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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一抹不祥的陰影


  夜深沉。
  這一晚上,君不悔覺得心情特別煩躁不宁,坐著躺著都不順當,胸膈之間好像梗脹著什么東西,總是消化不了,精神也有些儿恍榴焦的,他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就是感到不對勁,惶惶然似有大禍臨頭的味道。
  拄著拐杖,他在房中來回蹀踱,思潮起伏間溯往憶今,越發情緒紛亂,不克自己,孤燈瑩瑩,只影綽綽,茫然里,他甚至怀疑今夕何夕,此處何處?迷惑于眼下的自我,到底是從哪里來、又待往哪里去?
  于是,門儿輕響,有人在輕輕叩擊。
  君不悔渴望來個人同他聊聊,舒解一下心頭的郁悶,卻又怕來的人不是可以共衷曲、訴隱私的對象;他瞪著門扉,聲調竟有些怯忌:
  “誰?”
  外面,傳來方若麗低柔的語聲:
  “是我,小麗!君大哥,你睡了嗎?”
  君不悔連忙趨前拔去門閂,一面開門,邊掩不住他的興奮:
  “沒有睡,沒有睡,小麗,你來得正好,我剛才還在犯愁,長夜漫漫,面對寒燈,這一宿怎生渡過?”
  踏進房里,方若麗順手把門掩上,她望著君不悔,神情帶點儿迷惆:
  “你怎么啦?這么晚還不快安歇,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君不悔拉過一張椅子請方若麗坐下,搓著手道:
  “小麗,夜深了,我原不敢期望你會過來,想不到你卻真的來了,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多么歡迎你來,如何惊喜于你的出現--”
  方若麗輕笑一聲:
  “君大哥,你沒有什么不對吧?怎么說起話來有些顛三倒四?我哪一天沒來過?就算夜里來這儿也不是頭一遭,以前從沒見你如此熱衷,今晚上怎么突然這般殷勤起來?倒叫我受寵若惊……”
  君不悔吶吶的道:
  “小麗,你明白,我好悶……”
  方若麗睜大了眼睛:
  “悶了?八成是我們服侍不周,君大哥,這樣吧,等你傷好了,我稟明爹爹,專程陪你出去玩几天,你不是一直希望去‘順安府’逛嗎?我們就去‘順安府’,不過養傷期間卻不能勞累,你好歹擔待著!”
  搖搖頭,君不悔苦笑道:
  “我不是想出去逛,我只是覺得煩悶,尤其今天晚上,怎么睡也睡不著,腦子里亂哄哄的像纏著一團無頭絲,心里焦躁,坐立都不安……”
  方若麗平靜的道:
  “怎么會有這种情形呢?君大哥,以前好像從未發生過,你向來沉得住气。”
  君不悔用力揉著面頰,沙著聲道:
  “真是無來由,我也思量過,該擔心的事全已擺在面前,不該擔心的事便用不著去傷腦筋,可是,偏偏安穩不下來,情緒老在動蕩起伏……”
  方若麗道。
  “練練坐功如何?試試從吐吶調息之中求安宁。”
  君不悔澀澀的道:
  “沒有用,小麗,這可能是冥冥中的一种預兆,一种心靈上的感應,它大概是在暗示我什么,警示我什么……”
  臉色微顯蒼白,方若麗低聲道:
  “你是說,不祥的征兆?”
  君不悔頷首道:
  “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敢斷定,近日內必有凶險在我身上!”
  顫抖了一下,方若麗急道:
  “這怎么可能,你住在我家里,內外有我爹及爹的一干至親好友保護,誰也別想動你一根汗毛,只要你不出去,何來凶險可言?”
  君不悔煩惱的道:
  “我也說不上來,但我覺得惶怵不宁,像有一片陰影壓在心頭,揮不去,斬不掉,忐忑不安!”
  方若麗咬咬下唇,道:
  “干脆,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這里陪你!”
  君不悔忙道:
  “這怎么行?別人會說閒話,你父母知道了更會生气,小麗,咱們聊一陣,讓我這股郁悶宣泄出去就沒事了,不管它什么預兆,臨到頭再說吧!”
