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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降龍塔十里天燈


  “降龍塔”位于雙飛院內宅深處的獨立區域。
  顧名思義,這是座六角菱形的塔狀建筑,目的專門用來囚人。
  塔的本身是上下五層的浩大工程。
  然而,此塔于地面上僅見三樓的建設,另兩層位于地底的設施,才是“降龍塔”的重心所在;或者說,地下二層才是用來囚關重犯之所。
  位于地面上的三層建筑,一樓是負責此塔看守防衛的人員所居之處,二、三樓与其說是“牢房”,不如說是設備舒适完善的“客房”。住在樓上的“客人”,除了在行動上不太自由之外,一切作息、起居的待遇如常。
  簡單的講,“降龍塔”上面的二層樓,是用來軟禁囚犯的地方。光憑此塔的构造与建設,不似一般組合刑囚犯人所在的那种陰森与嚴酷,就不難看出“雙飛院”的主人,其實俱有相當寬容与敦厚的心胸!
  由于“降龍塔”終究是囚人的所在,因此,本身的造型与布置雖不冷厲,但所處位置的周遭環境多少經過特別設計,以防有人想劫獄或逃獄時太過方便。
  譬如,此塔塔身為六角形狀,以此塔為中心點,周遭十丈方圓的范圍,一片空曠,空地之外,卻依照塔的方面,安排了六座濃密的竹林和樹海。
  這些竹林和樹海的种植,按照某种特定的方位排列,碎石小徑穿梭其間,很容易讓不識門路的生人東鑽西繞半天,還走不出去。
  若是遇有特殊情況時,這些竹枝、樹海之中,只需再要安插些持刀帶箭的殂擊手,便能构成一道极為堅固的防御工事。
  根据小千的說法,這六座林海其實是依照最簡單的陣式架构所建,就算難不倒稍為學過五行變化的人,不過想要困住或延誤一般普通人的出入,卻已是綽綽有余。更甭提,如果有像他或小桂及客途這類深諳陣法之妙的人再加點手腳,將林海內稍做“整理”,要造就一座錯綜复雜、深奧迷离的“六合迷蹤大陣”,那簡直是容易的一塌糊涂的一件事。
  當然,這位師出茅山的小道士忍不住手痒,自然是替這片林海好好做了一番“整理”。
  因此,“雙飛院”上下,此刻俱已接獲通知,今晚除了“雀屏中選”的警衛人員,不論后院發生任何事情,全院上下千万都別接近“降龍塔”以免誤事。
  至于會誤什么樣的事,那也只有小桂那一票人心里有數。
  “降龍塔”周圍那十丈方圓的空地,平時真的是什么机關都沒有的空地。
  因為在塔內的一樓里,安裝有無數具由机括操縱的連云強弩。這些強弩的射向早已特別標定,只要塔內負責警衛的人員發覺有异,拉動發射把手,射出的強弩將布滿五丈方圓內的空間,密度之大連飛鳥也難渡,箭力之強可以直接洞穿當今將士們身上所穿的護身鎧甲。
  正因為塔內俱備如此堅強的攻擊力,故而塔外這片空地,自然不必再加設什么陷阱。如此一則以便于監看入侵之敵的動向以利攻擊,再者,也可利用如此空曠的范圍,令入侵的敵人在這十丈方圓之內無所遁形。
  不過,今晚這片空地上卻大异于常的聳立著無數竹制的燈架,上面高高挑起的气死風燈將這十丈方圓之地,照耀得一片明亮。別說有人入侵即刻可見,就算有惊鳥躥入,也會被塔內的人瞧個仔細。
  月漸中天???。
  院內負責巡更的人員,已敲響起更的梆子。
  打更的聲音由前自后傳呼著,卻在接近“降龍塔”外的林海邊緣轉了回頭。
  今夜,“降龍塔”左近一片清靜。
  不過,“降龍塔”內卻是“熱鬧滾滾”!
  “喀啦!”、“嘩啦!”的桌上游泳進行得如火如荼。
  廝殺的四方人馬,正是帶著令牌進駐塔內一樓的“風神四少”。
  小桂和客途這是首次接触此項“國粹”。
  憑他們二人如此精明的頭腦,東風圈剛打完,已經搞清楚這一百四十四塊小方磚的奧妙。接下來,二人放言將要大殺四方,歡迎一旁觀戰的人“插花”!
  輪到今晚負責守衛之職的小頭領,臉上帶著深深無奈的表情,看著“表少爺”陪貴客搓麻將、殺時間。
  趁著洗牌的空檔,小桂招喚他道:“錢老大,你別老是苦著一張臉拄在那儿窮擔心。過來同樂一下嘛!我讓你插花,輸了我負責,贏了算你的,有紅大家一起分,如何!?”
  這位錢老大有些哭笑不得挨上前,低聲問道:“君少爺,你不是預測今晚有人要來劫囚嗎?”
  “是呀!”小桂理所當然道:“我想如意門的人,今晚鐵定會來。”
  “那???已經起更了;繼續打牌???好嗎?”錢老大有點緊張的補充道:“我的意思是,需不需要加強降龍塔的警戒?”
  小桂手眼不停的進行牌局,一面尚能分心回話:“劫囚是劫囚、打牌歸打牌,這是兩碼子事,為什么混為一談?碰───!”
  他眼明手快的碰了對家打出的紅中,順手丟了張廢牌,才又接著道:“劫囚是劫囚、打牌歸打牌,這又和加強警戒有什么關系?再碰───!”
  他又碰了對家的白板,气得在他上家的月癸牙痒痒,直叫碰來放炮呀!?
  接著───
  “碰!”
  月癸好不容易等到一張牌,碰了七万丟出沒用的南風???。
  “胡了!”小桂得意的將牌一推,哈哈笑道:“小辣子,原來碰來放炮的人是你呀!?”
  月癸懊惱的慘號一聲,气呼呼的模樣簡直想吃人!
  小千和客途在一邊風涼的提醒:“牌品!牌品!請保持优良的牌品!”
  小桂卻沖著錢老大猛眨眼:“你看,我說插我的花沒錯吧!?”
  “小時候胖不是胖!”
  “把你養肥了才好宰來吃!”
  “長夜漫漫,最后的胜利還不見得屬于你哩!”
  其他三人,不干示弱的一人一句。
  四人在一陣“喀哩嘩啦!”的干泳聲中,再度專注于國粹研習。
  錢老大無奈至极的唉然一歎,干脆踱向窗邊的座椅,一屁股癱了上去,抓起茶杯猛喝。
  他身旁,一名雙飛院院士勸笑道:“頭儿,君少爺和表小姐他們不是那种不知道自己在干啥的人,我想他們能夠如此放心的打牌,一定是有他們的計較,你何不放寬心,輕松一點。”
  “就是嘛!”月癸分神道:“錢頭儿,就算你不信任小老千的茅山陣法,至少該相信我的本事呀!你要擔心,也該等敵人殺進塔內,等我應付不了時才擔心嘛!等等等???你剛剛打了什么?”
  最后一句話,顯然不是針對錢老大而發。
  “二万啦,要不要吃?”
  “不吃!我自己摸。”
  “女孩子家,沒事給人家亂摸,像什么話?”
  “給人家亂摸!?到底是她摸人家,還是被人家摸?”
  “隨便啦!只要不是她自摸就可以了!”
  望著熱衷于方城之戰的四人,錢老大苦笑著看了看身旁的手下,終于───
  “好!插花就插花,今晚就特准你們与表少爺他們同樂一番。”
  看來,這位錢老大真是將心一橫,豁出去干了!
  四周一陣歡呼響起,十几名院士迫不及待的報出他們早已選定,決定“支持”的“花主”。
  連插帶飄,登時,塔內熱鬧的气氛越發熱烈。
  麻將聲繼續快樂的打扰宁靜的夜晚!
  盞茶時間剛過???。
  小桂他們已打完四圈,正進入一個新的輪回。
  忽然───
  “有鳥飛出來了!”客途好整似暇的開口。
  月癸頗為遺憾道:“可能打不完八圈了!”
  小千卻是老神在在:“難說的很!就算他們出得了“六合迷蹤陣”,卻不見得闖的過“十里天燈”。”
  “你确定?”小桂繼續胡他的牌:“有人手气正旺,非常想要刷新連庄九的記錄。”
  小千一邊砌牌,一面自豪道:“你以為“十里天燈”是隨隨便便就擺得出的秘陣?在茅山,它可是被列為高級課程的哩!就連我那個麻子大師兄曹承泰,都還沒本事一個人搞定。想要出陣,最少也得有茅山弟子中級以上的修法程度才行!”
  月癸高興道:“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不把這小鬼拉下庄,我實在很不甘心!”
