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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小東邪路見不平


  周暮渝听見來人認識自己的父親,心下涌起了一線希望,眼睛盯盯地向著那鈴聲叮咚的方向看過去。
  那鈴聲愈來愈近,募然之間,眾人眼前一亮。只見前面街角上拐出一個騎著花驢身穿淡黃衣杉的美貌女子來。
  行到近前,那女子輕輕一縱,從花驢上下來.但見她二十八九歲的年紀,臉上頗有風塵之色,顯是久在江湖上行走,但聰慧之极的眼睛于頤盼之間仍然顯現出她是一個不拘于世俗禮儀之人。她的容貌雖說不上美艷,但自有一股脫俗的韻味,雖近而立之年,臉上仍是韶華瑩然,一种憂郁而飽經風霜的成熟之美在她的臉上那么清晰地顯露出來,讓人一見便對她生出一股敬意。
  她向場中諸人掃了一眼,看到向智開及兩個青衣人時,眉頭略微皺了一皺。最后將目光停留在周暮渝的臉上,見她也是身穿黃色衣衫,不由得對她生出一分好感,不理別人,先自向她走來,口中問道:“小妹妹,剛才是你在叫老頑童的么?”
  她一向前走動,周暮渝方始看清,原來她腰間懸了一柄長劍.那的是地地道道的長劍,足足有四尺長,比之一般的寶劍,長了足有一尺有余,心下不禁大奇。周暮渝向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黃衫女子道;‘我叫郭襄,你叫什么名字?那老頑童在哪里?周暮渝道:“我叫周募渝,老頑童是我爸爸。”當此危難之際,她也顧不了許多,競自說了出來。
  郭襄奇道,‘他是你爸爸?你說的是哪個老頑童,是那個老頑童周伯通么?”
  周暮渝臉紅了,道:“是的。”然后競自低下了頭。
  郭襄樂了,叫道:“那么我叫你小妹妹也還真個叫得對了,他和我爹爹是金蘭兄弟,我比你大,不正是你姐姐么?”
  周暮渝掃了向留開和那兩個青衣人一眼,向郭襄道:“郭姐姐,這几個坏人要抓我。他們趁我爸爸不在的時候欺負我。”言語之中已漸漸露出了哭音。
  郭襄看了向智開一眼,又向兩個青衣人掃了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道,“我就知道有青衣幫的人在場定然不會有好事,小妹妹,你別伯,有姐姐在這里,看看誰還敢來欺負你!”
  向智開似乎并不曾听過郭襄的名頭,他一直盯著看她,此時听她說出這句話來,也是輕輕地冷笑了一聲,向那兩個青衣人道,“把她帶走,看看誰還敢攔,地上的半截手臂好象還熱著呢!”
  郭襄听他這么一說,禁不住向地上掃了一眼,一看之下險些一口吐了出來、強自忍住了,臉上已然變色,厲聲道:“青衣幫在江湖上胡作非為,想不到竟然敢到少室山下來作這等勾當,這條手臂是你斬下的么?”
  向智開被郭襄拿眼睛一盯,禁不住心里發毛,但仍是強自打起精神,看也不看她道:“是又怎樣?這少室山便是皇帝行宮么?”
  郭襄道:“不怎么樣,你們就三個人么?那么你們兩個人亮兵刃罷。”言語冷淡而平靜,好似在跟自己家的仆人說,你去掃掃院子吧。
  向智開擺了下頭,那兩個青衣人手一抖,各自從腰間抽出了一頓寶劍。
  周暮渝不禁大奇,剛才明明看見這兩個青衣人身上并沒有帶兵刃,忽地此際都從腰間一抽就抽出了一柄寶劍出來呢?郭襄眯起眼來看了看兩個青衣人手中的寶劍,道:“柔龍雙劍么?那也沒什么了不起。”說罷將自己腰中懸的長劍抽了出來,眾人但覺眼前一寒,看那柄劍時,見那劍好似并不如何鋒利,也不如何耀眼了。
  猛然听得二樓窗口有人惊呼出聲,“倚天劍!”
  郭襄一惊,抬頭看去,見不空客店的二樓窗口上擠了許多的人在向下觀望,是誰喊出了寶劍的名字卻無從辨認了。
  雖然有人喊出了寶劍的名字,但顯然知道倚天寶劍的人并不多,那一聲喊雖是惊疑万分,但并沒有人因為那一聲喊而更加看重這并不十分起眼的比普通的寶劍長出尺許的利刃。
  郭襄沒見到喊出寶劍之人.雖心下犯疑,但仍是平靜地向那兩個青衣人道,“你們三個一齊來么?進招罷!她的話音剛落,那兩個青衣入雙劍已然挾著隱隱的風雪之聲從左右兩側同時襲到,所有旁觀的人盡皆稀噓出聲。
  在兩名青衣人雙劍突襲的的同時,向智開彎刀一挺、也從正面攻了上去,郭襄更不答話,突然間眾人但覺眼前一花,黃影一閃,郭襄已然縱了起來,脫出了三人的圍攻。
  兩個青衣人雙劍齊舞,封住了郭襄下降的必經之路。看他二人舞劍的姿式,郭襄若是從空中降下來,不是雙腿被寸寸斬斷,便是非得被攔腰斬為兩截不可。
  向智開一見,以為大功告成,竟自收了彎刀,作起袖乎旁觀客來。
  不料郭襄縱起之后已然想到了三人必然會將降下來的路封快。縱起到最高點時,猛然間腰枝一擺,身子陡然一轉,由原來的頭上腳下、變為頭下腳上,姿式曼妙已极,在兩個青衣人尚自惊悸之間,募然覺得一片森森劍光舖天蓋地罩了下來,急忙把手中的寶劍向上迎了上去。
  猛然同听得嘩一一的一聲響,接著是兩聲慘厲已极的嚎叫之聲,眾人看時,只見地上是片片寶劍的碎片和新增加的兩條斷臂。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沒了聲息。
  郭襄穩穩地站在地上,看也不看那兩個被嚇得臉色慘白,已然投了右臂的青衣人,只把眼睛盯在向智開的臉上。
  過了良久,樓上又傳來一聲喝采:“好一招落英濱紛,好—招以劍代掌!”
