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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勤較勁四少靈犀


  醮者,祭也。
  正字通云:“凡僧道設壇祈禱曰醮。”
  醮者,一禳災、清福、酬心愿,務宜心丹苦志,以希感通。
  道藏洞神部云:“諸世人以庚運未利,星纏凌逼,恐生厄難,遂有祈禱逆星之科,蓋醮祭逆凶惡星辰,祈恩、請福耳。”
  由于日前,武當山上發生一場“無故”的地震山崩,導致當地居民人心惶惶;因此,山上的“朝天宮”決定排壇作醮,以祈求息災謝神、國泰民安。
  左近鄉民与地方士紳得知一此消息,無不喜出望外奔相走告,方圓數十里地的老百姓扶老攜幼,備齊香燭花果同來參加祭典,祈求全家平安。
  一時之間,人如潮水般涌上武當“朝天宮”外郊壇所在的廣場。小販、攤位隨緣林立,供應各類食品、雜貨令前來參予廟會之人,有吃、有喝、有用,盡得方便。
  一向奉行“清修”、“無欲”的武當派諸主流長老,不得不感歎民之所欲,常在“有形”。
  丰富的物質總是比較吸引人心,為了黎民蒼生,他們決定應該更加用力推動“心靈改革”,以令其領導社會風气,成為人心追求之主流。
  當然,如此可以順便免除武當一派被潮流唾棄這种不幸發生!
  選在“朝天宮”作醮,主要是因為此宮非武當首要居處,除了不虞打扰諸位道長的清修外,如果有人疑惑武當派几時也變“俗”了竟開始開辦廟會,才好有個方便“解說”的名目。
  排壇作醮,必須准備關、牒、表、疏等文件,這些事理所當然由小千一手包辦。小桂等人,也因此大大的見識了小千滿肚子的“表章奏折”。
  “要當道士真的不簡單耶!”月癸咋舌佩服道:“至少背書的本事一定要有,否則哪記得了這么多告表、牒文什么的。”
  小千遙想當年,亦是無限的自我佩服:“你們絕對很難想像,我七歲以前是過哪种日子。那時,我每天得抄一千篇表文,而且還要背完一本經典,時常搞到三更半夜還沒辦法上床睡覺哩!”
  “你師父就這么舍得虐待你?”
  “不關我師父的事。”小千扁著嘴,苦笑道:“是我那個恨鐵不成鋼的師祖的杰作。”(有關小千幼時“苦情”過往,請看“江湖風神幫”)
  這次,小千設壇由于工程浩大,特別商請“武當七星”做助手,白承志和江鴻飛自動請纓前來幫忙。
  對于醮壇上諸多神明,自幼出家的武當七星倒是不陌生。不過江、白這兩個“凡夫俗子”問題可就多了,一會儿問這尊神像是誰,一會儿問那邊插支半天高的竹篙做啥?
  搞得小千干脆連說帶比,將作醮的由來与醮壇布置徹底解說一遍,才滿足了兩位“好奇寶寶”的滿腹疑問。
  “原來……”小桂甚是有趣的喃喃自語:“作醮之事,居然還融合了古代舞獾驅厲和郊壇祭祀的古禮儀制,有意思。”
  小千突然記起這小鬼過目不忘的本事,嘿嘿笑道:“兄弟,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啥?”
  “請你將今天所見所聞,以及和此次作醮有關之事,全部給它忘忘去,可不可以?”
  “為什么?”
  “因為我一不小心,泄漏了不少本門密典和祈福咒法。如果你記足了全套,我可就犯了:‘未得掌門或尊長同意,私將本門術法傳与外人。’這條大罪了!這可是斷一手或一足的嚴重大事。”
  “成!我就把剛剛你說的,如何布壇、如何祈福以及所有文案內容全部洗掉。”
  這小鬼說著,立刻兩眼大睜,表情茫然的瞪著天空,發起呆來。
  其他人見狀,不由得奇怪問道:“他在干嘛?”
  客途代為解釋道:“他正在用力把听過的事忘記。”
  “可能嗎?”江鴻飛半信半疑道:“他是真忘?還是假忘?”
  客途溫吞一笑:“如果不是真忘,小鬼那么費事作啥?”
  月癸呵呵笑道:“江大哥,你這話若讓修羅鬼听見,他可是有可能和你沒完沒了喔!”
  江鴻飛不以為然道:“就為了這种小事,君兄弟就會跟我過不去?不會吧,他有這么小心眼?”
  “他不是小心眼,他只是喜歡記仇!”
  客途、小千和月癸三人不約而同哄聲大笑。
  小桂回過神來,奇怪道:“你們在笑什么?”
  “沒事!”
  “今天天气很好。”
  小桂瞄了三人一眼,嘿然道:“沒事才怪,不過,少爺懶得理你們。”
  白承志不由得好奇問道:“君兄弟,你方才沒听見他們說的話?”
  “我若是听到了,還問你們做啥?”
  白承志和江鴻飛對望一眼,他們終于有幸見識這小鬼“忘性不比記性差”的本事。
  隨著時辰到來,小千身披道袍登上法壇,右手桃木劍、左手如意鈴,腳踏“七星幻步”、繞著法壇緩緩轉行,展開他在武當的“榮幸之舉”。
  這場法會足足熱鬧了七天,方告結束。鄉民百姓、武當執事,人人皆大歡喜,前者喜于酬神心愿已足,后者則喜山上終于重歸清淨。
  算算小桂四人來到武當山,几近二十余日。
  如今,已是深秋時節。
  山上天气轉涼,林木已現枯黃,落葉紛飛,好個蕭颯冷清的季節。
  是日,陽光耀眼。
  不過,秋老虎已失去應有的威力,只將人晒得渾身暖呼呼地舒暢。
  坦坦“神道”上,一大隊人馬沿石階,正朝下山之路浩蕩而來。
  這一行人中有道有俗、有老有少,來者不多不少,一共十八人,加三匹栗色大馬。
  如果有武林人物正巧經過遇見這群人,肯定會對這隊伍多投注几眼吃惊的注目。
  這些人不是別個,他們正是“風神四少”水客途、君小桂、宋小千、冷月癸,“武當七星”無垢、無欲、無為、無塵、無非、無凡、無玄,以及“武當四公子”江鴻飛、白承志、胡堂欣、胡堂勻,以及“武當三劍”西門宇、江青楓、胡允文等人。
  隊伍中的三匹大馬,是由武當四公子里的三人牽著隨行,其他武當諸小輩,人手一劍,并在肩上各自掮著一方包袱,俱是一副遠行的打扮。
  一行人浩浩蕩蕩行經過“方家店”不遠,小桂心血來潮,問道:“三位老大人……”
  胡允文輕咳一聲,打岔道:“君小友,我們三人里面,就算年紀最大的,也不過才四十剛出頭。還不至于足以榮登‘老’大人的地步吧!”
  “如果你們不認‘老’……”小千抓住語病,黠笑道:“總不能只稱呼你們為‘大人’吧?這樣叫法,好像不太合邏輯咧!”
  “就是嘛。”月癸跟著狎謔接口道:“眼前在場所有的人里面,三位前輩你們的年紀最老,這總不假吧!如果你們不做老人,只要做大人,那我們豈不是都成了‘小人’?”
  胡允文好气又好笑道:“我就只說一句話吶!你們的意見可多著了。”
  “前輩,別理他們。”客途倚老賣老道:“小孩子不懂事,不明白敬老尊賢的道理。大人說話,哪有小孩子插口的余地。”
  西門宇噗嗤失笑道:“客途啊,你是故意越描越黑嗎?”
  “不是!”月癸想都沒想,便道:“他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千不怀好意的嘿笑道:“小辣子,你說這話可是會得罪人的呦!”
  “什么意思?”
  “你難道沒有那种意思,說……”這個茅山小道使坏的挑撥道:“前輩們明明年紀已經老了,可是偏偏不愿意承認?”
  “哦──!”
  武當諸子听著他們瞎扯詭辯,落井下石的齊聲起哄,准備听听月癸如何轉話。
  至于胡允文,真沒想到,自己這么隨便一打岔,居然可以生出恁多的話題。現在,他更相信,“口舌伶俐”的确是新新人類的特异功能之一。
  江青楓和西門宇相視而笑,他們不得不承認,江湖傳言說,与風神四少相處,肯定气氛“輕松活潑”,流言果真是一點也不夸張。
  月癸被小千將了一軍,矛頭倏轉,突然道:“喂!修羅鬼,你怎么半天不開口?”