  他們四人依然持續進行彼此快樂的廝殺。
  錢老大和他十二名手下,卻早已在异變突起時,緊張兮兮的各守其位,嚴密的監視著亮晃晃的廣場。
  直到此時,鐵老大才發覺,即使小桂他們正熱衷于“娛樂”之中,卻沒有一個人忽略塔外的狀況。盡管他們四人顯得漫不經心,卻自始至終都以篤定的心情掌握著所處環境的一切情況。
  這令他不得不打從心眼里佩服,眼前這四人從容的气度和臨場鎮定的功夫的确非凡!
  “風神四少果然不同凡響!”
  鐵老大雖然將贊歎留在心中,但是他再也不會怀疑這四位“少爺”的一致決定。
  這時───
  飛入“十里天燈”范圍內的那只惊鳥,在經過一陣奇怪的扑翅与盤旋之后,莫名其妙的墜落地面,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鐵老大將這個現象報告給小桂他們知悉。
  小千不以為意道:“那只鳥是被陣式給搞昏了!本來“十里天燈”可吉可凶;吉者,頂多是令入陣之人、或者動物,精气耗竭、心神虛迷的昏眩過去而已。若是凶者,可在一時半刻之內結束入陣者的性命。因為小鬼說要活捉今晚來人,所以我布陣時下手非常客气,只設定了個吉數給對方,因此此陣要不了人命。當然,也同樣的要不了鳥命!”
  只這一陣話的時間,塔門左后側的樹林中又飛躥出數只扑翅惊鳥。
  “有人闖過六合迷蹤陣!”
  負責監視左后方面的院士語聲緊繃的大聲稟告。
  “還要玩嗎?”客途微微一笑的問。
  月癸反先确認:“來者何人?”
  錢老大操縱著一支窺管,看清楚站在樹林邊緣,進退猶豫的入侵者。
  “來者一共四名,兩男兩女???。”他确認后,回報道:“為首之人???,竟是麒麟庄的宋夫人!她的身后,是“寒冰仙子”夏玉蝶???。”
  這二人因為過去時常前來“雙飛院”友好訪問,因此錢老大一眼便認出二人身份。
  他再仔細觀察另外二人,判斷道:“宋夫人身后的二名大漢面生的很,不過,從他們的衣著打扮來看,應該就是如意門主身邊的兩大護衛───“金眼鳩”黃培英和“銀雕”賴柏仁。”
  小桂又糊了一把牌。
  月癸起身走向窺管,一面探視、一面嘀咕:“果然是宋阿姨与夏姐姐她們。難怪她們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便通過六合迷蹤陣。”
  小千走近前,好奇問道:“怎么?你這位宋阿姨,還是夏姐姐有學過五行術數?”
  月癸頷首道:“夏姐姐原本武學家傳,以習劍為主。后來,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背景,曾經一度离家,想到峨嵋山出家。中間發生過一些事情,出家是沒出成,不過倒是拜在心悟師太的門下,從此人就變得冰冷冷的,不太与人說笑。”
  “峨嵋的心悟師太?”小千了然道:“我听過她的名號。听說,她在出家之前曾与桃花島有些因緣,因此學得上乘推易之數。她的占易卜算在五術界中,受到相當高的肯定。你那位夏姐姐拜在她門下,如果用心學,只要有師太的一半本事,想通過六合迷蹤陣就不困難。”
  客途也走近窗邊,打量著林緣顯然正在商討對策的四人。
  “小老千,希望你的茅山秘法,果真如你剛才所吹噓的恁般管用。否則,若是讓這位“寒冰仙子”輕易闖過,進入降龍塔內,咱們可就糗大了!”
  “結束了?”小千和月癸同時回頭看著牌桌,顯得有些意猶未盡。
  客途樂道:“小鬼早已經結算了輸贏,將花紅全都分光了,還能不結束嗎?”
  這小鬼分紅的結果是,除了他們四個打牌的人之外,在場所有的人通通有獎。
  小桂呵呵直笑:“剛才有人“砰風”的那么厲害,所以我想,接下來的好戲應該比打牌更精彩才對。”
  “那當然!”小千大言不慚道:“別說這位寒冰仙子沒什么机會通過“十里天燈”,就算她的師父心悟師太出馬,也同樣無路用啦!否則,這座秘陣哪還有資格列為本派的高級課程!?”
  林邊四人終于決定泄露身形﹝其實身形早就泄露了,只有他們自己不知道﹞,在年輕姑娘夏玉蝶的率領之下,小心翼翼的踏上空地。
  客途若有所思道:“小老千,你剛才話中的意思,是不是指,這座“十里天燈”秘陣,并不是單純的數理陣法?”
  “你很賊嘛!”小千呵呵笑道:“我隨便說說,你就猜中了!“十里天燈”是綜合了易數、遁甲和本派秘咒所布成的陣式。此陣的原創者,正是我四師伯,你認為容易通過嗎?”
  月癸喀喀直笑:“原來此陣是苦竹前輩的杰作,你該早說嘛!既然是苦竹前輩所創的陣法,那等我們打完八圈,夏姐姐她們恐怕都還出不來呢!”
  小千糾正道:“不止是出不來,我保證,如果等我們打完八圈再來理她們,這些人肯定全部厥在地上,大夢周公去了!”
  “是義父所創的陣式?”小桂倍感興趣道:“如果是他老人家的杰作,我才沒空陪你們玩哩!看義父的陣式整人,可比打牌好玩多了!對了,這座陣式是否也和用毒有關?”
  小千道:“這座陣式是四師伯年輕時所創,當年他尚未學得用毒之道,因此陣式之中并未含有用毒的方法。不過,我在絕命谷時,曾問過他此陣能不能加入用毒之道。他認為陣式雖然變得更加毒辣,若是運用得宜未嘗不可;因此,四師伯研究出一套“修正版”傳授給我。但是他有特別交待,十里天燈的大凶格局若再配上用毒,此陣便成為“十里沉淪”,陣式所及之范圍,凡有生命者莫得生出。所以,除非對付十惡不赦之徒,或為消滅厲鬼、惡靈,不然不得隨便布設。”
  在場之人聞言,不由得紛紛咋舌。
  客途觀察道:“外面那位夏姑娘果然有點門路,她顯然看出空地上的燈火,也是一种陣法,所以干脆明著闖關。而且???,她已經帶著人突進三尺,似乎還未引發陣式,是不!?”
  小千嘿嘿一笑:“三尺算什么,那只是在試探的階段。等他們再進二尺之后,你看著吧!”
  于是,他們四人在塔內挑了個“景觀”開闊的位置坐下,月癸命人泡上一壺好茶,四個人還真就這么舒适寫意的抱起雙臂,觀賞外面四人闖關的“好戲”。
  林海邊緣的陰影下。
  不知自己等人身形已露的夏玉蝶,正与同行的其他三人低聲商議著。
  夏玉蝶語聲含憂道:“娘,我記得你曾說過,冷阿姨告訴過你,降龍塔外圍的樹林雖然俱有陣式的基本架构,但是由于她和玉院主二人不諳机關陣學之道,因此并未在林中布設任何复雜的陣法。”
  她微微一頓,方又接道:“可是,依照我們方才一路行來的情況顯示,我們身后這片林海,其實早已被人設計成一座完整而复雜的迷陣。就從此陣生克變化之奧妙看來,布置此陣之人必定為個中高手!”
  “銀鵬”賴柏仁因慣穿一身銀亮的長衫而得名,即使在今晚,負有暗中潛入、救出少主的任務,他依然不掩有礙“暗中”行動的銀衣。
  他打量著明燈晃晃的廣場,提示道:“風神四煞之中,有個外號“飛劍天師”的宋小千,師出茅山,精擅各類術法、秘咒。此陣,想必是出自他手。”
  “金眼鳩”黃培英眨著一雙异于常人的銅鈴赤眼,嘀咕道:“老伙計,你可別忘了,除了宋小千,听說水客途和君小桂二人也都精于易理陣法!剛才那座鳥陣,也极有可能是他們搞的好事。”
  听他說話口气,大概是方才在“迷蹤陣”里吃了點不大不小的暗虧,因此出口挺來火的!
  “陣式是誰布置的并不重要。”宋玉燕幽婉道:“我擔心的是,眼前這片廣場,過去并未听說裝置有這些燈火。如今,廣場上一片明亮,我們想要不露痕跡的潛近降龍塔,只怕是不可能的了!如果無法接近降龍塔,我們又要如何救出志鵬他們?”
  夏玉蝶歎了口气,接道:“娘,我們要擔心的,恐怕不止是燈火的問題而已。依照我的看法,空地上那些挑著明燈的竹架,有其一定的排列方式,竹架与竹架之間又以紅綿線圈出特定的路徑,這顯然是一座別有用意的陣式布置。只是???我居然無法看透此陣玄机。這一關,恐怕很難通過了!”
  黃培英皺著濃眉道:“看樣子,人家雙飛院老早就算准了咱們要來。因此,早就安排好大菜,等著咱們享用!”
