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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陰謀隱現樂獨行


  小混等一行人离開岳陽酒樓之后,徑向西行,一路朝著沿海方向前進。
  是日,正午的時刻已過。
  盛夏酷毒的烈陽威力卻依然未曾減弱絲毫,仍像是要將人烤出油來似的熾熱滾騰。
  小混此時已經風聞自己在岳陽酒樓的精彩演出,正以野火燎原般迅速傳遍江湖,而引起武林中人沸騰也似的騷動。
  這使得他一路行來,完全沉醉在自己美麗的幻想中,因而他經常莫名其妙的發出傻笑,或者無緣無故地齜牙咧嘴宛若怒目金剛。
  小妮子等人對他這付德性只得見怪不怪,早就放棄為他擔心。
  行行复行行……小刀終于忍不住打斷小混如此目無余子的幻想,攢眉問道:“小混,我至今仍然想不透,你是如何躲過陰狐的絕招,据我所了解,他的五梅奪魂一出手便封死敵人所有的可能的退路!”
  小混正幻想到自己光用名字就將對手嚇得四肢發軟,棄械求饒的得意場面,驟然被小刀喚回現實,心里老大不爽。
  他不悅地瞪眼道:“躲?就憑本少爺的本事還需要躲?既然你已經知道無路可退,你干嘛要退?你以為我那件衣服是怎么變成洞洞裝的?笨,還真不是普通的笨。”
  小刀不禁為小混的大膽暗自咋舌心惊,他雖然已經隱約猜到小混是如何破解五梅奪魂,但是仍然不太敢相信小混真的如此玩命。
  畢竟這方式若玩得火候差些,那就不光是衣服變成洞洞裝而已,只怕連人都會變成澆花的洒水壺!
  小刀搓搓下巴,暗笑自己無聊,沒話找話說,平白被小混刮了一頓胡子。
  驀地——一陣打斗的叱喝聲自前方不遠處的竹林內傳出。
  小妮子興奮叫道:“有人打架,我們快去看看!”
  不待小混阻止,這妮子一夾馬腹,和赤焰倆像一陣風也似地卷入竹林里。
  小混翻個白眼歎道:“女人,真是好奇的動物!”
  他深恐小妮子有失,招呼小刀和哈赤隨即緊跟著奔向竹林之中。
  小混率先沖入竹林中,一眼便瞥見小妮子正蹲身在一叢翠竹之前,檢視著一名看樣子沒救的人。
  隨之,他的目光便轉注激斗中的雙方。
  當小混認出其中一人竟是數日前在岳陽酒樓照過面的老相好陰狐徐士俊時,他忍不住呵呵笑謔道:“奶奶的,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句話說得可真是一點沒錯。”
  小混眼睛盯著和徐士俊聯手作戰的那名身著白色勁裝,手持銀亮短槍的削瘦漢子,呶嘴問道:“老哥,那個穿孝服的瘦子,大概就是陰狐的老搭檔,邪狼厲雷嘍?”
  小刀听他將邪狼的白衣打扮譏損為孝服,不禁失笑道:“沒錯,正是那對畜牲!”
  “咦?”小刀驀地惊呼道:“和陰狐、邪狼動手過招的人不正是逍遙樓主曾均盛嘛!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而且和那對畜牲動上家伙?”
  小混仔細打量正和陰狐、邪狼動手的那名持劍的藍衫書生,揚眉道:“他就是逍遙樓主?嘿嘿,看來他也听到咱們在岳陽酒樓炒出來的那條天才混混脫衫笑解梅影毒,陰狐落單挑釁招惹虱子禍的熱門新聞,所以特地到這里來請咱們到逍遙樓去秀一場。”
  哈赤打岔道:“可是……少爺,你不是告訴冷艷宮的老宮主,說咱們急著去尋找什么烏龜門、神仙窩這些神秘的地方?”
  小混擺手笑道:“哎呀!我說傻獅子,那种騙毆巴桑的話你干嘛記得那么清楚?我跟你講,東海咱們是一定要去,什么狗屁烏龜島、烏龜門或者神仙窩也一定要找,只是我可沒有向我那兩位爺爺大人保證什么時候找得到。反正他們兩人九十、一百年都能等,也不在乎多等些時候,眼前咱們既有樂子可尋,理所當然要去逍遙一下,否則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
  說完,他意猶未盡地橫肘撞撞哈赤的腰眼,故作曖昧地直眨眼睛。
  小刀搖頭歎笑道:“小混混呀!你可真毒,武林雙狂兩位前輩收養你實在是不幸。”
  小混撇嘴道:“我才不幸,若不是被他們不小心收養,我也不用時常被人宰得血糊糊,慘兮兮,如此待他們,只是表達我個人一點小小的抗議罷了!”
  哈赤直到此時,方才搔著頭,滿臉迷惑地問道:“少爺,你剛才說……毆八掌……那是什么呀?”
  小混嘖嘖歎道:“哈赤,你的反應還真是快,怎么到現在你才听到毆巴桑?”
  哈赤不好意思地憨笑道:“不是啦!其它話我也有听,只是那句毆八掌我听不懂啦!”
  小混呵呵笑道:“毆八掌?你在打拳是不是?我還劈十掌吶!什么歐八掌,是歐巴桑,那是扶桑話,就是沿海倭寇他們說的話,這是以前大紅毛教我的。”
  那邊——小妮子忽然高聲叫道:“小混,你快來呀!我已經把這個人的一口气救回來了,你快來看!”