  小桂逕自左顧右盼,全然一副沒听見這丫頭問話的樣子。
  江鴻飛忍不住笑道:“風向不對,立刻顧左右而言他。少幫主,你的緩頰之計确實高明!”
  江青楓含笑問道:“小桂,你方才似乎有話要說。是什么事?”
  這小鬼帥极了的揮揮手故做老成道:“不急!我要談的是正經事,可以等這些‘小人’屁完了再說。”
  小千干咳兩聲:“喂!小鬼。你這話說得有夠給它‘狼毒’的喔!你這么說,不是連自己的師兄都罵給它進去了咧?”
  武當諸位“小人”聞言,早已笑聲不斷。
  尤其是“武當七星”之中,年紀較幼的無玄、無凡他們更是不掩天真的咯咯直笑。
  “首先……”客途一本溫吞,慢條斯理道:“小老千,請容我對于閣下之擅長挑撥与煽動之道的本事,致上最最自歎弗如的佩服。”
  話鋒一頓,他才接又毒舌道:“再者,就我個人實在深感安心,真是謝天謝地,我永遠、永遠,絕對不可能像你一樣坏。”
  “是啊!”月癸有感而發,同意道:“你永遠、永遠只有可能比牛鼻子還坏!不只是你,修羅鬼也是。這絕對是基于我個人深刻的体認!”
  “謝謝。”客途坦然接受這丫頭的見證。
  “不客气。”
  “這個世界還是有正義与公理的。”小千捫心表態道:“小辣子,沖著你剛才維護正義的支持,在未來烽火四起的‘武林聯盟’之爭中,我這個茅山小道絕對也會支持你這個小乞丐!”
  听著這些“小人”童言無忌的瞎掰,西門宇不禁打趣道:“呦,敢情你們這是私相授受?還是利益挂勾?”
  “不如說是條件交換吧!”
  “不過,立場只适用于‘寡頭’處理,不能代表本派全体之意愿。”
  他們這廂越扯越像真的,卻有人突然一言不發,逕自轉入一處岔路。
  緊隨這個步入歧途之人身后的胡堂勻,連忙喚道:“君小桂,你走錯路了!”
  “他沒走錯。”客途聞言回頭,隨即,了然道:“小鬼半天不吭,一定是想到什么。不過有人屁得沒完沒了,他便懶得解釋,干脆以行動付諸實現。”
  說著,他返身追著小桂進入岔路。
  “武當三劍”自是一愣,他們原本說好要送自己的儿子們、師侄們下山,這才各自返家。
  如今,負責帶頭上黃山的小桂不知為何突然變卦,既又未說明理由,他們想不跟著轉向步入歧途都不行。
  這三位老大人人只得急忙武招呼當諸子回頭,追著已然行出一大段路的小桂而去。
  胡允文一面揚聲道:“小桂,等一等!”
  “不用等了。”
  小千和月癸同樣認命道:“這小鬼不會回頭的。”
  他二人腳下用勁,已然電射追去,黏在小桂身邊問道:“修羅鬼,這回你到底想到啥咪?為什么又從咱們月前上山的原路折返?”
  原來,這小鬼轉入的路口地方,不通別處,正是返回四人來時一路遭到追殺的山區。
  “到底怎么回事?”
  十七個人滿頭霧水,相互詢問。
  客途皺著眉頭,威嚴喝道:“小鬼,說話!”
  “唉啊!不行,來不及啦!你們快一點!”
  師兄叫說話,這小鬼果真乖乖開口。
  不過,他不開口或許還好,這一開口,根本是報憂不報喜,讓所有的人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不待客途二度開口,這小鬼驀地身形一閃,猛古丁朝山林深處拔足飛奔!
  小千和客途交換一記眼神,兩人齊齊搖頭,這次,就連他們也全然不明所以,完全猜測不出小桂究竟葫蘆里在賣什么藥。
  莫可奈何下,与這小鬼“同名一体”的其他三人,輕喝一聲,發勁追去。
  這一下子,不管知不知道怎么回事,武當派眾人不跟也不行,于是,“武當三劍”翻身上馬縱騎狂奔。
  臨行,他們猶自交代:“速速跟來,自己小心!我們先追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一行人便如此莫名其土地廟的殺入山區!
  ※※※
  山道上,小桂全力狂奔,身形有若騰云駕霧般,倏乎掠風而過。
  客途固然不知道小桂究竟想到什么,竟必須如此發足狂奔,但他卻知道,這小鬼打從今早在金頂拜別玉虛道長之后,便一直心有所思,如今,可能是讓他想到了什么重要大事待辦。
  由于擔心小桂獨自遇險,他這個當師兄的,自然得腳上加勁,免得一不小心將人跟丟了。
  于是,這對師兄弟倆不知不覺便在山道上,毫無預警的飆起輕身術。他們兩人越奔越急、越掠越快,不多時,便已將其他的人拋在遙遠的身后。
  雖然小桂近來功力進展頗為神速,但是客途的功力更絕對是硬里子,扎扎實實練就而成的,否則他哪能鎮得住百無禁忌的“小鬼”。
  小桂的功力在提升,他這個做師兄的可也沒閒著捉虱子玩,當然得跟著加把勁,才能經得起考驗嘛!
  因此──
  個把時辰痛快忘情的狂飆之下,這對師兄弟倆早已遠揚數十里地之外!
  客途早已追上先走一步的小桂,并且輕快的和這小鬼保持并駕齊驅。
  客途終于決定打破悶葫蘆,問道:“還玩?你到底要不要停下來,告訴師兄我出了啥事?”
  “不要。”
  這小鬼飆得正是興頭上,要他就此停下來,他還真有點舍不得。
  客途威脅道:“你不說?我可要動手了。”
  小桂皮皮的笑道:“動手就動手!上次在試劍崖,我還真輸的有點不甘心。”
  這是他們師兄弟倆之間的小小秘密。
  當時在場者,除了非我人類的殷士民大概看清楚了結局之外,現場數十人里,竟無人知道他們倆應證的結果如何。
  “好,師兄我就再給你一次机會。免得你說師兄欺負你!”
  客途哈哈一笑:“小心,我要動手了!”
  “來啊!誰怕誰。”
  當下──
  客途气貫丹田,朗嘯入云!
  半空之中,他飛馳的身形像是突然有金光乍現!
  小桂不由自主的將兩眼微眯,連他都未能看清楚客途究竟是如何移動,當瞬閃即逝的金光幻象消失時,客途已然橫阻于小桂去路之前。
  “你要這么玩?”
  這小鬼非但不打算減速或停身,反而將心一橫,嘿然加速撞向師兄!
  客途一聲霹靂暴喝。
  沒有看見他是如何動作,他憑需飄浮的身子突然急旋開來,速度之快,竟令身旁三尺范圍內的空气立即化作呼嘯的气旋!
  小桂見鬼似的惊叫一聲,飛撞的身体來不及煞車,已被客途轉旋的气流漩渦一吸一扯,摔出老遠。
  這小鬼身上就像裝了彈簧似的,人一落地,立即躍起,拉開架式,准備接招!
  客途飛旋的身軀并未停止,急旋中的他已然像尊千臂如來般,千臂齊揚,聲勢凜然的飛快撞向小桂。
  小桂雙目大睜,嚴陣以待,兩只眼睛直勾勾盯著客途下半身,然而幻象再現!
  此時,客途上身似有火焰般的金光倏閃,下半身卻詭譎的消失不見!
  小桂見狀,殺豬般大叫:“賴皮,你几時練成的?!”
  回答這小鬼的,是一片片宛如利刃般的威凌掌風。
  當然,這小鬼發問只是脫口而出的無意識行為,他也不會傻得站在原地等候客途給他答案。
  一陣震天長嘯,小桂雙掌兜天反揚,霎時,漫天勁嘯如泣,千百片如刃掌影恍若猛然爆發的火山,轟然向四面八方飛揚蓬射!
  這是“修羅掌”最俱威力的第三式──屠靈!
