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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赤僧衣白羅漢




  洒樓上,靠窗的位子坐著龍尊吾等三個人;桌上已是杯盤狼藉,樽空肴殘,朋三省与易欣紅光滿面,正用竹簽在剔著牙縫,龍尊音卻默望窗外夜景,眉宇間似是凝聚著一股隱隱的抑郁。
  滿足的摸摸肚皮,朋三省朝洒樓上其他的几張桌面打量了一眼,懶懶的道:“呃,人吶,就是這麼回事,吃飽了,喝足了,又再躺下去睡一覺,壺公,你也倦了吧?”
  醉壺公易欣翻翻紅白眼,道:“吃飽喝足就睡,不怕變成豬了?”
  朋三省“嗨嗨”笑道:“怎麼著?你恁大年紀,莫不成還想去風流一下?”
  “呸”了一雙,醉壺公搔搔亂發道:“老漢在花叢里打滾的時候,只見你小子還在娘怀里吃奶哩,老弟,呵呵,別看老漢這付腊塌像,只是年紀大了,不喜修飾罷了,打扮打扮,較之你這付尊貌只怕還會強上那麼個兩分!”
  朋三省啜啜牙,道:“看不出壺公三根筋吊個脖子,卻還這等風騷法儿。”
  壽壺公嘿嘿一笑,方待說話,樓梯一陣步覆聲響,梯口已出現一個形態极其怪异的和尚,這和尚体魄修偉,滿臉疤疙,穿著一身火紅綴以金線的架裟,手執一柄沉重巨大的佛門方便鏟,左手上還握著一串黑馬泛亮的念珠,珠粒大如核桃,在這大和尚的捻動之間,時而發出几下清脆的撞擊之聲。
  和尚乃出家之人。多是茹素者,吃葷的實在少之又少,而且,大模大樣進入酒樓飯??的,可說更少了把到了嘴邊的話??了回去,醉壺公易欣眯起眼瞧著這位大和尚,朋三省也似笑非笑的舐了舐上唇,獨眼斜著朝上翻。
  和尚根本就不向四周端詳,他一屁股坐在一張椅子上,那張椅子似是不胜負荷般吱呀的呻吟了一聲,和尚的方便鏟“咚”“咚”往地板上一搗,拉開那又粗又濁的嗓門吼道:“有活著的人快來一個侍候佛爺,沒活著的佛爺就將這破樓折了。”
  吼聲嗚嗚隆隆!宛如在響著連串的悶富,兩個怔著的堂佰慌忙跑了過來,哈腰弓背誠惶誠恐的道:“有有有,有活人,有活人,大師父,呃,你老有啥吩附?”
  和尚用左手摸摸臉上的疙瘩,寒著面色:“佛爺著你們個個都是地獄血池中的孽障,都是阿修羅男的小丑魔鬼;到這地場,不是來隨喜一番,還會有別的事儿麼?”
  兩個堂倌??了口唾液,楞楞約五望了一眼。其中一個吶吶的道:“大………大師,大師莫不況是要吃些什麼?”
  和尚兩雙牛眼一瞪,像要吃人般吼道:“不吃什麼佛爺是來看的?”
  那堂倌猛一哆嗦,不敢再說什麼,另一個伙計鼓了勇,硬著頭皮道:“大,呃,大師父,小店………小店都是葷食,不賣素的………”
  和尚瞪著那說話的伙計*好一陣子,直瞪得那伙計面青唇白,不住往後畏縮,他才凶惡的道:“你這無知無識,膽上生毛的孽畜,”洒肉穿腸過,佛在寸心間“,難道佛爺就不能吃葷食麼?”
  兩個堂倌冷汗涔涔,赶忙一疊聲的答應著,像跑一樣退了下去h和尚得意的一笑,將方便鏟斜倚桌沿,目光開始朝洒樓周遭打量起來。
  於是b其他桌上的會客們自然而然的感到一絲壓窒不安的感覺,隱隱中,那和尚的炯爍目光里似含有一股冷厲而那惡的意韻;有几個客人開始匆匆下樓,像一陣風吹過,其他桌上的食客也宛如躲避著什麼一樣一個擠著一個溜了下去,只是一會儿,整個酒樓上就只剩下兩張桌上有人了,一張是龍尊吾他們,另一張,唔,當然就是這位大佛爺。
  龍尊吾抿抿唇,淡淡的道:“二位,我們也回去吧?”
