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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煞威初現


  金薇心胸間感到一緊,道:
  “我可以想象這种情形,如今來說,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是嗎?”君惟明一拂衫袖,深沉的道:
  “天下任何有關權利与利益的爭奪,不論是非雙方,俱皆免不了流血,自古以來,情勢便是如此……”
  一邊說著話,君惟明已將頭巾的下擺圍繞過口鼻,把半張面孔完全遮住,同時,金薇也會意的照樣做了。
  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他們兩個把頭低了下來,君惟明壓著嗓子道:
  “進了店門之后,記住你不要開口!”金薇點點頭,道:
  “我明白……”
  于是,他們就這么低著頭,匆匆行向“通泰綢緞庄”店而之內!
  一個身著紡綢長衫的店伙計滿面堆笑的迎了上來,呵腰肅手,道:
  “二位老客里頭請,什么樣的續羅綢緞,南織北紡,本店全有得賣,花色多,布料新……”
  這個迎上來的店伙,面孔是陌生的,顯然不是以前的舊人了,君惟明連正眼也不向他瞧上一下,轉身便向柜台行去。
  就在那店伙一怔之下,君惟明已到了柜台之前,站在柜台后面的那位白面圓臉、蓄著八字胡的仁兄,卻沒有這個伙計那般的和藹平易了,他完全不似個生意人的嘴臉,一見有人貼近柜台,已不由雙眉一皺,大刺刺的叱道:
  “你要干什么?買東西到那邊去,這里乃柜台重地,事關銀錢,不是繳貨金的不准靠近!”君惟明冷森森的瞪著他,沉聲道,
  “我不是來買布匹的。”猛然發現君惟明是蒙著半邊臉龐的,那白面漢子立時警覺,他微退半步,全神戒備,并厲聲道:
  “朋友,你是那個碼頭,那座山的?你可知道這里是什么所在?‘大飛幫’出頭撐腰的買賣,豈也容得宵小前來撒野?”
  這時,店中已經有人察覺了這邊的爭執,一些顧客已在紛紛回避,另外,有三四名店伙亦迅速從后面圍了上來!
  露在灰色面巾外的雙眸修放煞光,那兩道光芒隱台青白,閃亮如刃,白面仁兄与君惟明的眼神相触,禁不住全身肌膚上頓時起了雞皮疙瘩,他震得又退一步,惊惶的叫道:
  “你……你想干什么?你是誰?”君惟明陰陰沉沉的笑,道:
  “不要怕,朋友,更不用拿你‘大飛幫’的名頭壓我,在我來說,‘大飛幫’只是一群畜生与禽獸的組合,根本沒有一點人味,此外,我要問你,你們‘大飛幫’不是一向在滇北橫行的么?怎的卻又爬到了這里,更開起這間綢緞庄來?告訴我,你們如何開起來的?”望著對方那惊恐疑惑又加上气憤不平的表情,君惟明又冷冷的道:
  “告訴我呀,你們是如何得到這家綢緞庄的?搶的?愉的?侵奪的?与人合謀竊占的?嗯?”那兩撇八字胡卻在哆嗦了,白面仁兄雙目倏瞪,翻下臉來大吼:
  “來人哪,把這個市井無賴給我拿下!”
  吆喝一聲,早已圍持在君惟明身后的三名伙計立時一涌而上,猛然向他扑將過來!
  君惟明連頭也不回,右腿猝翻——象是一抹黑影掃掠—一那三個扑上來的店伙已齊齊殺豬似的哀嚎起來,在同一聲骨骼的暴折聲里,三個人完全倒仰出去,六條腿俱是骨碎脛斷!
  沒有人看清君惟明的右一個動作,那白面漢子已狂叫一聲,滿臉鮮血四濺的翻撞出去,一頭栽進了后面的貨架之下!
  于是,在這一剎間,整個店里已陷入一片混亂,惊呼慘叫与怒叱厲吼之聲合成一團,人們爭相奔逃,推擠踩踏,場面頓時不可收拾!
