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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澤崖惡 佳人艷




  混沼,果然名符其實,是一處极度險惡的地方,一壁是亦紅的高聳絕崖,另一邊便是方圓百丈的泥泞沼澤,一條寬只尋丈的徑道自山崖中間開鑿出來,蜿蜓轉向崖的那邊,在這條窄小的徑道上,可以清晰俯視下面的混沼,那是一片稀泥蕩,顏色污混沉黑,隱隱浮動著一層薄薄的氳氤,不時有气泡冒升上來,連沼澤上生著的几撮雜草,也是那么枯萎孱弱。
  靜靜的向混沼凝視看,龍尊吾倚在一塊斜出徑道的山石邊,他身傍,焦桐垂手肅立,另一個身形矮胖,小鼻小眼的中年武士卻在仰首山崖上面打量,他背后背著一柄皮鞘尖刀,刀柄上的紅綢布正在迎風飛舞。
  現在、已近黃昏。
  輕輕吁了口气,夕陽的霞光來自遠天,來自微微迷蒙煙里,在龍尊吾的面頰上染了一抹淡淡的酡紅,從側面望過去,這抹酡紅更見虛茫落寞,有一股子特异的飄然韻息。
  焦桐干咳了一聲,低沉的道:“龍大哥……”
  龍尊吾含笑答應,焦桐又道:“赤玉庄的人馬會很快反扑么?”
  淡淡的一笑,龍尊吾道:“可能性很大,照你們瓢把子的描述,那曹老大的為人十分暴辣;這口气,只怕他是不下的。”
  說到這里,龍尊吾磚了個話題道:“在以前,赤玉庄也和你們一起合作過買賣,是么?”
  焦桐點點頭,道:“是的,不過次數并不多,大哥不太愿意和他們打交道,而且在平時也沒有什么來往,暗地里我們對赤玉庄防范得緊。”
  龍尊吾笑了笑,道:“一山不能容二虎,在這塊龐大的地域上,自是難以有兩個以上的霸主,你們与赤王庄和善相處了這么久,可是很不容易了。”
  焦桐眨眨眼,道:“老實說,我們和赤玉庄早就是貌合神离,不大對勁;赤玉庄看我們也不順眼,瓢把子根本不買他們的帳,因而昨夜里他們一下子翻了臉大舉來犯卻也并不令我們惊奇,樊家幫上下的哥們都曉得,這等于是晚娘的拳頭,早晚也有一頓的,只是看那一邊先動手罷了。”
  龍尊吾頷首道:“江湖風云,原本變幻莫測,尤其在今日的武林道里,繁雜的恩怨因緣也太多了……”
  后面,那矮胖漢子大搖大擺的走了遇來,尖著嗓子道:“我說,龍大哥。”。
  龍尊吾側首道:“朱兄有何見示?”
  這位矮胖人物便是“圈環刀”朱大業,他不僅功力精強,個性驃悍,更是位忠心耿耿、豪邁坦率的典型江湖好漢,在樊家幫里,朱大業是樊盛最為得力的几個心腹之一,同時,也是樊家幫“九轟雷”中的一員!
  朱大業呵呵一笑,道:“龍大哥真是太客气了,我是粗人一個,還有鳥的個見示?我是說,天傍晚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弄點東西吃吃?”
  龍尊吾道:“當然,荒野進食,笑觀煙嵐,卻是別有風味。”
  朱大業嘻開嘴巴道:“那邊有一片小小洼地,四周有石塊擋著,倒還相當干淨,龍大哥,我們這就過去如何?”
  一傍的焦桐了口唾沫,道:“同意之致,真也有點餓了。”
  朱大業“呸”了一聲道:“你小子少多情,我陪龍大哥先去用膳,你給我乖乖守在這里把風,我吃完了再來換你。”
  焦桐急道:“不行,由我陪龍大哥先去用飯,你在這里把風。”
  小鼻子小眼皺到了一堆,朱大業才要再說什么,后面,一陣清脆的鸞鈴聲已遙遙傳來,鈴聲里,響著有節奏的蹄音,顯得极其輕松与悠逸。
  朱大業与焦桐顧不得爭執,赶忙轉巧過腦袋瞧去,這一瞧,兩位仁兄都突然怪聲怪气叫了起來。
  龍尊吾依舊斜倚在那塊大石之側,他淡淡的一笑,道:“是個女的,嗯?”