  賴柏仁抿了抿嘴,道:“我想,能夠將我們的行動計算如此分毫不差,應該是出于“風神四煞”的手筆吧!”
  夏玉蝶惱火道:“這四個小鬼未免也凶得過了頭吧!尤其是月癸那小家伙,見上了面,我倒要好好問問他,為什么如此不念舊情,竟把麒麟庄焚毀得恁般徹底!?”
  宋玉燕幽幽輕歎道:“小蝶,你也不能怪月癸心狠手辣。終究,是麒麟庄先對不起雙飛院的???。”
  黃培英和賴柏仁敏感的對望一眼。
  賴柏仁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夫人,眼前咱們可要繼續闖關?”
  “當然要。”宋玉燕堅定道:“志鵬和如意六劍全是為了我們母女倆才會遭劫。今晚,就算以我們母女的性命交換,也一定要設法解救志鵬他們!”
  黃培英急忙道:“夫人,情勢未必險惡至此,你可千万別沖動呀!”
  “我了解。”宋玉燕溫婉一笑,轉頭對女儿道:“小蝶,既然人家已經料悉我們的行動,如果不能暗闖,我們就明著叫陣吧!”
  夏玉蝶猶豫了一下,凜然道:“好!正如娘所說的。今晚,就算用換的,我們也要換回弟弟的自由。大家小心腳步,跟我來!”
  既然決定明著闖關,他們四人便不再躲躲藏藏,大步踏向廣場。
  經過一陣仔細的觀察与盤算,夏玉蝶決定由東北方位順著小千以紅線牽引出的路徑入陣。
  其他三人,則以宋玉燕隨后,黃培英次之、賴柏仁殿后的順序,小心翼翼的跟隨著夏玉蝶的腳步,魚貫而行,緩緩進入陣式之中。
  初入陣時,夏玉蝶等人驟覺四周一片混沌,根本看不出有通路的跡象。
  夏玉蝶用心計算著方位与數理的變化,腳下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移動,于是,混沌乍開,四人眼前現出一條燈火夾道的蜿蜒小徑。
  夏玉蝶心下大喜,知道自己走對了路,當下,更加小心的觀測燈火小徑的走向,仔細推演行進步伐。
  他們四人就這樣,一尺???一尺???极為徐緩的進入“十里天燈”之中。
  他們速度雖緩,終于也通過五尺之地。
  忽然───
  一團綠晃晃,宛若鬼眼似的火球呼地掠過夏玉蝶眼前,令這位“寒冰仙子”大吃一惊,腳下不由自主的微退半步。
  她身后三人不疑有它,按照夏玉蝶的腳步,亦個自微退半步???。
  瞬那之間,惊呼聲四起!
  “娘!?”
  夏玉蝶聞聲回頭探視,這一回頭,僅有的通路驟然消失,四周驀地浮現一片燈海,令入陣之人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宇宙星海之間!
  “娘───,你們在哪里?”
  夏玉蝶雖然緊守原處,不敢稍微移動,但是,無限的星際之間并沒有任何聲音回應。
  宋玉燕等人,卻在微退之下,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他們三人极盡目力,竟也無法看出身前一尺之外。
  “夫人!?”
  “伙計───!?喂!小銀雀,這是怎么回事?”
  “老金眼!?你在哪?”
  “小蝶,你在那里?小蝶───,回答為娘的呀!”
  “大小姐?”
  “大───小───姐?”
  “黃護衛、賴護衛!?娘───?”
  “夫人───?小姐───?”
  塔內,小桂等人看著陣中四人彼此相距不出三步,卻拉直嗓門拼命大呼小叫。
  原本近在咫尺的四人,如今宛若天涯相隔,遙呼不應。
  小千得意道:“瞧見了沒?我說他們走不出五尺的范圍嘛!”
  錢老大及其手下守衛,生平第一次見識到奇陣的威力,一個個看傻了眼,搞不清楚為什么明明身邊有人,在陣式之中,卻相見不識、相呼不應!?
  當錢老大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向小千尋問個中因由時,小桂熱心的建議他,干脆自己“下海”去体驗一番,感受會比較實在。
  聰明的錢老大赶緊拼命搖著手,謝絕這小鬼存心不良的提議。
  陣式中───
  呼喊半天,得不到回答宋玉燕,首先無法按捺憂心,取下肩后佩劍,像個盲劍客般,伸出左手,有手連劍帶鞘點探著地面,不知凶危的胡闖起來!
  “嘖嘖嘖???”月癸心有不忍道:“這下子宋阿姨要倒霉了!”
  小千呵呵笑道:“還好啦!反正引開了陣式,做多也只是厥過去而已。”
  客途好奇道:“看他們現在的樣子,大概是遇上目盲耳聾、一片漆黑的狀況,一旦陣式發動之后,他們又會陷入什么麻煩?”
  小千賊笑兮兮道:“你自己去試試,不就知道了!?”
  “你簡直和小鬼一樣坏嘛!”客途吃吃笑道:“明知道我不懂你家的茅山法術或咒語,偏要慫恿我下海去親身体驗。這一去,我不也厥了嘛!”
  “沒關系。”小桂拍拍他肩頭:“有事師弟服其勞!我去幫你試,回來在告訴你結果。”
  “你───行嗎!?”
  其他三人斜眼瞄著這個大言不慚的小鬼。
  小桂呵呵直笑:“行不行,試過就知道。反正,試不成的結果,大不了“厥”過去嘛!”
  他嘻嘻一笑,打開塔門,在眾人次不及勸阻之下,便已掠向燈火明亮的廣場。
  “甭理他!”小千沖著臉色大變的錢老大揮揮手道:“大不了讓他直的出去,橫著進來。”
  月癸噗嗤笑道:“小老千,你太狠了哦!”
  “無毒不丈夫嘛!”
  客途卻是頗有興趣的搓著下巴,溫吞笑道:“你們知不知道?這小鬼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嘗試!”
  月癸興致勃勃道:“客途師兄,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修羅鬼有破陣的可能!?”
  “大概吧!”
  小千正襟危坐起來,盯著已闖入陣內的小桂,拿手指猛敲自家膝蓋,嘀咕道:“不會吧!?難道,四師伯傳授過他“反咒術”?”
  月癸和客途興致頗大的問道:“什么是反咒術?”
  小千解釋道:“簡單的說,就是利用咒術,直接逆轉對方施用的咒術使其失效的一种秘法。”
  客途會意道:“這有點像是鏡子的反射作用,是不!?”
  小千點點頭,繼續道:“一般修行道術秘法的門派里,大都有屬于自己門派專用的反咒術,以防別門別派的法師施咒偷襲。茅山一派的反咒術,由淺而深共分九种,前三种“人元反咒術”并未限制非本派弟子不得學習,因此,只要与茅山修過此法的有緣之人,便有可能隨緣獲知此法。”
  月癸了解道:“不用說,義父和義子這种關系,是鐵打的“有緣”,苦竹前輩如果沒教這小鬼,才是奇怪的事。”
  小千苦笑道:“就算有關系,如果小鬼沒問起,四師伯也不見得會刻意傳授。”
  “偏偏這小鬼是出了名的“問題寶寶”!”
  客途望著在陣中左回右繞,身似穿花之蝶的小桂,呵呵一笑:“他最大的興趣之一,就是問問題。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只要你想得到的,這小鬼大概都曾問過為什么、有沒有、如果怎樣???等等,問題繁瑣,不逐一條列,請各位自己去想!”
  看著小桂輕松通過五尺禁地,直往陣式中心接近,小千悠然一歎:“茅山的反咒術,用來消解茅山派的咒法,果然效果輝煌。”
  月癸好奇問道:“照理說,你下咒的功力要比小鬼高出許多,為什么他能以反咒術破解你所施的咒法?”
  重新放松心情,癱坐回椅上的小千,雙眼一亮:“嗯!這可是個有水准的問題,值得解答。”
  客途輕輕鼓掌,表示對月癸問出有水准的問題報以支持。
  月癸抱拳還謝,樂不可支。
  小千干咳一聲,要求注意道:“關于你的問題,其實答案很簡單。你想,一般門派之中,會允許門下弟子自相殘殺嗎?理論上不會,對不對。所以,基本上茅山的咒術是不該對上茅山的反咒術,因此二者有自動沖消的作用在里面。當然,為了避免本派弟子在施以咒法之時,被同門兄弟無心消除失去效果,一般我們在施咒時會多下一道禁令,用做茅山弟子相互确認之用,以免一不小心,來個大水沖垮龍王朝,豈不就糗斃了!”
  “但是???”客途猜測道:“你今晚布陣施咒,偏偏沒多下這道禁令?”