  方才還是一臉諂笑,形態奉承恭謙的店伙們,現在已斗然露出了另一付猙獰面目,個個手抄凶器,自四面八方朝君惟明沖了過來!
  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君惟明的身形快得有如一道閃電——倏東倏西,忽上忽下,那么輕描淡寫,不可捉摸的縱橫飛掠,而就在他身形的移動中,一條條的人影已打著旋轉彈震向空,一個個牯牛似的軀体象滾地葫蘆似的團團翻摔,慘號連連,血噴如泉!
  貨架子“嘩啦啦”傾倒,五顏六色的綢布展扯飄飛,竹尺与算盤也拋空落地,再加上人体的擲擲撞擊,老天,好不凄厲!金薇也适時而動,她身手如風,閃挪嬌健,掌劈腳踢有如一頭狡豹,一只隼鷹,凌猛悍野無比,瞬息間,已有六七名敵人在她的攻殺下尸橫就地!
  一拍手,君惟明左腳修彈,將一名倉惶躲避的大漢直踢飛半空,“蓬”的一聲響撞到屋板之上,腦袋稀爛,紅自立濺!
  君惟明掠出門外,沉聲道:
  “走了!”
  金薇臨到轉身之際,腳尖將地下一柄鬼頭刀滴溜溜的挑起,驀然凌空踢送,寒光暴閃下,一個正往樓梯上奔逃的漢子已被飛射而去的這柄鬼頭刀穿了個透心涼,顫抖的哀嚎著骨碌碌自橫梯板上滾落!
  兩人沖出門外,大街上遠遠圍繞著觀看熱鬧的一些閒人們,頓時如見凶神一般惊喊著紛紛逃散,君惟明冷冷的道:
  “跟上我!”
  “我”字還在空气中跳躍,他已古怪的斜身拔空,人在空中雙臂猛探,“呼”的一聲已飛掠出十余丈之外!
  金薇這是第一次正式看見君惟明施展輕身之術,這一施展,卻竟高強至此。而看情形,他顯然猶末盡全力!
  迅速騰躍急奔,金薇堪堪跟上,君惟明在前面一言不發,欣然長掠如流星橫空。二人相差一肩,就那么有如電閃鴻射的,來到了他們的第二個目地的——“富貴客棧!”
  這也是一家屋宇深沉,外貌雄偉的巨大建筑,一看到這气派,便果然不愧它的店名:既“富”又“貴”,在它客棧門外高挑著的斗大紅色燈籠照耀下,可以看見正有几個店小二打扮的人物在石階上閒聊打趣——顯然,他們尚不知道前街上發生的血戰!
  君惟明一聲不吭,倏閃上前,那几個店小二甚至尚未看清他的身影,一共四個人已經分成四個不同的方向暴摔出去,他們口中噴出的猩紅鮮血,与那盞高挑的大紅燈籠赤蒙蒙的光輝相映,便越發顯得絢燦而怪异了……
  斜掠進門,一個帳房先生打扮的瘦削漢子正好一頭撞出,他眼睛一花,甫始喝得一聲:
  “是誰——”
  下面的字句,卻永遠也無法再行出口了!他那一顆瘦伶伶的腦袋,已在君惟明掌沿猝翻之下拋出兩丈之外,在地下滾得象個繡球!
  這是一間布置得十分華貴高雅的前廳,接連前廳的乃是一條甬道,甬道后面有回廊,有精舍,有庭園,有假山花謝這些情形是君惟明所知道的,昔日他曾數度住宿于此,現在,他正穿過通道,來至那條設有朱漆雕花欄杆的雅致回廓上。
  兩名店小二正自回廓的那一頭匆匆行來,他們一下子看見了正以雷霆万鈞之勢扑來的君惟明,俱不由猛然一呆,兩個人全惊駭得楞在那里!
  就在他要施辣手的那一剎間,君惟明忽然認出其中一個乃是他以前的舊部,心念一轉,他的雙掌就全撞向了旁邊那個不認識的仁兄身上!
  挨掌的一個就象突然失去了重量,身体被一下震出了回廓之外,在空中翻滾著直摔到三丈多遠,才重重的跌到一座假山后頭!