  方若麗關注的凝視著君不悔,緩緩的道:
  “君大哥,我相信你的直覺不是無稽,我也听過很多這類奇异感應的傳說,你有沒有想到會是哪一方面的情勢將對你造成不利結果?”
  君不悔表情空茫:
  “除了龔棄色与顧乞的問題,我想不出再有什么事牽連上我……”
  方若麗道:
  “這兩個人的問題,目前都不是問題,會有麻煩,也是往后的事,君大哥,你再尋思一下!”
  煩躁的走了几步,君不悔頓了頓手中拐杖:
  “不必空費心思了,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想要我的命,我絕對与他豁上,這种磨人的煎熬,我受不了!”
  方若麗情然一笑:
  “只要你拋得開,就不須去鑽牛角尖,說不定是庸人自扰。”
  君不悔坐國床沿,喃喃的道:
  “但愿是庸人自扰,唉,今晚上怎么這般反常?”
  把椅子拖近了些,方若麗故意擺出一副開朗神情:
  “來,君大哥,我們聊聊,等你困了,再好好睡他一個飽覺,明朝天光,陰霆便一掃而空,又還你亮麗明媚的一天!”
  君不悔頗為感動的道:
  “有花解語,有人知情,小麗,你真是一位善体人意的好姑娘。”
  微微笑了,方若麗道:
  “比你那管二小姐呢?”
  呆了呆,君不悔紅著臉道:
  “比我那管二小姐?不,二小姐還不是我的……”
  方若麗似笑非笑的道:
  “那么,几時才會是你的?”
  君不悔避開人家的眼光,模樣有些儿尷尬:
  “我不知道;二小姐是‘飛云鏢局’當家的嫡親妹子,我只是鏢局里一個伙計,身份相差懸殊,怎敢太過逾越,妄圖高攀?”
  方若麗道:
  “你錯了,君大哥,以你的藝業修為,恐怕連‘飛云鏢局’的總鏢頭都得朝后排,他們以前不明底蘊,未加重用,一旦知悉了你的真才實學,必不敢稍有怠慢;人生如戲,角儿扮演各自不同,今日的小伙計,明朝的大霸天,誰能注定看扁了誰?這個道理,相信那管二小姐也一樣清楚。”
  干咳一聲,君不悔道:
  “話是這么說,不過她總是二小姐,有時想想,自覺不大合宜!”
  方若麗緊盯著君不悔,道:
  “不用閃閃爍爍,君大哥,那管二小姐對你好不好?”
  忙不迭的點頭,君不悔咽著唾沫道:
  “好,對我實在好……”
  方若麗的聲音放低了:
  “她有沒有向你表示過傾慕之意?”
  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君不悔才難以為情的道:
  “似乎是……呃,有這么一點意思,她問我喜不喜歡她,又叫我早點回去,說她等著我,臨走之前,行頭盤纏也都是她替我打點的……”
  默然片刻,方若麗的語气竟泛著酸溜溜的味道:
  “看情形,你也挺喜歡她嘍?”
  君不悔憨憨的笑著:
  “二小姐人很好,對我更好,我是有親近她的念頭,小麗,你可別見笑……,,
  見笑?方若麗當然不見笑,因為她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容,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僵寒,一片冷白,她望著自己鞋尖,幽沉的道:
  “君大哥,那管二小姐,長得必是十分標致?”
  君不悔笑道:
  “是很標致,尤其是果斷,心思靈巧,是一位婉柔之中帶英气的姑娘;‘飛云鏢局’上下對她的敬畏,甚至超過了對她的兄長,小麗,日后你見著她,便會知道我不曾夸大渲染,你一定也會喜歡她!”
  哼了哼,方若麗冷著一張面龐:
  “我為什么要和她見面?而且我篤定不會喜歡她!”
  君不悔頗出意外的道:
  “小麗,這話怎么說?你還不認識二小姐,如何就斷定不喜歡她?其實二小姐真的很好,有時難免脾气大了點,卻是刀子嘴,豆腐心,待人寬厚,從不苛刻……””
  方若麗漠然道:
  “這是她的事,与我無關;還有,在提到她的時候,別老是一口一個二小姐,君大哥,她是‘飛云鏢局’的二小姐,只有一位大小姐,就是我!”