  朋三省一扯滿臉的橫肉,道:“正是,別人都被嚇跑了,咱們犯不著充好漢。”
  那和尚聞言之下,驀地回頭盯著朋三省,粗暴的道:“獨目孽畜,你說什麼?”
  朋三省崩不到這凶和尚竟然這般狂妄,自已只不過話風沾了點刺,對方就敢直接毛了土來,朋三省也是個慣於吃生米的角色,這口鳥气卻教他怎生忍下?重重哼了一聲,他也怒瞪著和尚:“老子你說你個禿驢心邪貌不正,怎麼著。你啃得了老子?”
  和尚“虎”的站了起來,雙目中凶光驟射,他口中冷笑道:“在佛爺面前這般張狂,想你多少也自持有點道行,孽障,佛爺抒了該事,也要渡化波化你這渾虫!朋三省大嘴一撇,緩緩站起,暴辣的道:“你狗肉吃多了敢情定叫油蒙了心啦,找碴找到老子頭上也算你八字生得不巧m來來來,老子便看看你是什麼做的!”
  一陣,跋扈嘲笑起自大和尚口里,他向前踏進一步,蠻橫的道:“璧畜,難怪你一目遭瞎,不能見天睹日,原來你竟是這般有眼無珠,把托塔天王瞧成了土地小神a這一遭,孽畜,你那只眼睛也要廢了!”
  朋三省一掖紫袍,冷厲的道:“好极,不要在這里妨礙人家做生意,禿賊,外面擺上!”
  一直沒有說話的龍尊吾用手輕輕攔住了舉步外出的朋三省,他咳了一聲,淡漠望著對面的和尚道:“師父乃是出家之人,對人對事的涵養,應該較吾等凡夫俗子高超才是,只為區區口頭之言,便要大動干戈,未免道行太不到家。”
  和尚滿腹的腥肉一抽,狠毒的瞧向龍尊吾狠毒的道:“你要插手?”
  龍尊吾眼??半垂,毫無表情的道:“如何?”
  冷森的獰笑著,而當那笑聲方起,一溜強勁如夫的銳風,已那麼神鬼不覺的射到龍尊吾的雙眉之間*來勢之快,直是匪夷所思!
  半垂的眼??未睜,龍尊吾身軀猝然微蹲,同樣的沒有看清他有任何動作,眩目的金芒暴閃如极西的流電,“錚”的一聲脆響,一粒烏黑沉重的純鋼念珠已被切為兩半,“登”“登”飛嵌入樓梯之上!
  龍尊吾神色如常,雙手微提,深沉有如一泓潭水,沒有看貝他拔刀出手,而他卻在人們瞳孔的未及追攝中,早已完成了好几個動作了。
  那和尚似是大受震惊的楞在那里,半張著嘴巴,如核桃般大小一串念珠尚在手上微微搖擺;他擺擺頭,一雙牛眼連連霎著,好一陣,才強壓著惊恐道:、“你,你是誰?”
  龍尊吾平靜的道:“你是誰?”
  和尚那張獰惡的面孔一寒,道:“孽障,記住這樁事,佛爺饒不了你!”
  說完話,他回身拿起方便鏟,抬起一腳踢飛了桌子,在一片嘩啦啦的震響中,倘掉頭便走b迎面碰上了端著一托盤菜肴土來的那個伙計m伙計一看情形,几乎連尿都嚇出來了,哆嗦著道:“大師父,你!你老的酒菜來了………”
  和尚怒吼一聲,一手打翻了伙計端著的托盤,菜肴四濺里,他抖起巴掌摑向那個早已面無人色的伙計m。
  “我打你這空生一雙狗眼的東西!”
  就在他的巴掌剛剛出手,龍尊吾的上身已驀然前傾,雙掌合拉||合拉著阿眉刀的象牙刀柄*鋒利得常血刀刃“削”的割裂空气*有如一抹金虹飛瀉向和尚的背脊,去勢之快,簡直無可言喻!
  几乎在同一時間,和尚狂吼一聲,揚出的左掌條翻,核桃般大的那吊念珠“呼”的蕩起,似一口輪影般上下飛舞著卷迎而上,右手急挑,方便鏟靈亮的鋒芒已像毒蛇般插向龍尊吾的小肮!