  剩下的這一位,連尿也嚇出來了,他混身急劇的抖索著,面色灰敗,雙眼翻白,就差一口气閉了回去……
  君惟明冷酷的,道:
  “你叫陳和?”陣陣的哆嗦著,這人面青唇白的哀告:
  “是……是……大爺一……小……小的……是陳……陳和……”
  劈手給了這陳和一記耳光,打得他滿口噴血,一屁股坐倒地上,雙手撫著臉涕哭號叫,君惟明生硬的道:
  “你敢出一點聲我就活剝了你!”
  猛然將到口的呼號硬咽了回去,陳和全身抽搐,涕淚橫流,他連嘴角的血跡也不敢擦,只會一個勁的發抖。
  “是……是……”君惟明冷然道:
  “誰是這里的頭儿?他住在那里?”抽了口气,陳和哽塞著結結巴巴的道:
  “是……是‘大飛幫’……派來的一個……一個姓宋的……就……住在后……后面東……東廂房……里……”
  君惟明哼了哼,回頭向早已跟進來默立一側的金薇使了個眼色,他自己急掠而去,金薇隨后追上。在經過陳和的身邊時飛戮一指點中他的死穴!
  陳和驀地身子一挺,當他還沒有意識過來這是怎么一回事時,他已再也不能產生意識了,就那么凸瞪著一雙惊恐又迷惘的眼珠子,緩緩傾倒地下!
  急速來到君惟明身邊,金薇低細的問:
  “君公子,他既是你的舊部,你為什么還要殺他?”君惟明淡漠的,道:
  “變節背義,厚顏事敵,還不該殺么?”金薇輕輕的道:
  “說不定他也是被迫……”冷冷一笑,君惟明道:
  “你沒看見方才他那种貪生畏死,毫無一點骨气的窩囊樣子?就象這种樣子,迫不迫他全沒有關系,因為,他永遠會跟著新主子走,而不管這新主子如何當上了他的主子!”
  金薇默然了,這時,他們已穿過回廊,來到一個小園子里,園子那邊,在林木掩映下,嗯,果然有一幢看上去十分精致清雅的房舍。
  向那幢房子看了一眼,君惟明道:
  “金薇,你在這里替我掠陣,有人闖進來便殺,不要理會他是為什么闖進來!”金薇點點頭小聲道:
  “好!你也留神些……”
  君惟明揮揮手,一閃而出。來到那幢精舍門前,他毫不掩隱形跡,舉起手來重重敲門。
  剛剛敲了三下,門里,一個女子嬌妖聲音,嗲聲嗲气的傳出來:
  “是誰呀:“君惟明低沉的回道:
  “我!”里面又發出一陣咯咯浪笑,那女子道:
  “唷,好大的架子,‘我’?‘我’是誰呀?就連個名姓也不肯通報……”君惟明重重一哼,冷厲的道:
  “快開門!”
  那女子一邊笑著來到門后,接著是拔開門栓的輕微聲響,于是,那扇紅漆桃木門儿已呀然啟開,面前,露出一張和她那聲音一樣妖冶的女人面龐來。
  似乎有些意外的打量著君惟明,那女人訝然道:
  “咦?你是誰,怎么還蒙著面?可是找宋大爺的嗎?”君惟明暴然的,道:
  “你是姓宋的什么人?情婦?姘頭還是老婆?”那女人立刻一臉的差惱表情,她不高興的嚷道:
  “喂,你這人講話怎么是這种講法?一點規矩也沒有,什么情婦、姘頭?難听死了,你把姑奶奶我看成了什么樣的貨色啦?”里間,傳出一個粗濁的嗓音,道:
  “小桂花,外頭是什么人?你又在大呼小叫什么?”君惟明木然回應:
  “外頭是你老爹,姓宋的,你還不赶快出來叩見?”里間的那人似是一愕,一愕之下,隨即暴跳如雷:
  “他媽的!是那個混帳王八蛋在逗你家宋大爺開心?大爺這就出來,掂掂你的份量!”君惟明冷冰冰的一笑,道:
  “歡迎之至,只怕你沒這個膽!”不管里面那人的暴吼怒罵,君惟明又向站在面前目瞪口呆的小桂花道:
  “姓宋的一定在里面穿衣裳,你看樣子也不是什么正經路數,在我宰殺那姓宋的之前,你是要跟著下塊陪葬呢,還是要自行逃命?”