  君不悔這時已体會出其中玄妙所在,也想通了方若麗為什么突兀不快的因由,他赶緊移轉話風,唯唯喏喏的道:
  “我明白,小麗,我明白,一時叫順了口,未曾考慮到你的立場,還請不要見怪,在這里,當然你是大小姐,獨一無二的大小姐。”
  方若麗慢吞吞的道:
  “那姓管的,總該有個名字吧?…
  君不悔小聲道:
  “有,有名字,叫管瑤仙……”
  方若麗道:
  “管瑤仙生得好看,還是我生得好看?”
  君不悔誠心誠意的道:
  “你們都生得美,都一樣好看,全有一顆仁慈善良的心,一股凜然不屈的正義感,你們是我平生所遇最敬愛的兩位姑娘……”
  一撇嘴唇,方若麗道:
  “倒是會說話!”
  君不悔懇切的道:
  “小麗,我所說的,決非阿諛奉承之言,俱為心底所感,字字不虛,請你切莫誤會我的誠意。”
  瞟了君不悔一眼,方若麗沒好气的道:
  “君大哥,我是我,她是她,你可別打歪了主意,起錯了念頭,要我和她標在一塊比高低,我沒那份閒情逸致!”
  回味著方若麗的話,君不悔發覺其中含意頗值尋思,他已感覺到這里頭言談中的醋意,內心里的別扭,种种般般,可能源起于另一股不同平常的情感,或許是--与管瑤仙性質相似的那种情感,否則,一個原本那么清純無邪的少女,一個原本如此溫柔知机的姑娘,怎會一下子變得這般沖動易怒,出言無狀?想到這里,他不敢再往下思量,他怕自己沒有本事收拾攤子。
  方若麗略略提高了聲音:
  “君大哥,你怎么不說話了?可是不高興我對管瑤仙的態度?”
  君不悔深深呼吸了一次,陪著笑道:
  “不,我想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態,我沒有怪你……”
  輕啐一聲,方若麗佯嗔道:
  “見你的大頭鬼,你能理解我的心態?你是想滑了邊,老實告訴你,我可不似你想像中那么簡單,你當我還是個小孩子,我的花招多著哩!”
  君不悔打著哈哈道:
  “好小麗,你一直都是那么好,縱然在生气的時候,也別有一番韻致;此外,我并沒有把你當成小孩子看,小麗,天下哪來如此知情識性的小孩子?”
  本不想笑,方若麗卻忍不住笑了,她露出一口扁貝似的細洁白齒,唇角生風:
  “你呀,君大哥,表面上老實,暗地里名堂還真叫不少,一張嘴在該說話的時候也出奇的能言善道,死人都說得活,所以那句俗詞儿講對啦,人不可以貌相……”
  君不悔微窘著道:
  “照你這樣一形容,我豈不成了個表里不一的刁鑽之徒?小麗,這不公平,因為我自己明白自己不是這种人,就算有時言談略有狷逸,也要看是与誰相處說話,若非知己,便叫我隨意揮洒,亦揮洒不起來……”
  方若麗無聲的一笑,道:
  “別當真,我是和你講著玩的,一個大男人,容言之量總該有吧?”
  君不悔剛要回話,遠處已傳來更鼓隱隱,他傾耳一听,不由訝然道:
  “三更天啦,小麗,這一聊竟聊了半宿,你還是赶緊回去歇著,再晚了不好,若是被人看到,怕免不了有些閒言閒語。”
  方若麗毫不忌諱的道:
  “這是我的家,怕什么人看到,又怕什么閒言閒語?我爹娘深知我的個性,根本不會見責,而你我行正立穩,問心無愧,更沒有矯飾的必要!”
  君不悔道:
  “還是早點回去的好,小麗,雖然我們問心無愧,但孤男寡女寅夜相處,多少也得避避嫌,傳統和規矩,不得不顧著點。”
  伸動了一下腰肢,方若麗道:
  “真不需要我陪你到天亮?”
