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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淺池怎生容大龍


  管亮德坐在太師椅上,靜靜听完了妹子管瑤仙的敘述,黝黑清懼的面孔上浮現著難以掩隱的激動与憂憤,卻總算如釋重負般吁了口气:
  “如此說來,妹子歷經磨劫,幸能履險如夷,全是那君不悔的豁力相助,拼死維護了?這樣的一位人物,我們竟以工役差之,實在是太也欠缺識人之明……”
  管瑤仙幽幽的道:
  “大哥,要不是虧了他,我這條命固然難保,就是爹娘給我的清白身子亦將遭致玷污,永生永世再洗不脫那种附魂隨魄的羞辱,即便死了,也無顏面見祖宗于九泉……”
  額頭上的一條青筋凸跳著,管亮德咬牙道:
  “無影四狐那一干王八羔子,居然如此惡毒卑鄙,我決不与他們甘休!”
  管瑤仙微紅著眼圈道:
  “大哥赶到老君山的時候,沒見著他們?”
  管亮德恨聲道:
  “胡英追上我們隊伍的當口,業已是抵達地頭后的事了,我才只將紅貨交割清楚,剛跨出門檻,迎面就碰上了他,胡英的模樣活脫是從閻羅殿打了一轉回來,命像去了半條,我一看便知道出了紕漏,等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把話說完,我連茶水都來不及喝,立刻領著大家快馬赶往‘老君山’,妹子,兩地相隔有百多里,任我們再是拼命赶,到達的辰光也比那几條邪狐定規的期限遲了半日,我們找著了樵棚,白白候了四個時辰,卻硬是不見對方露面……”
  管瑤仙尋思著道:
  “可能是在君不悔救我离開之后,他們自認失去了要挾的憑借,又生怕形勢有變,對他們不利,這才匆忙退走。
  “大哥,也幸虧沒朝上面,否則,你們一旦和‘無影四狐’沖突起來,胜算的希望實在不大!”
  管亮德苦笑著道:
  “這個我心里有數,但當時急怒交加,兩眼發紅,什么也顧不得了,只要碰上他們,我拼死亦要向那几條邪狐討還公道!”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
  “在‘老君山’等不著人,我簡直急瘋了,無奈何,只有兼程日夜赶,一路上暗暗禱告,但求上蒼見怜,好歹能有你的消息傳到,卻做夢都未料及,才一進門你竟比我們先回家啦;妹子,你不知道我一看見你走出來時,那一瞬間的感受,我差點便跪在地下向諸天神佛謝恩叩頭了。”
  管瑤仙的語聲略帶唆咽:
  “我曉得,大哥,你看到我時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你內心的喜慰歡愉,平時你极少那樣激動得難以自持。”
  管亮德忽然又冷笑著道:
  “還有子午岭葛家堡那對父子,一向与我們走動勤快,表現得十分熱絡,這次你出了事,呂剛和彭季康去求他父子相助,任誰也沒想到會碰一鼻子灰,弄了個大難堪,他父子不但一口拒絕,到后來連客都不送,就那么雙雙避了開去,不再朝面,所謂疾風知勁草,患難顯親朋,葛家父子卻算哪一門子的親朋,提起這樁事,我就心中透寒,肺腑如火!”
  管瑤仙并不惱恨,只是靜靜的道:
  “你想不出葛家父子為什么會采取這种態度吧,大哥?”
  哼了哼,管亮德憤憤的道:
  “這有什么想不出的?左右不過是見危思退,臨難苟兔,圖的是個明哲保身,情感道義在他們眼里何來兩肋插刀那等現實?”
  管瑤仙淡淡的道:
  “葛家父子不愿多招麻煩,惹火上身,固也是原因之一,但我看關鍵不在這上面,依我的判斷。尚另有因由。”
  管亮德道:
  “還有什么因由?”
  目光望著自己腳尖,管瑤仙低沉的道:
  “那葛家父子,大哥,為什么和我們來往得這樣殷勤?”
  管亮德但然道:
  “還不是為了你,葛世偉的鬼心眼以為我不知道?”
  管瑤仙道:
  “葛奇在江湖上甚有威望,手下亦不乏可登台面的角色,尤其他本身藝業精湛,修為不凡,無影四狐雖說難纏,他倒也未必忌憚,問題在于,他一定考慮到值不值得趟這灣混水?”