  和尚的反政甫出,龍尊吾已叱了一聲,阿眉刀刃斜著削出,在光影方現,又倒斬而回,利那間宛如結成了一面金芒絢爛的稱,以鋒利的刀刃做為經緯所織成的稱,血淋淋約!
  敝叫一聲,和尚大紅的架裟飛起,有如一朵紅云般破窗而出,在他的身形消逝,方才的尖刀撞掌餘韻尚在人們的耳膜里嗡嗡回繞不息。
  醉壺公易欣猛一拍掌,叫道:“好,好,老弟,太絕了,這一招可有名稱?”
  龍尊吾歸刀入鞘,在“鋒”然脆響里,他淡淡的道:“『飛流九刀』法中的第六刀”网凝紅『!“朋三省??了口唾沫,吶吶的道:“好絕的名稱:网凝紅,嗯,网凝紅………”
  沉吟了一下,醉壺公易欣道:“這和尚好生凶惡,卻不如是何路數?看他滿身邪气,舉止蠻橫,想也不會是正道出身。”
  龍尊吾伸手掏出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朝桌上一丟,“碰”的一聲里,他過去拍拍那蚌早已嚇得呆若木雕般的店伙計,和無的道:“銀子在桌上,抱愧在貴店生事,告訴你們掌柜,一切都已過去,這只是一件偶然發生的意气之爭。店小二雙目如痴,楞楞的望著前面。混身像發寒熱般不佳的科索著;龍尊吾的話他好似根本沒有听到b在此刻。閃現在腦海中的,眩幌在他眸子里的,只怕還是方才那全蛇般閃燦呼嘯的芒彩寒光。微微搖頭,龍尊吾向後面招招手,三個人匆匆下樓行出,樓下,一片空寂,甚至連店里打雜的小二哥也看不見一個了。出了酒樓。龍尊吾轉身向客棧相反的方向行去,朋三省与易欣是老江湖了,他們當然知道這麼回事:沒有說話,三個人悶著頭一個勁往郊野疾走,郊野是一片漆黑,風號著,泛骨如刺。抽抽鼻子,朋三省低低嘀咕道:“啃他妹子,這算怎麼回事?無緣無故打了一場,現在本應該在熱呼呼的被窩里做夢了,卻僅在這儿喝西北風………”
  醉壺公易欣咳了聲,道:“都是你嘴巴不乾不淨,還在這里念道什麼!”
  他們出了這小鎮集,一條白慘慘的道路蜿蜒向黑茫茫的天際;看不著邊,只見沉沉的烏云滾動,像是大地汞還不得光明了,好凄涼。
  打了個寒栗,朋三省目稍子往後斜瞟一眼,壓著嗓子道:“或是那禿驢嚇跑了也不一定,老子看他末見得有膽量敢跟上來:“醉壺公易欣恨恨的道,。”再行一段路再說,最好是沒跟來,要不又是麻煩!“走了一會,路傍有一片枯草萎萎的荒地,龍尊吾略一示意,三個人躍身而進,人剛剛才躍進荒地,枯草叢里,一口黑影已微微蠕動了一下!朋三省一雙獨眼卻是尖銳,他目光一冷,狂暴的叫道:“好禿驢,這塊地風水不錯吧?敢情你早已挑選好啦?老子先為你起一朵紅云送你登臨极樂:“迅速閃開,醉壺公易欣捷如狸貓般目一例掩扑了上下,龍尊吾雙臂環胸,穩如泰山般站住不動,气勢威猛之极|”醉壺公身法如電,長扑而上,卻又在一沾之下猛向側翻而回,惊异的低叫道:“不是那話儿|”朋三省与醉壺公易欣出來的時候都沒有帶上武器,這時,朋三省微微暗下了蓄積的功力,納罕的道:“不是?你沒有搞錯吧?”
  龍尊吾住四處搜視了一遍,平靜的道:“那麼,是什麼路數的?”
  醉壺全場欣又小心的摑了上去,在那團黑影三步之外停住,他稍稍俯著身軀,低吼道:“喂,朋友,天寒地凍,你在這里風涼個什麼勁?嫌命長啦?”