  小桂的威猛凌厲的掌勢甫現,客途的攻勢几乎不分先后的呼轟而至。
  剎時,兩人掌勁触實!
  于是──
  空气驀然激蕩,風聲雷動,罡气呼嘯如浪涌山崩,以二人為圓心向四周沖溢,勁力所及,触物皆糜!
  逸空鏢射的無形掌影,隨著互擊的罡气四下潰射,竟將山道兩旁的野草雜樹砍得柔腸寸斷,尸橫遍野!
  僅此一招,小桂便已半踣于地,臉紅气喘,模樣狼狽。
  客途收勢而立,气息微促,此外并無异狀,情況顯然比小桂強多了!
  “如何?這下子你甘不甘心?”
  “罷、罷、罷!”
  小桂揮揮手賴在地上,扮著鬼臉道:“如果早知道你的‘明王斬’已經完全練成,我才不跟你玩哩!簡直是毛坑里提燈籠──找屎(死)。”
  客途上前拉他起來,呵呵直笑:“早告訴你了,如果沒有隨身多帶几把刷子,要當你師兄可就累啦!”
  一頓之后,他仍不死心的追問道:“好啦,現在玩夠了吧?你跑那么快,到底出了什么事?”
  這小鬼挑了挑眉毛,招招手,要客途附耳過來,這才在他耳邊嘰嘰咕咕說秘密。
  終于,客途直起身子,以不可思議的神態問道:“就只為了這個?”
  “原來不是啦,我也是半途想起,所以決定臨時起義。結果,等著瞧就是嘛!”
  客途啼笑皆非的猛搖其頭:“我事先聲明,如果到時候有人開不起玩笑,我可幫不了你。你老愛玩東又玩西,遲早出事情,可別說我沒警告你!”
  “安啦,師兄。如果我沒本事‘按耐’這些老大人,就不會故意去挑逗他們啦!”
  “好吧。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就快到地頭了,當然是繼續往前走,去等那些迷途的羔羊囉!”
  客途無奈一歎:“打從你轉進這條山路起,我就很不愉悅的發現,今晚,你這小鬼肯定是准備露宿荒郊了。師兄很想提醒你,我們雖然不是很有錢,不過也不至于住不起客棧。咱們非得把日子搞得這么難過不可嗎?”
  “師兄,委屈你啦!不過,我這是有陰謀的,所以,就請你稍微忍耐一點吧!”
  ※※※
  緊隨小桂他們之后的小千和月癸,雖然也加足馬力想要追上那對寶貨,不過功夫差人一等的結果,就是只能眼睜睜看著人家的屁股越跑越遠,終至不見。
  在他們身后,“得啦!”、“得啦!”的馬蹄聲清楚傳來。
  這兩個聰明的江湖油條光用腳拇指想也知道,是“武當三劍”上馬追人來著。
  既然有人利用畜牲辦事,那么,好好的大活人當然沒有必要讓自己累的跟狗一樣嘛!
  于是,小千他們緩下腳步,避向山道一旁,讓路給三匹大馬通過。
  胡允文仍然不忘回頭交代:“煩請兩位照料一下吾子等人,老夫三人先行一步,以為策應。”
  “成!后面的事包在我們身上。”
  月癸張口,卻沒說話,只是愉快一笑,揮手致意,目送三人策騎而去。
  小千這才轉頭問道:“說,你這顆坏心辣子剛才想到了什么?”
  癸嘿嘿一笑:“我本來想說‘你們先走一步’,不過還好及時記起,這話若是接在你的‘后事’之后說出來,恐怕會刺激到老大人,所以干脆省下了。你果然也不是好東西,否則怎能猜到我在想的坏事?”
  “呸!呸!呸!”小千啐聲道:“童言無忌,大風吹去。什么我的后事?小道我是十足的千年禍害,命長的很咧!”
  無垢等人隨后赶到,聞言,沒頭沒腦的問:“誰在辦后事?”
  “哪里有禍害?”
  小千和月癸險些厥過去,索性打個馬虎眼:“沒事,今天天气很好。你們的爹、你們的師叔,要我們設法自力救濟,否則就快赶不上他們的腳步了!”
  于是,他們倆和十一個武當新生代立刻奮力自強,用力追赶。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十几來人擠在不算太寬的山道上,赶起路來總覺得老是要踩到別人的腳。于是,難免就有人左閃、右閃,鑽著人縫往前滑,想要一馬當先、出人頭地。
  這事原本平常,但是由于人群里有兩個“斗志堅強”的胡家公子,他們倆立刻不落人后的排眾而出。結果“被排擠”之人正巧是小千和月癸。
  小千他們和胡堂欣、胡堂勻兩兄弟雖然不算是“仇人見面”,但多少也有些看彼此不爽的“宿怨”,如今被這對寶貝兄弟不頂客气的擠到一邊去,他們若是不上火,就叫做“剩人”。
  小千和月癸對望一眼,默契十足的同時閃身,左右分擋,毫不掩飾的將胡家兄弟給憋回后頭,輕松搶得領先地位。
  如此舉動,在胡家兄弟眼中根本就是公然挑釁!
  胡老大不悅之情顯而易見,于是和他老弟招呼一聲,兩人便悶著頭故意往前硬擠。
  小千他們早有防備,身形一晃,人已再次脫射而出,根本懶得和胡家兄弟擠做一堆、瞎攪和。
  胡堂欣、胡堂勻自是不服气,馬上發力追了上去。
  無垢暗歎一聲:“又來了。”
  江鴻飛卻是在旁呵笑道:“看來,我們不加把勁也不行!”
  年輕人終究是年輕人,戒之在斗,那是古人說的!
  反正,“武當四公子”明里、暗里時常較勁,也已經不是新聞。
  不用江鴻飛多說,白承志已然和他有志一同的飛掠而出,展開輕功較量。
  他們這一動,“武當七星”自然不能不跟著努力,否則万一被人丟在半路,豈不是去不了黃山。
  于是,山道上,繼小桂和客途他們無心較量輕功之后,此時二度開賽,熱鬧滾滾!
  其實,嚴格說起來,眼前十一名武當年輕一輩的精英們,沒有人不想和自己年齡相當,但知名度卻高多的“風神四少”挑戰的。
  只是,自從見識過小桂和客途兩人的身手后,他們不至于笨得想再和這兩個怪胎動手。不過,人是心存僥幸的動物,尤其喜愛沉醉于自我陶醉与幻想中。
  總有人認為,盡管“風神四少”同名一体,但是另外兩個的本事,不可能和武魁之徒相當吧!
  所以,如今有了“打敗風神四少”的机會,有心人自然得要多多努力嘗試。
  小千自幼及長是在苛刻的考驗中歷練過來的,早已澆鑄一身宁折毋屈的傲骨,眼前有人想挑戰他樂得奉陪。
  他正好有机會向同屬道門卻執牛耳的武當派證明,招牌大,不一定教出的徒弟本事就大吶!
  至于月癸,顯然由于和小桂相處日久,也受到那小鬼喜歡記仇的污染,還沒忘掉白承志曾經公開“扁視”她的所學程度。
  她早想找机會擦亮這些武當公子哥儿們的迷糊眼,讓他們知道,“火爆辣子”冷月癸除了能火爆,近年來,別的本事也跟著水漲船高咧!
  就是因為有以上太多复雜糾結的因素,牽扯在這場山道上的“輕功越野賽”之中,所以當這些年輕“小人”一旦豁開來較量時,其聲勢之惊人,非同小可。
  不過片刻光景,小千和月癸已經追過騎在栗色大馬上的“武當三劍”。
  西門宇等人才在奇怪,這兩個人跑這么快做啥?
  江鴻飛和白承志已然如一陣風般卷過三騎之側,緊接著是無垢和無為二人,胡堂欣、胡堂勻兄弟竟落在第三波的位置。
  江青楓在馬上叫道:“飛儿,你們在做什么?”
  遠遠傳來江鴻飛的回答:“沒事……”
  “沒事跑這么快……?”
  胡允文話沒說完,他的兩個寶貝儿子掠過他的座騎旁,其余“武當七星”中的五人也毫不相讓的飛飆過去。
  西門宇恍然笑道:“我一直在猜,這件事到底什么時候會發生?看來不用等我們离去,他們就已決定論個高下了。”
  “年輕人嘛!”