  這小桂花已經看出事情不妙來了,她哪里還敢再逗留下去?也不管釵橫鬢亂,衣裳不整,撇開步便一頭奔了出去!
  這時——
  里間的棉帘猛掀,一個于腮滿面、高頭大馬的魁梧漢子已瘋虎似的沖了出來,同樣的,他也是髻發散亂,衣衫不整!
  离著君惟明還有五步,那彪形大漢不由倏而止步,他气咻咻的喘著,兩眼瞪得宛如銅鈴,暴辣辣的吼道:
  “你,你是誰?”君惟明輕輕松松的,道:
  “方才我已說過了,你還不喊爹么?”那巨漢大吼一聲,咆哮道:
  “你他媽的皮,尋樂子尋到我宋大元頭上來了!我看你是吃錯了藥,叫漿糊糊住心竅啦……”君惟明冷冷的,道:
  “你是‘大飛幫’的人物?”宋大元怒哼一聲,傲凌凌的道:
  “大飛幫‘五雷堂’,‘震天雷’宋大元就是老子!”君惟明沉沉的道: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么?”宋大元“呸”了一聲,怒道:
  “你是何人?你他媽的皮又會是何人?任你是皇上的小舅子,也啃不了宋大爺半根鳥毛?”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在這‘麟游城’里,你算是所有基業的主腦了?”宋大元濃眉一揚,吼道:
  “是不是還得向你稟報?你算什么東西?”靠在門框上,君惟明淡淡的道:
  “我不算什么東西,可是,我不偷不搶,不侵奪別人的江山地盤,不以毒謀占取別人的財產基業,我很平凡,但很干淨,不似你們‘大飛幫’,這樣卑鄙齷齪,下流無恥!”宋大無雙目怒瞪,光芒如火,狂吼道:
  “王八蛋,你,你竟敢罵我‘大飛幫’?”君惟明眨眨眼,安靜的道:
  “不是辱罵,是事實!”
  “霍”的一聲,自靴筒里拔出一柄鋒利的匕首來,宋大元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猙獰惡毒的道:
  “今天宋大爺不管你是誰,非剜出你的心肝五髒來不可,狗操的,我看看你滿口放屁還能放到几時!”君惟明毫不在意的一笑,道:
  “對了,我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宋大元愕然停步,他手拿匕首,惊慌的道:
  “什么有趣的事情?”君惟明搓搓手,道:
  “當你死掉以后,你這一雙牛眼不知是瞪著的還是閉上的?”
  暴雷似的狂吼,宋大元一個箭步沖了上來,他右手巴首修閃之下。卻筆直的戮向君惟明咽喉,同一時間,左掌斜劈對方小腹,雙腳猛絞敵人足跺,一招三式,猛狠俱備!
  只是那么輕輕的,寸分之間,卻又拿捏得准确得令人掉淚——君惟明退出了半步,就在宋大元所有的攻勢甫始的瞬息,一溜亮光象怪蛇一樣的黑影,快速得無可言喻的飛纏上了宋大元脖頸!
  那种悶吼聲是凄厲而恐怖的,是一种對死亡的畏縮,對失敗的迷惘,對生命的不甘。但是宋大元卻僅僅只能發出半聲這樣的悶嗥,整個龐大的身軀已凌空飛起,掠過君惟明的頭頂,重重摔在七步之外的泥地上!