  嘴巴里嘖了兩聲,朱大業口沫橫飛的道:“正是,隔得太遠看不清臉盤,不過那身段儿可窈窕得緊,只有一個人,騎了一匹好神駿的大黑馬。”
  自來裝得一本正經的焦桐也露了原形,他舐著嘴唇,搓著雙手,擠眉弄眼的跟著道:“穿的是一身水儿綠的衣裙,頭發上扎著水儿綠的絲巾,嘖嘖,那么佾生生的,喝,她像是正朝咱們這邊瞧。”
  朱大業了一口唾液,忙道:。
  “小子,你不是要陪龍大哥先去吃飯么?好,我老哥哥就慷慨一次,咬牙忍餓拍著胸脯答應了。”
  焦桐哼了一聲,道:“算了,還是你先去吧,我便在這里挨著,好歹也尊你比我大上兩歲,呃,吃一次虧也無所謂。”
  小眼一翻,朱大業念念的道:“你他媽真是不識抬舉,我……呃,近了近了,她從轉那個山峰到這里卻是好快,看,天爺,好個標致的小姐,又白又嫩又俏又俊,我他奶奶,真想一口水把這小娘們吞下肚去。”。
  兩個人說著說著,不約而同的迎了上去,于是,蹄音更清脆,更響亮了,那叮當的鈴聲也彷佛是一串蕩人心弦的嬌笑。
  輕輕的一聲馬嘶,跟著是停蹄与噴鼻的聲音,嗯,馬儿停住了,朱大業的語聲帶著三分阿諛,七分逢迎的響起:“呃,小姑娘,這么晚了你一個人孤伶伶的往那儿去哪?這條路又險又窄,前面也不大平靜,天黑地暗的可別說有多嚇人。”
  焦桐也急巴巴的道:“小娘子,還是在這里先歇息一陣吧,不要怕,我們都是好人,我們會保護你的,明天一早再送你過去。”
  干笑了兩聲,朱大業的尖嗓門又提高了:“是哪,小姑娘,單身一人走遠路可真不是鬧著玩的,好吧,我們哥倆便承諾下來了,保護你一宵,包管什么邪魔鬼道也不敢動你一根汗毛,小姑娘,來來,我扶著你下馬。”
  好像是朱大業走上去的聲音,龍尊吾正覺得十分好笑的托托嘴,驀地一聲尖銳的皮鞭划空之響已剌進耳膜!
  龍尊吾立即轉頭瞧去,恰好看見朱大業怪叫一聲“霍”的向后仰臥,背脊几乎与地面平貼,又快又急的閃了出去,薄薄的鞭梢子剛好險极的擦著他的鼻尖掠過!
  猛然一怔之下焦桐“呼”“呼”劈出七掌,大吼道:“好個凶婆娘,竟敢出手傷人,你活得不耐煩了!”
  馬上,那個混身透綠的少女俐落無比的閃動扭轉,焦桐的連環七掌全然落空,少女的小巧馬鞭卻又尖嘯著潑風似的抽了上來!
  焦桐大吼大叫,東跳西躲著,一時卻沖不上去,朱大業重重的哼了一聲,厲色叱道:“老焦住手!”
  雙臂一翻,焦桐仰射而回,气咻咻的道:“奸細,朱兄,這婆娘一定是奸細,奶奶的,咱們今天說什么也得將她留下來好好刑一刑!”
  綠衣少女冷靜而沉默的端坐在馬鞍之上,柳葉眉儿豎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毫無表情的盯在前面兩個人的身上,挺直如玉的鼻梁上那兩側精致可愛的鼻翅在微微嗡合,一張菱形殷紅的小嘴卻抿得那般緊,這少女的面龐實在美,但是,卻冷得帶霜!
  朱大業一步一步的走向前去,在五尺之外站定了,他沉著臉,陰森森的道:“小妮子,明人不說暗話,你是受誰的指示到這里來剌探消息的?又受誰的指示到這里來搗亂行凶的?”
  像冰珠子落在玉盤之上,那么寒脆脆的一哼,馬上少女冷清清的道:“也沒見過像你們這种恬不知恥的下流人物,皇皇大道上姑娘我催馬赶路,也干著你們什么閒事了?先前你們指指點點瘋言瘋語姑娘我不理也就算了,想不到你們竟膽大包天,在大路上就敢攔著姑娘的路調侃姑娘,哼,今天先給你們一頓皮鞭聊做教訓,若是下次再碰上,可就沒有這么便宜了。”
  一番話說得朱大業与焦桐俱不由面皮發熱全身燠燥,但兩位仁兄一下又下不了台,朱大業干脆一橫,大喝道:“吐,兀那妮子紅口白牙胡扯八道,我們豈是如你所說的那种人物?
  老實說吧,早就看你形跡可疑神色詭异,這才用計誑你停下來要盤問盤問;嘻嘻,果然不出我們所料,你這妮子大有問題。”
  馬上少女冷冷的看著朱大業,那眼光是如此冷,如此寒,又如此的輕蔑与生淡,有一股說不出的傲倔和藐視意味,她不屑的道:“你想給姑娘來這一套可是看錯人了,自己素行不端心意卑鄙還要給別人扣帽子?好吧,便算我是奸細,你又能怎么樣?難道說姑娘我會怕你們?真是笑話!”
  朱大業越發臉上挂不住了,他大叫一聲,吼道:“好個利口妮子,看今天朱大爺抖出你的底細來!”
  少女柳眉再豎,冷澀澀的道:“只要你有本事,我等看!”
  兩只小眼一翻,朱大業身形一斜便待出手,背后,龍尊吾的語聲卻已适時響起:“朱兄且慢。”
  步子一旋,朱大業“唰”的轉回,龍尊吾正朝他微笑注視,任是龍尊吾的目光里沒有任何含意,朱大業也不由老臉一紅,他尷尬的道:“龍大哥,呃,這小妮子太也可惡……奶奶的,不教訓教訓她,她就要爬到我們頭上撒尿來了。”
  焦桐也漲粗著脖子道:“說得是,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一定要結結實實的整一下才行。”
  不置可否的一笑,龍尊吾淡淡將目光投注向馬上綠衣少女的臉龐,而那位美麗的少女,也正好將雙水汪的大眼睛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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