  小混搖搖頭道:“又在獻寶了,這次總算逮著机會讓那妮子有得玩了。”
  他回頭對小刀道:“老哥,既然那位真樓主是來請咱們去玩的,咱們總得略效綿薄之力,幫他打發那兩個……兩只動物。”
  小刀輕笑道:“你那么有把握人家逍遙樓主是為你而來?”
  小混挑了挑右眉,狂妄十足道:“本大幫主說是,那位真樓主就難說不是,只可惜丁仔不在這里,否則這种小場面交給他出頭就行了,也不用勞您少宮主的大駕!”
  小刀嗤笑道:“要我去就直說,何必拐變抹角外加語含酸意。”
  小混無辜地聳聳肩道:“我有嗎?大概是我突然想起苗疆十八峒和千結回魂香,所以連說話都會拐彎打結。”
  小刀聞言神色微黯道:“丁仔那小子也真是,當初說好最遲半年內一定赶回來,如今已經比約定的時間逾期許久,卻連個人影也不知道在哪儿?不知道會不會出了什么意外?”
  小妮子再次揚聲叫道:“小混——你到底過不過來嘛!”
  “河東獅吼!”小混夸張一歎,他接著拍拍小刀肩頭,輕笑道:“老哥,沒啥好擔心的,你沒听人說苗女多情,我看丁仔八成是窩在溫柔鄉里打混,才會樂不思蜀誤了歸期!”
  好象要證明自己的話沒錯,小混心情愉快地哈哈大笑几聲,方才舉步朝小妮子走去。
  小刀若有所思地嘀咕道:“但愿如此,否則,小混混,空空門的丁老太爺可會將你的皮剝下來當草紙擦屁股。”
  他暗自訕笑著大步向激斗的雙方走去。
  竹叢前——小混蹲身檢視地上那名斷胳臂缺腿,渾身血污的傷者后,搖頭道:“沒救了,這人不止是失血過多,而且已經毒气攻心,就算你保住他這口气,也只是延長他受苦的時間而已。”
  他轉頭對滿臉期待的小妮子道:“小妮子,這時候救人并不是好事,倒不如讓他早些咽气來得仁慈。”
  小妮子不死心道:“可是小混,你是神醫曾能混耶!天底下不是沒有你救不活的人嗎?”
  小混苦笑道:“這下子我可得自打嘴巴了,小妮子,畢竟我只是神醫,不是神。我能救的是活人,而眼前這家伙……已經算是個死人,只差一口气就死絕死透的人。”
  這名死人似乎對這個世界還頗為眷戀,一時之間還不准備斷气。
  因為他突然掙扎著睜開眼皮子,劇烈的喘問道:“曾……能混,是你嗎?”
  “咦?”小混奇怪道:“這位老兄,你認識我不成?”
  那人倏地睜大無神的眼睛,嘴巴一張一合的嗡動著卻又發不出聲音,好象就快要一口气撐不過去似的。
  小混見狀立刻手指起落如飛連點對方胸前重穴,同時單掌抵住那人的膻中穴,運功穩住傷者僅存的一口气。
  他要小妮子為那人塞下一顆碧玉回生丹后,低促道:“老兄,別激動,你若有話要說得赶快,你的時辰不多了。咱們今天在此見這最后一面也算是有緣,如果你有什么后事要我替你料理,你不妨說來听听,也好走的安心一些。”
  小混講了這一大篇話,卻從頭到尾沒提及自己是不是會為對方了斷這些后事,他可是預留下一手,以免力有不怠時再叫風大閃了舌頭,那時叫也來不及啦!
  驀地——重傷那人回光返照似地嗔目狂吼道:“曾能混,我恨你呀!”
  那人猛然伸出雙手緊緊抓著小混抵在他胸前的手臂。
  小混和旁觀的小妮子、哈赤俱是大吃一惊。
  小混急忙叫道:“喂喂喂,老兄,有話好說,我救你是出于好心,你干嘛恨我?”
  那人雙手依然緊緊抓著小混的手臂,他急劇地喘息道:“你……不認得……我嗎?……石獅子……胡同……那個……那個……那個……杜虎……杜虎頭……若不是……你……咳咳……坏事……唉……”
  他頹然地松開雙手,疲憊地躺回地上喘大气。
  小混怔叫道:“你……你是杜虎頭?衰蛇會那個杜虎頭?”
  小混不相信地用衣袖擦去那人臉上的血污,再仔細辨看,那張因為中毒而呈現烏黑浮腫的面孔上,果然有著熟悉的印象,他正是杜虎頭沒錯。
  小混急忙再將內力逼入杜虎頭的体內,催問道:“你不是死在胡同里了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說話呀!”
  杜虎頭眼神已經開始煥散,他低聲道:“替我報仇……替猛龍會….全部慘死的人……复仇……你欠……我的……”
  小混忙不迭道:“要替你們報仇,你也得提供線索才行,你要是不說個明白就死,我可是不理你!”
  杜虎頭勉力擠出一抹不似笑的慘笑,嗡動嘴皮。
  小混馬上將耳朵湊上,專心地傾听杜虎頭最后的遺言。
  小妮子和哈赤亦是充滿好奇的伸長耳朵,但是他們除了能看見杜虎頭的嘴巴微微地蠕動之外,根本沒听到他到底對小混交待些什么?
  終于,杜虎頭的嘴皮子也不動了,頭一偏便斷了气。
  小混直起上身,傷感道:“你安心地走吧!我會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以還公道,不過這不完全是為你們猛龍會,而是因為小紅毛,他畢竟是拜了天地加入狂人幫的幫兵。”
  小混安撫似地拍拍杜虎頭的尸体,故態复萌地捉狎笑著加上一句:“老兄,最后一句話才是重點,前面都是隨便說說,你可別太認真。”
  小妮子滿心好奇地追問道:“小混,他剛剛對你說些什么?”