  郭襄不由自主地抬頭一望,仍是一無所獲。
  那兩個青衣人好似終于回過神來,輕輕地哼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雙雙奔去,地上洒下一路血跡。
  郭襄見他們奔去,理也不理,仍是那般平靜地看著向智開,默默地把倚天劍還人劍鞘之中,向智開實在只是切為一念輕敵才省下了一條胳膊,此際他已是面若死灰,默默地盯看著郭褒,又看了看周暮渝,忽然說了一聲,“你還不出來么?”
  郭襄和周暮渝都是一楞,郭襄隨即明白過來,抬頭向窗曰上看去、但二樓窗口仍是那么擠滿了人頭,并沒有—個人從上面跳下來,或者是以另外一种方式來響應向智開的號召。
  郭襄正自奇怪,忽然听得又是傳來一陣叮咚叮咚的銅鈴聲。
  周暮渝惊駭地睜大了眼睛,看了看郭襄,又看了看向智開,不明白何以每次來人都是先傳來鈴鐺聲,更不明白這位即將到來的人物是什么來頭。
  果然那鈴鐺聲越來越近。忽然之間,從街角處拐出一匹高大异常的駱駝,頭一點一點地向這面走過來,駱駝上面騎著一位高大异常的老者,身穿灰抱,冷冷地騎在駱駝上,隨著駱駝的腳步晃動著身子。
  周暮渝一見那老者,立時便認了出來,急忙伸手扯住郭襄的衣袖道:“姐姐,咱們快走,那致虛子來啦!”
  周暮渝雖然害怕得要命,郭襄卻并不以為意,只是冷冷地哼了聲鼻子。
  向智開得意地向周暮渝譏誚地一笑道:“怎么樣.害怕了么?”接著嘴角向下一撇。沒料到只是這嘴角向下—撇的一個瞬間,只听見哧的一響、接著傳來“蹦”的一聲脆響。
  向智開但覺滿臉麻木,張口一吐,兩枚牙齒和著血水被吐到了地上。他抬頭气急敗坏地看向兩個黃杉女子。
  郭襄道,“怎么樣,牙齒的味道好呢,還是石子的味道好?”
  周暮渝雖然大敵當前,但看到向智開的那一副狼鋇之极的樣子,止不住格格地笑下出來。
  向智開的臉色愈來愈是紫漲,可能是周暮渝的笑聲使他想起了那召他在樹林中所受的恥辱,葛然之間,他吼了一聲,揮起彎刀向周暮渝和身朴了過去。
  周暮渝笑聲頓止,急掏短銅棒招架,卻哪里來得及。匆忙間正欲向后躍開相避.只見郭襄將那柄倚天寶劍連劍鞘的遞了出來.迎向向智開的彎刀。但听得哧的一聲輕響,那柄彎刀已然被帶鞘的倚天劍削為兩段、向智開收勢不住,仍是向前扑出。
  猛然之間覺得腰上被一硬物托住,尚自沒有弄清那究是何物,人已被挾得飛了出去。
  郭襄這一下出劍,斷刀,接著順勢將那倚天劍一橫,平著將向智開挑出去,一气呵成,快捷之极,頓時周圍一陣彩聲。
  向智開身子懸在半空,耳邊但听得風聲響動,心也跟著懸了起來,沒有了著落。立時后悔莫及,覺得自己這一躍下去算是完了。猛覺得腰上一緊,立時定住了,睜眼看時,見原來自己正在致虛子的怀中。
  致虛子輕輕縱下地來,將向智開亦是輕輕放在地上。
  致虛子凝視郭襄半晌,問道:‘黃藥師是你什么人?郭襄微笑道:“你說老東邪呀?他名叫老東邪,我叫小東邪,老東邪是小東邪的外公。小東邪是老東邪的外孫。”
  致虛子見郭襄言語之中活潑且親切,并無半分敵意,對她不禁生出了一分好感,道:“如此說來,我亦該稱你作外孫啦。
  我比你大了有兩輩呢1”
  郭襄道,“你見過我外公么?他現在可好么?”言語之中流露出不盡的親切之感來。她不知道黃藥師已在祖師廟作古,更不知黃藥師為了找她几乎踏通了中原大地。她心中只想著這世界上只有黃藥師一個親人了。
  致虛子听到郭襄如此問,神情甚為尷尬,忙將話題岔開道,“小東邪姑娘,這個小姑娘已答應了嫁給這位向公子,他們兩人的事我們都不要管了吧。”
  郭襄已然從他的神態之中看出他并非真正地与黃藥師親善,又听到他如此說,更知道他与老頑童周伯通也絕非是朋友,心下對他的那份敬重之心便去了大半。但她生來愛与者人結交,心地也极為善良,若不是迫不得已,決不与人動手。自父母一同在襄陽之中殉難,她的性情之中才溶進了些許的報复殺戮之心、否則适才絕不會一上來便動手將那兩個青衣人的手臂斬去的。倘若換作了思忘,那就絕不是僅僅斬去他們手臂就算完的。
  郭襄在心中計較已畢,于是言道:“這小姑娘是我妹妹,她的爸爸和我的爹爹是金蘭兄弟,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不能袖手不理。”
  致虛子悔了一楞,他沒有想到這兩個黃衫女子竟然能夠攀上了姐妹。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闖,道,“我和你外公動手還可以,和你卻是無論如何也動不了手,畢竟比你大了兩輩,我看你還是別管這事了吧。”
