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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兩個老子


  “冷月癸?”
  “月癸?”
  小辣子在家被叫慣了小字,并不覺得突兀,反倒是小桂他們試叫几聲,不太習慣,不過覺得甚是有趣。
  既然有高人指點,說得改名,小桂他們自是不會拿小辣子——冷月癸的小命開玩笑,改口就改口吧!
  苦竹望著四小,若有所失道:“師門有幸,所傳得人,故人有后,再續前緣。然而,有緣無緣,莫非造化弄人?”
  他想起剛才靈光電閃的剎那之念,不明白自己的預感怎么會出錯?憑他如今的修為,是不應該出現這种錯誤的感應才對!
  正當苦竹暗自吁噓不已,空中忽然傳出一個清越空靈的嗓音:“吾徒君小桂与你有緣可收其為義子。此子根有所源,不同汝宗,如此不違法之前誓。”
  “師父?”
  客途和小桂惊喜非常的同時仰首齊呼。
  小千和小辣子月癸卻是滿臉訝然的瞪著這對師兄弟,仿如正看著一對瘋子。
  小辣子月癸疑惑道:“你們倆想師父想瘋了不成?干嘛對著天空大吼大叫?”
  小桂詫然道:“怎么,你們沒听到我師父對苦竹前輩所說的話?”
  小千和月癸不約而同茫然的搖頭。
  客途和小娃倍感意外的望向苦竹,他們不免怀疑,不知苦竹是否听見了自己師父的傳音。或者,在場之人只有他們才听得見這种傳音入密的神奇傳音?
  苦竹了解他們二人的心情,爾雅一笑:“水老號稱不老神仙,早已修得隨處化現之境界,此次他特來開示吾等因緣,想必自有其甚深用意。”
  小千惊疑道:“四師伯,你也听見水老前輩的聲音?”
  “為什么唯獨我和小老千沒听見?”月癸忍不住喳呼道:“如果是千里傳音,我們二人沒道理听不見才對呀!什么樣的傳音功夫如此厲害,能夠隨心所欲選擇接受傳音之人?”
  客途和小桂對望一眼,會心笑道:“師父一定是用天地一心的秘法,才有如此宏效。”
  “天地一心?”
  不僅小千和月癸好奇,就連魔算子苦竹亦對這种聞所未聞的秘藝深感興趣。
  待客途他們解釋了天地一心之奧秘,三人之中,只有苦竹真正明白此种心法神奇玄妙之极,他不禁贊歎連連。
  隨后,苦竹笑瞅著小桂,問道:“既然水老明示,要貧道收你為義子,你可答應?”
  小桂苦著臉道:“如果我能自己選,我宁可選你當于爹,不要你當我義父。”
  眾人好笑道:“干爹和義父,不是一樣嗎?”
  “才不一樣!”這小鬼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干爹是只負責給子儿子好處,卻不能對于儿子有所求。義父的身份就不同了,他可以對義子嚴管勤教,有所要求均義子的也必須守職盡孝,以慰老怀。這二者之間的差別,何止千万!”
  “听你胡扯!”苦竹忍不住笑斥:“誰告訴你有這种分法?如果你認為當干儿子划算,我也可以收你當于儿子,反正于我無別。”
  小桂擺手歎道:“不改!不改!師父說當義子,就當義子。如果隨便亂改,到頭來倒霉的肯定是我自己!”
  苦竹訕謔道:“看不出你這小鬼還挺听師父的話!所謂一物克一物,顯然只有像水老如此神人,才制得住你這個精靈古怪的小鬼。”
  小千捉謔道:“這小鬼肯定是悶虧吃多了,才從經驗中學乖。”
  “然也!”客途打趣道:“我就是最佳見證人。還有,這回換我向師父抗議了!你這小鬼已經找到生父,他卻還幫你介紹義父,怎么我連一個都沒有?如此豈非太不公平了!”
  月癸咯咯失笑道:“哇!你們師兄弟倆可真是同樣值得急風之譚!”
  風都急了,豈有不吃醋之事?
  這個江湖小油條可是兜著彎,故意小逍遣小桂他們二人。
  提到生父,小桂頓失玩笑心情,懶得理會這顆辣子戲謔。
  他情急道:“義父,我爹真的在屋里?”
