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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屠惡首 伏巨梟




  龍尊吾生硬的道:“銀劍書生,詹瑞炳。”
  阿眉刀猝然倏閃倏收,鋒利無比的刀刃透過了詹瑞炳的心口,將他猛的撞翻在十步之外,血,像箭一樣突的標射出來!
  一側的魏耀生如夢初醒,他尖銳的駭叫一聲,轉過去拔腿便跑龍尊吾眼皮子也不撩一下,“雙頭蛇”嘩啦啦的飛卷而出,一下子便將慌失措的魏耀生絆了個大馬爬,而能尊吾毫不遲疑,閃步急上,手起刀落,“喀嚓”一聲,魏魏生那顆大好頭顱便“骨碌碌”的直滾出了一丈多遠!
  四周,在拚斗中,有歡呼聲起落不息:“白頭儿的仇報了。”
  “龍大哥,真行!”
  “白頭儿可以目了……”
  沉默的,龍尊吾收刀入鞘,在這一剎間,他有著些微的迷茫,人,就是這么單純嗎?快意于報复,振奮于殺戮?能這么直接的,赤裸裸的將心中積郁掃清?但,那以后長久留存的惆悵与痛楚又該如何去排遣呢?也會如此輕易的遺忘或聊以自慰?假如都以這么干脆了當的話。
  招過來一名樊家幫的哥們,龍尊吾急促的問:“還有誰在這邊帶頭?”
  那個套著灰羊皮背心,滿嘴胡碴子的角色忙道:“苟望波苟頭儿和原先跟著龍大哥你來的那兩位朋友之一,瘦瘦長長的那位,不大講話的……”
  龍尊吾點點頭,道。:“人呢?”
  那個漢子朝側的一條小巷一指:“方才全打到里面去了!”
  拍拍他的肩肪,龍尊吾道;“好,兄弟,你多保重!”
  那角色感激又振興的道:“小的省得,大哥你放心好了?”
  這時,正有十几個樊家幫所屬沖向那條小巷,但斜刺里也有十几個黑衣大漢攔了上去,雙方就在巷口干了起來。
  沒有管他們,龍尊吾閃身而進,這是一條尋丈寬窄,筆直到底的死巷,巷底被一堵大灰牆堵住,兩邊也全是青石高壁,大約是什么有錢人家的后院,因而石壁都得十分堅厚聳拔,現在,這條巷子里正有幢使人影在往來奔斗,叱喝叫罵之聲隨時可聞!
  “悄無聲息的,龍尊吾沿著根摸了進去,他已經看清了巷中雙方拚戰的情形,嗯,”金瓜”苟望波与青鷹梁采二人,正合力聯手,与一個身高七尺,面如血的六旬老者博斗著,那老者雙目如鉤,鼻直口方,站在那里活像一座小山,有一股說不出的威武冷峻之气,他使著一柄紫銅兩尖,黃閃閃,紫凜凜的光華時而交替眩泛,風聲如嘯,棒影似山,那种豪邁雄渾之概,几乎連千軍万馬也難以沖過!
  矮胖的苟望波,正奮力以他手中的金瓜力拼著敵人的兩尖棒,在旋舞的棒影下,苟望波咬著牙閃挪翻飛著,青鷹粱采在協助他,有如一線輕煙般倏超倏落,雙掌像煞兩片利刃,做著瞬息間千變万化的攻拒,但是,他們雖然以二人聯手之力,卻依然沒有主動制敵之机,時常在對方的兩尖棒中左突右竄,捉襟見肘,有些說不出的狼狽和困窘!
  傍邊,一各樊家幫的人物在和另一個黑衣大漢猛干著,再里面,五六個黑衣人与一名大塊頭正圍攻兩個樊家幫手下,那兩個樊家幫角色,龍尊吾認出來有一個是叫紀斌的那個大頭目,另一個,便是在城郊初見時的大胖子!