  郭襄笑了起來,道:“你既知我叫小東邪,就不應這么說了.我可不管你比我是不是大了兩輩,這事你若插手,我非得同你動手不可。”
  致虛子道:“你外公比我尚遜了一籌,你定然不是我的對手,我看你就別管了吧。”
  郭襄道:“我外公?我外公打不過你、我便不見得打不過你,這事我勸你還要三思而行。”
  兩個人在這里勸來勸去的,終是不肯動手,那邊可急坏了向智開。他欲要上前動手,心下忌憚郭襄的那柄寶劍,就這么罷了,心中又是不忍,于是對致虛子說道:“你答應了的事情,難道就這么用嘴皮子給磨出來么?”言語對那致虛子甚是無禮。
  郭襄禁不住心下一悟,看那致虛子時,見他的臉色已然變得鐵青,冷聲對郭襄說了句:“如此,那就別怪我致虛子以大欺小了!”說著竟是一掌便向郭襄拍來。
  郭襄沒料到這致虛子會先行動手發招,匆忙間寶劍都拔不出來,急忙向后躍開。致虛于已然縱身而上,伸手向周暮渝抓到。
  周暮渝早料到致虛子向郭襄拍出一掌之后必然會有此一抓,早已躍身而起、又逃到了郭襄的身后。
  郭襄躍開了兩步,仍是感到致虛子的掌風陰寒刺骨,禁不住對他的戒懼之心更重了几分。不待他第二掌擊來,已然從腰問將倚天寶劍又抽了出來。
  這柄神兵利器在不空客店前兩次出鞘。其后在江湖上曾被添枝加葉的盛傳,但眼下郭襄拙出寶劍,實在是迫不得已。
  致虛子見那寶劍甚長.心下暗惊,但并不以為意,仍是揮中拍過來。与周伯通及黃藥師相斗之際.掌中及体.內力不吐,那的是高手之間的相斗。微妙之處稍有疏忽,往往胜敗立判。此際由于郭襄手中握著一柄极長的寶劍,兼之輕功甚佳,若不在掌出之時吐出內力,他便大大地吃虧了。因此掌沒到,內力巳然涌了出去。
  郭襄見致虛子的內力陰冷渾厚.自也不敢大意,知道若被他的內力傷到,那定然非同小可,是以將長劍舞成了一片劍光,攔在致虛于的身前,左中運起九陽神功,伺机也向致虛子發掌反擊。
  致虛子見郭襄的長劍隱隱含有風雷之聲,不禁心下對郭襄其是敬佩,想她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居然能練出這般的內力,确屬不易了,掌上不由得又加了兩層力道、向郭襄直壓過去。
  郭襄驀覺劍下壓力大增,知道那致虛子真個在与自己動手了。不敢大意,也在劍上又注入兩層力道。但听得風雷之聲隱隱而起,轟轟不絕,仍是舞成一片劍光,將致虛子攻來的掌力招式盡皆擋住了。
  致虛子見郭襄的一柄長劍競具有如斯威力,知道若不將她長劍破去、定然胜她不得。便仔細留心她的劍招路數。見她的劍招路數与黃藥師的竟是一模一樣,好似就叫什么玉蕭劍法的。
  只不過黃藥師用蕭,而郭襄當真的是使用寶劍而已。
  致虛子看明了郭襄的劍招路數,心中已然成竹在胸。又斗了几招,驀然之間致虛于向左發出一掌,那郭襄果然特長劍一蕩,從右至左然后向上一翻,不但把他的掌力攔住了,更預防了他的不盡后招。致虛子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郭襄使出這一招。
  又斗几招,致虛子又是向左發出一掌,知道郭襄定然還得使出那一招來,一聲清嘯,左手伸指向郭襄的寶劍上彈了出去。
  郭襄的寶劍正自向上一翻之際,本來拿在手中是最不牢固的時候,被他一指彈中劍背,摹覺一股陰冷之极的內力從寶劍上傳了過來,禁不住机伶伶地打了個寒戰,寶劍險險地脫手飛出,接下來的一招稍一遲緩,胸前便露了一大塊破綻出來,危急之中急忙將左掌拍了出去。
  致虛子本以為自己那一彈之力非得將寶劍震斷不可,即便寶劍不斷,那也必被他的一彈之力震飛。哪想到那柄寶劍是玄鐵所鑄,不但沒有被他的一彈之力震斷,而且由于劍身极重,將他的一彈之力已然吸去了大半,所以也并沒有如他預想的那樣飛上天去。
  這且不說,由于他的判斷失誤,那一彈之力造成的取胜之机也沒有被他抓住,待得他發現郭襄寶劍略一遲緩,胸前已露出破綻之時,郭襄的一掌已然拍了出來。
  致虛子當真是懊悔不迭。見郭襄的手掌拍到,急忙出掌相抵,不覺心下大奇。暗想:“怎么她的手掌一點內力也沒有,澳,是了,她見自己胸前露出了破綻,害伯我向她攻擊,是以一掌拍了出來,破綻是補上了。但由于匆忙之間出掌,是以來不及將內力動出,這又是我的一次失誤了。早知她這一掌這般的平淡,沒有力道,我何不仍是向她胸前露出的破綻攻過去,此際只怕是已經胜了。”
  他的這番計較只是一瞬之間的事。正自懊悔沒有抓住這兩次极為有力的戰机,猛然之間在郭襄那平淡而又沒有力道的手掌中涌出一股极強的內力,這股內力渾厚之汲,剛猛之极,又是那般的綿密悠長,如排山倒海一般的候忽撞到。
