看在金旗份上,否則早拿你辱罵本官之罪!”
  小邪瞄向左馬鐙插著金旗:“這么說此旗沒什么用了?”
  王堅冷笑道:“這要看你如何用,皇上御賜,在朝廷也不算少,就沒有那一樣可以用來命令百官,你以為這是軍令旗,還是走馬符?”
  邱梅冷笑道:“乖乖地抬著畫像走吧皇上金旗只能保你平安,不能拿來當令箭,沖著金旗,只要你在太原城安份守己,本官保證無人會再騷你!”
  小邪抿嘴道:“這么說,我的像就白損了?”
  王堅冷笑道:“除了你官拜尚書令、大將軍,只要高過我們,再來發威也不遲,別以為皇上大赦你,就以為自己是皇上了!”
  小邪驀地目閃邪光,左手往腰部抓去,已呵呵邪笑起來:“好小子里得了便宜還賣乖?什么玩二嘛今天要是擊不倒你,我就讓你們抬著走!”
  邱梅冷笑道:“怎么?想來硬的?”
  “不錯!”小邪冷笑,“恐怕你們吃不下咽”
  李甫山叫道:“楊小邪你再蠻橫,本官可要拿人,再請奏上,收回御賜金旗了!”
  小邪嗤嗤而笑:“難道御賜東西,一點都管不到你們?”
  邱梅冷笑:“除非龍頭金杖,尚方寶劍,皇上親旨令和天龍玉佩。你還是帶著金旗回家吧省得惹火上身!”
  小邪輕輕一笑,道:“你猜對了!”
  “那你就快滾!”邱梅冷笑,“火已燒掉你半身衣服了!”
  小邪仍輕笑:“你猜得很對,不過不是帶金旗回家,而是惹火上身了!”
  邱梅厲道:“你還敢發狠?我教訓──”
  突然小邪拿出碧綠玉佩,其中刻有天龍騰云,栩栩如生,橢圓形之下方刻有“如朕親臨”四字,正是皇上要小邪躲在御膳房所賜的“天龍佩”,皇上竟會賜予他人?他們實不敢相信小邪气皇上關系到底已到何程度,忙雙雙下跪,急叫:“皇上万歲万万歲!”
  “万歲!”小邪冷笑,“再發嗲哆啊?別以為王振有多大用處?告訴你們,如果找王振來,吃虧的還是一樣,永遠不會落在我身上說我是皇上的好朋友,你听都不听?簡直無法無天,一樣三十七個字,十五個洞,還不快掌嘴?難道要我出手?”
  王堅裂了眼,就是吭不出聲,一巴掌一巴掌摑向臉頰,心頭恨意足以毒死千百個人。
  小邪冷笑:“邱梅你也一樣,惹了你又如何?少拿雞毛當令箭來硬的又如何?畫是你們弄坏的不管你們怎么弄,就是要給我弄好,送回通吃館別妄想妥協,我們是卯定了离去你的!”
  小邪一掌擊落其方帽,已策馬沖前,飛掠三人頭頂,天馬行空般竄出丈余遠,方自落地,馬匹人立昂嘶,圍觀百姓一陣掌聲,小邪連忙告謝,已馳掠城西。
  李甫山、王堅和邱梅這才起身,一臉怒火足以焚化千斤材。
  邱梅厲道:“楊小邪,不扳倒你,誓不為人!”
  大眾圍觀下,他們也丟足了臉,拆下畫像,悻悻然返往總督府。
  他們死也想不到小邪在短短十天之內,會弄出這些令人咋舌而難以相信的東西?又是旨,又是金旗,還加個天龍佩
  通吃館紅門兩張交叉大封條仍在,紅瓦白牆依然清新照人,一切如故。連那高聳入天之招牌都毫無損傷。
  “旨到──”
  小邪一馬當先,不管紅門閉鎖,策馬而縱,唏聿聿,馬蹄飛掠,直向紅門。轟然巨響,門离開,人馬齊往里邊飛。
  “旨到啦──”
  小邪還想縱馬竄向大廳。
  突然有人吼叫:“停──停──”
  叫聲聲未落,阿三已從左牆院掠出,忙揪住馬尾巴,以防止馬匹再亂沖。再進去,大廳可就要面目全非了。
  阿四和小七此時也擋在廳門白階前,急叫:“接旨接旨請下馬請下馬!”
  馬匹足足將阿三拖了丈余遠,地面已出現兩道長而黑鞋底磨出之痕跡。阿三已哇哇大叫:“什么旨?還我鞋子來!”
  一個開打,他已沖上小邪,想搗他背心。阿四和小七見狀也一涌而上,霎時將小邪團團圍住。
  小邪被拖下馬,急切叫道:“喂你們懂不懂什么叫接触旨?哇喲快放手啊──”
  阿三已不是打人,而是在扯他衣服,叫道:“媽的几天不見,就當起太監,成何統?我扯扯──”
  阿四叫道:“什么玩二?送旨有此送法?有誰接得了?”
  四人扭扯一堆,仿佛瘋狗搶食,不到三分鐘,小邪衣衫早已撕去不少,狼狽地避開三人糾纏。“停手里停手里沒剩紙(旨)了再不停,連衣服都沒了”
  四人一陣吃喝,都已懶洋洋,大病初愈般躺在地上,面對天空一片碧青,似如可食之透明冰糖,不但悅目,而且口饞。
  小邪懶洋洋道:“可惡那有人如此接触旨?再接几次,我的命遲早會斷送在你們手中!”
  阿三叫道:“媽的咽那有人如此送旨?像這里送法,不用第二次,現在我們能保住命已算不錯簡直是謀殺嘛!”
  小邪道:“誰謀殺了?我是想試試你們接過旨沒有,結果很讓人失望,草包!”
  小七笑道:“要是接你的旨?我們可當草包!”
  阿四道:“對啊何必冒生命危險呢?”
  阿三呵呵一笑道:“不過這次接的不錯,希望以后仍有此成就,可惜少了小丁,否則──呵──”
  阿四道:“小丁一定會揪住小邪幫主的頭發,像你揪馬尾一樣!”
  小邪問:“小下去了哪里?”
  阿二道:“她最怕死,恐怕還在磨菜刀吧?”
  驀地
  小丁捧出一手冰水向阿三撒去,嗔叫道:“阿三你才在磨菜刀可惡!”
  不僅阿三中獎,連小邪、阿四和小七都受波及,叫出口,都已蹦起,冰水涼澈心腑,眾人猛抖起衣服,大冷天澆冰水,滋味并不好受。
  阿四罵道:“都是你誰叫你亂說話?”
  一拳已打向阿三,想報被連累之仇。
  阿三猛跳開,急叫道:“不能怪我只是小丁偷襲我們要打,打小丁好了”
  二話不說,他已竄往小丁,伸手就想拉住她。然而小丁早有防備,身形一閃,飄然溜入大廳,方想回頭奚落之際,小邪那頂太監高帽已罩向她頭部,“哇喲”一聲叫,已天昏地暗,緊接著是數人一涌而上之聲音,卷得她全身扭痒,笑不絕口,眼淚直流。
  過了癮,小邪方始放手,自得道:“啥玩意儿?敢暗算本幫主?實在是膽大包天气”
  阿三呵呵一笑道:“原來你不怕死,是怕痒啦?”
  小丁脫下帽子,羞紅的臉仍挂著淚痕,嗔叫道:“你們四個欺負我一個,算什么英雄嘛?”
  小邪狡黠笑道:“英雄就讓你當好了,我們不稀罕。”
  阿四叫道:“小丁你說話可要憑良心,是我們先惹你?還是你先惹我們?那些冰水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
  小丁瞪向阿三:“都是他罵我,否則我也不會潑他冷水!”
  小邪叫道:“你潑他也就罷了,為什么偷襲我?”
  小丁紅著臉,懼意頓生道:“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就已濕了一半,要是故意,我不就變成名副其實的落湯雞?”
  小丁吶吶道:“我──我──我給你拿件干衣服──”
  阿二道,“我的也順便!”
  小丁瞄向他,嗔道:“都是你以后衣服自己洗差透了!”
  小邪道:“好吧你就多拿几件,大冷天,會生病的!”
  小丁如獲重釋,馬上溜向后院,逃開小邪視線。
  小邪走向擺在大廳中央特別大之雕花太師椅,歎道:“奶奶的花了好几十兩銀子弄來,連屁股都沒坐熱過!”他不信地坐上椅子,轉向阿三、小七和阿四道:“你們也坐,我們現在進行商討大事!”