  “慢來!”小千促狹道:“連頭都沒磕一下,就開口閉口叫義父,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客途亦道:“認義父是大事,雖說有師父作主在先,但是禮數卻不能廢。這個頭,小鬼非磕不可!”
  他一頓之后,立刻接道:“當然,等小鬼磕完頭,義父的見面禮也不能少!”
  苦竹歡然暢笑:“小桂有你這個師兄,的确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气。小千在這方面,運气可就差多!不過,他自認識你們二人之后,也該轉運了!”
  小千正打算向苦竹稟報自己過去的遭遇,小桂將他拉到一旁,打躬作揖道:“拜托!拜托!我的事比較急,我先說。你的陳年老帳,往后有時間慢慢算,好不?”
  小千很少看到這小鬼句此心种不宁,本想逗逗他,但見他心無所屬的失魂樣,思及這小鬼尋親迫切的心情,不忍多加捉弄他,去收了捉弄之心。讓小桂先辦正經大事。
  小桂一個箭步,來到苦竹面前,倒頭并稱:“義父在上,請受義子君小桂一禮。”
  “叩叩叩”三響,這小鬼也站結實實已了三個響頭。
  客途心血來潮道:“三三得九,九為歸真之敵,莫非這正暗喻小桂今日終于尋得親生父親?”
  他是實戰想到,小桂為今天第三個三叩首之人,一時靈感涌動,故而有此一說。
  苦竹詫然望了他一眼,旋即遭:“九乃系陽之敵,而陽是諸子之家。干為天,亦即父,難道……”
  他神色一輕,因然遭:“是了,要醫治笑月劍坤君桂臣之疾,必得往南方尋藥!”
  哈哈大笑聲中,苦竹上前扶起小桂,神情愉快道:“磕得好!這個頭磕得好!如此,十三年來.迷霧一場,終于有消俄之日。無怪乎,水老舍大于承秘,要我收你這個義子。水老果真神入也!”
  小桂茫然道:“義父,你在說些什么呀?我爹他是不是病了?你為什么說他有疾?”
  苦竹拍拍這小鬼,安慰道:“你不用擔心,義父已有計謀,這事不忙著說,咱們進屋再慢慢議。倒是見面禮得先給你!”
  他深手入怀,取出一尊桃木所雕,僅有二寸大小的披甲神像,交給小桂。
  小千一瞧之下,惊奇則道:“四師伯,這就是本門秘術中的替難神偶?”
  苦竹微笑頷首,并向小桂道:“這個桃木神偶,原名思義,可以為主人替災受難,解凶消題。但是,其作用只限三次,沒有緊要,切勿輕易使用。至于,使用的方法,稍后義父教你密咒,再向你仔細解說。”
  “這木偶只能用三次?”月癸不以為然道:“道長,如此未免太小气吧!”
  苦竹哈哈笑道:“只這三次的換生替死,就耗苗貧道一年的時光和十年的功力,才能煉成。你以為簡單嗎?再說,一個人如果經歷三次必死之災,而尚能幸存、對這人生他也該党得活夠了!你說是不?”
  月癸吐舌一笑,不敢再多言。
  小桂急于進屋探望父親,收妥了替難神偶,扯著苦竹衣袖,催他帶路。
  眾人對這小鬼之性急,暗自莞爾。
  這是一座斑竹幽幽的雅流竹廬。
  此廬格局卻是奇异,一在五間,正中大廳,周圍四間偏房環繞正廳。整座竹盧背倚五行,筆架山脈。面向谷地,前有五里平川,遠觀可貸群山煙气線繞,及近,立刻可以感覺此廬詳瑞近人,靈气隱現。
  光看此廬宅外,就連小桂他們這掉外行之人,都能感覺到此地顯然風水不凡。
  穿過一道卵石堆砌成的半人高矮牆,便是行廬正門,跨入門內,宅內的建筑方式,全按兩儀生八卦的道理建成。
  苦竹并不抗拒小桂的拉扯,只在隨他越過矮牆,跨入正門,直臨大廳。
  小桂突然剎住腳步,略做觀望,惊歎道:“此宅內,正廳為一大太极,四房環成小太极。大太极生兩儀,而儀生八卦、八卦生十六月日,十六陰陽衍三十二陰陽,三十二陰陽剛生六十四卦,六十四卦左陰右陽,左陰右陽,陰陽互見,如此衍生下去,生生不息,無窮無盡。
  四小太极,其理亦同。乖乖!這竹廬之內,看似清鏡明朗,其實玄机莫測,變化無窮。如果不是非太熟翻八卦易學之人,一旦踏進廳內,便如墜千里迷霧,若無人接引,只怕終生難出正廳!”