  致虛子在第四次判斷失誤的情形之下,總算仗著江湖閱歷丰富,內力深厚無比,方始逃得了一劫。當下他不及細想,忙運力封住全身穴道。將運于掌上的四五成內力一股腦全都向處送了出去。但听得轟的一聲大響,致虛子被震得退了有四五步,郭襄卻神態自若地站在那里。·所有圍觀的人都怔住了,接著是轟天价地喝了一聲彩。顯然這些圍觀的人都是武林中人,而絕非尋常百姓。
  向智開臉色白一陣紅一陣,好似是他本人吃了個大虧而不是致虛子吃了虧似的,他偷眼一瞥周暮渝,見她又是得意又是吃惊的樣子,顯然适才郭襄与致虛子對掌,結果如此她也沒有料到。
  其實适才對得一掌,胜負如何,只有致虛子和郭襄最清楚。
  郭襄自那次与張君寶被覺遠和尚用大鐵桶從少林寺中擔出來,跑進了一座深山,當夜听覺遠夜涌九陽真經,雖然沒有全部記住,但她生性聰慧,于那經文卻也記住了大半。十几年來深加領會研磨,悟得了不少武學中的真諦妙意。适才的那一掌,內力在手掌及体時停住不發.待對方抗力稍減再排山倒海般的涌出,此番運气法門,便是她据所悟的九陽真經而創。此后她開創峨媚一派,這一掌之威、曾為峨嵋一派在江湖立足立下汗馬之功。
  致虛子雖然遲了行四五步,心下卻在暗自慶幸,若不是內功修練已近百年,此刻哪里還有命在。一陣風吹過,背上涼意陡然,原來他适才已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當下咬緊牙關,展開平生得意絕學玄冥七絕掌攻了上去。
  郭襄塞翁失馬,為補破綻而打了致虛子—掌,弄了他個手忙腳亂,心下雖然得意,卻也頗為擔憂。那一掌她其實已盡了全力,沒有將致虛子打死不說,便是傷好似也沒有將他傷著。見他又謹慎而綿密地攻上來,只得又將那柄倚天劍使了開來,但是斗了二十余招,止不住心中暗暗叫苦。
  原來致虛子适才吃了點虧之后,再也不敢大意,只將掌力凌空不絕地向郭襄發過去,卻再也不肯近前奪她寶劍或是趁隙進擊。這番打法,雖然最耗內力,卻也是他与郭襄相斗在此局勢之下取胜的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果然愈斗下去,郭襄愈是感到冷風襲体。那柄倚天劍被致虛子用玄冥掌力不住地相擊,最后競如冰塊一般的冰涼刺骨,右手好似被凍到了寶劍上一般,由掌及腕,漸漸地整條右臂都覺得有些麻木。寶劍也使得不甚靈便了。看那致虛子時,他的內力好似有增無減,兩只手掌好似結了一層玄冰。洁白透明。發出淡淡白气,閃著奶霧似的暈光,仍在不絕地吐出玄冥內力。
  致虛子已然看出郭襄畢竟不足二十年的功力,愈來愈抵擋不住自己的掌力。當下掌上不住地加力,卻愈發地小心謹慎,唯恐這個聰明詭詐的女子再使出什么奸計,讓自己這一個時辰的內力消耗都付于流水。
  郭襄愈斗愈惊,正自徘惶無計,猛听得致虛子所乘的駱駝熬地叫了一聲,發足便向致虛子沖了過去,致虛子一憚之間,那駱駝已然沖到近前.向他當腳撞去。郭襄—見也立即揮掌向他擊過去。
  那致虛子甚是了得.看也不看那郭襄拍來的—掌。左手隨便地向后—揮,右掌向那駱駝當頭拍落。但听得啪的一響,那駱駝己然斃命、慢慢地向下倒了.這時他左手和郭襄那拍來的一掌才同時將內力吐出來,又是轟的一響。致虛子沒動、郭襄卻向后退了一步。
  致虛子剛剛有些得意,那向下倒著的駱駝下面突然竄出一人,募地雙掌齊出,向致虛子擊到。
  致虛子大吃一惊,急運雙掌相抗。仍是被那來人的掌力震得向后退了兩步、胸間气血翻涌。看那人時,見他亦是身穿道袍、二十八九歲的年紀,濃眉大眼,气藏內含、顯然有极深的內功修為。
  致虛子道,“你是什么人,也來趁這熱鬧?”
  那人施了一禮道:“在下張三丰。”說完了轉向郭襄道:“郭姑娘,你別來可好,還識得張君寶么?”
  郭襄仔細看那年輕的道士,可不就是十几年前的張君寶么,禁不住心中一陣歡喜,叫道:“當真是你,恭喜你十几年來練得這么俊的好功夫!”
  張三丰道:“哪里呢,比起郭姑娘來,只怕差得太遠,郭姑娘家學淵博,不但掌法精奇、兼且聰敏過人.把掌法融于劍法之中,讓人大飽眼福。我卻從來不會什么掌法劍法的。只是自己琢磨著,想出來一些粗陋的招式而已。”
  郭襄奇道:“原來這些年來沒有你的音訊,你是躲到深山古洞之中研磨武功來著,怪不得一出手就將這個老道土打得惊慌失措.看來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終須換舊人呢!”
  致虛子見他二人旁若無人地話舊閒扯,渾沒將自己放在眼里不說,這個小姑娘更是拿話來擠兌自己.禁不住心下已然動了气。看那駱駝時、好端端.卻被自己一掌打死了.對這個張三丰更增了三分厭惡之心,于是冷冷地說道:“你們兩個小輩要一同上么?”