  小千兩手一攤,唉然道:“我自做聰明的認為,今晚的情況不太可能碰得上有同門來攪局,為了節省時間,我就沒花那功夫下禁令啦!誰知道,竟然便宜了這小鬼!否則,他一入陣,肯定沒恁地容易出來。”
  客途呵呵失笑道:“難怪我師父教我們時,再三叮嚀,任何功夫一旦施展,絕對要貫徹始終,不能心存僥幸、偷工減料,以免吃虧的是自己。”
  小千扮著鬼臉道:“我師父也說過同樣的話,現在我知道不能不牢記在心了!以后,我再也不敢偷懶。”
  這時,小桂已通過大半陣式,正逐步接近搖晃欲昏的宋玉燕。
  小桂忽然揚聲問道:“小老千,放著他們被陣式整倒,會不會對身体造成什么重大影響?”
  錢老大等人對小桂進出陣式如履平地,早就佩服不已,這時見他居然完全不受影響,毫無阻礙的与小千“閒話家常”,更是咋舌連連,簡直要佩服的五体投地。
  小千懶懶回道:“重大影響是沒有啦,頂多是元气大傷,睡上個三天三夜而已!”
  “哦!”
  小桂表示了解的擺擺手,繼續前進。
  這小鬼走到宋玉燕面前,朝她猛扮鬼臉,然而宋玉燕卻視若無睹,只是一個勁儿在原地打轉,從她臉青唇白,滿頭大汗的模樣看來,再不出多久,這位風韻猶存的“夫人”﹝哪一門的哩?﹞很快就得昏倒在地。
  小桂站在她身邊,對著听不見自己說話的宋玉燕,呵呵笑道:“看在你屬于長輩的份上,還有???長得也夠美麗,我就讓你少轉几圈,早點休息吧!”
  他伸出手,在宋玉燕后頸要害上稍稍使勁一捏,宋玉燕立刻軟躺在地上。
  “等一下再叫人來抬你。”
  這小鬼邊說邊笑,改變路線朝靜止不動的三人走去。
  他剛接近“銀鵬”賴柏仁,賴柏仁似有所覺,立刻回身出掌,劈向小桂接近的方向。
  “不錯!不錯!”這小鬼猛點頭道:“三人之中,顯然你的本事最高,反應最俐落。”
  小桂并未改變行進方向,但是賴柏仁所發出的強烈掌勁,卻在小桂身前三尺處,被陣式自動化消。
  “義父實在厲害!”小桂喃喃自語道:“設計出來的陣式,不但可以困死敵人,更能做為保護自身的堡壘。”
  賴柏仁在攻擊無效之后,竟也莫名其妙的開始原地打轉。
  小桂側頭想了想,計算好方位,故意偏身踏向錯誤的歧途。
  小千即時高叫道:“有本事試陣,就得有本事自己出來。否則,沒有人會理你的!”
  小桂不知听到与否,他也和隔壁的賴柏仁一樣,沒頭沒腦的原地打起轉來!
  客途忍不住問:“小老千,你們修煉陣法時,可有必要故意經歷一下這种“錯誤的示范”?”
  “當然不用。”小千黠謔笑道:“除非有人吃飽了撐著,或者閒著無聊,不然誰會去干那种傻事?要知道,一個人能夠布陣、解陣,并不代表他就有本事應付陣式生成的結果;陣式發動時的威力,有時會大出布陣者的意料之外。”
  月癸斜睨著他,直接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有沒有故意干過“那种”傻事?”
  “當然有!”小千語含得色:“這种平常人不會做的事,我當然有必要試試。”
  “我就知道!”
  客途和月癸發出异口同聲的呻吟。
  客途好笑的問:“結果呢?你錯誤的示范可有得到完美的結局?”
  “當然有。”小千慎重其事道:“經過一次“完整的”錯誤的示范之后,我從此學會尊重陣法之中那股不可操縱的力量,同時,我也聰明的學會,永遠不要再犯相同的錯誤!”
  “結局很慘?”
  “那种結局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可怜兮兮的聲音,完全表達出小千對于那次“示范”,所留下不可抹滅的深刻印象。
  月癸忍不住幸災樂禍道:“這么說???,眼前修羅鬼的下場,也有可能非常的凄凄慘慘戚戚嘍!?”
  小千笑得像豺狼一樣:“我樂觀其成!反正,我是一定不會出去救他的。”
  錢老大等人听著他們的對話,皆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些“雙飛院”的精英們實在想不到,這四位風神大少居然如此樂于“互相背棄求進步”的相處。
  “你們好坏!”客途忍不住呵呵失笑:“真的和小鬼一樣坏!”
  “你也好不到哪去嘛!”
  “听說,我們只是坏,不過,你卻是超級的坏。”
  三人相視,一陣哄然,似乎對于自己等人有本事“坏做一堆”,頗為自豪。
  錢老大等人固然早已知道自家的“表少爺”﹝有關月癸身世詳情,請看“江湖風神幫”。﹞屬于非常另類的人种,但如今,他們總算見識到和月癸屬于相同“族群”的奇怪人類,這實在令“雙飛院”所屬這些英勇的院士們不能不為之愕然!
  這時───
  哄笑中的月癸驀地凍僵了表情!
  她開始面露惊疑之色???。
  這ㄚ頭撞邪也似的直扯小千衣角,目瞪口呆的指向窗外!
  小千和客途不由得順著月癸的手指,轉眼望去???。
  原本在“十里天燈”之中,活像陀螺不住原地打轉的小桂,旋轉的身形奇异地逐漸變慢???,然后變成鐘擺一般的左右搖晃???,最后,這小鬼身形大大的前后一晃,正好与之前左右擺蕩的動作,形成一個明顯的十字交叉???。
  “天地定位法!”客途喃喃自語。
  小桂的身形終于完全靜止。
  他居然順利擺脫,曾讓小千刻骨銘心的慘烈結局!
  這下子,不止是月癸臉色大變,就連小千也都張口結舌的傻在當場。
  客途瞄向顯然受到刺激的二人,同情道:“為人所不能為,似乎已經變成這小鬼習慣性的好運。你們不用覺得太難過!”
  “習慣性的好運?”小千啼笑皆非道:“這算什么形容?”
  “怪物!”月癸依然神色恍惚的嘀咕道:“他為什么總是運气比別人好?”
  迅速從未能欣賞到小桂被陣式慘整的失落中恢复過來,小千興致勃勃的問:“客途,你剛才嘀咕的“天地定位法”,究竟是什么名堂?”
  客途簡單道:“那是一种与“大力千斤墬”原理相同,但使用層次深奧許多的定身法。”
  陣式中的小桂業已恢复正常,再次輕松的在陣內穿梭起來。
  這一次,小桂貼近的對象是一直謹慎不動的“寒冰仙子”夏玉蝶。
  這小鬼輕巧的移動步法,自夏玉蝶身側擦過轉向她斜后方,隨即,伸出一只手輕輕的搭在夏玉蝶左肩上。
  “這小鬼實在有夠坏!”
  小千仿佛已經預知將有什么事情會發生,竟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陣式中───
  夏玉蝶猛地回頭,突然,她發出一聲只有女人在見了鬼時,才可能發生的、凄烈尖銳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尖叫!
  尖叫完畢,這位激動的大小姐竟然兩眼一翻,“咕咚!”一聲昏死于地。
  “真是不經嚇!”
  陣內的小桂和塔中的小千,相隔十丈之遙,仍能動作一致的搖著無奈之頭,并且做出异口同聲的結論。
  月癸滿面狐疑道:“究竟怎么回事?”
  小千嗆笑不已道:“有人以為自己遇到鬼了!”
  客途歎笑道:“這小鬼好像在陣式中找到樂趣了!不過,如此嚇唬弱女子,好像有點過份。”
  月癸眨眨眼,搖著自己下巴,兀自心想:“夏姐姐确實是遇到“鬼”了嘛!她真可怜,好像被這個修羅鬼嚇得不輕。想當初我第一次看見殷老哥時,不也是頭皮發麻,渾身僵硬。鬼真的那么可怕?還是,真鬼有那么可怕?其實,好像多見几次,就可以習慣成自然,沒什么好害怕的了嘛!”
  就在這顆辣子儿逕自發呆的同時,小桂已正大光明的走近“金眼鳩”黃培英的身后,如法泡制的利用陣式裝神弄鬼一番。
  塔內眾人皆可明顯的看到,黃培英以為自己撞鬼的同時,亦是臉色唰地慘白。不過,他終究不是弱女子,意識上,他顯然成功的抑止自己發出尖叫或慘號,卻將所有受到惊嚇的緊張壓力,貫注于雙掌,狂然揮掃而出!
  小桂輕松的斜退一步,看著重逾千斤的掌風自身前拂過,再如泥牛入海般,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几乎就在同時,“雙飛院”內警鐘大作,顯示有敵人自大門附近入侵。
  月癸喃喃嘀咕著:“又被這修羅鬼料中了!他的腦袋,到底是怎么長的?為什么老是能夠料事如神?”
  陣式之中,黃培英宛如正与看不見的敵人打架一般,左一招、右一式,出手斷斷續續凌亂的不成章法。
  小桂听見傳訊的鐘聲,笑開了心:“前面果然上戲了!”