  苦竹微微一笑:“驗貨的時劫到了,由你帶路吧!令尊所居之處,便在左后偏房內。你千里尋父,莫要功虧一篇,困死在此天星五行陰月八陣圖的陣眼之中,不得复出。”
  小桂愁著臉道:“非得此刻驗貨不可?如今我心焦气躁,思緒不宁,如此闖陣,保證事倍功半,辛苦己极。而且,還真有可能不得复出哩!”
  苦竹雙目惊睜,精芒如電,頓道:“痴儿,越是靈台混淹時,越該攝神守元以淡危厄。否則,比之凡夫,有何不同?”
  “我就知道會這樣。”小桂咕咕噥噥道:“如果是干爹,早就無條件指點明路,帶我進去了!”
  苦竹哼聲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小桂扮個鬼臉,治道:“我說今天天气很好。正适合考驗我闖陣的本事。”
  苦竹對這小鬼的頑謔,既有气,又歡喜,尚且帶著三分莫可奈何,只得板起臉喝道:“少羅嗦!還不快滾進去,你以為賴到天黑,路就會比較好走?”
  小桂訕然:“你們不用進去?”
  苦竹莫測高深道:“到了該進去時,我們自然會進去。”
  小千咯咯訕弄道:“我們還是別跟你走一路,比較妥當。要不,万一你真的不小心闖入不歸路的路,我們豈不跟著倒霉!”
  苦竹笑容甚詭:“沒錯。你确實不宜和這小鬼走同路,否則憑你們兩人的鬼頭鬼腦,若是流澀一气,只怕這座陣眼難不倒你們。听著,你若有本事進入右后偏房之中,四師伯的獨門絕技飛星遁甲秘錄,就是你的了!只要你取得秘錄,四師伯絕不藏私,必將有關飛星傳部分的奧義,一并傳授予你。”
  小千臉色一垮,癟笑道:“非考不可嗎?我能不能選擇棄權?”
  苦竹重重一哼:“不行!”
  小千瞅著苦竹硬繃繃的臉色,干笑道,“四師伯,你該不會是知道,什么是我最弱的一環。所以,故意要讓我加強訓練吧?”
  “你還不太笨!”苦竹似笑非笑道:“看來,只要辛苦點,大概還有過關的希望,去吧!再蘑菇了!”
  小桂和小千相對苦笑一聲,從命的個自打起精神,踏入正廳,邁向自己的目標。
  苦竹望著二人入陣之后,側首道:“你們二個隨我來,小心注章貧道入陣的落腳之處,莫要走岔了。我們先進去,看情形,今晚他們二人大概沒有机會和吾等共進晚餐!”
  客途望了正凝神苦思入陣之路的小桂背影,輕輕呵笑道:“這可不一定!出人意料向來是這小鬼的最受。他或許會比我們所以為的,更快抵達目的地!”
  苦竹謂歎道:“小桂要過關并不難,難的是,他進屋之后所面對的事實。”
  客途和月癸不約而同詫异的望著苦竹,苦竹微微搖頭,表示此事現以不用提。
  他帶著二人,徑自進入正廳,朝右前方的偏房豪無所礙的行去。
  客途難舍關心的留意著陣中的小桂他們。
  小桂自踏入陣式起,頓覺身陷一片迷霧之中,眼前除了茫茫白霧,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致。
  這小鬼因然想當懸念自幼分离的父親,但是,如今難待遇上如此頗具程度的精奧奇陣,年輕好強的心性使他很快就受陣式吸引,暫時將惦念的心思放在一邊,集中所有精神与注意,全心全意的思索起破陣之道。
  “此陣眼雖是以人為建筑所造成……”他瞪著視線不及三尺的濃霧,徑自尋思:“但是,它的整体卻是配合自然的山川地勢所构成,因此,如果我依后天的八卦易數推演此陣,保證好上當。所以,我得來天地自然來推算出來才行!可是……我該以河圖五行之數為准?還是從洛書五行相克下手?”