  “誰對我說什么?”小混裝蒜道:“你在說什么跟什么?”
  小妮子嗔叫道:“曾能混,你少打混!”
  小混不理她,徑自走向打斗處,頭也不回道:“有耐心點,我說妮子,我不喜歡一件事反复說個不停,你想知道衰蛇會的副頭頭告訴我些什么,就過來站在一邊等著听。等我其它俗事了結之后,你就會知道什么是什么,保證精彩!”
  說著,小混還是忍不住對小妮子扮個得意的鬼臉。這妮子硬是拿他沒法度,憋著一肚子悶气,心不甘情不愿地尾隨而行。
  小混走近打斗的現場,卻看見小刀仍然閒立一旁,不禁奇怪道:“老呆,你怎么沒上去做做熱身運動?”
  小刀眼不稍瞬的盯著戰況,回答道:“曾樓主認為不需要幫忙,所以我不好插手。”
  小混嘿嘿笑道:“可惜這筆買賣我們接下啦!你知不知道挨殺的是什么人?”
  小刀搖頭道:“不清楚,我只听到你們剛才在那頭不知喳呼什么,好象很熱鬧。至于這邊,曾樓主他說是路過此處听見慘叫才入林救人,他也還沒時間搞清楚所救為何人。”
  小混不以為然道:“搞不清楚對象就救人,万一救錯了怎么辦?”
  小刀輕笑道:“反正這兩頭畜牲不是好東西,他們會殺的人大概不是什么坏人。”
  “錯啦!”小混咂咂嘴道:“你不是說過,陰狐和邪狼是拿人錢財,与人消災的殺手胚子,他們不管好人坏人,只要拿錢就辦事,這樣如何斷言被殺的人一定是好人?”
  小刀淡然道:“這么說,曾樓主是救錯人?”他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
  小混挖挖鼻孔,故意漫不經心道:“救對救錯倒很難說,撇開小紅毛的家變不談,你認為杜虎頭算得上是個好人嗎?”
  小刀猛地扭頭,脫口輕呼道:“那人是杜虎頭?他不是死了嗎?”
  小混嗤道:“你又沒親手埋了他,他當然可以死而复活。”
  小混不給小刀繼續追問的机會,轉而揚聲招呼道:“老狐狸,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啊?這回你終于記得和邪狼走在一起啦!”
  陰狐在小混走近時,便已暗叫不妙,此刻見小混開口,已經在心里頭念過几百聲阿彌陀佛,希望這個混混別找上自己麻煩。
  不過,神佛好象只保佑好人。
  小混再次開口,叫道:“曾樓主你好哇!我是頂頂有名的曾能混,你是來找我去逍遙的對不對?所以這兩頭不是東西的東西交給我……的老哥對付,你請過來休息聊天如何?”
  逍遙樓主巧妙地自陰狐和邪狼之間閃過,避開兩人的夾擊。
  他爽朗地笑道:“小混幫主,你可是嫌在下手腳太慢,磨菇這么久尚未收拾兩頭孽畜?”
  “非也!非也!”小混黠笑道:“其實是我答應剛剛死去的那個人,要由本幫親手為他報仇,說來他也算是本幫的老相好啦!”
  “哦?”逍遙樓主虛晃一招,退開道:“如此說來,本樓主倒不好意思不讓。”
  陰狐和邪狼同時歇手,各自調息。
  剛才,他們和逍遙樓主曾均盛的激戰,几乎是一面倒,全由逍遙樓主控制著全局。
  小混走向逍遙樓主,打趣道:“樓主老兄,你說咱們是先宰畜牲?還是先聊天?”
  陰狐徐士俊連忙道:“曾幫主,咱們遠無冤近無仇,說來也算舊識,你又何必硬要和我們兄弟過不去,何不放我兄弟倆一馬,我們會記著你的好處。”
  小混夸張地嘖嘖咋舌道:“我說狐狸老兄,你還真他奶奶的有夠狐狸!連咱們在岳陽酒樓的關系,你都攀得臉不紅气不喘,難怪你的外號叫陰狐,少爺我真是佩服嘖嘖!”
  他故作姿態地連拜好几拜,將陰狐那張老臉損得乍紅還白。
  驀地——小混沉下臉冷哼道:“哼,可惜你這次碰上的是我,想在我面前混交情,你的程度還太差,我這個人翻臉比說話快,現在,我就要你們倆的狗命……不,是狼命、狐狸命!”
  邪狼厲雷尖著嗓門開口道:“曾能混,你少在那儿人五人六地喳呼!你以為你背后有那個賽孟嘗替你撐腰,你說話就可以大聲了嗎?”
  小混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笑得眾人全都莫名其妙地瞪著他瞧。
  半晌。
  小混抱著肚子邊笑邊喘道:“邪狼呀邪狼,你真不愧是陰狐的兄弟,你簡直比他還陰險,你們兩個家伙打不過逍遙樓主,就想故意拿話擠得他不好意思動手是不是?這种三歲孩子的伎倆,我在滿周歲時就不用啦!你居然說得煞有其事,哈哈……真是笑死我啦!”
  邪狼心中的如意算盤被小混挑明,而且加以嘲笑,他不禁以充滿怨恨的惡毒眼光覷著小混。
  逍遙樓主含笑道:“厲雷,方才小混幫主已經言明,他這是答應亡友要由狂人幫親自動手報仇,你大可不必擔心本樓主會再插手。”
  小混不屑地鄙謔道:“听清楚沒有,畜牲們?也難怪你們會有如此不像正常人的想法,畢竟,畜牲就是畜牲。”
  邪狼驀地猝起發難,他手中短槍的槍頭突然自槍身上脫射而出急奔小混面門。
  小混在這電光石火般的剎那,依然談笑風生道:“這种人只會干這种事,老套啦!”