  冷冷的,龍尊吾移轉目光凝視對方五個圍攻者,這一看,卻几乎令他的血液在剎那間凍結,心跳在剎那間停止,老天,這是誰的手在指,誰的聲音在唉?竟是如此湊巧么,如此恰當么?那個大塊頭,那個凶手、淫賊、惡魔,那化了灰也不能消滅的邪穢形像雙雙人狼之首“老黑”應彪!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善惡有報,只爭退早啊……
  仇恨的火焰已燒紅了龍尊吾的雙眼,燒紅了他的身体,燒紅了他的靈魂,全身都是那么炙熱,那么沸騰,他險些要窒息過去了!
  長長吸了口气,長長的,然后,龍尊吾大踏步行向那邊。
  正在狠斗中的苟望波与梁采同時看見了從一邊擦身過去的龍尊吾,苟望波大喜過望,喝叫著:“龍大哥,你可來了……与我們交手的這人……就是赤玉庄的……曹宣曹老大!”
  几句話的功夫,兩尖棒已呼轟劈來十四次,逼得苟望波傾力跳挪,拚命反擊,金瓜的芒影也似的揮閃得那般澀黯了!
  青鷹粱采大喝一聲,冒臉挺進,三十三掌抖手飛出,大旋身,再是九腿十九掌,湖空的勁力呼嘯,掌腿排涌,好不容易才解了苟望波的燃睫之危!
  听到苟望波的呼喊,龍尊吾微微一怔,他停下來,平靜得出奇的道:“苟兄,你与梁兄暫時纏住姓曹的,我即來”目光向那邊斜了一斜,龍尊吾又道:“等我去解決一件更重要的事,很快……”
  于是,他綏緩轉身,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這時,樊家高的大胖子肩膀上已挨了一刀,正在浴血苦戰隔著尚有有七步,龍尊五風川定了,他朝四周的環境又看了一遍,确定不會再有為敵利用的空隙之后,他驀地斜身拋肩,金閃突起,“括”“括”“括”連串的暴響驟傳,有如丟在火堆中的一串栗子,前面的五個攻擊者已有四個尖嚎著橫摔出去,殷紅的鮮血剎時噴得半天皆是!
  現在,只剩下應彪了!
  這變化,顯然大大的出了應彪意料之外,他猛的一楞,手執的一只狼牙棒凌空舞了一個旋花,呼的閃到三步之外!
  紀斌与那大胖子魂甫定,連一口气還未及喘過來,他們已經發現了方才使他們突然解圍的原因那張閃眩著冰冷金芒的寒酷面具!
  大胖子一擺手中大砍刀,差點跳了起來的大叫:“龍大哥……”
  紀斌也吼了起來:“多謝了,龍天哥!”
  龍尊吾搖搖手,歸刀入鞘,徐綏的轉身對著早已嚴密戒備的應彪;龍尊吾細細的看著他,看他滿臉抽搐的橫肉,累贅的大鼻子,惡毒的三角眼,一根一根,清清楚楚的絡腮胡子,迷蒙里,這些,全幻做了一回血霧,在這團霧中,彷佛隱現了他的妻子
  杜青青幽怨的面龐,而那張面龐上染著血,滴著淚,有著痛苦的痙彎,哀哀的呼喚,那冤、那屈、那不甘、那羞辱……耳際,似是又響起了昔日雙雙人狼邪惡的,猙獰的,殘暴的嘲笑,響起了他們淫穢的,譏諷的,滿足的喘息聲,然后,血霧擴張,將這些完全合蘊,只剩下一團火焰,一聲聲遠遠的,卻魂縈夢縈的,刻骨鏤心的哭泣……
  牙齒已咬破了嘴唇,一絲絲咸生生的血液沾流在龍尊吾的舌尖上,他用力摔摔頭,腦后的赤發蓬散,襯著他那張毫無表情的金色面具,看上去越發殘忍而寡情了。
  杞斌握著他的“大方劍”,与那大胖子分成兩個方向扑了過來,直取應彪,大胖子一邊怒罵折:“你這撿破爛的狗雜种,看你再他媽狂!”