  君不悔老老實實的道:
  “不用,小麗,和你扯了這一陣,覺得舒暢多了,胸口那一股郁悶焦躁也消散不少,我看你也夠累的,回房歇著吧……”
  站起身來,方若麗不覺打了個哈欠,她用手捂嘴,笑道:
  “人的感染性實在是強,本來我倒挺精神的,被你這一說,竟真個覺得困了,君大哥,你既然消了煩悶,我也就不再打扰,明天見啦。”
  君不悔送過方若麗,回來關上房門,剛剛坐到床沿,桌上的燈火已突的一跳,他怔怔凝視著那朵青紅色的光焰,原來認為撣拂而去的一股陰郁感触,又黑网一股悄然覆上心頭,他不但覺得沉窒,覺得不安,隱冥間更有一种森寒的肅煞之气聚結于四周,仿佛有無數只鬼眼在黑暗里瞪著他,無數個幽靈在虛幻中浮沉飄蕩,燈火再次跳動,他驟覺一陣冰冷,連后頸窩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生平迄今,君不悔從未有過這种經驗,也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惶恐惊栗過,莫不成真個有鬼?真個有邪?
  于是,輕輕的叩門聲又再響起,雖然叩擊的聲音是這么輕細,這么柔和,听在君不悔耳中,卻宛似暮起焦雷,惊得他心旌動蕩,呼吸急促,一張臉孔也倏的變白!
  敲門聲停了。
  君不悔捂著胸口,覺得喉嚨里又干又燥,他努力發聲,聲音的暗啞艱澀,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是哪一位?”
  照常情來說,他原該預料到可能是方若麗去而复回,但在下意識里,他卻絲毫沒有這种期盼,好像他早就确知門外的人決不會是方若麗。
  外面一陣沉寂,并無回應;君不悔伸手人枕下,摸出“傲爺刀”別進腰間,然后,他自床沿站起,清了清嗓子:
  “請問門外是哪一位?”
  又是片刻靜默之后,終于傳來一個僵硬的聲調,屬于男人的聲調:
  “君不悔,你打開門,自然就會知道我是誰!”
  略一猶豫,君不悔暗中咬了咬牙,拄著拐杖過去拔栓啟門--他業已豁出去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管他娘的!
  房門打開,他疾退三步,由于行動不便,差一點便撞翻了桌子:門外,緩緩踏入的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竟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男的那位,年約四旬,肩寬胸厚,身材壯實,滿臉的橫肉又黑又粗,鷹目鉤鼻,闊嘴獠牙,大冷的天气,只穿了一條燈籠褲外帶一件黑皮馬甲,胸前手臂烏毛茸茸,驟然一見,倒像個尚未進化成人形的大猩猩。
  女的大概有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柳月眉儿,水汪汪的一雙迷魂眼,蔥管鼻,櫻桃小嘴,肌膚白而細嫩,光洁滑膩,似是一把能捏出水來;將這娘們的姿容与她那同伴的外貌一比,不啻是月里蛤娥跟那砍伐桂樹的吳剛,壓根是不能相提并論了。
  瞪著這兩個素昧平生的不速之客,君不悔講起話來不覺舌頭發直:
  “呃……你們,你們二位是要找誰?”
  男的那位伸出左手食指,遙遙向君不悔一點:
  “找你,君不悔。”
  愣了愣,君不悔吶吶的道:
  “找我,可是,可是我并不認識你們……”
  那人平淡的道:
  “認不認識我們沒有關系,只要我們知道你是君不悔就行,受托辦這种事,最好是互不相識,才彼此方便。”
  君不悔迷惑的道:
  “受托辦這种事?你們受誰所托,辦的又是什么事呀?”
  對方雙臂環胸,上下端詳著君不悔: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涂?”
  君不悔苦笑道:
  “我与二位初次見面,毫無淵源過往,二位深夜敲門,查名問姓,我又如何知曉你們的來意?至于裝糊涂,則更無必要……”
  那婆娘忽然格格一笑,嗲聲嗲气的開了口:
  “君不悔,我和我老公照規矩報個万儿你听,我老公名叫駱干,我的名字是馬秀芬,道上的朋友都稱呼我兩口子是‘駱煞馬絕’,又有兩句歌謠是這么形容我們的:‘閻王帖子送千里,駱馬鴛鴦包到底’,你猜猜看,我們夫妻是干什么吃的?”