  江青楓和胡允文不約而同呵呵輕笑。
  西門宇建議道:“胡師弟,先前你才不服老哩。依為兄之意,咱們有四條腿的代步,可不能輸給年輕人的兩條腿,你認為如何?”
  “吾心有戚戚焉!”
  哈哈朗笑聲中,“武當三劍”么喝一聲,催促胯下座騎放蹄奔去!
  這一場無意興起、有意挑釁的輕功越野賽,結果較之小桂他們師兄弟倆那場,著實遜色許多;也不過才半個多時辰而的光景,較勁的成果便已明顯分曉。
  山道上的眾人全力奔馳之下,因功力高低不同,自然分成數起,一路相隨。
  小千和月癸不愧風神之名,雖然兩人業已汗流浹背,但在未有借助任何“旁門左道”的情況下,任武當所屬的角礎們如何努力追逐,始終不曾讓他們赶上十步之內的距离,一路領先到底。
  比較令他們二人訝异的是,“武當四公子”之中竟無一人能夠緊隨他們身后。那個始終威脅他們倆領先地位的人,正是膺選武當下任掌門儲位的“天樞子”無垢!
  無垢之后,“七曜騰龍”白承志和“天權子”無塵以并駕齊驅之勢,落后約有丈余距离。僅隔兩箭之遙,便是“落英劍”江鴻飛与“天璣子”無為。
  胡堂欣、胡堂勻依然身居第三波之地,和“天璇子”無欲跑個并肩。最后才是無非、無凡、和無玄三人壓底,而他們已和小千及月癸兩人,相距有五、六丈遠。
  至于豪情未減的“武當三劍”,卻因為山道崎嶇窄狹,根本不宜縱騎跑馬,只得更遠的跟在眾小輩的屁股之后,回天乏力苦笑不迭。
  這樣的結果,實在不是這三位老大人們所預期的結局!
  又過柱香時間,小千他們和功力較差的無玄等人距离已拉開足有十數丈之遙,無垢不得不揚聲提醒二人,是否該等等后面的人,以免發生意外。
  “也罷!”小千緩下腳步,和月癸互相眨眼,兩人不約而同呵呵失笑:“早就想休息啦。”
  小千他們選了一處空曠避風的山坳停下休息,無垢晃身赶上,拭著汗、佩服不已:“兩位功力果然非凡。任小道如何追赶,硬是無法拉近彼此之間的差距。”
  只這兩句話時間,其他人已陸續抵達歇腳處,對于無垢之言,心有同感的不住點頭。這趟應證下來,他們想不服都不行!
  月癸頰若紅榴,拼命拿衣袖煽著風,嘿嘿笑道:“無垢老大,你也不差嘛!我若不是連吃奶的力气都使將出來,恐怕早被你一腳踹到旁邊去啦!”
  這顆辣子轉向小千道:“牛鼻子,還是你比較厲害。一路上都是你在配合我的速度,依我看,你大概仍有余力未施吧?”
  “也差不多了啦!”小千喘息稍定,呵笑道:“除非讓我遇到那种我拾掇不了,而且肯定會要我小命的、不是人的東西。否則,我再快也不過如此而已。”
  他這話說得眾小有趣直笑。
  這時,墊底的無玄三人,以及“武當三劍”也已到達歇腳處,眾人皆略做休息之后,才又上路。
  經過這次費勁的較量后,大伙儿重新上路,彼此安分許多,沒有人再會費事的擠做一堆相互爭鋒。
  行有數里,他們始終未再見到小桂和客途二人。
  月癸忍不住喳呼道:“這兩個家伙跑哪里去了?就沒想到該等一等我們嗎?”
  “他們會不會出了什么意外?”江青楓皺著眉關心的問。
  “出意外應該不至于。”小千想了想,琢磨道:“只是以他們的腳程和輕身術,如果也像我們剛才一樣忘情狂奔的話,天知道他們跑了多遠才想到要等我們。”
  “說的也是!”
  “這到是實話。”
  眼見日漸偏西,小千索性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紙鶴,放在掌心里一搓,紙鶴立即消失無蹤。
  見識多了小千的施法,這些同屬道法流派的武當所屬,也開始逐漸習慣見怪不怪的茅山幻術,沒有人再因此感到吃惊或訝异。
  反倒是月癸開腔問道:“派它去打听什么消息?”
  小千抿抿嘴道:“看看咱們究竟差他們多遠。”
  約摸盞茶時間,紙鶴拍著翅膀飛回。
  小千招招手,紙鶴停落在他掌心宛似有生命般搖頭晃腦直點頭。
  年僅十五、六歲的無玄和無非見狀,直叫:好玩!有趣!
  忽地──
  “不妙!”小千臉色大變,惊急道:“數里外山道上,遺留有人卯勁拼戰后的殘跡。而且,千里鶴居然找不到小桂他們的行蹤!”
  “真的出事了?”
  小千已然電射而出,臨行叫道:“我先走一步!”
  其他人也立即施展身形追上,但是,小千人在數丈之外,即告失去蹤影!
  顯然,他是運用了某种不為人知的方法瞬間遁走。
  這种功夫看得武當眾人暗自咋舌,也令他們更加佩服小千先前果然毫無作假,完全以真才實學技壓群雄。
  山道上,眾人亦是再次展開迅若閃電的縱馳!
  ※※※
  小千由于心系小桂和客途的安危,當下,豪不考慮的施展出茅山密技──“躡光遁行法”,在常人只有几次眨眼的功夫里,抵達四里開外的打斗現場。
  光從現場所受嚴重破坏的跡象來看,不難推測出先前發生于此的戰況有多么激烈。
  唯一令小千感到慶幸的是,現場并未留下血跡,顯然無人傷亡。
  勘查過四周之后,小千蹲下身取出一道黃符,“啪喳!”拍落地面,喝令道:“山神何在?”
  地底隨即響起一陣悶悶的滾雷聲,山神“赤炎子”猛古丁冒出地面,恭謹應道:“小神在此。”
  小千拱了拱手,笑道:“赤炎君,又得麻煩你了。”
  “不敢。”赤炎子神態恭敬道:“不知小天師有何吩咐?”
  看來,經過七天的醮祭,赤炎子除了從小千那里得到不少“謝神”的好處之外,這位山神老大,總算也明白了眼前這個小道确實神通廣大。因此,祂總算甘心接受差遣了罷!
  小千倒未因而拿蹻,仍然以禮相待:“小道想請問赤炎君,不知此地稍早發生了何事?遭到何人破坏,以致如此狼藉?”
  赤炎子笑道:“啟稟小天師,稍早在此動手較斗之人,正是令友水客途与君小桂二人。”
  小千傻眼一愣,失聲道:“又是這兩個混球搞得鬼?”
  他無奈的唉歎一聲,興致缺缺的問道:“這次他們倆又是為什么而動手?”
  赤炎子忍住笑意,回答道:“無他,依然是師兄弟間的應證試手。”
  小千翻著白眼嘀咕道:“這對活寶可還真是不厭其煩。”
  想了一下,他又問道:“不知道他們二人現在何處?”
  赤炎子答道:“就在距此不遠處,昔日小天師所設屏障之中。”
  小千當下恍然有悟,不禁啐笑道:“他奶奶的!原來是這么回事。難怪千里鶴會找不著他們!”
  問明事由,小千化了道增功符給赤炎子作為謝禮,隨即快馬加鞭,赶往近月之前他布下“欺敵迷蹤陣”的那座山坳。
  當他隨著入陣之徑轉入陣眼位置所在,果見小桂和客途兩人各自躺身在粗僅兩指的懸空老藤上,好整以暇的大夢黃梁!
  小千气結的叉起雙手,好气又好笑道:“你們哥儿倆可真清閒啊!居然在這里扮起楊過和小龍女來啦?”
  小桂睜開一只眼睛,瞄笑道:“你來得可比我預期的早喔!莫非,你們在路上爭過鋒頭了?”
  “有斗志堅強的胡家幫在,我能不舍命陪公子嗎?”