  他話未說完,槍頭已射至眼前,當眾人都以為他會閃身躲避,他卻詭异一笑,倏然揚手探掌抓向槍頭。
  “抓不得!”
  小刀和逍遙樓主同聲惊喝。
  “嘿嘿……”
  邪狼厲雷發出得意的狂笑。
  一抹帶著青芒的冷焰起自虛無,怒箭也似的飛戳邪狼胸口,另一道紅影在劈啪爆響聲中纏向逃躥的陰狐頸脖。
  邪狼和陰狐兩人同聲大喝扭身閃避來襲,他們卻在躲開青芒和紅影時,驟然惊覺自己正撞向一彎森冷的新月。
  就在邪狼和陰狐震駭的短呼甫出喉嚨,他們尚未來得及想到該如何應變的同時,那彎新月已經切過他們兩人的脖子,帶走兩人大好腦袋,登時,刺目的鮮血如驟雨般狂噴濺洒!
  小混卻神色平靜,首先滿意的對哈赤微笑道:“不錯,你的新月斬越練越溜,越來越有我的架式。”
  哈赤咧嘴呵笑著伸手接回飛擲的彎刀,并拭去彎刀上的血漬,將那柄彎刀收回挂于皮靴旁的刀鞘內。
  小混七分得意三分賣弄的轉向逍遙樓主,笑吟吟道:“樓主老兄,這招是我研究自創的三方風雨,由本幫三員大將聯手出擊,威力不同凡響吧!”
  逍遙樓主卻是滿臉焦急的拉起小混的手,叫道:“別管那個,邪狼的槍頭另有机關和喂毒暗刺,你傷的如何?”
  其它人蜂擁圍上前來,小刀急聲埋怨道:“小混混,你怎么那般粗心大意,老是喜歡賣弄和玩命,這回受傷了吧?”
  小混故作無辜地攤開手掌,道:“沒有呀!”
  他的手別說受傷或中毒,根本白晰健康的令人嫉妒。
  逍遙樓主惊疑道:“這又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見你伸手去接槍頭,你為何沒有受傷呢?”
  小妮子急忙拉起小混另一只手察看,這只手和那只同樣健康。
  “啪!”的重響,小妮子一巴掌捶在小混掌上,嬌嗔地道:“死混混,你又在唬我們!”
  小混吃痛地揉著掌心,瞪眼道:“我哪有唬你們,是你們自作聰明地以為我真的笨到會用手去接那玩意儿,到底誰笨?奶奶的,你們才真不是普通的笨。”
  小刀悻然道:“那么,偉大的混混幫主,能否請你告訴這些不是普通笨的人,那支槍頭呢?”
  小混把鼻子抬得和天一樣高,眾人隨著他的視線往上看,誰知他卻伸出右手食指帶著眾人的眼光指向地面。
  就在小混腳前不足三寸處,赫然出現一塊焦黑的地面,約莫有尺余方圓的面積。
  原來方才小混看似用手去接槍頭,其實在小刀他們惊呼時,改抓為拍,以暗勁將槍頭拍入地面。
  逍遙樓主神色微凜道:“邪狐的雷霆飛槍毒性果然厲害,竟連地面都被灼焦,若是中于人身,那后果就更可怕。”
  小混面露得意之色道:“不過,碰上我算他倒霉,任何暗器、毒藥,在本幫主眼里都不算什么。”
  逍遙樓主沒料到小混如此毫不謙虛,表情有些尷尬地干咳兩聲,不予置評。
  小刀習慣性地反駁道:“那是我叫的快,否則,哼,你的幫主之位就換我來坐坐。”
  逍遙樓主惊詫地看著小刀,好象非常奇怪小刀竟會說出這种話。
  小刀會意笑道:“曾樓主,好久不見。你不用覺得惊訝,自從我認識這混混之后,我知道自己越混越沒气質。唉!這就叫近墨者黑!”
  他頑皮地眨眨眼睛,緩和語气中的自嘲味道。
  逍遙樓主豁然笑道:“少君說笑了,江湖中誰不知道狂人幫乃以其狂謔和詼諧出名。少君能与小混幫主如此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斗嘴,不但證明江湖傳言不虛,同時可見貴幫眾人之間感情融洽。”
  小混插口嗤道:“誰說感情融洽?這簡直是沒大沒小。”
  小混那种老气橫秋的德性,實在与稚嫩的臉孔不太相襯。
  曾樓主不禁輕笑道:“小混幫主,說來少君年齡較長,他和你沒大沒小似乎很合理。”
  小刀哈哈笑道:“听見沒有,小混混。這次總算有人為我主持公道!”
  小混有些吃癟地揉揉鼻子,不是滋味道:“你們以前就認識,老相好見面當然會互相幫腔。”
  他頓了一頓,語气變得曖昧道:“希望你們這對老相好沒有其它不正常的關系才好!”
  逍遙樓主聞言窘然瞪大眼珠子,他這么正派的人,還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不正經的話。
  小刀卻是伸手捏住小混脖子,好气又好笑道:“死混混,說那什么鬼話?曾樓主是正派人士,你說話可得象樣子點!”
  小混故意伸長舌頭,呃呃叫道:“你想殺人滅口是不是?我不說就是嘛!”
  小刀懊惱地放開小混,順便踹他一腳,笑斥道:“你還說!你到底懂不懂得正經?”