  他索性在霧中坐了下來,順手拉起舖于地面的白石小卵石,就地擺算開來。
  有頃——
  這小鬼吃吃一笑,自語道:“好了。待我試試就知道。”
  他在身旁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一顆二倍拳大的石子,信手掂了掂,猛力朝計算過的方位挪去,口中同時笑喝一聲:“風來!”
  隨著石子碰然落地,本是白霧迷茫的陣內,忽地天昏地暗,四周開始刮起強烈的旋風!
  風勢之強,使得本是穩在地面的小桂,亦不得不再半俯身形,放低重心,以免有被旋風吹飛之虞!
  片刻之后,狂風驟襲,四周再度恢复為白霧茫茫的世界。
  小桂一試得手,要風有風,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河圖不能走,肯定是洛書之數。真是太簡單了!”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口中猶目喃喃自語:“太极居中,九在前,一為后,左三右七,況四异二,昆六震八。”
  他念一句,使依方位進九退,左移三步,再右行七步,然后左前、右前、左后、右后,逐決依照所推算出來的數理,邁步而行。
  竹廬右前方的偏房里,苦竹和客途、月癸三人坐在一間,高懸百草居中堂橫園的花廳里,自敞開的冰花格子窗望向蘊藏玄机的偌大天井。
  他們看著小桂試陣,引來大風,波及陣中另一頭的小千,將毫無防備的他吹得滿地亂滾!
  月癸實在忍不住,咯咯的抱著肚子在大笑。
  苦竹目住忽前忽后,倏左還右,有如紅花之蝶,篙定而行的小桂,神光炯然的贊賞道:“好,果然不憂天縱之才,反應确實又精明又狡獪,若是按此速度行進,這小鬼不到黃昏,便可進入隱月小筑。”
  他轉向客途笑道:“你果然了解他,知道他不會被這陣式圍住太久。而且,他破陣速度之快,确實出乎貧道之預料。”
  客途捉狹笑道:“我是因為從小被這小鬼騙多了,日積月累的經驗,使我不再容易上當!”
  他望著窗外,接口笑道:“這小鬼過關肯定沒問題。不過,有人被他不小心給陷害了,要出陣,恐怕就有得磨菇!”
  此時,小千已昏頭轉向的站起身,接著,他像突然賜到了什么東西,猛地蹌踉,复又一跤摔倒。
  這個小老千似也學乖了,摔倒之后,索性就坐在原地不動,徑自哀聲歎气。
  月癸好奇道:“道長,你這竹廬里的每間房舍,都有取名?”
  苦竹微笑頷首,逐一向他們介紹。
  他們二人才知道,此處陣圖,乃是依洛書五行相克圖所布置而成。面對竹廬正門的正廳,稱為太极堂,四間仙居,依序為:右前百草居,就是目前三人歇腳之處,乃是煉丹配藥,或者驗毒、試毒之所;左前听風樓,分上下兩層,平時做為琴室橫房,必要時也可變成客房,四小在絕命谷停留的期間,就是要住在那里;巧得很,當初苦竹建造此樓時,忽然心血來潮,竟在那樓中安排了四間個自獨立的寢房,對于不可能有人來訪的此谷而言,四個房間顯然是多來的,但如今看來,當時苦竹之動念,或者就是應合風神四少的破陣入谷。
  另外,左后的隱月小筑乃為安置笑月劍坤君桂巫之處,右后遁甲軒正是苦竹的寢居及書房。至于,苦竹用以考驗小桂、小千二人的天井,也有名堂,稱之為聚云穴。
  一般堪輿學家所稱的穴,系指山川地脈自然形成,藏風納水,靈气所結之處。但是,這處聚云穴,卻是魔算子綜合其一生之所學,完全為人力所布置,個中千万變化,神机莫測的心血結晶!