  君惟明現在又是兩手空空了,他方才使用的“銀絞鏈”早已收圍腰際,在這根“銀絞鏈”的運轉手法上,他實在已經到達登峰造极的地步了,穩狠、奇、准,簡直是匪夷所思,不敢想象……
  地下,宋大元已經斷了气,他就那么趴伏在那里,頭顱卻怪异的仰轉朝上,君惟明剛才那致命的一纏,宋大元的頭骨已被完全絞斷,現在,他的面孔猙獰而可怖的向天看著,五官歪曲,臉色紫紅,那一雙牛眼,老天,已帶著血淋淋的猩赤爆出了眼眶!
  君惟明吁了口气,喃喃的道:
  “‘震天雷’……‘震天雷’……就是如此個‘震天’法?”
  搖搖頭,他徐步朝金薇那邊走去,從他出手到完畢,前后也不過才眨眨眼睛的時間,而就在這短促的時間里,他已經把一件別人或者認為十分棘手的事情,妥善辦完。
  一側的陰暗處,金薇捷如狸貓般竄了上來,她怔怔的看著君惟明。沉重的道:
  “本來,殺人是一件相當麻煩而又不愉快的事,但是,在你手中卻大大的簡化了,你殺起人來竟是那般輕松愉快,悠然自得,不費吹灰之力,就好象在打個哈欠,或者揮掉一只蒼蠅似的……”君惟明笑了笑,道:
  “要不,該怎么樣呢?象抬一座山那樣么?”金薇歎息著,道:
  “說真的,君公子,你的功夫實在惊人,那姓宋的看情形也算是‘大飛幫’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卻只在你一個照面下便斷送了他……你是怎么出手的我都沒看清楚,只見銀光一閃,君惟明點點頭,道:
  “不錯。”金薇吸了口涼气,吃惊的道:
  “你的手法好快……”君惟明平靜的道:
  “慢就不能克敵奏功了,嗯?”金薇略一沉思,道:
  “你用‘銀絞鏈’殺他,留下的痕跡不是會叫對方怀疑到是你的杰作嗎?”君惟明微微頷首,道:
  “是的,我以為還是留下點蛛絲馬跡,讓他們疑神疑鬼的好,這樣一來,不是更會增加他們的惊惶不安么?以為是我,卻又不敢肯定,判斷不是我,殺人的手法卻宛似我的作風……”金薇點點頭,低聲道:
  “現在,我們走吧。”左右一看,君惟明沉冷的道;
  “好,還有最后一個地方等著我們去開刀!”
  兩人不再遲疑,舉步就待离開,但是,卻在他們剛要走的同時。回廊那邊,已傳來一陣喧騰嘩亂的叫嚷之聲,緊跟著,嘈雜慌亂的步履聲也迅速往這里移來!
  黑暗中,金薇雙目閃動著波光,她低促的道:
  “有人來了……”君惟明站定了身子,冷冷的道:
  “而且還不少,我想,他們已發現了前面的尸体,要不,就是他急欲通知宋大元前往應變了……”金薇輕聲道:
  “我們走不走?”君惟明搖搖頭,語如寒冰道:
  “不走了,我要看看他們來這里准備做什么?”
  君惟明的話聲還沒完回廓盡頭人影晃閃,已有五六條本漢形色惶急的飛奔而來!
  那五六條大漢俱是一式的灰色勁裝,手握兵刃,滿臉緊張慌亂之色,他們直到紛紛沖下了園子。才猛然發現了挺立于前的君惟明!
  在那几位仁兄的惊疑怔愕下,君惟明吃吃一笑,道:
  “不要急,慢慢來,慢慢來。”
  這時,五六名大漢全已向四周躍開,其中一個生著一雙倒吊眼的人物,將手中一把砍山刀凌空一揮.色厲內茬的暴叱道:
  “你,你是誰?”君惟明笑吟吟的道;
  “先不要問我是誰,你們先告訴我,來此地有什么事情?”那人扯動了一下他的倒吊眼,怒道:
  “混賬,你是什么東西?憑什么問我?媽的,深夜入人宅院,又蒙著臉,神情鬼祟,言語閃爍,顯然非奸即盜,你約莫吃錯藥了,搞不清這里是什么地方吧?”君惟明微微抖身,道:
  “你已羅嗦夠了,現在,還不快把你們來此的意圖告訴我么?”哇哇怪叫,那人暴跳如雷道:
  “瞎了眼的東西,竟然放肆大膽到這步田地?頂撞起你家韓大爺來了,哥儿們,給老子拿下——”
  他這吼叫尚未結束,旁邊一個腰粗膀闊的大漢已驀然惊叫一聲,象見了鬼似的“蹬”“蹬”“蹬”退出三步,剎那間,一雙眼全發了直!