  本是一排椅子,三人已搬動而成半圓,坐定后,已開始商討。
  阿三道:“小邪幫主,結果如何?”
  “万事詩口口气”小邪得意道,“皇上這小子也是賭徒──”
  緊接著他將在宮中發生之事情大略說一遍,霎時引起三人暴笑不已。
  小七道:“如此一來,我們就再也不怕官府前來亂了!”
  阿四道:“那股子旗,該插在哪里才好?”
  小邪道:“當然是大門頂端。”他笑道,“屋瓦上再弄間小樓,也可以避雨遮霜。”
  阿四用力擊掌道:“好這事就交給我來辦!”
  小邪沉思半晌問:“你們進行如何?”
  阿四霎時得意吹噓道:“黑皮奶奶的我照你的指示去做,一天揍了几家護院武師和那什么的公子?几天下來差不多揍遍太原城啦阿四著發名片,包准一開張,馬上大擺長龍!”
  小七道:“還有几位似乎是武林人物,他們也想進式館,已和我接過頭,等小邪幫主決定后,就可回答他們,收或不收。”
  “收尸收尸當然收尸”小邪急叫道,“唉呀怎么要問我呢?有人要來報名,定金就先拿,省得他反悔了以后就不必問啦多此一舉。”
  小七經笑道:“我是不知要收多少銀子才算恰當,所以──”
  小邪截口道:“唉呀當然是愈多愈好啦最少一兩,最多──沒有‘最多’兩個字,他愛給,我們全收。”
  小七道:“我知道了。”頓了一下又問:“收了他們,要教他們什么?全部教?”
  小邪點頭:“當然,以前就是有偷藏絕招之秘密,許多功夫才會失傳,本館大公無私,誰要學多少就教多少,相對的,你們自己也要練習,否則被他們追過頭,多沒出息?不必三年,本館就得關門了!”
  阿三抱怨道:“我不干這么累誰受得了?有幫主一人武功天下無敵就可以了,當屬下的武功差些,又有何妨?”
  小邪抿嘴無奈道:“好吧你們要練就練,不練就煮狗肉去,本幫主還罩得過去,再不行──呵呵──就和小丁一起去當乞丐頭好了!”
  阿三得意道:“這還差不多總不能為了錢而拼掉性命吧!”
  阿四道:“就明天開張如何?鞭炮還是由我來放!”
  “好!”小邪大拍手掌。
  通吃幫已第二次開業,鞭炮響徹云霄,一時也將太原城給熱鬧。
  尤其是通吃巷已擺滿人潮,都准備想報名。
  有百姓、有武林中人、有大人、有小孩,有的住在館里,有的則隨居太原城。
  而李甫山也將小邪畫像連夜要人畫,此時也奉回通吃館。
  從早到晚,一共有兩千三百余人報名,光收現銀就已超過三万兩,樂得通吃幫弟兄合不了口。
  大部份都領取一冊秘笈帶回家去,其中有“觀音掌法”、“菩提劍法”、”大悲掌”、“孤星劍法”,這皆是武林一流之絕學,其他如小丁之丐幫獨門功夫和阿三、阿四之少林功夫,則因派系關系,不便公開。雖是如此,只那四樣,已惹得江湖人物趨之若,大呼不虛此行。
  被小邪這么一种,看來武林將會有革命性的武學改進。
  有四十余人住館,分別安排在前廳左右廂房,這些人都得經過“看得順眼”才行,是以并無那里青面獠牙者。
  因為小邪認為那是不吉,干脆不收于館內,免得見面了礙眼。
  四十余人大都是武林中人,而有七位武功較高,懶得叫名字,小邪把那些人都給編號,如此則簡單明了。
  除了大廳以外,這些人全不准進入后院,否則立時開除,收回武功。這是小邪為防止這些人有所企圖,再則可以保住該守的秘密。
  如此弄了一天,通吃五英雄高興之余,也夠累了,晚間戌時,才收攤,已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仍陸續有人報名,但卻限于住在外面、領秘笈那里。
  阿四負責收帳,在門口擺張大長桌,一本記帳簿,划滿看不懂字數字。左邊堆了不少秘笈,左下方則是大木箱,專收銀子。今天人較少,只由他一人負責。
  阿三和小七則負責在前院督導學生。大冷天,全然光著上身,一個個肌肉結實,不畏寒冷。
  小邪則不停負手而立,悠哉的巡視前廳、后院、前門,儼然一副大老板姿態。他不停動腦筋,如何安排所收銀子,安排學生如何練功、以及吃住,他也想到不如叫故鄉的小胖、大牛和二愣子來此,以便幫忙。最后他考慮到前些日子救他們脫困的黑衣蒙面人會是誰?
  會是黑巾殺手?還是拉薩和尚?
  難道他們已死灰燃?但為何要救人?
  他還是想不通,也不想繼續思考,已走向前廳台階,仔細端詳每一張不同的臉孔。
  此時門外已有一位錦衣五旬較胖,但不高的老人往阿四走去。
  阿四瞧向他,一副生意人模樣,深藍錦衣十分筆挺,頭戴方帽,山羊胡長于胸,已有點灰自,一對細眼嵌在肥肉中,更顯得他身材之豬肥。
  阿四眉頭微抽,道:“老頭,你也來報名的?”
  老人笑道:“在下姓張,單名一個平您好!”
  “哦!”阿四裝模作樣抓起毛筆沾墨于簿上亂畫几宇,道,“五兩。”
  隨即丟一本秘笈給他。兩眼如看猴子般盯著張平,心頭在想,這么老了還想學功夫?
  張平又裂嘴干笑,上排金牙亮閃照人,道:“我──我不是來報名的!”
  “那你來干什么?”
  張平偷偷摸摸瞄向四處,覺得無人窺探,才交予阿四一張紙條,態度曖昧已  。
  阿四接過字條,斗大的字識不了几個,又瞄向他:“用講的不行嗎?”
  “這──很重要!”張平誠懇一笑,又往四處瞧去,“你看過就明白了。”
  阿四瞄向他:“我知道很重要,但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張平愕道:“這不是通吃館?”
  “地方是絕對錯不了。”
  “那──你不想按這筆生意?”
  阿四叫道:“你難道不明白我不懂這里邊寫些什么嗎?用說的又會如何?也不打听打听通吃帶的底細?碰上我們幫主,這字條就是你的午餐賣什么學問?”
  張平那曉得誤會出自此?忙接過字條,歉然道:“對不起,大師──”
  “我不是大師!”阿四叫道,“我穿袈裟,理光頭,全憑所好說話小心些,本人外號‘撥毛剃刀’不白阿四,叫我四幫主就可以。”
  張平拱手道:“對不起,四幫主,因為──”他又瞄向四周,想定有無他人。
  阿四叫道:“看你如此模樣,不必听你說話,也知道你是作賊的!”白眼瞪視,“一副賊頭賊腦!”
  “我不是賊──”張平肥眼睛不停抽動,大嘴一張,聲音更小,“我是來找您來談生意的!”
  阿四往天空比去道:“本幫所做的生意都寫在上面,你自己看,合乎那一樣?”
  張平抬頭睨眼而瞧,登時笑道:“有只有他們沒說錯!”
  阿四不耐煩道:“有就快說,有什么好怕的?再不說,我代表幫主回絕你,不作你這門生意!”
  “不不不!”張平急叫,馬上欺身于阿四耳朵旁道,“我想請貴幫主保鏢。”
  阿四瞪向他,叫道:“直說不就沒事了?保鏢有什么大小怪?”
  張平急道:“四幫主請小聲點,我要保暗鏢!”
  “看你!”阿四叫道,“要保暗鏢,就要早點說,都已喊出來,你才說?好吧本四幫主替你引見老板!”
  他拿起笛子猛吹,破聲音尖銳刺耳,刺向空中,讓人好不舒服。
  “小邪幫主──生意上門啦──”
  聲音甫落,小邪已撞出門,他正愁悶的發慌,不知該如何排遣時間,乍聞笛音,已興奮奔了過來。
  “什么生意!”
  “噓──”阿四石手食指捂住嘴唇,細聲道,“有人要保暗鏢。”
  小邪會意,瞄向張平,一看就知是肥羊,道:“就是你要保?”
  張平拱手笑道:“大幫主,是我──”
  乾乾直笑,對于小邪如此年幼,他并不擔心,因為短短几天,太原城不知”楊小邪”三字者,可以說沒有。小邪這身能耐,早已讓太原百姓歎為觀止。
  小邪道:“你是干啥的?開賭場的?”