  管亮德不解的道:
  “此話怎說?”
  管瑤仙的神態安詳自若,宛如在分析一件与她毫不相關的事:
  “葛家父子同我家往來,主要這為了葛世偉對我有一番心思,我一旦被‘無形四狐’擄去,他們必然怀疑我貞洁不保,像葛奇父子這樣的身份,不可能容忍一個洁壁有暇,清白受污的女人進門,換句話說,他們投注我身上的期望便化做泡影,沒有再下功夫的理由,為了一個不寄目的的女人而冒著流血搏命的風險,他父子豈會自認值得?”
  臉色黑中泛青,管亮德握拳透掌:
  “這一些勢利小人,口是心非的偽君子,叫我好恨。”
  管瑤仙十分理智的道:
  “看穿也就罷了,大哥,他們的想法雖然現實,卻并非毫無依据,無影四狐向來以凶殘暴虐,無德無行聞名,我一個姑娘家被他們擄去,有若羊落虎口,何堪自保?事實上也确是如此,要不是君不悔冒死相救,我現在是個什么下場,連自己都不敢去想了……,,
  管亮德重重的道:
  “只要給我逮著机會,只要我有一點辦法,我發誓我要報复葛家父子,懲罰那四條邪狐,外加十三人狼,我決不會饒恕他們,永不……!”
  管瑤仙反過來安慰她的兄長:
  “大哥,是老天保佑,也是祖上積德,我總算是有惊無險,逢凶化吉,你想開些,別自己生閒气,將來大家遲早碰得著,到時候再見真章吧!”
  管亮德沉默了半晌,忽道:
  “那君不悔,妹子,可确有一身好本領?”
  點點頭,管瑤仙的雙瞳中閃耀著光亮:
  “不但有一身好本領,而且是我今生所見的頂尖高手,大哥,我從來不曾遇過比他更厲害的人物!”
  端詳著自己這素來眼高于頂,心傲气盛的妹妹,管亮德不禁笑了起來:
  “別是因為他救過你,你的審查尺度就放寬了吧?”
  管瑤仙的臉上一熱,赶忙分辯:
  “大哥,你這是扯到哪儿去啦?我又不是沒見過世面,沒經歷陣仗的深閨碧玉,莫非連一個人的武功高低還看不出來?你是沒親自在場,要不,包你兩眼都能發直,奇怪天下之大,竟真有這樣精絕的藝業!”
  嘴里噴了几聲,管亮德搓著手道:
  “這樣的好手可不能放他走了,妹子,咱們合計合計,好歹留他下來,鏢局里正需要此等人才,咱們大大用得著他!”
  管瑤仙卻低喟一聲,笑得挺抑郁:
  “大哥,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那君不悔,決非池中之物,我們這片小廟,恐怕供不起這尊大神……”
  管亮德急道:
  “所以我們兄妹得想個法子啊,還有,他如果有地方去,又何必自荐到這里干個雜工?有本事的人,不一定謀生的路子也寬!”
  管瑤仙蹙著眉道:
  “君不悔來我們這儿找差事,目的只是想混個糊口往他要去的地方去,卻沒有意思長久窩在鏢局里,他不告訴我他确實有什么打算,我也不便逼著問,大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心中有著負擔!”
  管亮德沉吟著道:
  “你去試試看,妹子,說不准我們能幫上忙,若是銀錢方面的問題,我相信可以解決——”
  歎了口气,管瑤仙道:
  “不像是財務上的困難,据我旁側敲擊,再三試探的結果,他似乎對某人有著承諾,必須去完成几樁囑托,而那几樁囑托并不簡單,其過程怕是兔不了流血玩命……”
  “證了一會,管亮德道:
  “可又是江湖恩怨的牽扯?”
  管瑤仙道:
  “极有可能,他卻不愿說個明白,我,我也不好深問。”
  站起身來,管亮德踱了几步,神色凝重:
  “這件事,妹子,你得多下功夫,就算不能長久留人,最近一段時間也要留下他,依我的想法,‘無影四狐’決不會默爾以息,早晚仍將尋上門來,触我們的霉頭!”
  管瑤仙目光中閃過一抹火紅,腔調卻极為和緩:
  “我希望他們越快找上門來越好,大哥,無論胜負輸贏,糾葛總該有個結果,你說是不?”