  這位韓大爺怒哼一聲,側首罵道:
  “于三,叫你媽的什么喪?今晚還不夠熱鬧呀?”叫于三的大漢面色泛青,全身發抖,他伸出一只手額索著的指向了那邊,嘴巴吸合著,說話都不成句了:
  “看……韓三哥……那……那邊……不可……就是……宋大……爺?”
  于是,那五六個人齊齊順著這于三的手指望了過去,這一望,老天,五六個人頓時心往下沉,渾身冰冷,腿肚子也打了轉,他們全已看見了宋大元橫臥地下的尸体了!
  君惟明喟了一聲,道:
  “那姓宋的實在太嫩,連一下子也經不住就泄了气?而看情形,各位顯然都是能征善戰,曉勇無敵的高手了?很好,我們可以試試!”
  那個最先發現尸体的于三轉頭就跑,但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逃出三步,已被君惟明凌空一掌兜上了丈許高,頭下腳上的猛然摔了個倒栽蔥!
  剩下的几個漢子方才被這怵目惊心的慘厲景象震得一窒;君惟明又已暴閃出手,他身形候旋而回,除了這位倒吊眼的“韓三哥”之外,其他的几個人甚至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見,便全部翻仰而出,倒了一地!
  君惟明搓搓手,平靜得好象只是一個觀眾欣賞連台好戲,一樣,面不紅,气不涌的道:
  “三爺,你還想与我較量較量么?”
  這位仁兄突然全身抖成一團,他再也顧不得什么顏面,什么尊嚴了,雙膝一軟,“噗通”一聲便跪在君惟明跟前,一面哆嗦得不成聲的哀求:
  “好漢……英雄……我服了……我認了……只求你饒我……一命……”君惟明冷冷的道:
  “你這前倔后恭的神情,變得倒好快哪。”倒吊眼的朋友哭喪著臉,又惊又怕又窩囊的求告著:
  “英雄饒命啊……方才……方才有其他弟兄……在一傍……我是赶鴨子上架,硬挺啦……就是……老天爺做膽……我也不敢与你老人家……為敵啊……”眉毛微皺,君惟明冷森的道,
  “我問你話,你得從實給我招來!”雞啄米似的一個勁點著腦袋瓜子,這位“韓三爺”誠惶誠恐的道:
  “是……是……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老人家放心……”君惟明簡單的問,道:
  “外面情形如何?”這位仁兄哆嗦著,道:
  “亂成一團了……‘通泰綢緞庄’被血洗啦……除了理店的鮑成貴遭殃之外,他手下弟兄更吃人家擺平了十六個……三個斷腿的還剩一口气……其余全沒有一個活白……君惟明毫無表情的道:
  “現在,你們如何應變?”“韓三爺”顫抖著,面青唇白道:
  “‘麟游’城的首腦……我們‘大飛幫’派在這里的總報掌‘五雷堂’曹堂主已率領一干好手赶往‘通泰’去料理善后……曹堂主……并令小的帶著人赶來通知宋大爺立時前往會合……那里知道……小的才進來,這里也早就……成了個修羅場……”君惟明冷漠的,又問道:
  “姓曹的此時在‘通泰’那邊?”“韓三爺”抖著道:
  “已去了好一會……約莫……約莫他即要赶回這里了……方才……小的已派人前去稟報曹堂主,此地也出了亂子……”君惟明點點頭,道:
  “很好,你可以走了。”一雙倒吊眼痙攣了一下,這位仁兄感激零涕的道:
  “小的……叩謝……你老……活命之恩……”
  口中說著,他以額碰地,“咚”“咚”“咚”的叩起響頭來,然而,卻在他叩下第三個頭的時候,君惟明的右腳已暴雷般猝然將他踢飛六步,一顆腦袋,頓時并裂成為血肉模糊的一團!