  張平干笑道:“不是──小民在城南開古董店舖”
  小邪滿意一笑道:“跟我來!”
  張平隨即跟他進入通吃館。
  阿四提高嗓子道:“小邪幫主別忘了我的紅利啊!”
  小邪聲音傳來了:“要是做不成,扣你半月薪水如何?”
  阿四咋舌,不敢再言──還是收報名費穩些。
  繞過大廳,小邪已領張平抵達后院左廂房,一處小客廳。
  四張靠牆太師椅黑得發亮,中間夾著黑茶几,中間置著茶具,左邊則為黃菊盆景,右為蘭花,正綻放著。
  兩人坐于中間椅子,張平習慣地又往四處張望。除了門是四片方形紙窗外,三面牆上都挂有山水畫,居中還有張八仙桌,如是而已。
  小邪道:“很隱密,你大聲叫也沒人會听到!”
  張平干笑,仍不放心道:“幫主,還是小心些好!”
  小邪道:“夠小心啦周圍十丈之內,誰都無法逃過我的耳朵,你有什么大不了的生意?要是我看不上眼,小心我拆散你骨頭!”他瞪眼道,“你可知本幫喊的口號是什么!”他自己回答,“是專保別家不敢保的鏢,你考慮清楚沒有?”
  張平頷首道:“就是天威局不敢保,我才來找您,您一定要幫忙”
  “哦!”小邪瞄向他道,“看不出你也有別人不敢保的鏢?”他又道,“別忘了──保非常之鏢,錢相當的高。”
  張平道:“十五万兩白銀,先付十万兩,交貨之后再付五万兩。”
  小邪眼睛都直了:“這可是趟大鏢──十五万兩──天下有几個人接得起?”他問,“能不能讓我知道,保什么?”
  照規矩,顧主可以不說被保之物,也無須告知為何要保這趟鏢,是以小邪才如此發問。
  張平道:“是一對价值連城的玉獅子。”
  “哦──”小邪聞言,覺得不是武林人人所想要的東西,也不放在心上道,“玉獅值多少錢?要是掉了,我好照單付。”
  “它是無”張平緊張道,“這鏢千万不能丟!”
  小邪倒也干脆,道:“好無就無──要送到哪里交予何人?”
  張平道:“送往居庸關外寶石山──”
  “怎么?已到了藩邦瓦刺國了?”
  張平苦笑:“所以才沒人敢保。”
  小邪不禁豪情万丈,他就是做些別人不敢做的事,不計后果,馬上道:“保啦不保的是龜孫!”他問,“要交給誰?”
  張平道:“實不瞞您,這玉獅已被一名商人買去,他要我出面雇人保它至寶石山,到了地頭,他自會出面向你接洽。”
  “要是他不出面,或者我認錯人,那還搞啥?”
  張平道:“人是不會認錯,他給了我半塊銅幣,只要合對了,就可交貨,他也說過最遲一個月要將貨送到,否則將罰錢。而貨送到后,超過此期限,沒人來領,玉獅則歸還予我所以幫主只要等一段時間,若無人來領,則可自行返回。”
  小邪道:“這才合乎道理我接啦!”他問,“一個月期限還有多久?”
  “二十五天。”
  “足足有余!”小邪道。“你何時將貨送來?還是我去拿?還有銀子里”
  “我──”張平馬上喜悅而笑,掏出一張銀票道,“這是‘聚丰錢庄’十万兩銀票,您先收下。”交予小邪又道,“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由你來拿比較妥善,我隨時都在家等你,是城南‘翠葉古董店’。”
  “恨好(很好)!”小邪攤著銀票,生意就這么說定,銀子就這么順利到手,稍帶激動道,“好我會找最有利的時間去拿貨。”
  “那老朽告辭了!”張平起身拱手拜別。
  “我送你出去嘿嘿財神爺!”
  小邪仍掩不住內心喜悅,雖想裝出一副庄嚴模樣,但憋出來的就像戲台上的小丑,十分逗人而不自在。
  兩人走出大門。
  阿四急問:“如何?成了?”
  小邪得意道:“哪里?”
  張平拱手道:“我走了,希望幫主能保密,以免發生意外。”
  小邪也學樣拱手:“我會的再見不送!”
  張平這才如獲重釋地离去。
  阿四道:“成了就該分點紅給找吧!”
  “你要多少?“小邪斜眼百笑。
  阿四道:“十兩如何?”他怕說多了,反而引起副作用,說少些比較穩。
  “這么──”小邪拉長聲音,阿四他跟著拉長脖子,開始擔心說得太多了。突然小邪喝聲,“少!”
  阿四笑容己現:“我很容易心滿意足的。”
  “滿你的頭!”小邪伸手打向他腦袋,雀躍蹦起,“呀嗚──收攤吧那堆銀子就賞給你好啦哈哈──”
  發了瘋般,小邪己疾奔入內。
  阿四迷惘而愣,真以為听錯了,但見著小邪如此興奮雀躍而竄,自己不學樣,成何統?當下毛筆一丟,捧起半箱銀子,急追而上:
  “哈哈今天到此為止,大吉利市滿載而歸呀!”
  丟下一堆爛攤子,他也沖入門內。
  兩人一前一后通過四十余人赤身練功場所,已引起不少人注意,猜不透“師父”又有何人之舉。
  阿三乍見阿四抱口箱子追著小邪迸入后院,心知必定有所變故,馬上走向立于廳前的小七,笑道:“小七,暫時交給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小七含笑點頭:“好只有那個──”他神秘而笑,“要分一點來!”他已暗示“那個”就是“紅利”。
  阿三拍他粗壯肩頭:“當然還少得了你嗎?我不像阿四那樣‘見利忘友’!”
  不等小七回答,他已竄往后院。
  小七仍較老實,認真指導門徒。
  小邪奔回小客廳,一個蹬足,整個人已倒向八仙桌,翹起二郎腿,雙手抓緊銀票,像在鑒賞古董般玩著:“很容易嘛出了名,賺什么錢都易如反掌呵呵  ”
  阿四已抱著木箱奔至,稍帶喘,仍喜上眉梢道:“小邪幫主你不后悔將銀子全部送我?”
  小邪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道:“不后悔!”
  “好我收啦嘗到時你反悔也沒用了。”阿四掂掂箱子,黠笑道,“少說也有三百兩嘿嘿──白賺了?”
  阿三突然也沖至道:“什么白賺了?”
  阿四緊張,抱著銀子,閃向前邊椅子坐定,冷道:“沒你的事,誰叫你想出風頭,要教學生?”
  阿三瞄向箱子,已走向小邪問道:“小邪幫主將那箱銀子全送給了阿四?”
  “嗯!”小邪淡然回答。
  “那我呢?”
  “你沒有!”
  阿三霎時呶嘴叫道:“不行你不能那么偏心,大家都是一鼻孔出,你怎么可以特別待阿四?”
  阿四得意而笑:“這都是你咎由自取,又說什么不愿拋頭露面,要教好門徒?可以得到學生紅包?你去包吧呵呵袋子倒是很紅──銀子,我就不知道有無了!”
  阿三急得滿臉通紅,突地已沖向阿四,罵道:“好小子,有了銀子就獨吞,我搶!”
  “你敢!”
  阿四話未說一半,阿三已扑至,兩人登時扭成一團,連茶几上的菊花盆景都被弄倒。
  “我不敢你今天不分我一半,我決不妥協!”
  “你休想這是小邪幫主賞我的紅利,你敢搶?你就犯了幫規矩”
  “我可犯幫規,也要教訓你自私自利,忘恩負義不顧朋友道義,見利忘義唯利是圖──”
  小邪已坐起桌面,輕瞄淡然的在看野狗搶食般,臉無表情。
  突然阿三想舉掌劈開木箱,以讓銀子掉落地面,自己也可趁
  撈一點。
  阿四大急喝道:“阿三你敢!”右手抓住花盆就想砸向阿三,以防止他劈掌攻向木箱。
  小邪淡然道:“搶歸搶,砸坏了箱子里花盆,你們賠得起嗎?”
  阿三、阿四忙收手,憑經驗,他倆已知道小邪“不高興”了。
  阿三叫道:“小邪幫主,你太不公平了為什么只發銀子給阿四,而不發銀子給我和小七?”
  小邪瞄向他,人如木頭,一點表情也沒有。
  阿四置好花盆,慶幸沒魯莽拋吐花盆,否則后果必不堪設想。得意而笑:“小邪幫主才不偏心,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你認命吧!”
  阿三叫道:“不算那是報名費,有的學生還得由我來教,怎能讓他一人獨吞,這很不公平!”