  管亮德艱澀的道:
  “不錯,所以我們需要像君不悔這樣扎實又可靠的幫手!”
  管瑤仙輕輕的道:
  “也好,我去找他談談。”
  望著妹妹,管亮德道:
  “在我看來,那君不悔的江湖閱歷似乎不算老到,對道上的經驗也還夾生,此等人尚未受世俗污染,大多稟性仍然憨厚,心地篤實,動之以情,或可成事--”
  兩眼一冷,管瑤仙不悅的道:
  “動之以情?什么情?”
  管亮德深知妹子脾性,赶緊陪笑解釋:
  “你別誤會,妹子,我說的動之以情,乃是指以情誼去感化他,并非意味男女之間的那种感情,我怎會叫你以虛情假意去收買于人?”
  真的是虛情假意么?管瑤仙不由晃惚起來,對于君不悔,她有一股深切的好感,与發自內心的贊賞,這些加在一塊,便形成一种不可言喻的思慕情怀,很微妙,也很令她苦惱,這樣的心態,是表示著什么意識呢?老天。
  管亮德想說什么,看到妹妹此刻的形狀只好噤口不言,他背負雙手來回蝶躞,卻盡量不使自己焦躁的情緒流露出來。
  于是,管瑤仙走向門邊,輕輕將門啟開,跨出一步又停下,半轉回身,迷迷茫茫的對她大哥說了一句:
  “我這就去……呃,動之以情……”
  有好些年了吧,君不悔沒有像現在穿著這么光鮮体面過,嶄新的湖水藍絲棉袍子,外罩兔毛嵌邊的同色小馬甲,腳上蹬著一雙黑緞面的厚棉靴,長袍擺動間,甚至連里面的棉褲都是全新的,人才徹頭徹尾的清洗過一遭,頭發梳理得順致服帖,臉上也修刮得溜滑干淨,這一看上去,頓似換了一個君不悔,竟有那么几分架勢在了。
  在這結了冰凍的人工小池邊,管瑤仙依著一株盛開的腊梅,燦笑如花般上下打量著君不悔,她笑得好美好艷,亦好比枝頭怒放的朵朵紅梅,無形中散發著上种可人的韻息,相當能引起某种遇思。
  君不悔怔怔看著管瑤仙,直到人家笑了,他才顯得有些扭妮的這里扯扯衣襟,那邊拉拉袍擺,模樣好生靦腆:
  “還沒有謝過二姐給我買的好几身衣裳,我,我一直邋遢慣了,一下子換上新衣裳反覺得怪別扭的,好像全身哪一處都不得勁……”
  管瑤仙笑吟吟的道:
  “你不用跟我客气,凡事習慣就好了;我說君不悔呀,有句俗話說得可真不錯,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裳,你看你這一打扮起來,簡直就和換了個人一樣,出落得挺光鮮的,若硬要挑剔呢,只是稍稍上了一點,還欠缺那么一絲儿洒脫……”
  君不悔嘿嘿笑道:
  “洒脫是公子哥儿的事,二小姐,憑我這個出身,如何學他得來?其實土一點也好,不惹眼……”
  管瑤仙忙道:
  “我是和你說著玩的,君不悔,你可別當真。”
  君不悔笑道:
  “二小姐怎么也對我客气起來啦?只要是二小姐說的話,再重我也受得了。”
  心里不期然的涌起一股甜滋滋的感覺,管瑤仙卻掩隱得很好,她故意把語調放得平淡:
  “對了,我已交待呂剛,在前堂右首邊上給你收拾出一間房子來,那間房子還蠻寬敞,采光也好,一些應用物件亦都擺置舒齊了,待會你自己去看看,要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隨時告訴我,我再著人替你更換……”
  君不悔干咳一聲,猶豫著道:
  “二小姐何須如此費心張羅?我原住的下處也還不錯,人待在那里覺得挺合宜……”
  管瑤仙輕輕的道:
  “你不能再住在那儿,君不悔,在你救過我的命,保全我的貞節之后,如何還能這般委屈你?我不是現實,只為表達些許感謝之忱。”
  舐舐嘴唇,君不悔道:
  “說真的,二小姐,我住也住不多久,若是鏢局里最近不往小劉集那邊走縹,我就得自己朝東走,事情總不能不辦。”
  低下頭,管瑤仙的聲音好細好柔: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非這么急著去辦不可?”