  他匆匆點倒顯然已經气虛力乏的賴柏仁与黃培英二人,朝塔內的人招了招手:“把人質抬進去吧!”
  交待完畢,小桂頭也不回的出陣而去,目標當然是雙飛院大門處,正在“上戲”的方向。
  “小鬼,別急著走,等等我們嘛!”
  小千打開塔門,帶著客途入陣將昏迷不醒的四人“撿”回塔內,交給錢老大要他安排地方招待這些“客人”。這才和客途、月癸一起穿過“十里天燈”赶忙前院。
  臨去之前,細心的客途不忘在人質身上動些手腳,加上禁制,以免這些人醒來之后,見塔內無高人就壯起膽子造反!
  小桂熟門熟路的赶到“雙飛院”門口,此時警鐘已停。
  大門內的廣場上,約百余名的雙飛院士圍立成一個大圈,人手一只亮晃晃的火把,將廣場照耀得一片通明。
  圓圈內,雙飛院主“金刀邀月”玉采霓正和一個年約四旬上下,身材削瘦,面目嚴肅,膚色略黑肩背長劍的白袍人物對峙著。
  白袍人物身后,四名与他穿著打扮近似,年齡在三至四旬之間的劍士一字排開,神色威凜的垂手侍立。
  玉采霓的身后,玉滄浪和雙飛院的“護院四龍”亦是神情肅穆的一字排開。
  場面在嚴肅之中,有著無比的沉重与僵窒。
  玉采霓誠摯的望著對方,苦口婆心勸道:“鐵兄,你我既屬湖北同源,何苦只為了無謂的“聯盟之爭”,彼此干戈相向,殺伐不息?”
  白袍人物正是“如意門”的門主,“傲劍擎天”鐵嘯天。他身后那四名劍士,即是有“如意四雄”之稱的如意門一流高手。
  鐵嘯天沉重道:“院主仁心,嘯風并非不了解,只是,人在江湖,有時身不由己。此番公然進襲雙飛院,如意門本就師出無名,但情況卻又逼人不得不爾。嘯天憾顏,因此不敢奢望院主寬宏見諒;再者,吾子与門下六劍俱陷貴院之中,不論就道義責任或人情義理而言,嘯風皆不能棄之不顧。故而,只能大膽的請求与院主一戰,以了結彼此恩怨!”
  小桂排開眾人群,走近對峙的雙方,一面呵呵直笑:“想要了結恩怨,也不一定非得動刀動劍不可嘛!再說???,現在如意門栽在雙飛院里的人,可不止是貴少門主和六位手下而已嘍!”
  “小桂,你來了!?”
  玉采霓含笑招待,神色間透著一股放松的心情。
  “不只是他來了,我們也都到啦!”
  其他三人笑嘻嘻的走入包圍圈。
  “風神四少!”鐵嘯天面色凝重道:“真是久聞諸位煞名。”
  “我們有那么“凶名久著”嗎?”小桂忍不住好奇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他心里想起的是當年的僵尸殷士民!
  鐵嘯天不答反問:“方才,閣下之言,莫非是指雙衛和???”他微頓一下,略過其他二人不提,才又接道:“他們已失手被擒?”
  小桂等人對望一眼,不難明白鐵嘯天為何為會在這种場面避重就輕的略過宋玉燕和夏玉蝶二人。
  小桂心照不宣道:“是呀!他們“全部”都被請進降龍塔休息了!”
  鐵嘯天臉色微變,力持鎮定道:“要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將他們一一拿下,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不太難啦!”小千黠笑道:“只要請他們進我所布的陣法里打一趟太极拳,很容易就可以被搞定。”
  “不信你可以試試!”月癸賊兮兮的笑道:“素聞鐵門主除了一手“飛易劍法”盡得上代峨嵋掌門空明禪師的真傳外,易數陣學之道,較之同輩中的心悟師太毫不稍遜。我想鐵門主應該不會拒絕這种挑戰吧?”
  “他是峨嵋嫡傳弟子!?”客途口气中高興的成份比好奇或意外多。
  “飛易劍法呀!?”小桂若無其事道:“我們也學過嘛!不過,梅影師太說,師兄和我不能算她的正式弟子,所以叫我們不可以隨便拿出來用。”
  這小鬼轉向師兄,攢眉苦思道:“我已經把招式都忘光了,現在只記得口訣。師兄呢?還記不記得全那套劍法?”
  “大概都沒忘。”客途敲著腦袋追朔記憶:“不過,因為從來不曾使用,所以得試試招才會記得起來。”
  他們師兄弟倆說得輕松,鐵嘯天卻听得如中雷殛,神色大變。
  “你們和梅影師叔公有何淵源?”鐵嘯天在震惊之中,不能不問個清楚。
  就算小桂和客途二人只是梅影師太的挂名弟子,在輩份上,仍算是鐵嘯天的“師叔”。
  對于標榜“名門正派”的白道人士而言,除了要維護強烈的“門戶之見”外,“上尊下卑”的輩份關系是絕對必須遵守的鐵律。如果有違逆了門派中的輩份關系,視同犯下“欺師滅祖”之罪,所以鐵嘯天必須要問。
  他不但要問,還得問個清楚明白,免得一時疏忽,造成意外犯罪。
  現場不光是鐵嘯天為之動容,就連玉采霓也因為听到小桂他們和梅影師太有關系,而大感訝异。
  早就知道小桂他們那些奇怪的“身家背景”的小千和月癸倆,看著變容的大人們,心底暗樂。
  “二位和梅影師叔公,究竟是何關系?”
  鐵嘯天又問了一次,口气較之先前客气許多。
  小桂和師兄對覷一眼,客途干咳一聲,回答道:“我們和師太是鄰居關系。”
  “鄰居關系!?”鐵嘯天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覺:“只是鄰居關系,師叔公怎么可能傳授你們本派的嫡傳劍法?況且,据說師叔公隱居已有一甲子以上,你們二人年紀不過弱冠,怎么可能認識師叔公?”
  月癸滿臉不解的低聲問著小千:“梅影師太明明是女的,為什么門主不稱她“師姑婆”、“師姑奶”,反而叫她師叔公?”
  小千亦壓低著嗓門,耳語道:“因為出家人沒有男女相之別,一律統稱“師兄”嘛!這种小常識都不懂,枉費你師公常帶你上少林寺去玩。”
  月癸扮個鬼臉,低聲咕噥:“少林寺里面,只有和尚,又沒有尼姑,我怎么會知道。”
  客途溫和笑道:“鐵門主好像不相信我們?”
  鐵嘯天臉色不定,沒有答話。
  小桂狎謔道:“這种事有什么好怀疑、或不相信的?師太教我們劍法,是因為她喜歡我們嘛!如果不是因為我師父的輩份比她高,她不敢收我們為挂名弟子,現在你可就得當場下跪叩頭,叫我們倆一聲師叔哩!”
  想起二人來歷,鐵嘯天豁然道:“這么說,師叔公她老人家确實是隱居于黃山嘍!?”
  “黃山的紫云峰。”
  “現在你相不相信?”小桂狡獪笑道:“如果還不信,也沒關系。你就用你的飛易劍法,挑戰一下師兄的飛易劍法,這樣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月癸岔口道:“不是要鐵門主挑戰十里天燈嗎?”
  小千和客途相互一望,心里暗笑道:“這ㄚ頭坏透了,明知道光憑易理推算不可能過得了關,偏要騙人去死。”
  小千不安好心道:“干脆先挑戰飛易劍法,然后再挑戰十里天燈,這樣不就得了。”
  “不行!不行!”月癸否決道:“要鐵門主連過兩關,對他而言不公平。”
  “反正兩關都不難嘛!有什么關系?”
  “誰說沒關系?精神和体力的負荷都加倍,這樣子可是在凌遲老大人耶!不行,太不人道了,你這樣做,會破坏雙飛院的名譽,不可以。”
  望著爭議不休的二人,鐵嘯天好气又好笑的忖道:“當事人的我都沒說話,這兩個小家伙吵得未免也太高興了吧!?”
  他重咳一聲,喚回別人對他的注意,這才徐緩道:“關于挑戰之事,是本門和雙飛院之間的恩怨,我想,應該由我本人和玉院主來做個了結才對。”
  “不對、不對。”
  這下子又換小桂有意見了。
  客途溫吞吞的開口道:“喂!你們三人像話一點。人家主人都沒開口,你們吵什么吵?”
  玉采霓釋然一笑:“只要能化消本院与如意門之間無意義的拼殺,由誰做主來談并不重要。”
  微頓一下,他才又接道:“我想,今晚之事,交由第三者出面斡旋,或許比較中肯吧!”
  他嘴里固然這么說,其實是与小桂早就有所預謀的安排。鐵嘯天在這种情況之下,自然只能跟著他們所編的劇本走!