  小千躍落小桂他們身邊,在一方大石上攤平松散起筋骨。經過方才一陣好赶,這會儿心情放松,他還真覺得有點累了。
  小桂他們也不打扰他,三人似睡非睡,各自沉默著享受四周的鳥語花香以及暖陽和風。
  想想染血江湖的日子,他們不知已有多久未曾如此悠然清閒、安安靜靜的打個小盹儿。
  不知不覺……
  又是歸鳥回巢的黃昏時刻。
  金黃的夕照,潑墨般渲染了大片西天。
  一陣惊惶的馬鳴嘶嘯,喚醒瞌睡中的三人。
  “他們來了?”小千打著哈欠,翻身而起,盡情的伸展懶腰。
  小桂四平八穩的在老藤上翻了個身,口中嚼著根不知名的青草,懶洋洋道:“撞進去有一陣子啦!本來,我和師兄還巴望那顆辣子儿有本事帶人出陣,不過蘑菇了這么久,恐怕是沒指望了。”
  “不可能啊!”小千搔搔后腦勺,疑惑道:“上回出陣時,她已經沿途留下暗記,以防万一她必須獨自一個人回頭入陣,或是其他丐幫弟子陷進陣式出不來時,做為指引用的嘛!”
  客途在老山藤上翹起二郎腿,有趣笑道:“那就表示,這丫頭顯然已經明白小鬼的企圖,決定幫著他一起玩整人游戲。”
  “這种事絕對有可能。”小千撇嘴笑道:“既然人家誤入歧途已經有一陣子了,需不需要我去將他們帶出場?”
  客途呶呶嘴,道:“問這小鬼玩夠了沒罷!反正今晚咱們要夜宿此地,時間多的是。”
  小桂翻身而起,躍落老藤,老謀深算的嘿笑道:“先帶老的出來就好,少爺我有大事要和他們談。”
  客途睇眼斜睨著這小鬼,哼笑道:“你說得比唱的好听吶!据我所知,你是准備要‘按耐’人家老大人,不是嘛?”
  “隨便啦。”小桂古怪精靈的黠笑道:“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如何描述過程、或者使用何等手段,并不是重點,不是嗎?”
  小千翻個白眼,仰天而歎:“過去,我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夠狡滑的了。現在跟這小鬼一比,原來我只是一個小巫而已。”
  不等小桂他們再有話說,這個茅山小道故做遺憾的搖搖頭,腳下輕松一點,即已掠上山徑,進入陣式之中,去帶武當那三位老大人們“出場”。
  客途在老山藤上坐起,搖搖蕩蕩的問道:“小鬼,今晚想吃什么?山雞?野兔?還是青菜果蔬?”
  “隨便啦,找得到什么吃什么。”小鬼無所謂道:“如果找不到吃的,就叫他們餓肚子。反正我原本就是這么計划的!”
  原來,眾人下山之際,本是計划沿“神道”下山,途中自然隨處可以落腳打尖和夜宿,因此十几人身上無一准備干糧食物。
  如今,小桂突然改變行程,致令大伙儿夜宿荒郊,十几來人的“吃”,自然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客途呵呵失笑:“為了‘訓練’這些少爺兵,你可真是煞費苦心的吶!”
  小桂以手捧心,擺出千嬌百媚之姿,故做惡心的討好道:“果然還是師兄了解我!”
  “少來。”客途嘖弄道:“師兄我已經被你欺騙了一輩子的感情,對于你煙視媚行的這一套伎倆,早已麻木不仁,你最好換點花樣吧!”
  “沒問題,做師弟的,下次一定改進。”這小鬼認真的拼命點頭,逗得客途好气又好笑。
  客途啐笑一聲,亦即离陣而去。
  他雖是美其名為准備眾人食物而去,但小桂知道,客途真正的用意是在巡視陣式周遭的環境,以防他們的“生死之交”──巴彤教,仍在附近“流連忘返”,等著找麻煩!
  客途前腳剛走,后腳,小先已領著“武當三劍”而回。
  小桂早已在陣眼處准備妥當,見人出現,立即快樂的招呼他們來坐。
  西門意有所指的呵笑道:“小桂,這回你的玩笑開得有點大喔!如果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解釋,恐怕逃不了戲弄尊長的制裁呦!”
  小桂眼睛一瞄,唯一上火的不是別人,正是荊州大豪“射日劍”胡允文。
  胡允文臭著一張臉,威嚴道:“小桂,這到底怎么回事?先前,你催促眾人赶路,便是為了令吾等陷入此陣?”
  “我這么做是有用意的!”
  這小鬼無視于胡允文的逼問,老神在在道:“三位前輩,你們先請坐,休息一下,听我仔細道來。”
  “武當三劍”有些摸不著頭緒的相互對望,神色上難免露出猶豫不決之態。
  小桂和小千早已各自找了地方盤腿落坐,見他們三人如此勉強,不禁有些好笑。
  小千故意轉移話題,問道:“客途老大跑哪里去了?”
  小桂抿嘴笑道:“當然是打獵去了!”
  “打獵?”江青楓若有所思道:“是獵人?還是獵食物?”
  小桂諱莫如深的吃吃笑道:“江前輩,你果然不簡單喔。”
  向來洒脫的西門宇招招手,笑道:“胡師弟,坐吧!依我看,我們越早讓小桂把話說清楚,無垢他們越有机會早點离陣而出。”
  他与江青楓二人已然各自找著适合之處,安然坐下歇腳。
  小桂單刀直入道:“胡前輩,你先別不爽。等听我說完,你若有任何不滿意之處,想要如何解決,小鬼絕對奉陪到底,包君滿意。”
  就算胡允文對于這小鬼如此故做神秘,如何的不以為然,聞言,也只得先壓下不悅的情緒,逕自落坐,等著听取小桂的解釋。
  “你說罷,老夫听著便是。”
  小桂暗里對小千扮了個鬼臉,方始,辭堅意墾的娓娓道:“其實,打從咱們拜別貴派掌門人開始,我便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什么事?”武當三劍不約而同問道。
  小桂慢條斯理的沉吟道:“我一直在想,雙清爺爺他們的修為以達天人之境,難道會對于眼前的武林局勢絲毫不知?”
  “武當三劍”明顯一愣,顯然他們都沒想到,小桂想的竟是這個問題。
  小桂卻無視于他們的呆樣,繼續道:“如果,玉虛道長都能体會武林當前局勢不妙,因而想將年輕一代的弟子送上黃山‘托孤’。身為武當僅存的古董級尊長,功參造化,斷然不可能對于自家門派中的危机毫無所感……。”
  “但是,”這小鬼蹙眉沉思道:“他們為什么迄今沒有任何反應?三位前輩不覺得奇怪嗎?”
  江青楓揣度道:“或許,是因為兩位師叔祖一直隱居深山之中,因此完全不了解當前武林局勢變化。”
  小桂擺擺手,呵笑道:“他們不可能不知道的啦!雖然過去武當弟子從不知道雙清爺爺他們在黃山上,所以沒人前去問安。但雙清爺爺他們和其他門派的老大人常有往來,而別派的門人往來黃山的次數就算不能稱為頻繁,每年總也有個三、五回,這些閒人,上山的目的,除了問安討好老大人的歡心,再者就是為了向自家老大人報告武林當今局勢和現況。”
  他微頓一下,才又接道:“別說過去的情況是這樣,如今江湖之中正是熱鬧滾滾,各門各派的小輩在災劫迭生的此情形下,哪有可能不更加勤快的往山上跑,以求老一輩的師尊大力幫忙?說不定有些耐不住寂寞的老人家,早就被門下弟子迎回老窩坐鎮指揮全局了!如此一來,雙清爺爺他們絕對沒有理由不知道,眼前武林變局如何混亂糾結。”
  這時,人影一閃,客途左手提著兩只小竹雞,右手拎著一只肥野兔,肩上夸張的扛著一條足有碗口粗的大錦蟒躍落眾人所在之處。
  他先向“武當三劍”問禮,方始笑問:“小鬼,你在說什么混亂糾結?”
  小桂解釋道:“三位前輩認為,雙清爺爺他們可能還不知道目前武林之中,如此亂象叢生,我說這是不可能的事。”
  客途點頭同意,扮著鬼臉笑謔道:“雙清爺爺他們在黃山是出了名的隱而不居者,近十年來,更是經常到處亂跑、四下串門子,很少安安份份待在天都峰。他們的确不可能不知道現今的武林情勢!”