  黑影又蠕動了一會,隱隱的發出一聲顫抖的呻吟,朋三省吁了口气,搖搖頭道:“媽的。原來是個狗熊,卻好嚇了我一跳……”
  龍尊吾凝眸注視,低沉地道:“當心有詐。”
  醉壺公摸摸下額,壓著聲音道:“朋友,你是那條道上的?在這里干什麼?可少來邪魔鬼道那一套;是漢子就別瘟在那里發熊………冷冷的,龍尊吾仰天吸了口气,當他吸熱的同時,身形已有如一陣狂風般悍不可當的猛沖而上,阿眉刀在空熱中發出凄厲的呼嘯,”削“”削“如電閃流鴻般,在那團黑影俯臥的四這飛舞掠旋,枯黃的雜草,挾著片片的衣衫飄散。那仆倒著的黑影惊恐卻又孱弱的呻吟號叫著,似一根抖索的琴弦,又啞又沉|猝然收刀,龍尊吾已站到了那團黑影的面前。微微低頭瞧著這團卷曲著的軀体,現在,他發覺軀体上浸染著濃稠的血污,當然,龍尊吾明白這不是自己方才所為,方才,他的刀鋒雖利,卻未會沾到這人的絲毫毛發!朋三省躍身而上,低促的道:“如何?”
  龍尊吾笑笑道:“是個受傷的落難之人。”
  蹲下身子去迅速為那人檢視一會,朋三省惊异的道:“好家伙,傷得不輕,混身都叫血給浸這了,怕沒有十几處傷口!”
  龍尊吾低聲道:“有救麼?”
  朋三省道:“不知道,這只怕要問問壺公。”
  醉壺公易欣也蹲了下來,將那人抹在臂彎里,湊上臉去望了望,道:“是個中年漢子,失血太多,危險哩。”
  略一沉吟,龍尊吾斷然道:“背他回去。”
  朋三省怔了怔,道:“老弟,管這聞事做啥?”
  看著朋三省,龍尊吾道:“江湖中人,日子本已過得艱辛,朋友,為什麼還要彼此拒斥,亟不相援呢?”
  黑暗中,朋三省的面孔不覺一熱,倘悶聲不響的走上前去,將那卷臥在地下的傷者抱起,轉身往外走去。
  醉壺公易欣輕笑一聲,道:“對了,朋老弟塊頭大,做這差事最是恰當不過。”
  龍尊吾也挪動腳步,邊道:“易老哥,不如老哥醫道如何?”
  易欣跟著走在後面,“呃”了一變,道:“馬馬虎虎,湊得著就是了。”
  沒有講話,几個人已走到了荒地的邊緣,抱著那受傷的朋三省別想跨步到路上,卻不自覺的心頭跳了一下,遲疑的停了下來。
  龍尊吾搶前一步,低低的道:“著見什麼?”
  朋三省的獨目炯閃閃的往四周巡視,喃喃的道:“沒有著見什麼,但我自覺有些不大對勁………”
  龍尊吾默然了,他十分明白經年生活於惊險血腥之中的人,部會有一种木龍的,屬於心頭上的自然反應,這种反應异常异妙,往往能預知將來的危難与凶險,能在突然發生的去忑不宁中感到警兆,當然不會盡然,但卻時可料中。這种感覺難以解釋,只可說是一种生活上的習慣感應………“醉壺公也左瞧右視了一會,低低的道:“月黑風高,景色黯淡,卻是真有點不大對………”
  忽然||
  龍尊吾以食指比唇,輕輕地道:“听!”
  隨著它的聲音,遠處,在路的那一邊,一陣低沉地、塌實地,帶著一股空洞而又恐怖意味的“咯”“咯”之聲,已遙遙傳來;這聲音十分古怪,似敲看人皮鼓,又像一個巨人的腳步b在沉重的行走,但不論是什麼,它總已緩緩向這邊移近。
  吐了口唾沫,朋三省道:“媽的,這是什麼玩意,有點陰森森的………”
  醉壺公易欣目注變音傳來的方向,沙著嗓子道:“咱們等著還是避開!場面玄得緊………”
  龍尊吾傾耳靜听,沉沉的道:“不用避開了,我們已被圍住:“易欣神色微變,低呼道:“什麼?已被圍住了?”
  他口中的“了”字還留著語尾,那种奇异而可怖的,“咯”“咯”之聲,已彷佛由地底傳出一般沉悶的響起於周遭!