  鐵嘯天耐著性子道:“君少俠為何認為,不該由院主和我來了結彼此的糾葛?”
  小桂呵呵一笑:“打敗如意六劍的是我,拿下你儿子的是師兄,擒住企圖劫囚的人是小千的陣法,放火燒掉麒麟庄的是小辣子的火藥。這里面沒有一件事和雙飛院或玉院主有關。你想了結梁子,再怎么樣也該沖著我們“風神四煞”這四個凶徒來,不該找錯了對象嘛!”
  “你想攬過雙飛院与如意門之間的梁子?”
  “這不是攬不攬的問題!我說了,冤有頭債有主,你不該隨便找個對象算帳的嘛!”
  頓了一下,小桂忽然語有弦音道:“其實,如果混江湖混到親疏不論、是非不分、恩怨不明、做主不得,那可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依我看,鐵門主并不像是個悲哀的人,自然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种悲哀的境地才對。”
  鐵嘯天眼中精芒一閃,他盯著小桂良久,終于道:“很好。你認為我們該如何了結這段公案?”
  “很簡單。”小桂侃侃而談:“你今晚此來,最重要的不就是要救回儿子和門人?當然,如果你有興趣和傷你儿子以及門人的人,過過招、出出气,彼此印證一下所學,我也不反對啦!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由于我們四個人年級都還小,所以你胜之不武,輸了丟人,因此這印證所學之事,不如干脆省下算了!”
  鐵嘯天的個性向來嚴肅、認真,不易与人輕松說笑。
  如今,他碰上小桂,明明這個小鬼也以認真嚴肅的態度和他談判﹝至少鐵嘯天認為,小桂一直很認真在談事情﹞,但是,今晚這小鬼讓他感受最多,最強烈的情緒,卻一直是那种好气又好笑的啼笑皆非之感。
  就像現在,小桂說得頭頭是道,鐵嘯天不能說他講的不對。不過,若真的認同這小鬼的說法,好像也不是很正确。
  他除了哭笑不得的望著這小鬼,實在是一點气也生不起來。
  “你們四人年齡雖輕,聲威卻也不弱。本門主就算要和你們“印證”一番,也不會落得以大欺小的罵名!”
  “你說得也對。不過,既然你以“聲威”做為足以動手的理由,那么,基于公平的原則,我們也不好意思四個人一起上,免得被江湖朋友嘲笑我們以眾凌寡。所以???,我們決定派出代表和你印證!”
  “如此甚佳。”
  “但是???,這里又有個問題了!”
  這小鬼故做猶豫的樣子,令人非常容易的便能聯想到一只狐狸望著你時的表情。
  鐵嘯天無奈的問:“什么問題?”
  “我們這邊一定會派功力最高的師兄做代表,和你動手過招。”
  “那是當然。”
  “我師兄一定會用“飛易劍法”和你印證!”
  “???”鐵嘯天覺得自己正陷入某种流沙陷阱。
  “我是不知道啦!”小桂佯做無辜狀:“不過,貴派有沒有禁止以嫡傳劍法相殘?”
  就算峨嵋派的門規之中沒有這項禁止,万一,上代掌門嫡傳弟子敗在本門嫡傳劍法之下,對方又是年齡比自己小許多的“非同門”,這???像話嗎?
  如果發生了种“万一”,鐵嘯天這張老臉該往哪里擺?
  “這的确是個大問題。”鐵嘯天無奈歎道:“因此,我們就如同你所言,直接省掉相互印證這件麻煩事吧!”
  “好极了!”小桂笑得像政客一樣虛偽:“真高興我們在如此短促的時間里,便能達成如此完美的共識。只要繼續保持這种樂觀溝通的態度,我保證咱們很快就能擺平彼此之間所有的問題。”
  “是嗎?”鐵嘯天看著這小鬼臉上企圖滿滿的表情,實在忍不住要在心里頭打上如此一個問號。
  如今,鐵嘯天已經有些明白,何以玉采霓會不忌院主形象,而將談判全權交由小桂出面主導。這小鬼的确滑得成精了!那种被人設計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奇怪的是,鐵嘯天并未因此心有不悅,他發現自己此刻臉上,竟然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苦笑的表情。
  他并未動怒,只是苦笑。除了苦笑,鐵嘯天還真是沒有其他多余的情緒。
  直到此時,鐵嘯天終于悅然穎悟,其實他從來不想与雙飛院或玉采霓為敵。只是迫于情勢,不論愿意与否,他都得和一個原本自己甚是欣賞的人采取敵對立場。
  這种身不由己的無奈,一直令他感到無力与悲哀!
  如今,鐵嘯天樂于有人能為他解脫這种不能自主的無力和悲哀。
  明知眼前這個笑得過份狡猾的小鬼,肯定不安好心,鐵嘯天已不想繼續猜測小桂的心思。
  他帶著听天由命的心情,問道:“那么君少俠認為,我們該如何“擺平”彼此間的問題呢?”
  “鐵門主今晚來此,主要不是為了救人嗎?”
  小桂呵呵直笑著,沒頭沒腦的反問一句。
  “當然。”鐵嘯天不解這小鬼的用意,眉頭微皺,照實回答。
  “這不就得了!”小桂兩手一拍,輕松道:“既然你是來救人,人就在降龍塔里等你救。只要你能進入降龍塔找到人,就算是達成目的,我們風神四少便任你處治。我想,玉院主也不會反對雙飛院任你予取予求。”
  這小鬼轉目望向玉采霓,玉采霓含笑點頭,表示同意小桂的說詞。玉采霓表現出相當信任小桂他們的態度,反而是他身后的玉滄浪和雙飛四龍面露緊張之色,看來不如院主大人有信心。
  鐵嘯天沉著道:“我想,你該不是希望我們由此開始,殺出重圍去救人吧!”
  “當然。”小桂大馬金刀道:“既然今晚要解決的,是你───如意門,和我───風神四少,這兩方之間的問題,當然現在圍在旁邊的雙飛院人馬不算在內,他們是來看戲,負責充充人場的。”
  這小鬼稍停一拍,才又接道:“我們───風神四少───為了恭候貴門大駕,早就借妥場地,准備和你解決問題。”
  小千和月癸知道這小鬼要玩那一套,早就忍不住“噗嗤!”偷笑。
  月癸私下對小千示威道:“嘿嘿!修羅鬼還是站在我這邊的,他只要鐵門主闖一關,而不是斗兩“攤”!”
  小千心想:“陰陽本來就相吸,小鬼不站在你那邊才怪!”
  不過,他知道這話若是直接說出口,可能被人圍毆,因此,嘴里道:“反正,闖一關,還是要過兩陣,在數字上沒差就好啦!”
  “又不是玩大家樂或六合彩,數字對就能中獎!?”
  這ㄚ頭白了小千一眼,懶得理他。
  這時,鐵嘯天正對小桂所謂“借妥場地”一言,表示愿聞其詳。
  小桂喀喀直笑:“很單純的啦!我們在雙飛院后面的六合林和降龍塔外面,已經安排好障礙,只要鐵門主閣下能通過,游戲就結束了!我們四人就任你宰割,雙飛院便任你予取予求。反之,你們若是無法通過阻礙找到人,就表示如意門玩完了,得任我們和雙飛院宰割了。”
  鐵嘯天對于自己的机關陣法之學和易理推數之道頗俱信心,因此很快的同意小桂這項提議。
  “以此做為解決你我之間糾葛的方法,相當公平!”
  鐵嘯天十足篤定的口气,引起小千和月癸忍不住發出一聲哀鳴。
  客途卻是一陣呵呵失笑。
  在別人眼中,哀鳴似乎宣告著對方篤定態度的不安,笑聲卻是在嘲笑這种不安。
  然而,只有小桂他們自己心里明白───
  小千和月癸正為鐵嘯天即將面臨的慘敗,發出同情的哀鳴!
  客途卻是因為這小鬼實在坏得有夠徹底,讓他想不發笑都很難!
  小桂白了他們三人一眼,這才轉向鐵嘯天。
  “鐵門主,請跟我來吧!”
  雙飛院人馬在玉采霓的示意下,各歸本位,恢复平常的狀態。
  玉采霓朝鐵嘯天和小桂他們拱了拱手,溫文有禮的表示將在“虎嘯廳”等待凱旋而回的一方。
  小桂快樂的向他揮手告別,請他慢走。
  鐵嘯天身后的“如意四劍”,頗為不服气的忖道:“真搞不清楚,今晚誰才是正主儿?門主為何要答應這個小鬼,讓他攬過雙飛院的事?”
  送走玉采霓,小桂鄭重其事的肅手讓客,請鐵嘯天他們一同前往“借來的場地”那邊,准備接受挑戰。
  陰影中,忽然有人影一閃。
  原來是“金玉公子”玉滄浪去而后返
  月癸問他回來干嘛?