  郭襄尚未答話,張三丰道:“她已然單獨和你打了半天,我們兩個雖是小輩,聯手也不能算是欺負你,但你須得有些本事迫得我們非要聯手才行。我也單獨接下你的什么玄冥七絕掌就是了,惊動手罷。”這一句話真是攻守兼備,不但把郭襄小輩与他致虛子長輩單打獨斗了半天贊揚了一番,更為自己留了條后路,万一自己与致虛子單獨斗力不能胜之時,兩個小輩就要聯手來打他,那也可不能算是欺負他,‘郭襄听了這話蕪爾一笑,适才的凶險緊張一掃而光,心下頓感暢快了許多。
  致虛子如何听不出張三丰的話中之意,但當此之際,他打得打,不打也得打,終不能見這個年輕道士來了.被他几句話一嚇就逃之天天。面前不少的江湖人物在睜眼看著不說,向智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卻也須得交待過去了才行。
  想到此處.致虛子鼻子輕哼一聲,也不打話,揮掌就向張二丰拍過去。
  張三丰見他手掌已然出得實了,兩手一圈,便將他的一掌之力卸在一邊,雙掌一推、也是向致虛于反擊過來。
  致虛子見他雙掌當胸攻到,存心試他掌力,并不將攻出去的手掌收回來,就勢一提一按.兩掌一立和張三丰的手掌對在了一起。
  但听得啪的一響。接著傳來—聲怪异的聲響。
  兩人都是一悟,隨即各自躍開了一步.看那致虛子時、臉上神色變了儿變,似是不相信世間年輕道士居然能將內功練到這般境界。
  張三丰亦是心下暗惊。他与人對掌,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事情。兩掌相交,發出燃燒也似的聲響。當下默運九陽神功,護
  任用身要穴凝神以待。
  致虛子知道,自己所練的玄冥內功,今番算是遇到了克星。
  剛才与張三丰對掌,不但沒有將他震傷,自己發出的內力也立時無影無蹤,好似一杯水澆在了燒紅的一大塊鐵板上,立時變作蒸气飛得無影無蹤了。當下不再与他對掌,展開七絕神掌,變幻無方的攻了上去。
  張三丰見致虛子攻到,身子立即如水中荷葉,風中楊柳,隨著他的掌風招式,進退趨避,搖擺動蕩起來,好似他的身上無有任何可以著力之處,又好似他的身上處處是可以發出內力來的。
  致虛子攻了一陣,發現自己無論多么奇妙怪异的招式,在張三丰那里都不起絲毫作用。若是用虛掌攻擊之時,他的內力是在收与不收之間,張三丰的內力則在實与不實之間。他突然將內力吐出去,張三丰的內力好似早就等在那里,立即反擊出來,若是用實掌攻擊,無論他的內力多么強硬剛猛,張三丰總是運起九陽神功,或是以一般綿勁將他的內力頂住或是以一股巧勁將他的內力卸在一邊。
  郭襄在旁相看,每每感到致虛子陰寒的掌力襲体而來,不自禁的就是一個寒粟,看張三丰時,見他渾若投事人一般的仍在与致虛子相斗,禁不住對他的內功修為愈加佩服。
  斗了近二百余招,張三丰雖然不与致虛子搶功,致虛子卻仍是胜不了張三丰一招半式、禁不住心中煩躁起來,暗想;“他只是不緊不侵地守在那里,我卻胜他不得,倘若他不是一味地守御而是与我搶攻,那么我不是要敗給他么?”這樣一想,心中更是煩躁,便忽然從怀中摸了一把,一揚手,一枚黑糊糊的暗器向張三車打過去,張三丰沒料到致虛子這么一把年紀也會使用暗器,被攻下一個手忙腳亂。見那暗器向眼前射過來,急忙低頭閃避,忘了防那致虛子的掌力,沒料到那暗器見他低頭閃避好似長了眼睛一般,也是向下一沖,張三丰一招失誤,被迫斜身縱躍而起,避開了致虛子致命一掌,硬挺著,准備腿上或是腰上受那暗器—,擊。
  猛然之間,那暗器見張三丰縱了起來.也是箭—般的向上一竄,仍是直奔張三丰的眼睛射過去。
  張三車低頭穿上,都沒有躲開那那暗器向自己的雙眼襲來,急伸雙手抓向那怪异的無法閃避的黑色物体,拼著身中劇毒,也絕不能讓那暗器傷到自己眼睛。
  可是那暗器見他雙手抓到,猛地一閃.躲開了他的一抓.仍是向他的眼睛奔擊。
  在暗器對張三丰窮迫不舍的同時,致虛子雙拳默運玄冥神功,已然向張三丰拍了出去。
  就在張三丰覺得眼眼定然無幸,已然絕望之際,只听見哧的一聲響,接著發出了一种鳥儿的慘厲的叫聲,那枚黑糊糊的暗器竟然一個轉折,又飛回到致虛子的怀中去了。
  可是張三丰無論如何也躲不開致虛子攻到的雙掌了。
  就在此時,黃影一閃,郭襄扑過來,但听得轟的一巨響,郭襄向后退了兩步,張三丰亦是臉色慘白,顯是受了內傷。
  這一系列變化都只是在這一瞬之間發中和結束。
  郭襄運用外公傳授的彈指神通功夫替張三丰解了那暗器追身之圍,又躍過來代他受了那致虛子的一半掌力,雖然沒受极重內傷,也是立時感到渾身冰冷呼吸不暢。
  眾人到此時尚不明白那暗器何以會對張三丰窮迫不舍。一時間如看鬼魅一般地看那致虛子。
  郭襄更是護在張三丰身前,手提倚天劍防那致虛子趁張三丰受傷之際,突施加害。
  張三丰趁机閉目調息,凝神運气。
  致虛子一方,知道張三丰确然已受內傷并非作偽使詐.雙掌一擺又攻了上去。
  郭襄咬牙忍著寒气襲体.又使開了那倚天劍。
  這次致虛子深藏的暗器絕招已經敗露,知道遇到強大對手之時對方已然知道自己會有此一招,定然沒防,那么要想取胜就大大地不易了。忽然心念一動,見郭襄手中寶劍無堅不摧,內力不受,便想將她的寶劍奪過來、以便遇到那個強大之极的對手時使用。
  他要防的那個強大的對手、便是那夜他用火圍困住黃藥師時,將他一掌擊得飛了出去的魔衣王子。.致虛子發掌不住地向那柄倚天劍上攻擊,雙掌又漸漸地結了一屋晶瑩的玄冰。
  郭襄但覺寒气不住地從劍上傳過來,右臂已經漸漸地開始變得冰冷麻木,不得不將倚天例交到左手上。
  這一來劍招就不及右手使用時靈動有力了。那致虛子正欲尋隙伸手奪劍,猛听得周暮渝大聲喊道:“爸爸快過來,再晚了就遲啦!”致虛子微微一怔,回頭看時,卻哪里有什么人影。知道是周暮渝在騙他,鼻子冷哼了一聲,又揮掌抬掌向郭襄,左手候地伸手向郭襄使劍的左手抓到。看看就要得手,心下正自得意,猛然覺得身后響聲怪异,好似有什么重物當頭砸下來,急忙閃在一旁,回頭看時,禁不住大惊失色。
  只見身后那匹被自己—掌劈死的駱駝被老頑童舉在手里,正自又向自己砸過來。
  致虛子當真是哭笑不得,躍起避開了,向老頑童譏俏道,“老頑童力气大,世間當真有拿死駱駝當兵器的么?”