  朋三省沉著臉迅速張注,目光瞥處,急促的道:“快看!”
  龍尊吾与易欣快捷的朝四周瞧去,天爺,他們站著的這塊荒地周圍,已不知在何時出現了十多值白幌幌的影子,這些影子俱极高大魁梧,應在沉郁濃黑的夜色中,有一股出奇的陰鷲及幽渺的感覺,宛如那不是人影,似是幢幢魔鬼的形象,來自煉獄的魔鬼形象!
  緩慢地,十分有節奏的,那些白色影子的右臂的規律的上下移動著,於是,他們握在手中的一柄閃泛著銀芒的東西,便一下又一下的敲擊在地面,那一聲已。“咯”“咯”的可布聲音,就宛如鬼魂的咒喃般,令人悚栗的傳蕩開去,這情景,足可使一蚌膽小的人嚇得神迷魄散|朋三省舐舐發乾的嘴唇,喃喃地道:“這是那一路的神圣?像都是從他奶奶陰曹地府來的………”
  悄然踏進一步,醉壺公苦苦思索著,搖頭道:“怎麼連老漢也沒听說過?奇怪,江湖上好像并沒有關於這种角色的描述………”
  龍尊吾雙目冷烈,他深沉的道:“當然,他們都是些和尚|”“和尚?!”壺公脫口低呼,用盡目力瞧去,卻仍然看不十分清楚,他咬著牙道:“他們擺出這般陣勢,顯然居心不善………”
  有一抹奇特的失意浮上龍尊吾的唇角,他道:“自不會是与我們攀交情來的!”
  沉悶的“咯”“咯”之聲繼續不斷,而現在,在那似是應合著人們心跳的聲音里,開始響起了一陣低顫的,帶著些儿還怕与古怪的“哦????”聲,這聲音出由喉中,深厚而單調,像是遠古時期人類最原始的吶喊“|在一种肅穆及悲切情況下的吶喊。朋三省有些冒汗了,倘裂著嘴道:“天爺,老子的汗毛全都豎起來了………呃,一顆心也像在打著哆嗦………”
  龍尊吾沒有說話,目光銳利的留意著每一條白影的動態,同時還不停的朝來路打量:於是,來路上,在黑暗中,一行亦是白色的影子緩緩出現了,他們的白色衣衫校夜風吹拂得飛揚飄舞;手上握著的長長物体閃泛著銀元,和四這的白影一樣,亦是上下不停的邊走邊頓,形態陰森得宛如一隊來自地獄的索魂使者,飄忽得似是一暴冷血冷面冷心的幽靈。
  “哦||”“哦||”的怪异喉音配合著“咯”“咯”的鈍物震地之響,眼前的白影飄渺幌動,這情景,在邪惡与恐怖里,帶有難以言喻的神秘意味。
  躺在朋三省怀中的那人,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他緊閉著眼睛:嘴巴微張,染著血污的面孔,還著一抹紙樣的蒼白,除了間或起一次痙孿之外,和一個死人已沒有分別。
  醉壺公易欣搔搔滿頭亂發,望望這個不知名的受難者,歎了口气:“朋友,你倒是貫龍高臥,睡得安逸,卻不知咱老漢等在這里提心吊膽,一把沙噎在喉嚨里………”
  一跺腳,朋三省道:“龍老弟,我們先下手干這些灰孫子|”龍尊吾微微搖頭,道:“稍待一會再說,据我看,這一場爭斗早晚也免不了!”
  怒瞪著那只銅鈴般的獨眼,朋三省气咻咻的道:“老弟,可以先把我抱著的這個累贅放下來了吧!”
  龍尊吾心里迅速的打著轉,他領首道:“當然,請將此人置於我之身前。”
  朋三省低言將怀中的受傷者,放在龍尊吾腳邊,醉壺公易欣趁這個空擋急快的從地下揀起了五六塊拳大的石頭,掖在腰帶里,一面乾著龍尊吾霎霎眼。
  吁了口气,朋三省轉動了一下胳膊,卻突地一惊道:“不好,家伙一樣也沒有帶,不等於明著吃眼前虧麼?”
  揚揚眉,龍尊吾輕輕地道:“等下看情形奪對方的凶器用,雖不順手,將就著比空手好。”
  朋三省哼了一聲道:“只是不知奪不奪得過來!”