  小混閃開這一踢,嘿嘿笑道:“要我正經?那太難嘍!樓主老兄,我看你將就著适應我們會比較容易些。”
  逍遙樓主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當下大方地道:“小混幫主不用客气,在下亦知這是玩笑話,初時或許听不慣,但絕對不會有其它聯想。”
  小混得意道:“老哥,你听見沒有?人家樓主老兄不會有不良的幻想,你多慮些什么?嘿嘿……該不會是你自己做賊心虛,小心欲蓋彌彰吶!”
  小刀猝然揮掌,賞了小混屁股一巴掌,笑罵道:“放你的烏拉屁!”
  “哇!”小混抱著臀部踉蹌一步,回頭瞪眼道:“你竟敢偷襲,你給我小心點,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小妮子在一旁已經不耐煩了,她嬌喝道:“小混,你們到底有完沒完?我還等著听你的遺言。”
  小混本待卷起衣袖找小刀算帳,聞言倏然扭頭叫道:“什么?你這妮子真沒良心,居然想听我的遺言!”
  小妮子剛說完話就想到自己話中有語病,這下子被小混當場點破,窘得她連連跺腳,辯白道:“不是啦!人家意思是說剛才杜虎頭告訴你的遺言。”
  逍遙樓主訝然問道:“被殺之人竟是猛龍會副會主?我听說猛龍會全會被不知名的人所滅,難道傳言有誤不成?”
  小刀想起昔日猛龍會滅門慘案,不禁搖頭歎道:“傳言沒錯,只是當初杜虎頭并不在場,他原來早該死在石獅子胡同中才對。”
  逍遙樓主不解道:“石獅子胡同?這又是為什么?少君,你可把我弄胡涂了。”
  小刀苦笑道:“這個故事說來話長,只有小混才能解釋得清楚。”
  逍遙樓主看向小混,眼光中帶著詢問之意。
  小混嘿笑道:“沒錯,當今之世,除了我之外,保證沒有第二人明了有關猛龍會這件內情复雜离奇的公案。”
  小妮子早已迫不及待:“那你就快說呀!”
  “說是要說,不過……”小混瞄眼逍遙樓主,突兀地問道:“樓主老兄,我想先問你,你是不是因為听說咱們狂人幫在岳陽酒樓大出風頭的事,所以眼巴巴地赶到這里來找我們?”
  就算逍遙樓主奇怪小混為何轉變話題,他也沒有表現出惊訝或不耐,依然含笑答道:“是的。早在數月之前,在下便已風聞有關狂人幫的事跡,那時我就很想認識各位。
  只不過因為机緣不巧,我當時被其它瑣事羈絆,以至無法及時和各位見面,待我事了之后,狂人幫卻又消失于武林。因此,當我听到各位再現江湖,便盡快朝兩湖地區這一帶赶來,以期能邀請狂人幫各位前往逍遙樓一游。”
  逍遙樓主說到此處,目光不禁朝杜虎頭的尸体望了一望,接口道:“誰知就在經過此處時,听見竹林中的打斗聲,便進來一觀究竟。很遺憾還是沒能救得了絕命掌的命。”
  小混聞言,以一种我就說吧的眼神瞟了小刀一眼,證明他的猜測無誤,小刀只得佩服地聳聳肩,一笑置之。
  隨即,逍遙樓主正視小混探詢道:“方才小混幫主曾提及貴幫与杜虎頭是舊識,這不知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貴幫与猛龍會似乎嫌隙頗深,何以小混幫主會答應替杜虎頭复仇?”
  小混呵呵笑道:“所以我說這個故事的內情曲折离奇嘛!這件事要從我們剛進關時說起……”
  當下,小混三言兩語將自己等人如何在八達岭山洞內發現殘紙余灰,因而誤打誤撞救了小紅毛,惹上猛龍會后大略說了一遍。
  “……所以我們都以為杜虎頭早就死在石獅子胡同里,誰知道他只是一時昏迷。他告訴我,他因為當時受傷太重,實在無法掙回猛龍會總舵,因此就借住在鄉下一戶農家里養傷,待他傷愈回到總舵時,才知道猛龍會慘遭滅門。”
  小刀沉吟道:“如此說來,他倒是因禍得福,逃過一劫。”
  小混頷首接道:“正是如此!而杜虎頭見全會被殺,他當然不能不聞不問,因此就開始追查這件事。只是他實在是太笨,居然相信當初介紹石獅子胡同那樁買賣的中間人是好貨,所以他回去找那名中間人探問經過詳情。嘿嘿!這不正是應了那句自投羅网的成語嘛!沒多久,他就被人追殺,等他明白其實那名中間人是和滅門凶手同路時,一切都來不及啦!”
  小妮子有些迷惑道:“小混,為什么猛龍會做案還要有中間人介紹?那個中間人又是什么人?”
  小刀解釋道:“猛龍會平時的錢源雖然來自黑道上的買賣收入,可是如果利潤夠丰,他們偶而會接些替人殺人越貨的生意。反正有平民老百姓需要這种服務,他們自然樂得提供這种服務,這就叫兩得其利。”
  小妮子不服道:“那么所謂的武林正義、江湖公道他們都不管嘍?”
  逍遙樓主輕歎道:“黑道之中雖有重視正義的英雄,但大多數還是以利益為主,行事不擇手段的敗類,猛龍會便是這些敗類中,組織規模較大的一個幫會,他們的滅亡,何嘗不是多行不義必自斃的證明。”
  小刀沉思道:“小混,杜虎頭是否告訴你,那個介紹這樁買賣的中間人是誰?”