  老頑童道:“你麻杆儿能用麻雀來作暗器,我就不能用駱駝來作兵器么?”
  致虛子雖是臉上仍挂著笑意,但已是极不自然了。
  郭襄一怔,隨即明白了老頑童的話中之意。那致虛子适才所發的暗器定然是活物,那只能是一种鳥儿,否則任誰的內力再強,武功再高,也決計不能將內力控制到那种程度。而且自己彈出的石子打在那枚暗器上,那暗器确然發出鳥儿的慘叫之聲。想到這里,禁不住對老頑童的眼力大為歎服。
  致虛子避開了兵器暗器的問題,向老頑童道,“你們父女四人一同來么?”他這話不但將已受內傷的張三丰挂在了里面,而且將一直在旁觀望無從插手的周暮渝也帶了進來。
  老頑童把死駱駝向地上一摔,哈哈笑道,“麻杆儿,你連我的徒儿都打不過,偷偷摸摸地回家去取了麻雀來做暗器,想要攻我徒儿一個措手不及,你當我老頑童不知道么?卻在這里吹牛皮,站著說話不腰疼,打腫臉充胖子。外強中干,狐假虎威。
  我老頑童擺弄蜜蜂儿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里拜師學藝呢。你當你騙得了我老頑童么,今几個我就用逍遙□法來打你,好女儿,小姑娘,你們在旁看著!”說完了這番話,已然凌空躍了起來,如在虛空漫步一般地向前走了兩步,伸足向致虛子頭頂踏落。
  不但致虛子,只怕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看過這等胡鬧怪异的武功。
  郭襄已然哈地笑了出來道:“老頑童好腳法!”.致虛子猛地向后躍開了,他不明老頑童這一招的底細,不敢隨意應招,只好如此。’老頑童于空中無所借力,不能再次踏上致虛子的頭頂,只得落下地來,口中叫道,“麻杆儿,你害怕了么?”說完了,身子一縱,又已躍起,仍是那招漫步虛空,伸足向致虛子踏落。
  致虛子已躲了一次,若再躍開躲避時,害怕老頑童用更刻薄的言語來譏笑他,只好運气雙掌,向老頑童的腳單擊了上去,身子卻并不躍開。
  老頑童見那致虛子終于耐不住而用雙掌擊自己腳板,忍不住心下大樂。隨著致虛子那一擊之勢,借他掌力又縱了起來,一縱之際已將致虛子那冰冷渾厚的內力卸去了十之八九。以老頑童此時功力,便是不卸去致虛子的掌力也自禁受得起。這番一縱卸去了致虛子的掌力,當真是顯得自在道遙之极。待身子騰起空中,見那致虛子仍是站在原地不動,便一個轉身,接著又翻了一個筋斗,仍是那般頭上腳下地向致虛子伸足踏落,口中叫道:“又來了!”
  致虛子又是奮力向上擊了一掌。.那結果是不用多說的。老頑童仍是那般縱了起來,又仍是那般的轉身翻筋斗,伸足向致虛子頭上踏落。
  致虛子沒有辦法,只好伸指點老頑童的丘墟穴。老頑童兩腳連踢。一足踢向致虛子的雙目,一足踢向他右手腕間陽溪穴,致虛子只好低頭閃避。老頑童趁此良机落下地來,不待致虛子轉身、已然弓腰挺起屁股,雙足用力一蹬、向致虛子腰上撞了過去。
  致虛子雖然知道老頑童的什么逍遙□法定然古怪胡鬧之极,沒想到會是這般的蠻橫怪异.多方閃避仍是無效,最后還是著了他的道儿,被老頑童—□撞在腰上,身子立時飛了出去。
  老頑童初次使用此法、由于腰上內力發揮的不好,只把長眉老人撞得倒了,這次卻是經過多方練習之后而發,用足了力道,直把那致虛子撞得飛出了有三丈多遠。
  雖然致虛子空中一個轉身穩穩地站到了地上.但腰上卻是被老頑童撞得极是疼痛,——時間气得眼前火星亂冒.將雙掌蘊滿了力道,飛身縱了起來,凌空向老頑童擊了下去。
  老頑童撞飛致虛子的同時,知道致虛子定然會發怒報复,已然接近了那匹死駱駝的身邊,見致虛子凌空雙掌擊了下來,伸手抓住那駱駝的兩腿便迎了上去,但听得蓬的一聲大響,那駱駝被打得摔到三丈之外去了、老頑童手中卻仍是一手抓著一條駱駝腿。
  不待致虛子再次發掌,老頑童已然將駱駝腿掄了起來,當頭砸向致虛子。另外一只手也不閒著,將另一條駱駝腿橫著向致虛子的腰上掄了過去。
  致虛子已然被老頑童气得一張老臉脹成了紫紅色,也不管那兩條駱駝腿打到頭上腰上會是什么結果,竟是拼了性命仍是發掌向老頑童當胸直擊過來。
  老頑童一見,叫聲:“啊也!”兩手將那兩條駱駝腿松開了,向后躍了開去。
  致虛子見老頑童躍開,也是拼了性命向前一躍,老頑童拋出的那條駱駝腿正好飛到了他的頭頂。致虛子見了,竟是硬生生地將那向上一躍之勢緩了下來,這才沒有用頭頂到那條駱駝腿,但頭皮已然被駱駝腿擦了一下。也不知是駱駝毛還是那致虛子的頭發,立時在空中飄丁開來,紛紛地飄到地上去了。
  致虛子眼睛已然變得血紅,頭發散開了,披在肩上,仍是兩手箕張,縱起身來,向老頑童當胸抓到。
  老頑童一愣之間,見那致虛子被頭散發,兩眼血紅,神態恐怖已极,竟是忘了閃避、被致虛子一把抓到了衣襟,急忙向外掙時,魔衣登時被撕下了一大幅。
  那致虛子看著手中的一大幅畫著鬼怪的魔布,神情怔怔的,接著哈地笑了一聲,繼而是一陣仰天大笑,手中舞著那塊魔布,一陣風似的向西而去了。
  向留開見致虛子去得遠了,也是恨恨地看了周暮渝一眼,轉身离去,消失在街角不見了。
  郭襄道:“老頑童好本事,在哪里學來的這些怪异招式,那致虛子只怕已然被你气得瘋了呢!”