  龍尊吾上前一步,冷冷的道:“二位,把他給我!”
  杞斌赶忙打住了胖子,急切的道:“龍大哥,這小子手下不弱!”
  默點頭,龍尊吾道:“我曉的。”
  對面
  應彪已經滿身大汗,握著狼牙棒的五指關節突鼓,繃得白青青的,他板著臉,都是一臉的霜,現在,他已明白碰著誰了,那張索命的,要命的金色面具!
  生硬得像一顆顆砸在石地上的冰珠于,龍尊吾道:“應彪,我想,不用我再說,你也該知道我是誰?艱辛的了口睡沫,應彪提著膽道:“龍尊吾!”
  龍尊吾凄涼的道:“還記得白馬廟郊野的那件事?”
  “老黑”應彪抖動了一下,硬著頭皮道:“那,厄。那只是一件……一件誤會……姓龍的,你知道,在江湖上闖,有些事是不能避免的,而且,毛貴山也被你干掉了,我們彼此之間的恩恩怨怨,已經可以一筆勾消,我”
  “住口!”
  龍尊吾霹靂似的大吼一聲,他全身不可抑上的簌簌顫抖著:“應彪,我找尋你們很多個日子了,在這些日子來,我用仇恨,用血腥來煎熬著我的生活,在清醒時我咀咒著你們,在睡夢中我摸索著你們;我有多少羞辱,多少恥恨,多少不甘啊,只是你們,雙雙人狼,你們這四頭畜生,四個豬狗不如的禽獸,武林中的蟊賊,江湖上的敗類,只是你們這四個下九流的淫盜,便使我的幸頓破滿,終生苦楚,使我家破人亡,使我流离失所,應彪,你就要遭報了,現在,卻是現在”“削”的銳響划破了空气,像一只無形的魔手自九天來,閃耀著金燦的毫光,那么快速得令人目眩神迷的飛向應彪!
  叫著,應彪揮舞狼牙棒猛力反擊,但是,他的動作与那溜刃芒的去勢相較,卻顯得恁般拙笨与沉滯“碰”的暴響彈躍向空中,應彪竟然一溜滾在地下翻將出去,他被震開了的狼牙棒又藉勢迥掃,“呼”“呼”“呼”直劈敵人下三路!
  龍尊吾竟不退避,掠搶上前,阿眉刀閃電般截戮敲攔,一下子便將應彪揮來的三棒擋了出去,應彪暴吼如雷,雙腳連環踢出,狂勁如風!
  仰天怒嘯,嘯聲里似帶著血,龍尊吾瘦削的身軀驀而平空橫起,阿眉刀一斜猝斬,金光暴閃之下,兩條粗壯的人腿已齊脛飛起!
  當應彪的號叫尚未發出,當那兩條人腿還在半空,阿眉刀翻滾著倒射而回,“噗”“噗”之聲成串響起,那兩條腿,已被同時斬斷為十九截!
  扭曲著臉孔,應彪咬著牙使出生平之力,猛然將手中的狠牙棒飛出,在“呼”的破風聲中,直射龍尊吾腦門!
  距是如此接近,龍尊吾卻依舊不躲,他大吼一聲,左手倏探,纏在腕的“雙頭蛇”猝而飛射,“當……”的一震下,已硬生生將捂來的狼牙棒撞落在一邊的石牆上!
  狼牙棒去了准頭,“嘩啦啦”的搗碎了一大片石塊,而在粉厲四濺下,阿眉刀已橫起猛切,“喀嚓”一聲,應彪的左手已跳動著墜落于地!
  整個身軀全卷曲成一團,應彪在不停的抖索著,抽動著,大量的鮮血流噴,已剎時將他魁梧的身軀浸透,他狼號似的呻吟,哀呻,那聲音在夜空中傳播,有一种使人毛骨悚然的慘怖感覺……
  龍尊吾毫無表情的看著他,冷森的道:“你只是個小角色,應彪,多年以前我認為你功夫不差,今天,我才明白你竟是如此無用,如此窩囊!”