  說著,他順手擱下山雞、野兔,肩頭再一聳,將那條巨蟒拋落地面。
  小千瞪眼叫道:“水客途,你未免太夸張了罷?你是哪里弄來這條大胃王的?”
  西門宇皺著眉頭道:“武當山區人煙鼎盛,既非深山叢林,又不是云霧大澤,何來如此巨蟒?”
  忽然,又有一條人影猝然閃至。
  客途驀地回身,本能豎掌以待。
  “是我,辣子儿!”
  月癸閃身進入陣眼,乍見巨蟒,同樣哇啦喳呼道:“我扣,酷斃了!哪來這么大的長虫?今晚,大伙儿可不用餓肚子啦!”
  “你怎么先出來了?”小桂奇怪問著。
  月癸早已愉快的蹲身在巨蟒旁邊,左撥右翻的檢視起來。
  對于小桂的問題,這丫頭隨口應道:“我在那里面睡了一覺醒來,看他們還在打轉,覺得太無聊了,所以就先出來啦!”
  胡允文有些無力的問道:“請問冷少幫主,你為何不順便將陷陣之人帶出?”
  月癸抬起頭,正經八百道:“修羅鬼故意讓他們陷入陣式之中,絕對是為了他們好而訓練他們,我怎么可以破坏他的用心良苦?”
  客途和小千不約而同相互對望一眼,兩人暗地里笑得腸子打結。他們不禁佩服這丫頭和小鬼的默契果然非同凡響,簡直已達不用套招,亦無須擔心曝光之超級相通的程度!
  她如此回答,倒是令眼前武當的三把老劍聞之傻眼,苦笑不迭。
  這丫頭不是沒察覺“武當三劍”的神色,于是安撫人心道:“前輩,你們也不用替自己的儿子、師侄們太過擔心,剛才我要出陣時,有給它注意到,那位無垢大師兄果然程度不錯,截至目前為止,已經帶著‘七星’通過外三陣,根据小老千上回告訴我,那已是陣式的一半。如果無垢的易學基礎不差的話,多花點時間,還是能夠順利過關,來此与你們相會的。”
  江青楓猶豫了一下,方問:“那么,飛儿和其他三個師弟的情況如何?”
  月癸望了小桂一眼。
  小桂眨眼笑道:“但說無妨。”
  然而,這小鬼心里想的卻是:“万一有人听了實話受不了,導致心髒病發作,我大不了動手幫他扎針急救就是了!”
  “其他四個人的情況……”月癸皺著俏鼻子,鬼靈精怪笑道:“要分成兩邊來說。江老大和白帥哥一路,目前仍然在陣式最外圍胡闖瞎撞,不過因為兩人步步小心、時時謹慎,所以到目前為止還只是一直在兜圈子,情況不算太惡劣。至于胡家兩位公子,在闖入陣式不久后,由于沒啥耐心,轉過几圈便開始出掌胡亂攻擊,因此被小老千的陣式反咬一口,這會儿,兩人全厥在地上休息!”
  胡允文聞言立即呼地起身,心急問道:“我儿可有受傷?快,帶我進陣將他二人扶出。”
  “別急。”小千挪揄道:“胡前輩,我布置的這座陣式咬人不會痛!那時是為了防患追兵,因此多加一項特別功能的設計,若是一般平民百姓、鄉野獵戶誤闖入陣,頂多轉它個三天、兩天就能自動出陣……。”
  胡允文搶著問道:“若是練武之人闖入,又會如何?”
  小千心里嘖聲暗忖道:“你不問,我這不也要說了嘛!急什么呢?真是的!”
  但他表面卻若無其事的接著道:“若是像咱們一般的武夫、練家子闖入,沒事喜歡動動手腳、給這座陣式几拳几掌什么的,陣式便會應勢發動反擊、引發幻象,并且散放出一种無色無味的迷藥,令闖陣者于不知不覺中吸入,致令其早些安定下來。若是無人搭救,迷藥在十二個時辰后會自動失效,待闖陣者醒來,由于時空已然轉換,陣式也會擺出通路送他們出陣。所以你不用擔心,你家的兩位公子除了睡個好覺之外,不會有啥大礙!”
  西門宇和江青楓不由得暗自惊心的對望一眼,這是他們二十余年來再度听說,有人竟能夠結合用毒之道布設陣法。
  深諳此道之人,當然除了昔年一代奇才“魔算子”苦竹外,不做第二人想。如今,小千竟也諳得此等秘技,想當然爾,肯定是苦竹所傳。
  “魔算子”苦竹久不出江湖,但卻仍將絕技親傳門人,足見小千是如何受到當年這位法術界奇葩的重視!
  西門宇等人雖然在小千作醮時,前去參觀過。但是一直不曾親眼見識小千的布陣用法,因此對于這個小道士所謂的法術功夫,總有點未曾眼見難以体會的疑惑。
  然而此時,他們不由得以一种全新的眼光,重新定位這個外型并不出奇的茅山新秀,年輕一輩中的新興名人──“飛劍小天師”宋小千的份量。
  西門宇心中暗想:“宋小千能夠被譽為茅山一派最俱潛力的新生代,果然其來有因。”
  小桂他們自然無法了解,這些“前輩們”的心中別有暗潮洶涌。
  小桂呵呵一笑:“我想,咱們的正事尚未談完,還是請令公子暫時在陣內休息,比較妥當罷。胡老……,我想你應該也知道,你家的小孩本事雖強,不過就是耐性倒是稍差了些,讓他們太早出來……”
  這小鬼故意留個話尾巴不說,別有所指的瞅望著胡允文不言。
  胡允文當然明白自己儿子是啥德性,聞言苦笑一聲,重新落坐,坦然道:“罷了!老夫雖是一把年紀,但只要是事關吾儿,定力仍差啊!”
  月癸早已不耐煩的岔言,追問道:“這條超級大長虫到底是誰逮著的?武當山區里,怎么會出現這种玩意儿?這實在不合常理嘛!”
  這個話題,立即吸引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客途慢吞吞的嘻嘻一笑:“這條大錦蛇,是我剛才在离此約有百丈距离的山道上遇見的。我本來追著兔子往前跑,這家伙不知死活的猛股丁沖了出來,逢人便想咬。我怕它傷及無辜,所以干脆將它拾掇下來,省得麻煩。如此,也可以順便解決咱們這一大伙人的民生問題。正所謂,一兼二顧,摸蛤加洗褲!”
  最后一句話,除了四位風神少爺們自己了解之外,“武當三劍”這三位老大人還真是沒有一個听懂。
  月癸摸著已無气息的巨蟒,不禁咂舌道:“乖乖!客途老大,這家伙的七寸要害竟被你捏碎了?你老大好厲害的手勁!”
  “沒辦法。”客途扮著鬼臉,呵然笑道:“它是一股猛勁沖出來,迎面便噴了我滿頭滿臉腥味十足的百年妖气;我正好也是一股猛勁沖上去,為了避免被它的口臭薰死,只得閃身鑽近它的要害,回它一記‘千纏手’,哪知它的脖子不禁扭,居然‘喀喳!’一聲就被我扭斷了!”
  客途這廂說得輕松容易,“武當三劍”卻是听得老臉動容。
  這么龐然的一條巨蟒,橫豎看來,總是非妖即怪,他們三人實在不太有把握,自己能夠一招得手搞定如此這條妖物!
  “也罷。”月癸似是無限遺憾道:“本來捉蛇、殺蛇是我們叫花子的拿手絕活,這會儿既然被你拔得頭籌,將它弄死了,我只好委屈一次,宰宰死蛇就算了。”
  小桂卻是兩眼放光的問道:“就算是死蛇,也得小心點殺。可別把它的內丹划破了,那就沒得補啦!”