  就在苦竹為客途和月癸介紹這座天星奇宅的同時,小桂業已穿過陣式。
  剎時——
  迷霧頓開,四周房舍、景物,全部清清楚楚的出現在小桂眼前。
  他回頭望去,百草居中,苦竹欣慰的笑,客途和月癸正為他做出胜利的歡呼。
  小千卻盤愿坐陣中,單手技額,眉頭微結,渾然忘我,他空著的左手,仿佛有了自主的意識,正板來數去的捏算著。顯然,這位茅山未來的希望,這時,完全陷入推衍數里的思緒中。
  小桂無聲一笑,向百草居中的三人揮揮手,打過招呼,回身步入懸有隱月小筑匾額的偏房之中。
  這是一間以石為基,原本為体的朴實小屋。
  小桂心情微顫的推門而入,他心中的輕額,固然是因為激動之故,卻也有著一絲莫名的隱憂;那是一個人在面對茫茫未知時,自然而生的一种不安的騷動。
  跨過門檻,映入小桂眼中的是一間簡單素雅,纖塵不染的草堂。堂中一棍一桌四几,俱是斑竹制就,古朴雅致,兩扇窗大開著,明亮的光線給人舒暢愉快的感受。
  此時——
  草堂之中,不見人影。
  小桂略作打量,發現另有一道門戶通向屋后。如今,那道木門半掩著,說明了屋中之人的去向。
  小桂有些心跳加速的移步,穿過草堂,走向那這半掩的木門。
  輕輕拉開木門,屋后是額外沿伸出去的陽台,陽台過去,是一片花團錦簇的偌大圓形花圃。
  花圃中,种著不知名的花草,在夕陽下,正盛開著鮮艷無比的各色花卉。
  一條削瘦的人,背著小桂,坐在花圃正中的小涼亭里,似在賞花,又似在靜靜凝望著泣血的彩霞。
  一陣向晚的微風徐來,小桂聞到風中含有藥香的异味,驀地,他渾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毒?”
  他不可思議的瞪著花圃,脫口惊呼。
  “不錯。”苦竹不知何時已帶著客途和月癸,出現在他身后。
  苦竹望著涼亭中的人影,輕歎道:“你眼前所見,乃是義父費盡心思所創植的五毒六合園,此園中所植花卉,為五种相生相克的劇毒花草,按五行方位.依其生充植列而成。這些花草,非僅本身含有劇毒,便是他們的香味和花粉,也都是奇毒之物,所以只要有風吹送,這整座花園,就會啟動式變化,將五毒混和并傳送至園中涼亭之內。”
  小桂大惊道:“我曾听江水寒江爺爺說過,用毒之道,量變即可質變,單一的毒性易解,若是万千种毒藥混,所主生的毒性,卻遠比混合前更加劇烈。就算尋到了這些万千种毒咖解藥,也不見得能解開混合后的毒性。是不是這樣?”
  “江水寒?”苦竹道:“就是那個醫隱江水寒?我知道此人,他的醫術高超,而且熱情百毒醫道。他所提對于用毒一途的見解,亦是非常正确。”
  小桂急道:“既然如此,這座花園根本就是個劇毒游渦。義父,你為何將我爹放在里面?哪有人能在毒陣里面久待而無礙?”
  苦竹苦笑道:“別人或許不行,但是,你爹每天若不待在五毒六合園中,最多四個時辰他便性命難保!”
  小桂征道:“為什么?”
  “此事說來話長。”苦竹低聲道:“我們進屋去談。”
  他將手搭在小桂肩頭,將目光依舊留流于涼亭中人影的小鬼,半強迫的帶回隱月小筑,在那張唯一的竹桌前坐下。
  小桂默默無言,靜待苦竹開口,气氛顯得有些沉悶。
  客途和月癸雖是好奇且心急,但是在此凝重气氛下,亦不敢隨便開口打岔。
  苦竹遙望著五毒六合園中的人影,沉默不語,似乎正在整理思緒。
  半晌之后,他悠然開口道:“那是十三年出的事了,我自從在河西道上巧遇烈火神君夫婦,為他們接生下月癸之后,使几乎將所有的日于完全花在人蹤難至,鳥獸絕跡的深山大澤中,或是尋幽訪胜,或者尋覓准用之靈藥和毒虫。某日,我正以七星秘法游于三界,因緣巧合,得知軒轅洞府,蒙軒轅真君授以天星五行隱月八陣大法。此后,更是熱衷于走訪備深山山谷,只為尋找一個合适的地形布試此陣。”
  “我還記得……”苦竹神思幽遠的回憶道:“那是個下著寒雨深秋,我正在這座山區深處采藥,為了避雨,躲進一個山洞。山洞內,有一道人高的岩隙,我一時心動,鑽了過去,那道隙縫雖然窄狹,但是卻像一條遂道般,向前沿伸。我拘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順著狹縫往前走,最后,狹縫的出口處竟是在万刃絕崖的半壁,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正當我打算敗興折返原山洞時,無意中曾見對崖一株盤壁而生的刺杉木上,有抹虹光一閃而逝。我心中暗想,莫要是什么奇珍异寶出土才好,于是設法渡過了絕谷,爬上對崖的刺杉樹上。這才發現,那株光彩确實是上古神兵利劍,不過,它之所以發出閃光,倒不是因為正值出土.而是被一個墜谷而亡的黑衣人索挂于手中,正巧當時山雨斜飄,劍刃刃身反射蒙蒙細雨,所以才會發出那抹流虹吸引了我。”
  說到這里,苦竹方歌口气,三小已迫不及待的追問:“后來呢?”