  小邪道:“那是紅利不勞就可以獲的紅利。”
  阿四更形得意:“听到沒有?這是我接了一筆生意,小邪幫主賞我的紅利,你該死了心吧?”
  阿三哭喪著臉:“小邪幫主還是偏心里故意讓阿四接,而不讓我接触我若接了,定可賺雙倍錢!”
  阿四不屑道:“少吹啦若你去接,生意非跑光不可,客人听你這么一吹,早就對你起了怀疑!”
  阿三盯向阿四,咬牙切齒厲道:“臭阿四光拍馬屁,有一天你會白馬屎壓死尸”轉向小邪哭喪著臉,“小邪幫主,這是我二十几年來,對你最失望的一次,你根本沒有給我公平競爭的机會這不是一件很殘忍的事嗎?”
  小邪輕輕一笑:“你認為我很殘忍?”
  阿三叫道:“很殘忍本來銀子該是我的,現在卻變成阿四的,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阿四得意而笑:“你最好接受,太陽永遠從東邊出來的,這箱銀子也永遠是我的,這是不變的事實!”
  阿三搗碎肺腑,真想吞了阿四,罵道:“你太可惡了,我決定跟你反目成仇
  永不妥協!”
  阿四笑道:“也好,既是仇人,這銀子就穩得多了,再也不會被你騙去,什么發傳單賺大錢?全是一派胡言連我的薪水都泡了湯現在你永遠沒机會了”
  “你──”
  阿三舉掌又想打人。小邪已喝道:“吵完了沒有?吵完了就面對面站著生意才開張第二天,你們就起哄?將來怎么辦?”
  阿三、阿四不敢多言,相對而立。阿三叫道:“這都是小邪幫主你偏心,而且一下就數百兩。我可要賺上數個月,誰也無法接受這事實。”
  小邪向他叫道:“你有沒有听清楚我的話?阿四那只是紅利!”
  阿三苦皺眉頭:“紅利也是銀子,你連机會都不給我,這算什么嘛!”
  “誰說我不給你!”小邪叫道,“兩人抬箱子里”
  霎時阿四已緊張道:“小邪幫主,你說過銀子要賞我的──”
  小邪叫道,“我又沒說要收回,我只是要你倆人抬箱子里”
  兩人依言面對面,扛起木箱。不知小邪在耍何把戲。
  小邪道:“依你們經驗,箱里有多少銀子?”
  阿三道:“至少有三百兩,若有金元寶,可能有五万兩的价值。”
  阿四沒說話,默認了。
  小邪道:“阿四你認為這是你接這筆生意的紅利?”
  阿四斬金截鐵道:“這是不爭的事實!”
  小邪輕輕一笑,拿起銀票道:“看這是此筆生意的銀子,多少錢,我不說,現在我要將它的百分之一紅利拿來和你換,你愿不愿意?”
  這是一种賭博,凡有賭博,都能使人心里肉跳。阿四暴豆子,不停蹦跳,也許只有一万兩?還是十万兩?然而手中已有五百兩价值的銀子,也就是五万兩的百分之一,那老頭有如此之大的手筆一出手就是五万兩?看他賊頭賊腦,十足吝嗇樣,不可能吧何況已擁有的,總比還握在他人手中要好得多。
  “我還是保有現有的比較好!”他回答。
  “想定了?”
  阿四堅決道:“決不更改!”
  小邪輕輕一笑道:“好那這百分之一,我就送給阿三!”
  阿三已目露喜色,道:“對嘛不管多少,每個人都該有一份總不能偏袒
  。”
  “誰偏袒了?”小邪叫道,“都是你一進門就搶著要銀子,你問過我沒有?”
  “有──啊──我不是問你──那箱銀子──”
  “那箱銀子本就是阿四的,你當然沒份!”小邪白眼道,“死要錢!”
  阿三尷尬一笑道:“我錯了,敬請原諒另外紅利可以給了吧?有多少?”
  小邪哧哧一笑,反問:“你猜?”
  阿三貪婪道:“一万兩吧?”
  “媽的死要錢!”小邪瞪眼道,“你有看過一百万兩的銀票?還想分紅一万兩?哪里”小邪掏出一塊碎銀拋給他,戲謔道,“一兩!”
  “一兩!”阿三霎時哭笑不得,不敢置信地接過銀子,苦喪道,“我不要──”
  阿四呵呵笑道:“收下吧那也是一份紅利──”
  阿三苦笑道:“小邪幫主我還是對你很失望這紅利之少,也是二十几年來我最失望的一次!”
  小邪輕笑:“你今天失望太多次了,將來就會習慣啦!”
  阿三哭喪道:“我永遠不愿意習慣這里事!”
  “好啦好啦!”小邪道,“只要你跟我保這趟鏢,我就多給你紅利如何?”
  阿三意興闌珊:“給多少?”
  “你要不要?不要就放棄,我另外找小七!”小邪叫道,“到時可別怪我沒給你机會。”
  阿四急道:“我去好了我最近運特別好!”
  阿三見他如此礙眼像,又抱著如此多銀子,心里老是不舒服,瞪眼道:“會是我的,輪不到你就是虧本,我也不讓給你!”
  阿四也不饒口舌:“不去也沒關系反正這些銀子,夠你賺上几個月,呵呵
  不工作也能賺錢,我──”
  小邪叫道:“好啦阿四你也別太得意忘形,阿三隨找去保鏢,館里要是出差錯,看我如何撥光你胡子里”
  阿四得意道:“你放心去吧館里保證万事詩口口,錯不了的啦!”
  阿三白眼道:“我看是哇佳佳問題一大堆!”
  小邪輕笑道:“結果如何,保鏢回來就明白了离去把小丁找來,我有事想問她。”
  阿三如斗敗公雞,提起千斤重腿,每走一步,似敲悶鼓般噗噗然走向廳外。
  阿四抱著箱子瞄向阿三背影,似奚落又像同情:“阿三好像很憔悴!”
  小邪反問:“你好像很高興?精神很好?”
  阿四情不自禁,咯咯直笑。以五百兩和一兩銀子相比,任何人都會像他一樣樂不可支。
  小邪睨眼黠笑,拿起銀票,輕輕晃著,捉押道:“你可知這張銀票有多少兩銀子?”
  “你不是說過?一百兩,阿三只分到一兩?”
  “你也真笨一百兩的銀票,本幫主會慷慨地將五百兩送給你?”小邪道,“那么不起眼的錢,本幫主會接下這筆生意?”
  阿四听出苗頭,心頭一緊急問:“它──多少兩?”
  “不多,不少剛好六個圈圈。”小邪得意道,“一百兩加九万九千九百兩,后頭還有五万兩你自個儿算吧!”
  乍聞之下,阿四再也不起來,張大著嘴,愣愣道,“十五万兩阿三可分到一千五百兩!”
  小邪捉狎道:“好像是這樣吧?”
  阿四霎時又呶起嘴巴,眉頭直皺:“不行你不公平分阿三那么多銀子”
  小邪笑道:“銀子可是你自己選的怪不了別人,而且這趟工作也甚辛苦,你只好將就些啦!”
  阿四此時甚想甩掉手中箱子,方才自得之興奮已一掃而空,真恨自己為什么不抱滿黃金?如今足足差上三倍,可得干上一年才能賺夠這些錢。然而此一切全是自己所選,怪不了別人,想如阿三那樣鬧哄都找不出理由。事情之轉變,實為出其意料之外。
  “我能不能──跟你去?”
  小邪搖頭:“館里還要人,只能去一個唉呀你也別那么小心眼帘多收几個門徒不就得了?反正我也看不到!”
  阿四霎時又恍然澈悟,笑顏又展:“對呀我怎么沒想到?說不定──呵呵
  ”他已想至有昨日如此盛況,一天就夠了
  小邪似猜出他心意,睨眼而笑:“收歸收,你要讓我看不到銀子,全吞了,小心我剝了你的皮。”
  阿四忙搖手,道:“不會的我是很有分寸的人!”
  “分寸?”小邪調侃道,“听見千把兩,五百兩就不要的人,你會有分寸?”
  阿四尷尬一笑,道:“最后我還是有分寸地保留了五百兩銀子,不對嗎?”
  小邪白眼而笑,想不透他倆到底是在爭銀子?還是在爭面子?
  說話間,阿三已領小丁進入雅廳。
  解下紫青圍兜,微拭額前汗珠,小丁露出含情一笑道:“什么事?如此急?我還在做菜呢?”