  小妮子穎悟道:“對呀!如果咱們知道是誰居中介紹猛龍會去打劫小紅毛他家,不就可以追查得出那個神秘的主謀人,好為小紅毛的父母報仇,同時也可以查出是誰那么狠心,一口气毒殺猛龍會上下兩百余口。”
  小混戲謔道:“不愧是我老婆,被我傳染得越來越聰明。”
  小妮子如今已經習慣這些老公、老婆的肉麻話,她不為所動的啐道:“少拍馬屁!你到底知不知道誰是那個中間人?”
  小混得意地挺胸道:“那當然,你以為我是誰?這种事都不知道,曾能混豈不是混假的啦!”
  小刀嗤笑道:“你得了吧!混混幫主,若非杜虎頭臨終一口气的交代,我看你如何混得出這個人名。”
  小混嘿嘿笑道:“那也是我有本事,讓他臨終多喘一口气好告訴我呀!”
  小妮子抿嘴嗔道:“曾能混,你到底有完沒完?要說就快說,哪來那么多廢屁!”
  小妮子這話出口,狂人幫這群混混倒也不覺得有何不妥,反正大家都已經習慣用這种流氓口气說話。
  然而,逍遙樓主驟聞屁話從如此美貌的小妞儿口里蹦出,還著實怔了一下,他不由得滿臉惊訝地多溜了小妮子兩眼。
  小混咋舌道:“哇◎!河東獅吼!”
  他說完,頭一縮躲過小妮子揚手摑來的一巴掌。
  “停——”小混大吼一聲,鎮住在場所有的人后,方才故作神秘道:“你們絕對猜不出來那名中間人是誰!”
  “是誰?”
  小混斜睇著滿怀期待的眾人,諱莫如深地宣布:“他就是……李老板!”
  “李老板?”
  小刀追問道:“就是天津李記洋貨庄的李老板?怎么竟是他?”
  逍遙樓主茫然道:“誰是李老板?看來你們都認識他!”
  小妮子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是他?我們住在他那里時,他對我們那么好,而且,他也不是江湖人!”
  哈赤亦是惊疑地應和道:“是呀!李老板人很好嘛!他對小紅毛好象真的很喜歡吶!”
  小混瞟了眾人一眼,慢條斯理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你們听過沒有?雖然我乍听這消息時也很惊訝,可是也沒有你們那么激動。反正這是杜虎頭說的,至于是不是真的,或者他為什么要如此做?這些事要等我逮著他時才能問個清楚。你們有什么好激動的,嗯?”
  眾人被他說得微窒,全都糗大地瞪著他。
  逍遙樓主首先打破窘然的气氛,篤誠道:“小混幫主,如果需要在下效勞,請盡管吩咐!”
  他是听到小混說要去逮人,所以也想插上一腳。
  小刀眉梢子一場,輕笑道:“大幫主,既然要逮人,那么還等什么,咱們走吧!”
  小混皮笑肉不笑道:“走是要走,可是我剛才說,等我逮著他,不是我們一起去逮他,你們難道听不懂中國話?”
  小妮子立刻抗議道:“不行,我要去。”
  哈赤忙道:“少爺,我也要去。”
  小混板起臉道:“不行,通通不准去,只有我一個人去。”
  “為什么?”
  “因為……”
  小混咂嘴道:“人家樓主老兄特地大老遠跑來請咱們到逍遙樓去玩,咱們若是不去,就太不給他面子。再說,從這里到天津,路途何等遙遠,咱們若是一大票人一起行動,不但會拖慢行程,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万一讓那個李老板逃掉,你們誰賠得起?”
  “這……”
  眾人知道小混后面的顧慮,才是真正主要的原因,一時之間,卻也想不出話來反駁。
  小妮子仍是不死心,囁嚅問道:“小混,如果是只有二個人,就不會影響行動,你讓我去好不好?”
  “不行!”
  小混白了她一眼,斷然道:“讓你去不讓別人去,這樣有失公平,說不過去。雖然你是我的親親小妮子,我還是不能因為你而坏了規矩。”
  說著,他還一副大義凜然的神情,抿著嘴斜瞟其它人一眼。
  小妮子無奈地跺著腳,重重一哼,轉過身去,委屈地直絞著自己那雙小手。
  而其它人眼見小混這一番做作,就算有什么再好的理由、借口,也只得將到口的話全都咽回肚子里。
  小混見眾人無話可說,在心底暗自得意地嘿嘿偷笑兩聲。
  他滿意地道:“好,事情就這么說定了,咱們兵分兩路,你們到太湖逍遙樓等我,我即刻啟程赶往天津去也!”
  話落,小混回頭招呼一聲:“赤焰小子快來,這次是你表現的時候啦!”
  赤焰歡嘶一聲奔近小混。
  小混瀟洒地對眾人擺擺手,身形微閃,不待赤焰歇足,人已上得馬背潑拉而去。
  小妮子追了兩步,依依不舍叫道:“小混,你要快點回逍遙樓喔!”
  “知道啦……”
  小混帶著笑意的語聲,遠遠傳回。
  小刀皺起劍眉,嘀咕道:“奇怪,這混混什么事那么開心?”