  君不悔遲疑的道:
  “二小姐,這是我對吉大叔的承諾,一定要去完成他老人家的心愿……二小姐,我必須要去辦這些事,一天辦不妥,我的心神就一天不能安宁!”
  將垂頰的秀發攏到一邊,管瑤仙神態端庄:
  “君不悔,我想對你提出一個要求,不知你是否可以應承?”
  君不悔直率的道:
  “二小姐千万別這么抬舉我,有什么交待,二小姐盡管明示,但凡我力之所及,沒有不遵從的道理!”
  媚亮的一雙鳳眼緊盯著君不悔,管瑤仙緩緩的道:
  “這是你由衷的話?”
  君不悔點著頭:
  “二小姐也明白,我不是個心口不一的人,像那古文全的德性,還有臉面朝下活么?”
  “嗯”了一聲,管瑤仙道:
  “君不悔,我要你留在這里!”
  呆了呆,君不悔赶忙問:
  “二小姐,你,呃,你要我留在哪里?”
  管瑤仙道:
  “留在‘飛云鏢局’,也是留在……留在我身邊!”
  是了,好一個動之情!
  君不悔卻不敢往那締麗處去想,他頓時顯得愁眉苦臉的道:
  “二小姐,照說二小姐要我留在鏢局里,是看得起我,也是關照提攜我,我豈有不識好歹的?但,但我實在沒多少能耐,怕不能為二小姐、為鏢局子承擔什么,再說,還有吉大叔的事——”
  霍然從腊梅樹上站直了身子,管瑤仙粉面凝霜,柳眉挑起:
  “吉大叔,吉大叔,莫非你心中只有一個吉大叔?”
  要不是只有一個吉大叔,還會有誰呢?是了,還有一個小師妹,哪怕今天業已變成師嫂了的小師妹,他退后一步,惶恐的道:
  “回二小姐的話,吉大叔固然在我心里,另外……另外只有我那小師妹了,然則便是心頭思念,亦是枉然,我那小師妹她……唉!”
  气是气,惱是惱,在那股子莫名的酸味之下,管瑤仙更有著极大的好奇心;她跺了腳,啼笑皆非的道:
  “小師妹,你說你心里還有個小師妹?君不悔,表面上你像很老實,看不出花巧卻不少,你說,你那小師妹如今人在哪里?你為什么不和她相處在一起?”
  君不悔容顏黯淡下來,太息著道:
  “二小姐,以前,她是我的小師妹,現在可不是了。
  管瑤仙迷惆的道:
  “這話,是怎么個說法?”
  腳尖在雪地上來回擦動著,君不悔聲音晦澀:
  “她已經嫁給了我師兄,變成我的師嫂啦,雖然我私下仍還惦記著她,也只能放在心底深處,再怎么想,亦是落個白搭……”
  管瑤仙暗里竟是舒但了很多,臉上又有了笑意:
  “從師妹一下子就成了師嫂,這种升遷也未免突兀了點,君不悔,其中必有一段不足為外人道的因由吧?”
  君不悔吶吶的道:
  “是,呃,是有段因由……”
  管瑤仙帶著命令的語气:
  “來,說給我听听!”
  君不悔訕仙的道:
  “對我而言,這不是樁有光彩的事,二小姐,說出來怕你會見笑……”
  管瑤仙正色道:
  “放心,我不會笑你,一個在情場上失意的人,已經夠可怜了,如果再拿人家這樣的痛苦當作嘲弄的素材,未免就有失厚道。”
  君不悔有點惊愣:
  “二小姐,你怎會知道我是情場失意?”
  真忍不住想笑,管瑤仙卻憋住了:
  “這個問題問得傻,君不悔,你已經說過,你心里一直憶念著你那小師妹,但你那小師妹卻嫁給了你的師兄,這不是擺明你在情場上敗了陣!”
  君不悔悠悠的道:
  “不錯,就是這么回事--我同我師兄都喜歡小師妹,平日里小師妹對我兩個也不分彼此,一視同仁,她和我及師兄都很合得來,大家相處融洽,委實看不出我与師兄誰在她心目中比重較大……”
  管瑤仙道:
  “傻子,那是因為你本性憨厚的緣故,注意不到某些細微未節,蛛絲馬跡,若是換成我,要看不出來才叫有鬼!”