  小邪看向她,邪邪笑道:“小丁實在愈來愈漂亮了真讓人看了還想再看”
  “少貧嘴里”小丁嬌嗔道,“你老是不正經,快說一鍋香魚正熱著呢”眼眸已笑得甚甜,小邪的恭維仍受用無窮。
  小邪也不再耍嘴皮,攤了銀票:“你看這是否寫著十万兩銀子?”
  小丁接過手瞧瞧,點頭:“沒錯只是你接的新生意?”
  阿三苦喪道:“不接還好,一接就引起兄弟殘殺!”他冷道,“罪惡的根源!”
  阿四一改口吻:“阿三你別生气嘛若你領不到銀子,我分你一半就是!”
  阿三那曉得阿四已知他可以分紅千余兩?心頭霎時又將阿四視為患難兄弟,愕然道:“真的!”
  阿四含笑點頭:“你安心去吧不過──要是你賞的了,也該分找一些喲”
  阿三登時笑口不絕:“那當然!誰叫我們是二十年好友!”走過去就抓阿四肩頭,“一言為定!”瞄向箱子,“現在能借我五十兩銀子。”
  “可以!”阿四立時放下箱子,掀開箱蓋,抓出銀錠交予阿三道,“你總該相信了吧?”
  “哈哈果真兄弟一場!”阿三激動地轉身,“小邪幫主阿四永遠不會出賣我的你看五十兩呀!”
  小邪訕道:“賣是不會賣,騙,到是很正常!”
  “不會的我相信阿四是純朴的!”
  阿四呵呵而笑,不停同小邪拋媚眼,自認聰明絕頂。
  小邪懶得理他們,道:“你們兩個的心,就像女人的心一樣善變不可捉摸!”
  “小邪你說什么?”小丁嗔目叫道,“你罵我們女人?”
  小邪霎時乾笑道:“不不不只是‘有的女人’當然不包括你啦你剛才替我驗銀票,現在還是一樣嘛!”斬金截鐵道,“你是永遠不會變的!”心里又暗道一句,“才怪!”
  難得小邪肯讓步,縱使明知他是為了有求于自己,小丁仍覺得充滿愉悅之情,嬌柔一笑道:“你的嘴,能听才怪?”
  “好好好反正都是‘才怪’?”小邪道,“怪歸怪,有些問題還是非說不可!”他問,“你可知道天下有何寶物,是一對玉獅?”
  “玉獅!”小丁沉吟起來。搜思所具、所聞之記憶,仍無法想出結果,只好苦笑搖頭,“我不知道!”
  阿三興致沖沖道:“小邪幫主你也真是小丁是才女,問她孔子、孟子,什么風花雪月,她還行這些江湖典故,珠光寶衣,怎么不來問我?何必大費周章把小丁從廚房拉來?簡百浪費人才!”
  小邪見他說得口味橫飛,問:“你知道?”
  阿三回答更干脆:“不知道!”
  “去你的!”小邪給他一個響頭,“不知道還鬼叫什么勁?”
  阿三哭喪著臉,右手直搓后腦勺:“小邪幫主怎么可以亂否定我的寶貴意見?”他道,“我說‘不知道’就表示天下沒有這對名不經傳的寶貝你也可以不必再問別人,問也是自問。”
  小丁嬌笑道:“這也算是一种答案,小邪,我不能幫你了!”
  小邪沉思:“奇怪?若說它不是寶物,怎么會出那么多的銀子保它?”
  他想不出,阿三、阿四和小丁也想不出,只能推于──世上寶物何其之多,若想全獲知,談何容易
  小邪不再想此問題,反正自己只負責保鏢,他笑道:“我找你來,不是為了玉獅,而是想問你瓦刺國有什么厲害人物?”
  阿三搶口道:“這問我不就得了?瓦刺第一勇士叫‘也先’,年輕盛,驍勇善戰自稱小王子,藩邦就是他最囂張了。”
  小邪白眼瞪他:“我又沒問你,你鬼叫什么?”
  阿三閃了舌,無奈聳肩:“良才不中用,就是現在的我!”
  小丁嬌笑道:“阿三說的設錯,也先本是‘韃靼太師’,但他承父親之勇猛,已統領各部落,最近又常舉兵東來遺患邊疆不少。”
  小邪問:“除了他,還有誰?”
  小丁搖頭:“真實情況,恐怕只有親自走一趟──”突地她愕,“你就是要保玉獅到瓦刺國!”
  小邪安詳笑道:“別那么急我只是到寶石山,瓦刺國還有段距──”
  小丁心中稍安,但仍擔心:“寶石山已在關外,不比在中原安全。”
  小邪得意一笑:“你忘了,天下可沒人殺得了我?”
  “我是怕你惹事!”
  “不會啦純生意天下都太平了,有啥好擔心?”
  “在中原太平,在塞外就不一定了!”
  阿三道:“我有話不知准不准說?”
  小邪瞄向他:“你什么時候學會客气了?”
  阿三正經道:“剛才不說沒關系,我將保有我的秘密!”
  他那副賣弄神情,可以登天。
  小邪捉狎道:“你好好保密沒人會想知道。”
  阿三聞言已不起來,如泄了之皮球,道:“既然你如此說,我拼死命也要將它說出來這實在是太重要了!”故意不看小邪,轉向茶几,斟茶而飲,道,“瓦刺國雖然時有騷,但他們還是每年有進貢,可是他并不明目張膽造反此行大可不必擔心里”他對茶杯吼叫,“听到了沒?笨茶杯!”
  阿四故意襲擊他一個響頭,馬上轉身,若無其事地瞄向對牆山水畫,許作悠哉狀。
  阿三腦袋猛往前傾,差點將黑褐色胖圓茶壺給砸破,忙回首,望著小邪,乾笑不已。苦笑道:“這茶杯──會打人啦?”他以為是小邪所賜,但又五尺余。
  小邪、小丁和阿四被逗得呵呵直笑。
  阿四奚落道:“話說多了,何只打人?咬都會把你咬死尸”
  小邪不再理會兩人,轉向小丁,走下圓桌,道:“阿三說的也是有理,你也不必太擔心,不會有事的!”
  小丁悵然道:“還是小心點較好!”
  小邪含笑點道:“要你來,最重要是想問你至寶石山,如何走比較快,而且安全?那人要我從居庸關,你以為呢?”
  小丁道:“不必如此居庸關通道狹窄,直如巫山三峽,兩邊峭壁如劍,飛鳥難渡,若有人在此設下埋伏,千軍万馬也攻不過去。”
  阿三插嘴道:“而且守將羅通,武功蓋世,調軍神奇,如果發生沖突,有得戰的!”
  小邪道:“這我倒不擔心,我只是想照自己的路線走,省得那位玉獅買主搞鬼!”
  小丁凝思半晌道:“其實往寶石山,從此地經熊耳山,越過煙筒山從宣府出關,再往西北走向,不但地形較平緩,而且路程也較近。”
  不加思考,小邪馬上道:“好就從此路呵呵!”
  他只不過想找出第二條不一樣的路線,如今小丁一說,他馬上接受,至于有啥危險,他一概不放在眼里。
  路程已說定,小丁又問:“何時啟程?”
  “可能近三天──”小邪拿出皇上所贈玉佩交予小丁,道,“我不在,也許王堅那群人趁騷,天龍佩你留著,以防万一。”
  “可是你要出關──”
  阿二道:“沒關系啦宣府守將楊洪,和小邪是同姓,包准一家是親戚,不會有多大困的!”
  小邪得意道:“沒想到姓楊的還有在當官者?這下可好辦了小丁你該放心吧?”
  小丁拗不過他,只好收下天龍佩,道:“你放心,若館里有事,丐幫弟子一定會全力以赴!”
  一切都覺得已妥善。小邪道:“就如此辦了生意總得做下去,累著你們啦!”
  眾人為之會心一笑,隨即各自回去辦自己該辦之事。小丁仍在魚,為小邪做几頓可口膳食,阿四重回大門收帳,存心想賺千百兩紅利,阿二則較為泄地回到庭院廣場,陪著小七教導學生。
  小邪留在廳旁,稍對事情加以思考,已有了安排,淡然而笑,也步向前廳,瀏覽眾門徒。
  明月初升,瑞雪如銀霄,撒向大地,清又冷。
  黑影掠出通吃館高牆,飄浮如飛雪般直往城南瀉去。
  遠處傳出犬吠聲,嗷嗷涼。
  城南,翠綠長招牌嵌于左門,寫著“翠葉古董店”。襯在原黃棕木色外牆,格外突出,招牌似新制,門牆亦似重新翻修過,仍有一股木材特有气息滲出。
  黑影從積厚雪片之瓦檐倒挂而下,雙眼不停溜著,一扇門緊閉,毫無動靜,他方始翻身而下,欺向門扉,輕輕扣門。
  “張老板,我來啦!”小邪特有聲音已響起。
  似乎張平也在等候,敲門不久,他已啟開門扉,一襲錦袍依舊。見著小邪急道:“楊幫主快請進!”