  苦竹徑自自桌上茶壺中,倒出一杯冷茶,輕瞪道:“當我認出那柄吸引我注意的寶劍,竟是笑月劍神君桂丞隨身不高的上古神兵干將寶劍時,我确實大感惊訝,于是急忙翻過尸体檢視,打量之下,黑衣人果然正是君桂丞。按照他當時的情況判斷,他墜崖最少已超過二十個時辰;而以他身中劇毒,及所負重傷,在那等寒冷且惡劣的天候中,依常理而言,就算他有三條命也早該魂歸飄無了。然而當我檢視時卻意外的發現,他雖是四腳冰冷;面色慘白,狀若死亡,但是,因為他在中毒之初,即以金針封穴的方法,護守心脈重穴,保住元陽一气,因此未使劇毒入竄,而且在重傷墜崖,遭受強烈沖撞之余,仍能僥幸留得一命。只是……”
  苦竹似是無奈惋惜的長歎一聲。
  小桂心急如焚道:“只是什么?親愛的義父,我拜托你,別吊人胃口好不好?”
  苦竹感慨道:“只是,君桂巫命中該遭此劫。他以中毒重傷之身墜崖,雖有金針護穴在先,又巧得刺杉半崖攔截救命于后,僥幸保留了一命;但是,不幸地,那株刺杉樹身上,卻奇生著一种罕見的龍唌烏頭則因所生之處,必有百年以上毒蛇相守,夜夜潤以本身毒液,使原本已具有大毒的草烏頭,吸收蛇毒之后,毒性產生變化,變做一种同時含有陰陽雙性的特异奇毒,人畜若不慎沾触,几乎中者無教,其毒极為難解。”
  他微頓一下,繼續又道:“此中龍唌烏頭在玩毒之人或者習醫之人眼中,可是視若珍寶。君桂丞摔落刺杉樹時,不巧壓在這株奇毒無比的毒草上,毒草汁液泌出,任由他身上肌膚和受創傷口,迅速進入体內。此外,他也惊動了那條守護此毒草的毒蛇,毒蛇見自己辛苦守護的寶貝被毀,豈有不為之大怒之理?便又惡狠狠的咬了昏迷不醒的君桂丞一口,蛇毒入体,与毒草之毒及先前他所中之毒混合,產生如小桂剛才所言,量變則質變的毒性變化,使得君桂丞所中之毒复雜已极。加上,他中毒時間過久,复又受風雨所浸,其毒非僅深入骨髓,更已損及他的腦部和神經系統。
  就算他心脈未斷,仍然保有一口元气,但是若按當時情況而有,其實了結他的性命.對他才是最仁慈的做法。然而,我卻因為視他身中之毒,為一項可遇不可求的挑戰,想要試試著自己能否解除這种几乎可以說是神仙難救的复雜奇毒,便將他由組崖半壁帶下來此谷,准備覓他安頓。”
  幽幽的一歎,苦竹接著神思飄渺道:“想不到,就是因為如此因緣,我下至谷底,這才惊喜的發現,此谷絕地山勢天成,隱藏五行奇峰,更有蓮花結穴,實為吾輩修行之人夢寐以求的仙人福地。待我仔細勘察附近地理之后,更是跌足惊想我若非瞥見于將流虹,巧遇身中奇毒的笑月劍神,更錯非我一時心動想試解笑月神劍之毒,豈會下來次谷,覓得如此絕妙佳地?”
  再說,此陣名含隱月,不也正暗合笑月神劍此療毒的隱月之稱?這一連串的机緣遇合,不正是揭示了累累之間,万事万物自有天數的安排!”