  “安啦!殺蛇、剝皮,乞丐我的本事一流,不信你等著瞧。”
  月癸信心十足的取出一柄精致匕首,准備動手剝蛇皮、剁蛇肉。
  “等等!”小千上前兩步,打量著地上這條巨蟒,以手支頤,沉思道:“剛才西門前輩說得有理,此處既非深山叢林、又非云霧大澤,這條蛇來歷可疑,咱們得先調查、調查再說。”
  “調查什么?”月癸放低匕首,顰眉問道。
  “怎么調查?”小桂卻是興趣滿滿的搔著下巴,吃吃直笑。
  小千舔嘴笑道:“當然是設法調查它的身家背景,以及出處來歷囉!至于如何調查……”
  這個牛鼻子眼睛滴溜溜一轉,隨即有了主意:“就從問口供開始吧!”
  “武當三劍”聞言,又是一陣啼笑皆非的情緒涌將上來。
  不過,經過這陣子比較密切的相處,他們三人終也逐漸習慣小桂等人的難以正經。因此,三人相對而望之后,耐起性子等待這些小鬼頭的下文。
  這時,連客途都興趣十足的踱近蛇尸,抱起雙臂問道:“小老千,咱們几人里面,我想除了你,大概沒有人懂得蛇語。尤其是已死之蛇的遺言,恐怕只有你一個人能夠了解。所以,打算怎么做,你盡管動手,不用征求我們的同意。我們全都袖手旁觀便是了!”
  “此言合理。”小千訕謔道:“這表示你的神智果然還算正常!”
  “廢話少說,快動手!”
  “急什么?”小千故意埋怨的嘀咕道:“沒听過欲速則不達?事緩則圓,懂不懂!”
  他雖是一邊嘀咕,卻也半彎著身子,繞著蛇尸緩緩而行,一面不住動手翻動蛇尸,仔細搜索檢查。
  終于──
  “你們瞧!”小千指著蛇頭處,兩只蛇眼之間,嘿然笑道:“這條蛇是有人養的。”
  不止小桂他們忙不迭擠上前打量,就連“武當三劍”也難免好奇的上前圍觀。
  只見,這只巨蟒兩眼之間的鱗紋交接處,赫然點著一顆米粒大的朱砂印記,若是不留心打量,非常容易為人所忽略。
  月癸攢眉思索道:“江湖之中,沒听說過有哪一號人物,養著具有如此特征的大錦蛇嘛!”
  西門宇沉吟道:“据我猜測,此物恐怕并非中原所有。”
  江青楓同意道:“如此巨蟒,中原一地确實甚為罕見;倒是在云貴一帶,或是南海之處曾有听聞。”
  “看我的。”小千得意笑道:“只要它不是野生無主之物,我就不怕察不出它的身家來歷!”
  說著,他閉目豎指,揮划頌咒:“天清地明,万物有靈,尋其根源,溯其宗本,四生六道,慈育眾生,盡入吾眼,金光探源。急急如律令,現形!”
  眾人驟覺眼前強光猝閃,之后,四周仍是一片安然,毫無异狀。
  小千卻是雙目緊閉,念念有詞叫道:“哎呀!這次頭大了。客途老大,你打死的是天竺‘蛇魂教’里的護殿圣蛇吶!不妙、不妙。”
  “天竺蛇魂教?”
  眼前眾人,無一听說過這個奇怪的教派。
  小桂問道:“它既然是天竺貨,沒事跑來咱們中原做啥?”
  小千正待用天眼做進一步的探查,忽然,他一聲暴叱,劈手揮擊,空中轟隆巨響,落下一片腥風血雨,以及數條儿臂粗、長逾七尺的響尾毒蛇!
  不過,現下這些毒蛇,卻早被小千施法砍成肝腸寸斷的模樣,掉落滿地。
  小千立即出定,哼道:“對方是天竺法師,有點來頭!可惜,我尚未來得及察探出他們前來中原的目的,對方即所有覺的布下防御。”
  “看來,這次梁子結大了!”
  客途和小桂雖是异口同聲大歎,但是二人笑得甚是愉快,顯然并不因此而有所擔心。
  這時,小千突然轉向客途,長揖到地,禮數周全道:“客途老大,小牛鼻子我,這廂先謝過了!”
  “禮多必詐!”客途連忙閃避道:“小老千,你有何不良企圖,盡管說吧!”
  小千咯咯失笑道:“我好心謝你,你怕個啥?”
  “少來這一套!”客途嗤聲道:“你和這小鬼一樣,突然作怪時,肯定沒好事。”
  小千保證道:“這回,真的是好事。”
  月癸催促道:“到底啥咪大事?你就干脆點說吧!”
  小千嘿然得意道:“猜猜看,剛才与我斗法之人,現在何處?”
  “誰知道。我們又不像你,都有天眼通可以偷窺千里之遠!”
  “武當三劍”笑而不語,當然是同意小桂他們的說法囉!
  小千不以為忤道:“告訴你們好了,那家伙就在我家茅山的半山腰上!”
  “什么?!有這么巧?”
  小千推測道:“蛇魂教遠在天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跑來中原淌渾水。依我看來,可能是某個新聯盟所屬,為了對付咱們茅山一派,這才千里迢迢請來番邦的術士,打算和茅山斗法。”
  客途噗嗤一笑,揣度著接道:“結果,沒想到我誤打誤撞,不小心把他家的護殿圣蛇給拎來做晚餐了!因此,順便解了茅山之困?”
  小千撇嘴一笑:“對方連茅山的大門都還沒進去,何困之有?”
  他繼而問道:“客途老大,据你剛才說,這條巨蟒是一個猛勁沖出來的,是不是?”
  “然也。”客途頷首道:“若非我也煞車不及,它又逢人便咬,我也不至于驟下重手。”
  小千推敲道:“依我方才天眼所見的片段,和你的遭遇湊合著來看,這個遠從天竺而來的蛇魂教法術高手,不知何故和他家的圣蛇分開成兩路。此時,那人已然抵達茅山,卻被阻于本派陣法之外,不得其門而入,正一個勁的在半山處打轉。因此,他才急急召喚護殿圣蛇前去助拳……。”
  月癸搶言道:“所以,這條大蟒蛇才會一個猛勁往外沖,好死不死撞上客途師兄。由于它急著回應主人的召喚,才會不分青紅皂白逢人即咬。于是,便注定了它此生最后的不幸!”
  “大概就是這么回事。”
  這時,天色已然全黑。
  小桂的肚子頗不爭气的咕嚕直響。
  “碰上師兄,算這條‘剩蛇’倒楣!”這小鬼懶綿綿道:“它是怎么死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它适不适合拿來填飽咱們的肚子?”
  “當然适合。”小千興奮道:“根据我個人保守估計,這條所謂的圣蛇大約已有五百年左右的道行,不但适合你這個屬鬼的俗子填肚子,它所凝練的內丹,更是修行道法之士的最佳補品。服用之后,不僅像一般靈蛇的內丹能夠百毒不侵、增長道功,更可防御飼養之主所施邪法。說起來,還真是妙用無窮。”
  客途大方的呵笑道:“既然如此,待會儿那顆內丹就送給你補個過癮吧!”
  “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哩!”
  小桂斜睇著眼,黠謔道:“少來啦!送給你補,是要你以后多出點力,負責對付整個蛇魂教的挑釁。你以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
  月癸齊聲應和道:“就是嘛!誰叫咱們里面,只有你一個人是‘術仔’,我們當然忍痛犧牲了!”
  “武當三劍”見小桂等人寶物當前,非但毫不動心,更能以帶著黠慧的理性相互推讓,以其此寶發揮最大效果,他們不禁暗自贊賞不已。
  胡允文更是想到,如果今天是他那兩個寶貝儿子在場,得如何“分贓”才能不讓兄弟倆翻臉,還要他這個做爹的人大費周章不可,心里不由得暗自汗顏。
  他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并未將儿子教好!
  這項認知,不禁令胡允文黯然輕喟,還好天色已昏,因此無人注意到他的臉色不對。
  西門宇細心問道:“小千,你剛才施展天眼神通之際,曾言不妙,不知意欲為何?是否會影響本派弟子前往黃山之事?”
  小千訝然笑道:“沒事!我剛才叫不妙,是因為看見對方進襲茅山,這才脫口而出。前輩放心,那和咱們上黃山完全沒有關系。”
  小桂突發奇想,認真問道:“西門前輩,你是沒有徒弟,還是徒弟不才,未能打進騰龍大會的前四名,所以你不想介紹他們讓我們認識?”