  小邪一閃身已溜入門內,張平馬上將門鎖上。轉身輕笑:“請隨老朽來!”
  帶著小邪已往內院走去。雖是黑黝黝,店面各古董仍瞞不過小邪眼晴,尤其有些似是金、銀、水晶、夜明珠之類的寶物,更是閃閃生光。深讓小邪气信這些都是价值連城之寶物,也更相信張平那對玉獅是無之寶。
  繞過店面,燭光已傳射而出,為一正方形石屋,四周牆上置有不少如藥房之箱子,靠里邊則為長形黑木柜桌,置有不少帳冊和文房四寶,毛筆正卡在金質算盤上,張平方才可能在算帳。
  “滿隱密的嘛!”小邪瞄向四周,輕笑而說。
  張平淡然陪笑:“做這行,總得小心些楊幫主見笑了!”
  小邪不多言,道:“玉獅呢?”
  張平聞言,含笑道:“楊幫主來得好快呵呵!”輕輕一笑,已走向左牆,往許多箱口扣環中的兩個拉去,立時左牆再已凸出石塊,原來那些箱子只不過是
  關的開啟鈕。
  張平走向石塊,從其里邊抓出一半尺寬,一尺長之木盒,含笑走向小邪,道:“玉獅在此。”
  “能瞧瞧?”
  “隨你!”張平已打開盒子,交予小邪。
  小邪拿著它,走向桌面燭台,想藉燭光看仔細些。拳頭大碧玉雄獅,透明如冰,兩眼嵌鑽,光芒四射,但小邪感到失望。此玉獅所用碧玉雖為上貨,鑽眼亦十分昂貴,但以其本身雕塑看來,似乎是新完成不久,和“古董”兩字比起,要差了些。
  張平似也看出小邪心思,遂解釋道:“此獅貴在眼睛那兩顆‘火龍鑽’,此鑽能隨光線和溫度而變顏色,現在黃棕燭光,它變的是深藍,若在陽光下,它將變成紫藍,而且閃光更強,實是不可多得。”
  “哦──”小邪似懂非懂道,“我收下了,還有那銅幣!”
  “都為您准備好了!”張平馬上從桌柜抽屜拿出半塊眼般大銅幣,笑道:“另一半在那人手中,只要合對了就可交貨。”
  “我省得!”小邪接過銅幣,審視雙面,也覺得無奇特之處,道,“貨已拿到,要給你什么證明?”
  張平立時拿出一張寫有字跡之宣紙,道:“你在此划押就可以了!”
  小邪看不懂寫些什么,道:“我看不懂,不能亂划來!”他拿起宣紙,撕下字跡,隨后抓起毛筆在紙上畫出一只四不像,只見四只腳長大毛的“獅子”,再押個“邪”字,得意笑道:“有了它就可以啦!”
  張平也陪笑道:“隨你,最主要是不要失落,否則可就慘了!”
  “放心里通吃幫的招牌決對砸不掉!”小邪正凜然道,“你好好在此等候佳音本幫主去了!”
  丟下毛筆,他已准備進行保鏢任務。
  “老朽送你出去”張平馬上跟出店面,道,“楊幫主,一切都看你了!”
  小邪拍拍他肩頭:“你的選擇是對的交給我,比交給皇上還安全,以后有生意,要多捧場啊!”
  “一定一定要此次不出錯老朽以后一定找您再說,也沒別人可找了”
  小邪更形得意而笑。
  說話間,張平已開啟大門,送走小邪,直到其背影消失黑夜,這才反視那塊青綠招牌,似乎已覺了卻一樁心愿,露出生意人應有的精明而狡黠笑容。
  “希望他能平安送到才好!”
  卡地脆響,門扉已閉,檐瓦積雪稍被震落,卡卡往下三數而落。
  落聲已竭,雪夜更形靜,靜得能壓炸血管。
  煙筒山,直如煙筒,險峻陡峭,臨江而立,邊疆之重地,素有重兵駐守城城。于其東南則連著宣府,雖無居庸關之險阻,卻也相差無几。
  冬陽艷麗,映向山頭積如冰針雪峰,山下則為一片黃澄沙土連向天際,除了几束枯黃茅草堆外,一無他物,塞外荒涼景象盡浮無疑。
  小邪和阿三一身百姓裝束,布衣泛洗痕跡依舊,若非一個大光頭,一個扎斜馬尾發束,和各有一個特殊臉孔以外,誰也認不出他倆會是江湖中人。
  阿二指著左邊雪白山峰,道:“那就是煙筒山,我們快到宣府城了!”
  返往塞外風光,兩人卻有一种興奮,似乎心情豁然開朗,似如脫疆之馬,可以任意奔放。
  尤其是小邪,早已習慣十余年之塞外生活,雖然此地未盡屬塞外,但景象已逐漸轉變,十成像了七成。
  他笑道:“可惜這里靠北方,莫塔湖在老君廟,相隔了几個大沙漠,否則也可以藉此回老家一趟。”
  阿三笑道:“生意忙,以后再說啦小邪幫主,我們是准備闖關呢?還是照規矩來?”
  “到了再說!”小邪了望無限黃土平原,興致又起,“我們策馬狂奔如何?”
  “哪來的馬?”
  小邪踢出雙腿,笑道:“馬在此!”
  阿三抿嘴道:“這么一跑,不就泄露行蹤了?”
  小邪道:“怕什么都已三天,一點風聲都沒有而且玉獅那么小,誰又知道我們身藏寶物?只要一過煙筒山,任務就算完成一大半啦!”
  見兩人裝束,除了一身青色布衣外,連包袱都沒有。卻不知其玉獅塞向何處?
  阿三道:“話是不錯,但若因策馬狂奔而掉了玉獅,這么大荒地,怎么找?”
  小邪瞄問他凸出的肚子,笑道:“按著它不就得了?”
  敢情玉獅是綁在阿三本就微凸的肚子上。
  阿三叫道:“不行我這么一按肚子,一定比不過你這不公平!”
  小邪白眼道:“那我也按著肚子跑,該沒什么問題了吧?”
  阿三聞言方始露出笑容:“這還差不多!”擺好姿勢,“來吧誰又怕了誰?”
  “喝,喝!”小邪耍弄手腳,耀武揚威一陣,方瞪向阿三,如斗牛般,頭頂頭,喝道:“輸的是烏龜!”
  兩人突然“啊──”的吶喊。聲如霹靂,似能將硬地鏟開,搗碎人耳、人心。撞得遠山倒出回音。
  在此同時,兩人已手按腹部,急往前奔竄,直如兩縷勁風往前疾吹。
  阿三自始至終都想找机會蠃過小邪,無論任何比賽,其必定全力以赴。此拚老命去嘶吼狂奔,比起千軍吶喊亦相差無几。
  而小邪興之所至,任何花樣都得盡興方始甘休,現在奔馳又如童年故鄉和好友嬉戲般,逼得他更發狠勁,狂奔狂闖,盡情發泄童年應有之幻想大將軍概。
  兩人就此嘶殺狂奔,誰也不讓誰,那聲音更如万馬奔騰,十里開外都可聞知。
  阿三眼看就要輸了,忙一手把住小邪腰際,冷笑道:“看你多會跑?”
  如此一絆,小邪也往地上栽,霎時吼叫:“阿三你少耍賴你輸了!”
  “誰說我輸了?沒到地頭,誰也別想蠃!”
  “好!”小邪霎時動用牙齒,咬向阿三左手臂。阿三一時不察,被咬個正著,尖叫出口小邪己藉此掙脫,又往前奔。
  阿三痛叫歸痛叫,仍然爬起猛追,但只一耽擱,小邪身形已剩下黑點,直罵道:“可惡臭小邪幫主,你知不知道,君子動口──呀不對你知不知道只有四只腳的畜牲才會咬人?”
  罵聲不斷,小邪卻越跑越遠,簡直就快抵出的另一頭。無奈之余,他也放慢腳步,擦著額頭汗珠,喘息不已,苦笑道:“媽的這怎么能蠃?這么厲害的狗牙──呵呵也罷烏龜就烏龜,烏龜走路是慢慢的來!”