  “噓”了一聲,醉壺公易欣忽然念道:“來了,走過來了………”
  龍尊吾冷眼注視,那一行來自黑暗中的白色人影,果然已朝這邊緩步行近,朋三省在心里一數,低聲罵道:“七個禿驢|”於是,接近了,是七個身著純白僧衣的和尚;他們排成一列,步伐整齊得近乎木柄,士張面孔俱皆若白如腊,看不出一絲儿表情,是那麼肅然、冷漠,以及僵硬;就似是一列方自墳墓中站起來的僵??!
  在龍尊吾等三個人前面的道路上站住,七個白衣和尚轉過身來對著他們,七雙眸子里的光芒寒冽而深邃,卻都是那麼定定的不轉不動|暗里吸了口气,龍尊吾發覺圍持在四周的那十多條白影,也同時向中間聚攏過來,他們同樣的冷漠蒼白,也同樣的木枘僵硬!
  不知在什麼時候,物体頓它的聲音,与那奇怪的喉音,已經消失了;這*╡磣虐*色僧衣的和尚,一個個僵直的挺立著不動的目光,露著可怕的寒芒,盯視著站在荒地邊緣約三個人,他們沒有說話,也沒有舉動,就像一尊尊的石像。
  朋三省与易欣二人,直覺的感到一股寒气自背脊升起:他們已經看清了這些和尚們手中所執的物体||一式一樣的,粗如鴨蛋般的爛銀月牙鏟!
  鏟頭的銀光与鏟身的銀元龍為一体,都是那麼寒森森的,冷凄凄的,直能冰到人們的心底;這是怎麼回事呢?為什麼還不動手?他們還在等待些什麼?
  龍尊吾輕悄的壓著聲音道:“二位,站到兩側………注意隔著我在兩刀距离之外。”
  朋三省与易欣兩人,含意約五望一眼,裝做無意般追到龍尊吾約兩邊,龍尊吾點點頭,微微仰首向天。開口道:“各位大師請了。”
  他說完話,對方卻沒回答,龍尊吾淡淡一笑,目光環掃了四周一遍,毫不畏縮的与對方那道冰冷的眼神相触,他已數過了,自路上來的亡人加上摩大團峙在四周的那些||唔那是十三人,總共恰巧湊成了一個整數,二十位|手臂半提起來,龍尊吾又道:“在下不知各位大師於此寒衣團截在下是何用意?”
  二十個白衣和尚,仍然沒有答腔,龍尊吾抿抿嘴唇,還是十分平靜的道:“出家之人理應与世無爭,不惹塵囂,不沾凡俗,大師等如此行止,似乎是与佛理大相有道吧?”
  站在道路上的七名和尚里。排在最後面的一個慢慢衍了出來,他走到龍尊吾六步之外站定,深深的盯視著体會吾,好一陣,語聲出自他削薄的嘴唇,冷熱的候條谷中的寒風吹進了骨縫子里:“小施主,既知出家人与世無爭,你便不該与出家之人爭執。”
  龍尊吾望著對方那清瘦如腊的面龐,鎮定的道:“敢問其詳?”
  那僧人毫無表情的道:“便是輪回轉世,也往往能記得前生之事,小施主方才罪行猶尚在眼,怎的只這一瞬便已忘怀?”
  龍尊吉淡淡的道:“大師可是提在洒樓之上那鎩羽而逃的凶和尚?”
  。憎人的嘴角微微一抽搐,語聲低高冷酷如冰:“小施主,你如此狠辣,不顧佛門高生之德,如若老憎等任你放縱下去,天下蒼生,只怕更要道你荼毒,為應天道,小施主,老憎等便超渡你了。”
  微微一笑,龍尊吾道:“好說,但在下於臨去之前,可否一聆各位大師的法號?”
  僧人退了一步,單掌當胸問訊,緩緩地道:“翠竹林,紅淚奇,人鷲七羅麻,搏虎十三僧。”
  一例的醉壺公易欣驀地怪叫道:“佛門的不肖弟子,方才二十一搏|”那僧人酷厲的臉龐上竟奇异的浮起一抹笑意,他深沉的道:“老施主,你說對了,出家人中,有了我們這二十一個不肖的弟子|”龍尊吾冷然道:“那麼,眼前只有二十位,還有一位,大約就是在酒樓上逃之夭夭的那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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