  西門宇詫然失笑道:“難道我忘了告訴你,武當七子之中,‘天璣子’無為、‘天權子’無塵正是我的得意門生。”
  “這是全世界都知道事!”月癸順理成章的嘲笑道:“只有咱們這位不明行的情風神大少爺,才問得出如此笑話。”
  小桂冤枉道:“早說嘛!你們不告訴我,我哪知道那么多。”客途深遠笑問:“小鬼,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所以突然問出這种問題。”
  “還是師兄了解我。”小桂眯起雙眼,笑得無邪极了。
  “又有啥咪事情?”
  小千和月癸看到這小鬼的笑容,立即敏感的反問。
  不知情的人見狀,還以為他們倆是被這小鬼嚇唬著長大的哩!否則,怎會培養出如此特异的敏感神經?
  小桂揮揮手,挪揄道:“你們倆緊張個啥勁?我只是突然想起,現在天色已晚,不過該辦的正事仍多。所以,依我睿智的見解認為,咱們最好兵分數路,進行同步作業,如此才能提高辦事效率。”
  “你想兵分哪几路?”
  “你還有什么正事該辦?”
  “小桂之言有理。”
  小千和月癸的話聲未落,“武當三劍”業已同時開口。一時之間,到讓人覺得他們三方五人,像是故意在搶著說話。
  小桂睇眼瞄著和自己“同名一体”的二人,坏兮兮的笑道:“果然是老大人比較有見地。”
  客途反駁道:“此乃愛子、愛徒心切使然,完全与見地無關。”
  江青楓打趣道:“這話是還是褒貶?”
  “似褒也似貶。”小桂黠慧的眨眼道:“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
  西門宇有趣問道:“那么,請問你的重點是什么?”
  “重點是……”這小鬼大剌剌的指揮道:“小老千負責將陷在陣式里瞎摸的人,全部帶出場。辣子儿負責宰雞殺蛇,准備大伙儿的晚餐。師兄負責起火、找睡覺地方。我則負責和三位前輩坐下來,好好的將稍早的未盡之言做個了結。”
  “武當三劍”本以為其他三人勢必為小桂如此理所當然的“差遣”,出言加以反駁。
  豈料,小桂語聲方落,三人竟立刻諾然离去,各自前往處理所應負責之事。
  西門宇等人再次感受到,眼前四小,并不如他們所以為恁般容易捉摸。在小桂四人黠謔玩笑的態度下,其實有著超乎他們所能了解的默契与靈犀相通,將彼此緊密的結合成一体!
  江青楓穩重道:“小桂,你所謂的未盡之言,意指何事?”
  小桂笑道:“就是剛才我說,雙清爺爺他們對于武當目前情況,毫無反應的事嘛!”
  胡允文試探問道:“既然兩位師叔祖如你所言,不可能不清楚眼前局勢艱難,那么對于他們何以無所反應,你可有何見解?”
  小桂大言不慚道:“我打從离開金頂開始,就一直想著這問題。終于,讓我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西門宇等人彼此對望,齊聲呵笑道:“愿聞其詳。”
  “簡單的說,”這小鬼精明外露的一口咬定:“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這兩位超級老大人,決定考驗自家的徒子徒孫!”
  “是嗎?”西門宇沉吟著問道:“你認為師叔祖他們,打算如何考驗門下弟子?”
  小桂口沫橫飛道:“各位前輩可曾在大雪封山之際,上過高山峻岭?別的地方我不清楚,但是黃山的頂峰卻是從每年年底十一、二月便開始飄雪,直到來年四、五月才會冰消溶解,封山期之長,嚴重時几達半年之久。只要雙清爺爺他們不下山,這道天然的屏障豈不是輕易成為考驗武當弟子,前去拜謁他們的最佳試題?”
  小桂此言固然有些一廂情愿,但也不能說全然無理。
  “就算如此……”胡允文故意刁難道:“這与你今天突然轉向進入此山區,導致吾等困陷于陣式之中,有何關連?”
  這小鬼毫不害臊道:“誠如小辣子所言,我真的是用心良苦啊!你們不想想,必須跟我們上山的武當七星和四位公子哥,他們經歷過多少餐風露宿的苦日子?況且,我所謂的考驗,恐怕不止這么單純的一關而已哩!”
  不待西門宇他們回答,他已接著侃侃而談:“根据這些日子以來我個人的觀察,也許‘武當七星’他們還好一點。無垢他們七人畢竟是出家弟子,又是長年待在武當山上,粗茶淡飯、嚴冬飲雪的生活多少也算習慣,要忍受苦日子應該是沒問題。至于其他四公子哥,我想除了年紀最大的江老大,大江南北多少跑過些地方,閱歷比較丰富,因此有利于他适應環境之外……。”
  言至于此,小桂故意一頓,口气委婉道:“我看,兩位胡公子加上一位白少爺,他們恐怕從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掌心里寵大的小孩,气質或曰不差,不過人生歷練和經驗只怕差多、差多。換言之,也就是說,這三位少爺都是嫩乎乎的小姜。我想,我應該沒說錯吧!不知道三位老大人,你們可同意我的分析?”
  西門宇輕咳一聲,含蓄笑道:“大致說來,你分析的准确度大約高達八成以上。但又如何?總不能因此叫他們別去吧!”
  小桂深邃一笑,神色變得肅殺起來:“前輩,我只是想提醒你們,別忘了我們風神四少乃是新聯盟追殺的首要對象,是巴彤教、獵人族勢在必得的生死冤家,跟我們在一起,就好比跟死神簽下了賣身契,几時會玩完了,連我們自己都很難保證。如此,就算沒有冰天雪地的考驗,我實在不知道這些嫩姜少爺們,能夠在豁命拼殺、來去生死之際,承受多大的精神壓力而不出問題。”
  緩口气,他故意道:“我想,咱們彼此沒有任何人愿意讓我所謂的‘問題’真的發生,對不?所以,經過我認真思考的結果,最后得到一個結論……。”
  “你有什么樣的結論?”
  “就是……”小桂擺出大無畏之態,慷慨激昂道:“我決定、一定要用力的訓練這些嫩姜,以免万一之際,有所遺憾。不只是要訓練他們,而且得盡快的展開訓練才行!”
  這時,客途和月癸辦完正事,遠遠的走了過來。
  月癸奇怪問道:“修羅鬼,你在說啥?干嘛這么激動?”
  小桂回過頭,眨眨眼道:“我正和三位前輩在談訓練計划。”
  “武當十一少的訓練計划?”這丫頭异想天開,竟將武當俗、道兩方的新生代取了個“總和”稱號。
  客途卻是頷首道:“前往黃山路途遙遙,跟著我們,一路上肯定不乏凶險。是該訓練,而且越快越好!”
  西門宇不禁歎笑道:“你們二人果然不愧是師兄弟,所思所想仿佛靈犀相通!”
  客途聳肩一笑:“沒辦法,這也是從小訓練的結果。”
  胡允文心情有些沉重的開口:“那么,你故意走回此路,令吾等陷入欺敵迷蹤陣里,便是你所安排的第一道訓練過程?”
  小桂眨眼笑道:“果然姜是老的辣!跟你們這些前輩們溝通,就是有這种好處,我不用解釋太多,各位必能明白我的苦心。”
  “武當三劍”哭笑不得的忖道:“從白天天亮說到如今天色已暗,這還叫不用解釋太多?”
  江青楓實事求是的問道:“接下來你又有何計划?你打算如何‘訓練’他們十一人?”
  小桂早有計較,眼神狡黠道:“訓練計划的第二步,就是得讓這些少爺兵遠离寵愛他們的師長尊親。”
  “武當三劍”相顧失笑。
  “這是必然之事。”江青楓笑道:“我們不是一開始便說好,等到下了山就分道揚鑣的嘛!”
  “那就太晚了!”小桂不以為然道:“稍早,我和小老千已經交換過意見。他告訴我,山道上有人斗志堅強的開飆了,不是嗎?”
  “這又如何?”胡允文顯然不明白,此事与小桂的“訓練計划”有何關連。
  小桂笑容甚邪,以一种足令當爹的人頭皮發麻的口气,故做松散道:“訓練嫩姜接受挫折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但是這种事,總不好直接當著人家師長尊親的面前,大剌剌的進行。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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