  君不悔苦笑道:
  “我是看不出來,我只覺得小師妹對我們師兄弟二人是一樣的親切、一樣的体貼,噓寒問暖,照料有加,從來沒分個厚薄,所以,有一天我壯起膽子,向師父提出結親的要求,卻沒想到師兄也在師父面前表達了同樣的意愿,師父很公平,他老人家允諾了我們,但卻叫我們師兄弟兩個憑一身所學,互為印證,胜者便中選雀屏……二小姐,師父只有一個女儿,用這等方法做為取決的條件,誰也沒有話說……”
  管瑤仙“哦”了一聲:
  “原來你那師妹乃是令師的女儿--后來呢?”
  兩手一攤,君不悔尷尬的道:
  “我輸了,哪里還有后來?”
  管瑤仙道:
  “你遭此打擊,所以憤而离開師門?”
  搖搖頭,君不悔道:
  “公平競爭嘛,輸就輸了,我尚不至這般沒有气量,我辭別師門,是因為……因為……”
  當日的情景,一一回映腦際,那股子辛酸也就涌向心頭,師父冷漠的嘴臉,師兄得意的神態,再加上老管家任喜悲憫的勸慰,以及那隱隱約約的暗喻,他想著想著,百感交集,下面的話,竟已不知如何表達才算貼切了。
  管瑤仙冰雪聰明,反應尤其敏銳,觀言察色,肚里自己有數;她深摯的看看君不悔,好柔和的道:
  “是不是,在那場較斗中你受了委屈?”
  君不悔用力擠出一抹笑容,僵滯的否認:
  “不,不,我沒有受什么委屈,技不如人,還有什么話說?…
  管瑤仙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离開師門呢?”
  君不悔怔忡半晌,覺得搪塞不過,只有明白的道:
  “不是我愿意离開,二小姐,因為比試之后,師父的態度忽然變了,變得很冷淡,很疏遠,也很陌生,好像,好像我這個徒弟一下子變得不是他徒弟啦,小師妹亦不再朝面,甚至連句安慰話都沒有,似乎突然間這個家里只多出我一個人來,我完全成了個不屬于家中的局外人了。……二小姐,那种備受冷落的滋味實在可怕,不但可怕,更令人傷透了心,灰盡了念……”
  管瑤仙同情的道:
  “我体驗得出,君不悔。”
  故示豁達的干笑一聲,君不悔道:
  “在這种僵寒的气氛中,陰沉的坏境下,我是再也待不下去,所以,不用他們說明了攆,我自己便識趣的卷了舖蓋……”
  管瑤仙靜靜的道:
  “君不悔,你有這么精湛的本領,都不是你師兄的對手,你那師兄的功力豈非已經出神入化,到了极峰的境界?”
  打了個哈哈,君不悔道:
  “這一遭你可沒猜對,二小姐,好叫你得知,我現在的一身把式,可不是跟我師父學的,乃是辭出師門之后由吉大叔傳授予我的!”
  又是吉大叔,但此一時管瑤仙卻對這位吉大叔有了不同的關注,她用心的道:
  “你的吉大叔,修為可高過你師父?”
  君不悔心存厚道,不愿說得大明顯,他支支吾吾的道:
  “嘔,吉大叔的藝業只是稍稍圓熟一點,和我師父差不了多少……”
  管瑤仙似笑非笑的道:
  “到底是個不忘師恩的虔誠弟子,君不悔,你好善良。”
  紅著一張臉,君不悔忙道:
  “我是實話實說,真的,吉大叔与師父各有所長,充其量也是伯仲之間,……’
  管瑤仙輕輕歎气:
  “君不悔,我不知你的師尊是誰,但我卻可以說,你師門逼走了你,是你師門的一大損失,絕對不是你的損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要不离開那個環境,怎會有后來的遇合?人再怎么算,也不如天算啊……”
  君不悔剛要回話,那頭拱門里已掠出一條人影來,那人一出拱門四處探望,當發現了君不悔与管瑤仙的立身所在,馬上奔命似的奔了過來,一邊跑猶一邊气急敗坏的叫嚷:
  “二小姐,二小姐,快請到前面照門去,大事不好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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