  月癸眨著大眼,惊奇道:“所以說……,道長,這整座奇陣,由里到外,包括陣眼所在,這座天星奇陣都是你一個人獨立布置而成的杰作?”
  客途在心里暗自惊歎道:“早先小老千說過,茅山法術功力深厚者,驅神役鬼乃反掌之事,如今果然得到證實。”
  他不禁瞧了小桂一眼,這才注意到小桂滿臉傷情,神色黯然,夜幕已垂,繁星漸露的窗外發呆。
  不用猜,他也知道這小鬼目光所望,一定是五毒六合園中,涼亭里的君桂丞的身影。客途關切之情溢于言表:“小鬼,你還好吧?”
  小桂收回目光,凄慘道:“義父,你說我爹他……劇毒已損及他的腦部和神經系統,那他……現在的情況如何?”
  苦竹目露慈光,安慰道:“經過這十几年來逐步治療,你爹的神經系統已恢复正常,行定坐臥,或是一般的反應都沒有問題。但是,他腦部的活動,尚未完全复原。因此……,唉!簡單的說,他目前几乎毫無神識,形同個活死人。”
  小桂自己亦是精于醫術之人,早已猜到會是何等狀況,只是,听完苦竹的證實,心情仍不可避免的大受沖擊,身子隨之一震,人也有些暈眩的輕輕晃動起……
  客途急忙扶住他,溫聲低慰道:“小鬼,穩著點,師父常說,人的潛能無限。只要你爹仍然活著,我們總有辦法治好他的!”
  小桂強自振作的看向苦竹,笑得比哭還難看,道:“義父,小辣子說,天下用毒之人,沒有人比你更精于此道。你說,我爹……真的有治好的希望嗎?”
  苦竹望著他,語重心長道:“孩子,如果我不認為你參救治有自,你以為我為何費盡心思搜羅各項奇毒异草,籍此五毒六合園生克之效,沖合你爹身上遺毒?難道,我耗費懲大的精神,只是為了能夠讓他苟延殘喘的活著而已?”
  小桂目露希望之光,振奮精神道:“你沒騙我?你是說,我爹真的有治愈的机會?”
  苦竹晒然道:“你以為義父和你一樣,專受胡扯八道的開玩笑?”
  小辣子月癸嘻嘻笑道:“道長,你是不會胡扯八道啦!不過,你吊人胃口的本事,确實一流!”
  “有救就好!”小桂已然高興的跳了起來,迫不及待沖向花園,歡然叫道:“我先去看我爹!”
  一眨眼,這小鬼已消失于門外的夜色之中。
  “毒……”苦竹剛想要提醒,隨即失笑:“他若怕毒,剛才在后院陽台早就癱了!”
  “陣……”客途同時開口,卻也醒悟道:“連天星隱月這种奇陣都擋不住他,小小的五行六合陣,已豈能奈何這小鬼?直是庸人自扰。”
  他們二人异口同聲咕噥完了,忍不住相視失笑。
  他們是在笑彼此都對這小鬼太過挂心!
  月癸道:“看那小鬼心情有愉快的樣子,他的探親還會有什么擔心的啦!倒是外面那個……道長,你沒忘記自己那個可怜的師侄吧?小老千現在還得在外面的陣式里凍露水吧!”
  苦竹深沉道:“深天之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空乏其身。讓小千受點折騰,凍些寒露,對他有益無害,你不用擔心!”
  月癸和客途對望一眼,二人心中不禁同時暗想:“小老千真是命苦!”
  春天,輕輕悄悄又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聲聲蟬鳴,叫響了幽谷中的盛夏。
  小桂他們待在絕命谷中,一轉眼,也已經有三個月的時間。
  在小桂他們闖關后的隔日清晨,苦竹便帶著小桂將原先被破的陣式,重新調整布置,再度恢复天星五行穩月八陣大法的妙用。
  當然,這是因為苦竹听說小桂的仇家已經進逼山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打扰,和免于泄露他及笑月神劍隱居的處所,這座千古奇陣的修复自是有其必要。
  這三個多月來,風神四少待在絕命谷中,沒有一個人是空閒悠哉的。
  在魔算子苦竹嚴格的督尋和細心調教之下,如今四人各具一身文武絕學。
  苦竹更是將自己一身無人出其右的精湛毒門絕學,盡心悉數傳予小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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