  君不悔思索片刻,心腔子猛然一跳:
  “殺人為業?”
  馬秀芬面露贊許之色,伸出拇指:
  “很聰明,叫你一猜就著;不錯,我兩口子干的正是這行營生,古老卻不易湮滅的營生,雖有風險,收入不薄,每年做上几票,足夠嚼谷而有余!”
  君不悔咽了口唾沫,澀澀的道:
  “難道說,你們夫妻來此,是打算要我的命?”
  眉梢子輕揚,馬秀芬情笑如花:
  “否則我們是來干什么的呢?你總不會期望我們半夜敲你的房門,給你送個金元寶進來吧?金元寶是有,卻不是給你的,我兩口子早已笑納啦!”
  君不悔急忙道:
  “你們膽子不小,竟敢摸到這里預謀殺人,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是誰的家宅?”
  駱干冷冷的道:
  “‘毒虹’方夢龍的家,沒有錯吧?”
  扶著桌面,君不悔睜大雙眼:
  “既知是方老伯的府第,你們還敢大膽摸人,圖謀于我,就不怕方老伯不与你們甘休?”
  好叫你放心,方夢龍入黑的時候已被人接走去商量要事啦,談完了事,早有大壇美酒等他消受,喝足了酒,今晚是赶不回來了,等他明朝打道回府,一切問題懼已解決,我夫妻不說,又有誰會點破這個關節?”
  君不悔脫口道:
  “我,我一定要稟明方老伯,你兩個居然如此藐視于他!”
  歎了口气,馬秀芬道:
  “君不悔。你真是人坐在磨盤上,就這么想不轉?到了明朝,你已變成一具尸体,又拿什么本領去開口?你可曾听說過死人能講話的?”
  君不悔突的怒火上沖,他大聲道:
  “誰說我會死?我不是塊木頭,能以任由你們剖殺切割!”
  駱干沉著臉道:
  “方才我渾家已經按照我們一貫行事的規矩,告訴過你我夫妻的名號,這就是說,你一旦知曉了我們的身份便必死無疑,我們決不可能留著你一張活口去四外宣揚叫嚷!”
  面頰的肌肉抽搐起來,君不悔握著拐杖的右手指節凸突,微微顫抖:
  “你們摸進方家十分容易,而且輕車熟路就找到我居住的地方,可見必有內好接應,你們說,那個人是誰?”
  夫妻二人對望一眼,馬秀芬慢條斯理的道:
  “告訴你也無妨,那接應我們的人,也就是委托我夫妻取你性命的人,你再猜猜,可猜得出是哪一位要請你升天?”
  腦筋在飛快轉動,君不悔驀地身子一震:
  “顧乞!”
  馬秀芬格格笑了:
  “說你聰明,你還真叫有腦筋,又被你猜中啦,是顧乞。”
  君不悔又惊又怒的一捶桌面:
  “這老匹夫,老滑貨--他親口答允過方老伯不在此地与我動手,也保證在我傷勢未愈之前不向我尋仇,他,他竟自食其言,騙了方老伯也騙了我!”
  馬秀芬淡淡的道:
  “顧乞并沒有食言,姓君的,他只是保證他自己不這么做,可沒保證不叫別人做,他的确沒向你下手,下手的是我兩口子!”
  駱干也僵冷的道:
  “道上的人說話一言九鼎,然而一言卻可分成兩面解釋,方夢龍不曾把話意釘死,遭殃的就是你了!”
  輕挪一步,馬秀芬道:
  “漢子,辰光不早,交待清楚就該辦正經事啦!”
  駱干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目光凝聚于君不悔的右手,眼波閃耀中,透出漓漓血彩,殺气業已盈溢眉字!
  君不悔覺得胸膈翳悶,突然問有一陣窒息感迫來,使他忍不住大口大口的拼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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