  玉滄浪沉穩笑道:“錯過如意門和風神四少的世紀大對決,豈非可惜!?這种挑戰可不是天天都有,也不是人人有幸得見的事,我當然想親眼目睹。”
  說穿了,玉滄浪終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好奇心和愛看熱鬧的本性始然,才想一起跟著去罷了!
  六合林前。
  小桂延手相讓,含笑望著鐵嘯天帶著如意四劍入林闖關而去的背影。
  入林之前,鐵嘯天曾仔細觀察過林海四周,方始信心洋溢的迭定方向,腳步堅定的進入林中。
  玉滄浪從未見識過奇陣秘法的神秘威力,對于鐵嘯天泰然而自信的表情,總覺得有點忐忑。
  他忍不住要問:“接下來呢?我們該做什么?”
  “當然是回降龍塔泡茶兼打屁嘍!”
  風神四少理所當然,整齊划一的回來,這种神奇的默契,直令玉滄浪歎為觀止。
  尾隨著四人入陣,玉滄浪擺著頭左觀右望,奇怪道:“我們与鐵門主他們不過前后腳之差的入陣,為何現在卻看不到他們的蹤影?難道他們行進的速度,比我們快上許多?”
  “非也!”客途溫和笑道:“是因為我們入陣走的路,和他們不一樣之故。”
  玉滄浪迷惑道:“不一樣?可是通過這座六合林,向來只有一條路呀!”
  小千眨眼笑道:“今晚之前,或許只有一條路。但是,經過我和小鬼別出心裁的改造之后,這座六合林已經變成一座大迷宮,會走的人,條條道路皆可通;不會走的人,轉上三天三夜也還無法离開這片林海。所以,小鬼才會將這里取名為“六合迷蹤陣”。”
  “六合迷蹤陣!?”玉滄浪好奇道:“布置這种陣法,可有什么原理?”
  “當然有。”小千呶呶嘴道:“你問小鬼吧!陣式是他設的,由他解釋比較清楚。”
  玉滄浪誠心的望向小桂,這小鬼呵笑道:“看在你這么有興趣的份上,我就稍為解釋給你听好了。”
  他微微一頓,故意加注道:“在有關這項學問的求知欲上,你可比令表妹───冷姑娘月癸,有出息多了”
  月癸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拜托你別像個老太婆,老是嘀咕這件事好不好?其實,我也很用力的在學呀!我只是始終搞不清楚這些陣法到底為什么變來變去而已。”
  她自己都覺得無奈的一聳肩。
  小桂搔著后腦勺,百思不解道:“奇怪,你在玩各种彈簧、机械這類小巧的机關裝置時,反應很快嘛!真搞不懂,怎么有人一碰上數字問題,就全挂了!?我看你這輩子是沒什么机會進賭坊賺外快。算了,這不重要!我們言歸正傳吧!”
  他拉過玉滄浪,十足哥儿們的說話方式:“要學本事,得先測驗一下程度。我先問你,何謂“六合”?”
  玉滄浪微微一笑:“所謂六合,乃天地四方也。庄子齊物論有云:“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論。”;根据淮南子時則里的說法,六合指的是一年十二月中,季節相應的變化。還有,古代星歷用以選擇良辰吉日,需月建与日辰相合,即:子与丑合,寅与亥合,卯与戊合,辰与酉合,已与申合,午与未合,這也稱為六合。”
  小桂瞄眼笑道:“你書念得不錯嘛!這樣子,我解釋起來,你就更容易了解。”
  他稍歇一下,這才正經道:“其實,你剛才背了一堆書,除了怀南子那老兄所提的六合是与“象”───就是季節───有關之外。綜合各象之理,簡言之,六合通常乃指方位或方向。了解乎?”
  “解───!”
  這小鬼問得像冬烘,其他四人也逗趣的學著私塾里學童們的口气,搖頭擺腦的大聲回答。
  小桂滿意的干咳兩聲,滔滔不絕續道:“物与物相對,逐成方位;方位与方位相對,逐成空間,因此空間成于相對,這就是“合”的原理。我布置這座六合迷蹤陣,便是運用最單純的“相對”概念,再佐以十二天干的四方三合法,造成六面竹林与樹海之間的道路通合相接循環不止。所以,如果入陣之人懂得一些基本的陣法易數,要推算出通路,自然很容易;若是完全不懂易理的人進入陣中,就算條條大路通林外,他循著林中小徑而行,也會因為方位相對而合的循環,就陷在里面打轉,轉不出個所以然來。”
  玉滄浪微蹙著眉,陷入沉默,顯然正在用心思考小桂之言。
  月癸頭大叫道:“我還是听不懂耶!你舉個實例說明好不好?”
  小千和客途無力的對望一眼,對于月癸在這方面的遲鈍,只能發出無奈的呻吟,干脆宣布放棄教會她陣法之學的幻想。
  小桂卻是甚有耐性,舉例說明道:“譬如說,我們剛才和鐵門主他們,都是由子丑合的方向入陣。四方三合之中,申子辰和、已酉丑合;所以,我們一入林至少有辰、已、申、酉四條路可走,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明明尾隨鐵門主他們之后入陣,卻看不到他們的原因。”
  “哦───,明白。”
  月癸終于恍然大悟。不過,其他人對于她到底是明白了陣式變化,還是明白為何不見“前人”人影,實在沒有勇气詳究。
  玉滄浪若有所思道:“這么說來,以鐵門主深諳易數之道,要通過此陣,應該是相當快速嘍?”
  小桂神秘笑道:“以他入陣后的走向看來,快一點,大概一個時辰后,咱們就可以看到他走出林海。慢的話,他恐怕得花一個半至兩個時辰的時間,在林子里慢慢磨蹭。”
  “要這么久嗎?”月癸不解道:“可是夏姐姐她們出陣,應該沒花那么多的時間吧!鐵門主推易的本事比夏姐姐高明,要出陣不是應該更容易嗎?”
  “你有沒有听過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小鬼笑容甚詭。
  “不懂!”月癸茫然搖頭。
  小千忍不住揭露道:“告訴你吧!這小鬼在布陣時,故意設計了一個小陷阱。雖說林中道路相合,理論上只要合對方位應該就有路可走,但是如果沒有合出他設定的特別方位,便會陷入相同的循環道路,走回原來的起點,重新來過。”
  “特別方位!?”月癸瞠目道:“那豈不是要用猜的?誰能猜中修羅鬼古里古怪的思考方向呀!?再說,這又和夏姐姐為什么比鐵門主容易出陣有什么關系?我還是不懂!”
  玉滄浪揣度道:“我想,小桂設定這些所謂的“特別方位”,應該還是有依循一定的易學原理才對。而且,推演的方法与邏輯,應該是相當單純,所以對陣法了解越深越复雜的人,反而更容易受到誤導。反之,對于陣法知道的越少,推演時的思考方向必定單純,自然就容易找出正确的方位。是不是這樣?”
  “答對了!”小桂熱烈的猛拍對方肩頭,高興道:“你的腦筋快跟我一樣聰明了哦!看來,你比鐵槳門的小白臉有出息多了!”
  月癸主持正義道:“喂!人家白承志也沒有得罪你,干嘛罵人家沒出息?”
  “我几時說他沒出息?”
  “你不是說???”
  “我只說,你表哥比他有出息!”小桂狡猾道:“玉公子比白公子有出息,不等于白公子沒出息。所以,罵人的是你!還有???”
  這小鬼斜眼睇道:“白承志給了你什么好處?你干嘛這么急著幫他說話?”
  “我哪有幫他說話????”月癸气嘟嘟的漲紅雙頰:“你胡說八道什么!?”
  其他三人听他們倆伴嘴,居然伴得如此像小情侶間沒有實質內容的爭議,實在覺得想笑。
  小桂還想反駁???
  “停───!”
  客途拿出做師兄的威風:“要吵進降龍塔之后再去慢慢吵,現在請別打扰他人集中精神過陣。”
  原來,他們已走出“六合迷蹤陣”,眼前正是燈火通明的“十里天燈”。
  小千捉狎道:“客途老大,你通知他們倆做啥?我們偷偷入陣就算了嘛,我就不信小鬼這回,還有本事自由來去。”
  小桂白他眼:“你在陣式里加了料,就想來陷害我?”
  小千嘻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已經動過手腳?”
  “看你賊頭賊腦的樣子,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小桂嘖聲嘲弄道:“論起干坏事的經驗,你會坏得過我?這樣就想陷我害,你想得也太容易了吧!”
  玉滄浪听得噗嗤失笑:“能夠“坏”得如此理直气壯,你是我生平僅見的第二人。”
  小桂佯怒道:“是誰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我之前,搶走那個第一!?”
  “就是姑姑奶我!”月癸拉開茶壺架式,天不怕、地不怕道:“你───閣下,有何不滿?”