  老頑童道:“小姑娘,怎地你還認識我,我卻好似認不出你來了呢?你是我郭靖兄弟的大女儿么?”
  郭襄道:“我是小東邪郭襄啊!”
  老頑童終于想起了起來,抓著頭皮、連說自己糊涂。
  張三丰睜開眼來,向老頑童施了一禮道:“多謝前輩相助。”
  老頑童急忙閃在一旁,雙手亂搖:“錯了錯了,應該多謝你才對,你們幫我打跑了那致虛子,使我女儿沒有被他們抓走,怎么反倒謝起我來了呢?”
  張三丰看看老頑童,又看了看周暮渝,臉上微微露出笑意,但隨即止住了,正色向郭襄道,“郭女俠,在下有事相求,不知肯不肯幫忙?”
  郭襄微笑道,‘你我患難之交,怎么突然這般客气起來了呢?”
  張三丰道:“此事關系重大,又非得你去辦不可,所以我只好如此說,你須得答應了,我才能告訴你是什么事情。”
  郭襄見張三車說得鄭重,不由得也鄭重起來,道:“你說罷,只要我能夠辦到,定當去辦。”
  張三丰看了老頑童一眼,見他也在認真的听著,猶豫了一下,終于緩緩地說道:“我要你到少林寺去一趟,去找無色禪師,告訴他,有絕頂高手要去找他复仇,讓他早作准備。”
  郭襄猶豫了一下,心中頗感為為難。張三丰見了,已知她心意.繼續說道:“本來應該我自己去的,但我是少林棄徒,終覺不大方便。那無色和尚于我于你,該說都是有些思義。你雖為女子,按少林寺規矩,也是不許進寺去的,但那些方丈禪師,對你父親母親及外公都是极尊敬的,自也不會把你當成尋常女子看待,所以此事還須拜托你了。”
  郭襄听他說得有理,再不猶豫,點了點頭道,“我去就是,但不知那絕頂高手是誰,什么來路,怎么我沒听說在中原除了五絕還有什么高手,你既也說是絕頂高手,那人武功自是极高明的了,怎地卻沒有听說呢?”
  張三丰看了一眼老頑童,見他作出一副与已無關的樣子來,遂說道:“想你是听過這人的,我也听過這人,卻想不到他的武功已經高到了那般不可思議的地步。”
  郭襄想了半晌,問道,“他究竟是誰呢?”
  張三丰道,“魔衣王子。”說完了向老頑童看了一眼。
  郭襄想了一下,道:“我是听說過這個人,听說他專門与青衣幫中人為敵,說話之間殺人無數,卻沒听說武功如何高法,他身穿——一喂,者頑童,我听說他穿著和你所穿的一模一樣的衣服,并且听說他是你的得意弟子。怎地我們在這里說他你卻如同沒事人儿一般?”
  老頑童道,“那魔衣王子已經死了,被我的徒儿殺死的,你們現在說他,自然与我無關,”
  張三丰道:“我听說那与你在一起的年輕人便是魔衣王子.怎地你說他死了?誰的武功又能將他殺死?”
  老頑童眼殊一轉,問郭襄道,“你說那魔衣王子長得什么樣?是不是又漂亮又身穿魔衣的?”
  郭襄道,‘我是听到人們這么說。”
  老頑童又向張三丰問道:“你看到的青年人是什么樣子?”
  張三丰道:“一張怪异之极的陰陽臉,身穿白衣。”
  老頑童道:“對啦對啦。你們所說的定然不是一個人。這可不是我在騙你們。”
  張三丰和郭襄對視一眼.都是覺得已然無話可說。
  張三丰深吸了—口气,對郭襄道,“咱們就此別過,何日到武當山來作客,我定當盛情款待!”說完了又向老頑童揖了一揖,轉身大步行去,片刻之間,便消失了蹤影。
  當晚.老頑童、周暮渝、郭襄三人同住在這不空客店之中。
  周暮渝与郭襄同處—室.周暮渝譏譏喳喳地向郭襄說個不休,郭襄如一個大姐姐似地微笑听著、直到周暮渝說得累了,兩人才沉沉睡去、睡到中夜,忽然窗外傳來打斗之聲。郭襄急忙起床,伸手去摸那柄倚天寶劍時,不禁大吃一惊,那寶劍已然不在了。
  這一下郭襄吃惊不小.那寶劍丹父母所贈遺物,內中實牽武林之中重大關系,著真個丟了,那可當真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郭襄不及細想,忙縱身從窗口躍了出去,立時看到相斗的兩人中有一人是老頑童周伯通,另外—人卻是二十六七的白衣青年,手中一柄寶劍舞得正酣。那劍比之普通寶劍長出——尺有余,正是那柄倚天劍。
  老頑童縱上縱下的,始終攔住了那白衣青年去路,而那青年的寶劍也舞得風雨不透,竟然放住了老頑童,使老頑童無論如何也攻不破。
  郭襄看得大惊,想不到世間競有這樣一個武功如此高強的人,看他所使劍招,竟是多年不見的全真劍法,老頑童平時与同輩人相斗時,若是打成了平手,定然會在口頭上討些便宜。此刻由于對手是個白衣青年,那柄劍倒似是連他的口也封住了一般,只是悶聲不響地運起雙掌,盡數將那青年的退路封住了。
  那白衣青年好似甚是焦急,但劍法上并不見有絲毫紊亂。月光映照之下,只見他忽然之間將劍從右手交到左手之上,劍法忽見凌厲了許多,劍招上也變化靈動起來,好似忽然之間換了一個人似的。
  郭襄猛地心下一惊,險些站立不穩摔在地上。仔細看那青年時,卻是眉清目秀的,雖在月色之中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絕對不是她心中日夜想念之人;只看那臉型和眼睛,就一切都再明白不過。
  她心中日夜想念之人的臉型是冷峻的,雙目明亮而又深透。
  讓人看一眼便終生也忘不了。‘月光之中、但見郭襄身穿黃衫,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好似竟然再也看不見眼前的兩人正在相斗,又好似那白衣青中使的倚天劍再也与她沒有了關系。
  那白衣青年的劍交左手之后,不但劍招凌厲潑辣,更在全真劍法之中夾雜了許多种老頑童看不明白的劍招。這下可苦了老頑童。
  那柄倚天劍本就鋒銳無比,老頑童單用雙掌應付已有些困難,再加入一些凌厲而高明的劍招,老頑童雙拳組成的气牆便傾刻之間被那青年破了。再斗數招,那青年一聲清嘯.長劍向老頑童咽喉遇到,劍尖在月光映照之下奧妙無方地顫動著,老頑童肉掌不敢櫻其鋒,閃又覺得無論閃在何方、終是在對方劍尖的威脅之下,万般無奈,只得向后躍開。
  那青年用倚天劍迫退了老頑童之后,立即倒縱出去,—溜煙的去了。
  待得郭襄明白那青年已將自己父親所遺的倚天劍攜走之時,那青年早已奔得無影無蹤。
  老頑童一跺腳道:“怎么我幫你搶寶劍你卻在那里看著,也不來幫我?”