  赤焰不愧神駒之名,只這轉瞬之間,一口气已經奔出百丈開外,再也見不著小妮子等人的身影。
  小混在馬背上回眸一瞥,證明确實無人追來之后,他忍不住大聲歡呼:“呦呵!万歲!我終于得到自由,他奶奶的,想要一個人輕松一下實在不容易,我得多呼吸兩口自由的空气。”
  他還真是裝模作樣地作了几次深呼吸。
  隨后,小混拍拍赤焰,笑謔道:“儿子呀!現在只剩咱們爺倆,沒有別人追來,你可以慢慢的走,一點也不用赶。反正咱們有的時間,先享受一下不受干扰的人生,這才是正确又快樂的旅途。”
  赤焰輕嘶一聲,果然依言放緩腳步,輕快的踏蹄而行,享受一路的陽光和微風。
  敢情小混急著离開眾人,又不許有人跟隨的原因不是為別的,只是他自己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閒,所以找借口甩掉眾幫兵,一個人蹺幫去逍遙吶!
   
         ★        ★        ★
   
  秋風蕭蕭,隨著馬蹄翻飛,日夜不停的輪回。
  轉眼,已是葉落滿山的蕭條時節。
  天津。
  這個依河而生的大商城,卻未受到夏去秋來的影響,依然熱鬧忙碌著。
  驀地——一陣清脆急驟的馬蹄聲,響徹寬廣熱鬧的大街,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注意。
  只見小混高倨赤焰背上,宛若一尊騎著火云的天神,勇猛銳利地呼嘯過街心,徑向李記洋貨庄門前狂沖而至。
  駭得一群正在李記門前卸貨的伙計,個個抱頭鼠躥,四下躲避小混的橫沖直撞。
  工頭大虎看清來人竟是昔日熟識的小混,不禁咧著大嘴憨笑著攔住赤焰,呵笑道:“小混少爺,好久不見啦!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來?瞧你一來就把大伙儿嚇得屁滾尿流,其它的少爺、小姐們呢?”
  小混在心底暗忖道:“等你知道我是來干什么,那才真的會嚇得你屁滾尿流!”
  他暗自一哂,跳下馬背不答反問道:“大虎哥,李老板在不在這里?”
  大虎搖頭道:“不在。這些天他好象在等人,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里,貨庄這里的事,就交給我在這處理。”
  小混聞言,哦地一聲,似是不經心地追問道:“那李老板他家在哪里?我這回來,是特地來拜訪他的!”
  大虎熱心道:“老板他家很好找,你回頭朝前走,在這邊過去的第二個巷口轉進去,走到底就可以見到很大一戶人家,門前有一對石獅子的就是。”
  大虎嘴里說著,一邊猶自熱心地拉著小混,為他指點去李老板家的方向。
  “謝啦!”
  小混拍拍大虎的肩頭,俐落地翻身上馬,向李記洋貨庄門前的伙庄們做個羅揖圈,呵笑著對眾人揮手說再見,然后不慌不忙地放馬离開李記。
  順著大虎的指示,小混很容易便找到挂著李宅門牌的李公館,那的确是大戶人家。
  光瞧這大宅子高牆深院的模樣,就知道洋貨庄的營利定然不差,否則,李老板怎能如此發達,住的這般豪華闊綽。
  小混高倨馬背,眼瞅著奢華深廣的李宅,撇撇嘴自言自語道:“奶奶的!做生意真的這么好賺?住得簡直像王公貴族的行館一樣,無奸不成商這种話的确其來有因。看來有机會的話,我也該改行做生意去,試看看能不能揩些油水,找點進帳,呵呵……”
  他翻身下馬,頭也不回地拍拍赤焰腦袋,交代道:“小子,你到這屋子后面等你老爹,听見我叫你時再來接我。”
  赤焰輕嘶地揚揚大紅腦袋,果然順著圍牆轉向李宅后門的方向而去。
  小混對赤焰如此善解人意的表現,滿意地吃吃一笑。
  這才大步走上石階,用力扣動朱紅大門獸環,大聲叫道:“開門呀!你家老板的貴友來耶,還不快點出來迎接。”
  大門應聲咿呀而開。
  一個年約三旬的精壯漢子當門而立,當這門房看清叫門之人,竟是半大小孩,不禁奇怪地問:“小兄弟,你到這里找誰?”
  小混不請自入,一把推開門房,大剌剌道:“找誰?我找你的頭家!”
  門房慌張道:“喂喂,小鬼,你別亂闖呀,我家老爺不在,你改天再來。”
  “不在?”小混忽然一個大旋身,伸指點著迎面撞來那門房的胸口,一字一頓道:“你去告訴你頭家,說他京里的朋友來了,我倒要看看他在或不在!”
  門房一听是京里來的,臉色驟變,馬上堆起滿臉諂媚的假笑,忙道:“這位少爺,你是京里來的?你怎么不早說呢?快里面請,我馬上去通知老爺。”
  說著,這門房狗顛屁股地匆匆搶先而去。
  小混沒想到自己信口胡謅的話,竟然誤打誤撞對上了頭。
  他不禁暗自好笑道:“喔,原來這李老板還真的在等京里來的朋友?嘿嘿,我來的可真是巧呀!等李老板見到我這相見不如怀念的朋友時,真不知他有何感想?”
  小混沿著青石小徑,漫步走過百花怒放的各式花圃之間,他的人還未到遠廳前,就已經听到李老板哈哈的笑聲:“稀客,真是稀客……”
  李老板原本愉快的表情在看清楚自花園中走出的人竟是小混時,僵成一團再也笑不出來了。
  “是呀!我大老遠從西湖一帶飛騎赶來,當然算是稀客。”
  小混對李老板剎時驟變的神色彷若未覺,依然談笑風生的徑自步入大廳。
  李老板先是惡狠狠地瞪了門房一眼,這才無所逃避地進入大廳。
  只見小混已經自動上座,自己動手在點心盒里翻撿可口的小甜點大打牙祭。
  李老板不是滋味的落座后,強笑道:“小混,你怎么會到我這里來?”