  這位“韓三爺”并沒有感覺到什么難以忍受的痛苦,因為,當他還來不及覺得痛苦的時候,痛苦即已結束,他斷命得快,甚至連一聲最后的慘叫也沒有時間發出!
  隱在黑暗里的金薇走了出來,她搖頭歎息:
  “君惟明,你真忍得下心……”君惟明冷冷的道:
  “報仇雪恨的本質便离不開血腥,而血腥,往往聯系在殘酷之上,這是自古以來不變的傳統!”金薇掃視了一下地面橫七八豎的狼藉尸体,有些作嘔的道:
  “我們……走吧?”
  君惟明點點頭,与金薇越牆而出,但是,他卻并不离開。“富貴客棧”,順著客棧的圍牆,他又向大門那邊繞了回來。
  金薇微帶迷憫的,道:
  “我們不是要到‘胜軒舍’去嗎?你曾說過那是第三個開刀的地方……”君惟明低沉的,道:
  “你沒听到那姓韓的小子說,他們派駐此城的總執掌曹堂主馬上就要從‘通泰綢緞庄’那邊轉回這里來了?我們去‘胜軒舍’的目的正是要尋找這個‘總執掌’的晦气。如今,他自己送上門,不是更簡便得多?省掉了不少麻煩……”金薇猶豫的道:
  “君惟明吃吃笑了,道:
  “這里又不是建祖塋,還須要挑個好風水地方?”
  說著,他們兩人已從院牆的繞角處繞了過來,從這里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富貴客棧”的大門口,在那盞大紅燈籠赤蒙蒙的光芒照映下,客棧門口周圍竟簇擁了不少的人。
  他們有的聚集一堆,有的分散各方,卻俱皆手持兵刃,神態緊張,尤其是,每個人全又那殷惶悚不安的東張西望,惊疑不定,象是把他們內心的恐懼粘貼在臉上告示于人了。
  金薇低沉的,道:
  “看情形,那什么曹堂主還沒有赶來。”君惟明眯著眼道:
  “你注意客棧門前的那些朋友了?他們一個個還象是蠻慌張的呢,一付草木皆兵的窩囊樣子……”金薇撇撇嘴——頭巾捂著半張臉,當然君惟明未曾發覺——有些沒好气的道:
  “說真的,君公子,誰處在這种情形下,只怕也免不了心慌意亂,惶惶不安……”君惟明淡淡一笑,道:
  “這就要看功力的深淺了,如果是我,可能我比他們好得多。”
  “魔尊”的功力,金薇是親眼目睹,又親身体會過的,他并沒有說狂語——甚至還謙虛了些儿呢……于是,金薇默然不再做聲了。
  他們便在牆角的這邊靜靜的等候著,約莫只是半盞熱茶的時分吧,客棧前那些惶悚不安的人群中忽然爆起一片振奮的歡呼与喊叫,剎時人影晃動,紛紛涌向街頭,而街心的那一頭,正有數十乘鐵騎潑風似的卷到近前!
  緊接著,低促的馬息聲与急迫的叱喝聲便起落不息,混成一片,因為隔得太遠,而且聲音過于嘈雜,所以不易听得真切。
  但是,就在那一串的喧騰之后,几十個馬上騎土已紛紛拋鐙落地,會合了原先客棧外面那些人物,一撥匆匆奔向客棧里面,另一撥便迅速順著兩邊圍牆展開了搜索行動!
  君惟明點點頭,冷沉的道:
  “嗯,這個家伙還算有點腦筋,知道里外同時搜尋,雙管齊下,看情形,大概是那個什么堂主到了!”金薇亦十分鎮定的道:
  “現在我們可要迎上去?”君惟明一笑道:
  “當然!”
  說著,他首先站了出來,大踏步定了上去,圍牆的那一邊,正好有十九個灰衣大漢飛奔而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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