  郭襄頓時滿臉飛紅,好在月光之下,老頑童看不清楚,只得找話來安慰老頑童:“那青年使的是全真劍法。我們找到那些全真派的牛鼻子老道,自然能夠打听得出這個人的來歷,那時再去尋他。”
  老頑童睜大了眼睛道:“小姑娘年紀不大,怎么眼就花了,那些全真教的牛鼻子個個都是我的徒子徒孫。他們調教出來的徒儿,便是我老頑童孫子的孫子。我老頑童豈有讓他在掌底逃跑的道理。他分明使的是不知從哪個古洞海島深谷等等什么地方偷學采的叫不出名字來的劍招劍法。怎地你看不清楚,卻硬說他是使的全真派劍法?”
  郭襄的眼睛這次可是當真睜得大了,仔細回想,剛才那青年人所使的全真劍法,确實已經不再是正宗的全真劍法了。好似許多的細致微妙處都有了變化。一時間郭襄又想得痴了,忘了回答怔怔盯著她的老頑童。
  老頑童見郭襄被自己問住了,心下倒是暢快了許多,好似從白衣青年那里丟的場子在這里找了回來,見郭襄神態怔怔的以為她為那倚天劍難過,倒反過來安慰她道:“小姑娘,你不用這么怔怔地難過.我老頑童幫你把那倚天劍找回來便是,他跑到天涯海角.我也非把他抓問來不可,他跑到老鼠洞里,我一我就象貓那樣子,蹲在洞口,等他出來。”
  郭襄笑了,她性情本就豁達開朗,不似她姐姐郭英那么小肚肌腸,小時候都會把她媽媽最喜愛的東西拿去送人,日然長大了不會因為丟了東西而難過傷心。但這柄倚天劍實在是非比尋常.听了老頑童這般說.便笑道,“老頑童,你能幫我找回來倚天劍.我自然十分高興、定然好好地謝謝你。我本來就同你的女儿一樣么!你与我爹爹義結金蘭,幫我找那倚天劍,也是份所當為,找到了那倚天劍,我也和小妹妹一般的陪著你游山玩水,你看好不好?”
  老頑童一听大樂,剛要翻筋斗,隨即想起來,道:“我幫你找到了那倚天劍,你須得一年以后再來謝我,”
  郭襄奇道:“為什么?”
  老頑童道,“這個一這個不能跟你說,總之這一年之內我要去干兩件大事情,不是兩件,是一件大事情。你們跟著我,須是不大方便。著我那徒儿讓你們跟著、那也是未嘗不可,若我那徒儿不讓你們跟著,只怕是有些麻煩,簡直是太也麻煩,大大地麻煥!”
  郭襄見老頑童這么一通胡話說完了,竟是背起手來在地上來回走動,禁不住心中十分的好笑、問道:“怎么你倒要听你徒儿的話,你的徒儿十分霸道不講理么?”
  老頑童道:“我的徒儿自是好徒儿,乖徒儿,只伯比之世間任誰的徒儿都要好些,乖些,武功強些,只是一只是一”
  郭襄笑道,“怎么,你的徒儿比你師父的徒儿還要強些么?老頑童道,“那自然是要強—些,不是強一些,是強好些,唉,不對,你說他比誰的徒儿要強一些?郭襄已是笑得彎了腰,道:“老頑童、你幫我找回倚天劍.我一年之內不到處跟著你就是了,這好象很容易就能做得到呢。”
  老頑童——時怔住了,不知郭襄的這句話是不是圈套,
  第二天一早,郭襄要到少林寺去,老頑童說他正好有多也要去少林寺。周暮渝則非要跟著這位新結識的大姐姐不可,于是一行人向西北方少林寺行去。
  一路上競自不斷的碰到身穿青衣的人,間或碰到別門別派的武林人物。郭襄禁不住心下大奇,問老頑童時,老頑童也是故作不知,含糊其詞一番,郭襄自然是愈听愈是糊涂。
  再行一程,已開始沿著石級登山了,那些青衣人好似更多了,而且每人好似都是身具武功,絕非等閒之輩。
  郭襄禁不住心中犯了嘀咕,暗想:“會不會是我昨天將那兩個青衣人的手臂斬了下來,此刻這些青衣人便聚到了一起,前來報复?”這樣一想,暗悔恰好昨夜倚天劍又被那白衣男子盜去了,這一番大意,待會儿動起手來,只怕是一件趁手的兵刃都找不到。
  那倚天劍長而且重,普通的兵刃郭襄自然是用起來不及那用慣了的倚天刨趁手。
  正走著,忽然后面傳來樂聲,郭襄回頭一看,不禁心下大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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