  “沒有!沒有!”小桂裝佯歎气道:“孔老夫子早說過了,唯女子与小人難養也。連他老大人都投降的事,我哪敢有什么不滿。我滿得很、滿得很!”
  “君───小───鬼!”
  月癸杏眼一瞪,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表情像要吃人。
  “干嘛?”小桂不以為所動的瞄眼回道:“你在學茅山叫魂術嗎?”
  “不用叫我“媽”!”月癸翻臉比翻書還快,立刻換上一副足以讓別人咬牙切齒的嘲弄表情:“我對收干儿子沒興趣。把我叫老了,我也不會感謝你!”
  “哇───噢!”小千瞠目惊歎,臉上滿是贊賞的神情。
  “果然夠資格競爭天下第一坏的寶座。”客途呵呵失笑。
  玉滄浪苦笑不迭:“我警告過你們了!”
  “果真是物以類聚!”
  小桂顯然并未因為見識到月癸的蠻橫与潑辣而有所困扰,他依然開開心心的發表評論。
  玉滄浪發覺,除了他自己,其他三人并不認為月癸的言行有何可議之處。
  小桂他們只是單純的接受月癸,就是如此一個伶俐、狠辣、刁蠻、迷糊、可愛???兼而有之、多面呈現、多樣發展的“同伙”!
  他們五人在小千帶領之下,通過“十里天燈”回到降龍塔。
  在穿過陣式之際,玉滄浪雖隱隱感到四周有股窒人的壓力存在,卻看不出這些特意擺設的燈火竹架有什么奇异之處。
  他固然也對這座茅山秘陣感到好奇,但是小桂他們顯然并未打算議論与此有關的話題。几經猶豫,玉滄浪終于放棄打探“十里天燈”之秘。
  茅山秘陣,對于“外人”而言,依然披著一層神秘而詭譎的面紗。
  降龍塔內。
  玉滄浪听完錢老大的報告,知道被安置于二樓的“劫囚者”───宋玉燕等人已經醒來,并与三樓上的鐵志鵬會過面。
  由于這些“如意門”的貴賓們,均受制于昔年“武林狀元”水千月的獨門閉穴手法,因此,始終保持著相當安份的態度。
  當然,碰上小桂和客途施禁制,他們想不安份實在也很難!
  夜,更深???。
  空气之中有淡淡的花香???。
  正如小桂先前所料,大約在他們入塔個把時辰之后,降龍塔右前方的林海出口,終于有人影晃動。
  來人正是鐵嘯天和如意四雄。
  鐵嘯天帶著四雄,步向燈光可及之處,放聲道:“老夫,如意門掌門,“傲劍擎天”鐵嘯天,与風神四少有約,特來闖關。敢請塔內負責之人,出面一見。”
  塔門“咿呀!”大開。
  小桂捧著香茗踱了出來,呵呵直笑:“大掌門的,我們等你很久啦!”
  其他人則在小桂身側,含笑的對著鐵嘯天等人揮手示意。
  鐵嘯天先是一怔,方始歎道:“我道自己的速度夠快了,沒想到仍然晚了許多。”
  客途一本溫和道:“鐵門主,你也不必覺得沮喪。畢竟,六合林中的陣法是小鬼設的,我們后發先至實屬正常。”
  這時,降龍塔三樓上的窗戶被人打開。
  “爹───!”
  “門主!”
  鐵嘯天仰首望去,所有他想見,想救的人,都在窗后帶著興奮与期待之情,呼喊不休。
  “你門???大家都還好吧?”
  “爹!孩儿不孝,未能達成您的所托,還勞動您前來搭救???。雙飛院并未為難我們!”
  鐵嘯天感触良多,卻只能化做心底的苦笑。
  “志鵬,你不用自責。”他慈祥道:“一切事情,待為父通過此陣再說。”
  宋玉燕首次開口道:“你要小心,那陣式古怪的緊,就連小蝶都應付不來。一陷入陣法之中,便覺得天旋地轉,如墬星海与深淵,你千万別著了道。”
  她言詞之中的關愛之情,就算是白痴也听得出來。
  “你放心,我自有計較。”
  他們隔著偌大廣場,在那邊遙相呼應。
  小桂竟在塔內放聲提醒:“鐵門主,夫人說得可是沒錯。這座陣式,名曰:“十里天燈”,是我義父“魔算子”苦竹年輕時的杰作,在這里由小老千負責搞定的。剛剛,我也下海去玩了一趟,被整得頭昏眼花,那滋味可不好受。你自個儿小心為要!我剛才听說,小老千為了妨止我偷渡,在陣里不知道又動了什么手腳,反正只會更難闖,不會更好過,所以你請自求多福吧!”
  鐵嘯天聞言有點哭笑不得,心想:“你這是好心警告?還是故意威脅?有人會故意泄露秘密給自己的對手嗎?唉???”
  他雖是如此暗自嘀咕,但心里卻很奇怪的明白,小桂從頭到尾沒有一句謊言。
  鐵嘯天不禁頗為訝异,因為,他剛發覺,在自己內心中,他竟毫無理由的全然信任著小桂。
  這項發現,不禁令他自己大為震動!
  然而,此時此刻并無多余的時間讓鐵嘯天去審視自己的內心世界。
  在“降龍塔”上下數十只眼睛的注視下,鐵嘯天率領四雄大膽謹慎的踏入廣場。
  “十里天燈”表面平靜的照耀著四周。
  逐步接近“降龍塔”的鐵嘯天,才剛在臉上綻開如釋重負的笑容,小桂他們已經打起賭來;陣里的人,再有几步就要挂了?
  結果是可以預見的!
  鐵嘯天和如意四雄,最后還是被人橫著抬進“降龍塔”里休息。
  數日之后。
  湖北“俠義道”上傳出兩件重大消息。
  一則,“雙飛院”与“如意門”的兩位當家主人,盡契前嫌,義結金蘭。他們同時表態,不論當今武林聯盟之爭如何,他們一概不愿涉入。但是,若有人藉“聯盟”之名,意圖挑釁,“雙飛院”与“如意門”必定同進同退,共抗來犯!
  第二件大事,則是“如意門”主鐵嘯天不畏人言,迎娶“麒麟庄”主夏天星休离的宋玉燕為妻。
  江湖之中,對于這樁婚事自是蜚短流長,謠言滿天。
  但,在那些真正明了內情的親友支持之下,鐵嘯天和宋玉燕這對有情人,在遲了二十年之后,終成眷屬。
  整個江湖武林,不論黑白兩道已經完全被卷入的“聯盟之爭”,各地戰事越演越烈,造成傷亡無數,恩怨不斷。
  然而,由于“風神四少”的介入,湖北地區的武林道上,出現難得統一的祥和狀態。在這里,“武林新聯盟”的勢力完全不起作用!
  動蕩的江湖中,開始出現一絲“穩定”的曙光。
  期待江湖和平再臨的人,如野火般傳述著小桂他們“平亂”的事跡。這些人,無不鵠望“風神四少”能夠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好幫助他們重新恢复道少的安定与均勢!至于,“武林新聯盟”所屬的陣營,卻因為湖北的事件,更急于將“風神四少”除之而后快!
  “新聯盟”陣營,對小桂他們發出懸賞格殺的通告,直令小桂等人“身价”暴漲。
  “風神四少”不論死活,每人懸賞白銀万兩!
  各地的“獵人族”躍躍欲試。
  著名的暗殺集團“巴丹教”,對于久久未能除去這四個“老相好”,深深覺得顏面無光,因此暫停其他任務,通令所有好手全力追殺小桂他們!
  一些不入正流,名不見經傳,卻妄想大發利市,海撈一票的無名小幫小派,竟也將發財的主意打到小桂他們身上。
  這些九流雜派,廣布人手,以另一种心情期待“風神四少”光顧自家地盤。他們或許沒本事打贏小桂四人,不過,若是應用各种偷雞摸狗、見不得的卑鄙手段試試,說不定坑得了四人。﹝天知道有沒有效!?﹞
  早就熱鬧滾滾的江湖,因為小桂他們的“風神再現”更加沸騰!
  各路消息与傳聞,透過各种明暗管道,不斷送到“雙飛院”,傳入小桂他們耳中。
  于是──
  就在“云夢”之南,白水湖畔的“龍王廟”前,由小千親自設壇主持了一場為期三天,名為“敬天酬神謝安”的隆重法會。
  法會最后一天,小千為酬謝龍王送信之情,特施焰口焚燒數道靈符以為答謝。
  就在施放焰口之后,湖面上突然升起云霧,片刻間,天降甘霖,迷蒙人眼。
  雨降一時三刻即停,但是原本身處丈高法壇之上的“風神四少”,竟在千百位与會人士的眼前突然离奇失蹤,下落成謎!
  百姓們紛紛傳說,他們四人肯定是被龍王爺請去做客。
  至于黑白兩道、江湖中所有人馬的注意力,也因此由先前的“聯盟之爭”,紛紛轉向探查“風神四少”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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