  干脆他已學起烏龜走路,腳底貼地的走,笑聲不斷。
  而小邪嘶嚎猛叫,沖往煙筒山方向,正在得意甩脫阿三,奔得更加起勁時。
  突地
  一陣紅云帶著轟轟聲音,從前方滾滾而來。
  小邪乍覺,已停下腳步,往前望去,登時跳而起:“我的媽呀什么時候又戰爭了?”
  不敢再想,忙甩頭就往回跑,速度比剛才更快上許多。
  “阿三──快溜──我們誤入戰場啦──”
  他在大喊,希望阿三能及時回頭。
  可惜在此時,又有一路人馬從左邊荒原橫切而出,快馬如電,封住了小邪退路。
  小邪不得已,只好改道往右側奔去,一心想逃開戰圈。他一直認為是:有雙方兵馬選擇此地為決戰場地,自己不小心而誤闖。
  果然他往右奔馳三里,左邊兵馬已切向先前追自己之紅云般部隊。小邪馬上又轉身,想看熱鬧,張大眼睛拍手吹喝:“好殺這不關我的事,殺戰場已讓你們,你們可要好好表現!”
  万馬奔騰,蹄聲隆隆,響徹四面八方,兩軍兩直排就要交鋒而成為一直排,霎時又如倒剝香蕉皮般撕撕開,再成兩橫排,然而這已不是兩軍交鋒,而是來個更讓人想不及之包抄,如雙手般抱向小邪。
  小邪又愣眼了:“媽呀──怎么是我──”來不及再想,他已往后撥腿就奔。
  然而奔不足五十丈,他已駐足,苦笑不已。
  不知何時,他背面早已圍上第三組軍隊,現正已雷霆万鈞之勢,奔騰而至。和另二組軍隊配合,恰如酒壇封蓋般,將小邪封入壇中。
  阿三在遠處,也已聞及小邪喝聲,又見紅云般騎兵切出,心急如焚,不顧一切也沖向前。
  誰知突然間,已有數位黑衣人幽靈般飄至,一老者喝道:“速戰速決!”
  七個人,七不同身法,從七個方向扑向阿三,個個身手矯捷,武功高強。
  阿三厲喝:“擋我者死尸”右手一翻“大悲掌”化作千百條狂龍,罩劈左方三位,掌勁過處,登時逼退三人。而另外四人四掌已攻至阿三背面四處要害,出手毒辣無情。
  阿三不得已,千斤墜之功夫已展開,硬將身形逼向地面,滾落石側,避過掌勁,一個“橫掃千軍”挂向四人腿部,右掌再舉,已砍劈攻向左側的黑衣人手腕。
  驀然一聲唉呀,阿三已打斷對方左手腕,同時已將四人掃跌地面,然而左肩卻吃了對方一掌,悶哼一聲,已往右滾去,口角已挂血。
  黑衣人并未因此而住手,相反地出手更快,四前、三后,全然罩向阿三,存心置他于死地而后甘心。
  阿三拼狠了心,厲吼:“來吧!”竟然以手代劍,使出“孤星劍法”中之最具威力一招“月毀星沉”,霎時狂風嘯起,黃沙飛滾,身形一閃,扑向前方四名敵手。
  雙手一种,轟然巨響,四聲慘叫,四個人已倒撞而去,噴出一片血幕,腥風扑鼻。
  阿三心知后邊仍有三名敵人,擊退四人之際,馬上扭身回風掃葉般又罩向三人頭顱。歐陽不空之絕學果然不同凡響,逼得三人無法從容得手,忙撤招以自保。
  啪然數響,三人雖避開頭顱,以免開花,但肩頭也吃了一記火辣辣的掌勁,滾落地面。
  阿三沒占多大便宜,左腰也被其中一人旋腿掃中,痛得他冷汗直流,跌于地面。他不敢停手,猛咬牙,又是絕頂掌法劈向敵人。
  忽然有人喝道:“用迷藥!”
  四人圍攻,三人撤出一幕淡紅藥粉,罩住阿三,人也為之倒滾而退。
  阿三自認服過大蟒蛇內丹,普通毒藥根本傷不了他,是以他不閃不避厲罵道:“迷你媽的頭無恥之徒!”掌勁不退,仍如電閃,扑向敵人。
  驟然間,飛掠空中的他,卻如摔死狗般往地上跌,啪噠一聲,已不醒人事。
  看來這迷藥定非普通藥物所制成,竟能迷倒阿三?
  為首一名黑衣人見他倒地,甫自噓口气,不敢怠慢,猛揮手道:“扛他走”
  立時另有一名黑衣人負起阿三,已隨著眾人掠往西方,眨眼消失無蹤。
  打斗雖激烈,喝聲卻無法穿破騰騰馬蹄聲,阿三的被擄,根本無人知曉。
  這些人為何要擄阿三?是和此騎兵一伙?還是江湖人物?見其黑衣裝束,雖未里面,但個個面孔生得很,他們來自何處?
  他們難道是為“玉獅”而來了否則怎會只擄阿三?
  若說為的是此物,他們又如何知道此消息?
  馬蹄聲不絕于耳,齊往小邪縮去。
  小邪弄不清這些人為何要圍堵他,似乎早已准備好在等他入殼,這太不可能了。
  見著全是中原人,他也噓口气,若要讓藩邦捉去,那可真的是“有理說不清”,啞巴虧吃定了。
  蹄聲已竭,圍著小邪者,至少有上万兵馬。就算小邪能殺出一條血路,也得累個半死。
  一名將軍裝束,威武概泛然逼人,手持青龍偃月刀,若再挂紅臉,長長須,就更像關公了。
  小邪瞄向他,中年稍白的胡須不多,但卻長得十分恰當,威凌眼神逼人,給人有孔武有力之感覺。
  “喂關公你干啥?沒事發神經啦?”小邪叫道,“窮追著我?有何企圖?”
  將軍身旁較年輕戰士叱道:“小鬼對大將軍不得無禮!”
  小邪瞪向將軍,冷道:“你既然是大將軍,干嘛找我這小老百姓麻煩?沒事尋我開心啦?”
  將軍長眉一豎,威凌更甚:“你是何人?為何在此?”
  “我是我我高興到哪里,你管不著!”小邪見他語气逼人,心生不服,也不買他的帳。
  “大膽!”年輕人手中長矛就想往小邪刺去。
  “梁副將不能如此!”將軍喝住他道,“先查明此事再說!”
  小邪見他喝阻手下不傷害自己,對他又生好感,冷道:“是嘛只有話好好說,仗勢欺人,我可不怕你們,楊將軍──軍!”
  此地靠近宣府,除了楊洪之外,還有誰會領兵出戰?小邪已大膽如此猜測。
  楊洪臉色微變道:“你竟知本將軍姓楊!”
  小邪叫道:“這有什么大小怪?住在宣府城,誰不知你姓名?”
  楊洪恍然,但仍對小邪存疑道:“此為軍事要塞,你一個小孩,怎會在此?見你口舌伶俐,定非易之輩,你來此有何目的?”
  “出關!”小邪回答很干脆。
  “憑你一人?”
  “兩人還有一名在后頭。”
  “你關外有親戚?”
  “沒有!”
  楊洪更加疑心,登時抬頭往四處瞧去,似想找出某种心里所想之結果。但仍感失望,轉視小邪問:“此地當真只有你們兩人?”
  “沒錯!”
  梁副將道:“不可能方才明明一陣陣狂吼,至少有千人以上!”
  小邪聞言,驟然笑起,原來是自己大喉嚨惹的禍,雖然心中感到后悔,但那份得意,更是充斥心靈,過悔意的多。
  他白眼道:“恐怕你們听錯了吧!”
  “不會!”楊洪道,“本官也有所聞,是以才兵分三路,准備圍剿!”
  “听錯听錯!”小邪猛甩手搖頭,大有在教訓小孩般,“不可能有千人吶喊!”
  梁副將堅決道:“全軍都听見此聲音,你還說沒有?”
  “我不是說沒‘聲音’而是說,那聲音不是千人所吶喊!”小邪瞪眼、神色更得意,“你搞清了沒有?”
  梁副將冷道:“我不信,天下不可能有人喊出這里聲音!”
  小邪冷道:“好吧就算有,現在一千個人跑到哪里去了?”
  梁副將道:“這正是我們想查明的原因。”
  小邪指向下面,戲謔道:“人在地下,你們忙挖吧!”