  小混吞下嘴里的東西,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沒頭沒腦地問道:“李伯伯,你是不是江湖人?”
  李老板不由得怔道:“我是生意人,我當然不是江湖人。”
  小混彈著手指笑道:“耶,這就對啦!所以你才會問我為什么會到這里來。我們江湖人做事,最喜歡神出鬼沒,時常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李老板仍是不明所以,只得嘿嘿陪著小混干笑兩聲。
  小混索性半癱在太師椅中,斜眼睨著李老板,黠謔道:“老實說,這次我來是替人討債來的。”
  “討債?”李老板滿頭霧水地問道:“你替誰,要向誰討什么債?是否已經了結,所以才到我這里來坐坐?”
  小混嘿嘿笑道:“李伯伯、李老板、李裝主!你的算盤這次可打錯地方,我絕對不只是來坐坐而已!”
  李老板見小混笑得如此詭异,不禁心頭忐忑地試探道:“難道你是替人來向我討債?”
  “哈哈!答對了!”小混猛地彈坐而起,邪邪地笑道:“李庄主,你的确是個聰明人。”
  李老板強笑道:“嘿嘿!怎么可能有人會要你來向我討債?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小混,你別開李伯伯的玩笑。”
  小混惊訝道:“怎么不可能?陰狐和邪狼明明告訴我,你還欠他們一半的工錢還沒付吶!”
  李老板脫口道:“胡說,我們說好一次……”他猛地惊覺自己說錯話,登時臉綠了一半。
  小混怪笑地接口道:“一次什么?一次付清是不是?可是他們覺得銀子是多多益善,尤其在黃泉路上總會用得著。”
  李老板錯愕道:“黃泉路上?他們死了?”
  驀地,小混臉色驟寒,砰地拍碎一張茶几,森冷道:“他們是死了!姓李的,你也不用再裝傻,你的案子犯了!現在你該知道我是替誰來討債。”
  李老板嚇白了臉,惶恐地搖著手,結結巴巴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們……要我滅口!這不關我的事……”
  “放屁!”小混一巴掌將他打得滿地找牙,怒聲道:“如果不是你出賣小紅毛他家,還有杜虎頭,誰能滅什么口!奶奶的,你這個生意人原來專做出賣朋友的生意!若不斃了你,天下豈有公理。”
  小混伸手將李老板自地上揪起來,揚掌做勢要殺他。
  李老板立刻嚎啕大叫道:“不要殺我!救命呀!求求你饒了我,我不要死呀!”
  小混嘿然獰笑道:“你不要死?可以,不過你得老老實實把這件事的前因后果給我說清楚!”
  “我說!我說……你不要殺我,我什么都說,什么都告訴你。”
  李老板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哀求著,他已經嚇得渾身發軟,屎尿齊流。
  小混哼地將他狠狠地摜在地上,啐聲道:“他奶奶的,你怎么這么不衛生,臭死人啦!”
  說著,小混捂著鼻子遠离三步,站上風頭深吸兩口新鮮空气,方始開口喝問道:“你這家伙,生意不好好做,竟然勾搭匪人陷害小紅毛他家,這是為什么?說!”
  李老板半伏于地的身子瑟瑟抖顫著,他語帶哭聲回道:“我因為進賭場輸了近百万兩銀子,不得已就向慕林斯特先生借錢,言明一年內分期償還。但是,我要拿什么還他?剛好,葛林斯特因為賣火槍的事,得罪……”
  驀地——“轟”一聲震天霹靂,夾著火光、煙硝齊現!
  小混机警地往地上一扑一滾,滾向牆角。
  待他定神一看,只瞧見李老板的腦袋已經被暗槍轟得稀爛,白的腦漿和紅的血,花糊糊濺滿大廳四處。
  小混暗自咋舌道:“乖乖隆地咚!這火銃的威力這等子可怕!大概就是大紅毛提過的長火槍。還好我剛才站得离他有段距离,否則若被波及,就算不死也落個重傷,那才叫有夠慘!”
  正想著,小混突然聞到有引燃火藥的煙硝味,他駭然惊吼:“奶奶的,是炸藥……”
  “轟隆”一聲巨響。
  數捆足有十斤重的火藥紛紛拋入廳內,同時爆炸!
  一時之間,地撼天搖,火蛇迸躥,煙硝晦迷。
  偌大的李宅,十數進的屋宇,在這宛如火山爆發的爆炸中半數夷為平地!
  李宅后巷,赤焰惊懼地悲鳴嘯天!
  不待崩頹的斷垣殘牆稍停,赤焰已如艷紅的火箭躥向爆炸起處。
  “小子,回來!”
  小混灰頭土臉的自猶在傾墜的殘屋中閃出,及時叫住正待自陷險地的赤焰。
  原來,小混聞及火藥味便知不妙,本能的全力施展大幻挪移,一閃再閃之下,總算躲過爆炸主力,卻仍是被震波掃中撞向正在傾覆的危牆。
  好在他命大,正巧滾入一根粗梁底下沒被壓死,這才能夠連滾帶爬,逃出一命!
  赤焰驟聞小混呼聲,立即昂首高嘶,飛躥于空的身形猛地拔升,再一扭腰打橫,姿勢美妙地折向反沖而回。
  小混顧不得一身狼狽,嗆咳中探臂攀住馳回的赤焰,騰身上馬,倏夾馬腹大喝道:“酸(溜)呀!儿子!”
  赤焰腳下不停,在塵灰迷漫的墜石間倏閃而過,直躥牆外,落于李宅之后的窄巷,四蹄猛蹬,一溜煙跑得沒蹤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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