  梁副將叱道:“休得胡言亂語”
  “什么叫胡言亂語气”小邪叫道,“我說沒有那一千人,你偏不信?不信就挖,挖久了,閻羅王就會放人出來你再好好地數!”
  梁副將臉已發紅,一時也不知如何斥責小邪。
  楊洪問:“難道那聲音是你喊的?”
  小邪霎時得意笑道:“還是姓楊的聰明,呃我是說我也姓楊,我們同一祖先,當然有良的血統你果然一猜就中了!”
  眾人已往小邪瞧去,共同升起的是:“不可能一個小鬼──”
  楊洪對他被困于万軍之中,仍處之泰然,這份膽識并非普通人所能擁有,疑、信半之下道:“你既然有此本領,能不能再喊一遍,以解本官心中疑慮?”
  “當然可以!”小邪二話不說,張大嘴巴“啊──”地已吼叫起來。
  音如江河裂堤,澎湃奔騰,足可竄破天空,震得千軍血翻騰,万馬狂,悲嘶人立而起,四處亂竄,霎時人仰馬翻,亂成一片。
  小邪突然發現自己聲音如此好用,不但可以嚇人,還可嚇馬,更是變本加厲,再吼,脖子已逼得快比臉粗。
  眾人終于相信小邪有此能力了。
  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此時已如戰敗軍旅,四處散亂奔逃。
  楊洪也白馬匹帶走甚遠,心中大駭,急叫:“小兄弟請住‘喉’──”可惜他的聲音根本抵不過小邪尖叫聲,不得已棄馬而奔,沖向小邪急道,“小兄弟不能再吼了!”
  小邪得意煞住喉音,呵呵直笑:“我這段‘英雄叫’還說得過去吧!”
  楊洪苦笑不已,他哪知,如此不可能之事情,會在小邪身上出現?見著潰散不堪之軍旅,心頭說不出哭笑不得之滋味?自己領兵數十年,從來也沒有像此不堪一擊,少說也殺得士尺高昂、血淋淋、火辣辣,那里從容赴義,百戰沙場的魄。頭斷血流,嚼斷舌根也要噴洒敵人滿臉血,那里將軍殺疆場可泣場面。
  如今,被人一叫?
  這算什么戰爭?
  還好楊洪手下軍隊不愧訓練有素,不到几分鐘,全部已再跨上馬,策馬整軍,已然恢复原狀。只是一身黃泥溶和了那臉不信和訝之神情,千万雙眼睛全盯向這位奇小孩。
  小邪裝出迷惑模樣:“是不是叫得不夠響?比不上千人吶喊?”一張口,又想再叫。
  “楊兄弟不可!”楊洪立時沖前,右手已封向他嘴巴急道,“夠了夠了太夠了!”
  “噢──”小邪避開他粗手,想再裝蒜,卻禁不住心頭戲弄他人之喜悅,已咯咯笑起。
  楊洪苦笑道:“楊兄弟,本官已相信先前之吶喊,是出你所發出!”他拱手,“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小邪亦拱手:“哪里哪里楊將軍這手伏兵,還真讓我吃惊哩!”
  方才奇兵所演包抄之計巧,小邪乃由衷佩服,心頭暗自決定,哪天也帶兵遣將,耍它一耍。
  楊洪道:“更讓本官吃惊的,是楊兄弟的腳程,本官快馬竟追不上你!”
  小邪自得而笑,這些都是他看家本領,愈能表現,他愈感得意,口中謙虛地“哪里,哪里!”直叫著。任何人也看得出,他一點也不謙虛。
  楊洪道:“若非本官隨時將軍旅分潛各處,今天就無法楊兄弟相遇了!”
  小邪捉狎道:“如此見面,相見不如不見!”
  楊洪乾乾一笑道:“見了也好楊兄弟不是想出關么?本官特准你自由出入關卡,唯一的條件是──”他又乾笑,“請楊兄弟別再四處亂叫!”
  對于小邪叫聲,他真的是怕了,若多叫几次,他不瘋,馬儿可就會發瘋了。
  小邪聞及如此奇怪條件,已然呵呵直笑:“意外泄全是意外,我那曉得‘英雄叫’如此厲害,以后不再對你叫就是了!”
  楊洪拱手道:“如此本官先向你謝過了!”他問:“不知楊兄弟出關為了何事?”
  “是去做生意,對了還有一個和尚──”小邪隨即往他認為是后方之方向叫出狼嚎聲。聲音雖高,卻不再刺耳,馬儿亦安不再騷動。
  楊洪對于小邪如此怪舉動──全以叫聲辦事,感到甚為訝,想不透世上怎會有此人?
  小邪以暗號向阿三聯絡,得不到回音,霎時緊張地抓過楊洪手中的青龍寶刀,插于地面,人已爬向刀尖,往遠方瞧去,空曠一片枯草隨風吹晃,哪有人影?
  “大將軍,你另有派人抓我同伴?”
  楊洪似知情況不妙,急忙道:“沒有令朋友──”
  “糟了!”
  小邪不再多言,暴喝出口,人如流星,咻然飛涼群雄上空,又如強弩竄出,快而猛急,眾人還來不及反應,小邪已竄過百丈雄兵,成一黑點再竄而去。
  楊洪猝見小邪身手,先是愕,后是感慨:“要是有他,何患藩邦作亂!”
  軍旅仍須調度,不能由他長歎,他馬上指揮下令,三路人馬已備份三個方向馳散。霎時平原又已空空蕩蕩,一股荒涼再次卷向黃土、枯草,一整片寂冷世界。
  小邪很快找著阿三打斗之現場,一片凌亂,還有血,目心的血滴在黃土上,滲出鑽人心肝的沉紅。
  “阿三──”
  失心般的扑在地面,無法控制情緒地抓扣血紅泥土,一股嗆鼻腥味直貫腦際,炸裂血脈,搗碎心肺的小邪已瘋狂般咆哮:
  “阿三──”
  揪人魂魄的聲音響起,小邪沖向西方,那里鱗傷猛虎,拼一死命的嘶吼,誰見了他,誰就會被他撕爛。
  追過一座山頭,見不著人跡,又追向熊耳山北麓。
  突已有間土牆茅屋藏于山腹一角,若非小邪眼厲如鷹。恐怕無法發現。
  轟地巨響,一片丈二寬,尺余厚的土牆,已被小邪硬生生給砸碎,茅草已下垂成弓型,小邪已趁此竄入屋內。
  小七教他的追逐功夫果然沒錯。七個黑衣人,有六個在此,突見門牆被毀,不一而同從木板床、方桌凳前蹦立而起。
  還由不得他們反應這是怎么回事,小邪如猛獸般扑前“啊──”厲聲暴起,化做一道閃電,雙掌盡吐。
  又是一陣暴撞聲,六人無一幸免,全然被擊中胸口,倒噴七尺余,撞毀桌倚,碰上土牆,差點又將土牆給撞倒,六道狂血噴洒空中,奄奄一息堆成一團。
  小邪煞逼人,久已不用的匕首已從右腿肚抽出,冷森走前,兩眼揪紅血絲,就如一頭瘋虎。
  “說,捉的人在哪里?”一字字像鋼刀般戳向黑衣人。
  這模樣和以前在蘭州吉祥賭坊找尋鳳姑時相同。誰傷了他朋友,就算皇帝老爺子,恐怕也難逃他的索仇。
  黑衣人不知煞星已臨,仍然表現不屑回答神情。但其眼神方露此意,小邪匕首已揮去。
  “啊──”一聲慘叫,第一名黑衣人左臉已被切下,叫聲未竭,腦漿腥紅混白汁已暴染滿胸衣,早已死亡。
  五名黑衣人哪曾見過如此殘酷手法?嚇得兩眼發直,連尿屎皆滲出。
  “說人在哪里?”小邪冷冰冰又瞪向另一人。
  “我──我──啊──”
  一樣,回答過慢,小邪已刺下他胸前一大片肌肉,連心髒皆可見在殷紅的蠕動著。他兩眼凸出,手抓活生生心髒,已倒地昏死過去。
  “我說我說在錦衣衛統領王山磔手中!”
  剩下四人已抽搐發抖,爭先恐后搶說。
  “他在哪里?”
  “永定河上游?”
  “我朋友如何?”
  “只受點輕傷”
  “啊──”小邪匕首猛揮,已戳向四人心窩,再戳,不停猛戳,瘋狂般厲吼:“媽的复雜碎,敢暗算阿三?有膽就找我找我──王山磔你敢──”
  暴喝聲起,小邪又已撞牆而出,往東北方問疾奔而去,非得救回阿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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