  緩緩的他又道:“你笑呀,你叫呀,你罵呀,拿出你們輪奸我妻子的本事來,拿出你們雙雙人狼四個殘殺我一人的功夫來……你為什么不笑了?不叫了?不罵了?你這賤种!”
  接在“种”字之后,“喀嚓”一聲,應彪的右手又在齊肘的部位被切下,他不似人聲般怪嚎了一聲,顫抖的哭喊著:“救命啊……救救我啊……”
  龍尊吾冷酷的道:“那一天,你可知道,我在心里也是這么喊么?也是如此哭么?你這天殺的豬狗!”金芒猝幌,應彪的右耳飛起,刀刃再翻,他的左耳亦落;這巨大而纏綿的痛苦,已是應彪所不能承擔的了,他在血泊中痙攣看,嗓音變得凶厲而低啞:“痛死我了……天啊……你睜開眼看,睜開眼看啊……”阿眉刀的刀尖一挑一偏,又削掉了應彪的鼻子,他”唔”“唔”的扭動著,聲音糊得更加奇怪与可怖:“救命……天……痛……啊……啊……天啊……”
  龍尊吾猛然雙手握刀,“呼”的砍下,于是,應彪那顆不像人頭的人頭便一下跳彈起來,站在原地不動,龍尊吾雙目宛如帶血般狂叱一聲,阿眉刀“削”的急旋飛絞,在一片“噗”“噗”的悶響聲中,應彪的頭顱已被斬為塊塊碎靡,向四面八方分別黏貼到石牆之上,那么紅嫩嫩的,白糊糊的,像個鐵錘砸碎了一個大豬膽!
  “剎”的收回了阿眉刀,龍尊吾仰首向天,凄厲高叫:“青青,你看見了?這又是一個,又是一個,還有一雙,你等看,你在冥冥中望著,他們都會像這樣,不用太久了……青青,我答應的,我一定會做到……”
  一邊
  紀斌与胖子完全傻了,不錯,他們也是江湖上打滾的漢子,也曾見過一些血淋淋,殘生生的慘厲場面,但是,卻從不似這樣,這樣的可怖,可嘔,這樣的仇,悲切……。
  用力甩甩頭,大胖子吁了口气,舌頭有些不大靈光的道:“小……小紀……龍大哥呃,他怎么了?紀斌吞了口唾,沙啞的道:“我,我也不曉得……”
  胖子的臉色有些發青,他道:“好慘……我第一次看見殺人,呃,是這等殺法……”
  又吞了口唾液,紀斌喃喃的道:“是了,在上一次,龍大哥初來的時候,把那禿子毛貴山也是這樣整治了的,毛貴山和這家伙一定是一伙的,龍尊吾与雙雙人狼必有著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這時,龍尊吾已經稍稍平靜了下來,他朝著一側的二人含有歉意的點點頭,語聲微見啞:“二位兄台,我,方才失態了。”
  紀斌忙道:“不,不,這人一定有他應得此報的原因,龍大哥,小的們雖然不太清楚,但相信大哥你是做得對……”
  苦澀的笑了笑,龍尊吾凄然道:“這只能待上天去評審了;多少年的仇恨積郁,多少年的痛苦熬煎,若非身處斯境,實難會……”
  說到這里,他悚然悟,忙道:“快,我們過去!”
  語聲未落,龍尊吾已搶先側躍而出,那邊,青鷹梁采,金瓜苟望波与他們的對手曹宣,已殺得快到生死立見的關頭了!
  倍望波目捎子甫一瞥及龍尊吾的身影,已大喜過望的叫:“龍大哥”對手的曹宣一見龍尊吾去而复還,便曉得情況不妙,他將心一橫,悶不吭聲,兩尖棒左點粱采,右端一顫一彈,流星也似的倏戮苟望波!
  倍望波在呼叫之中略一分神,待到發覺已徑來不及躲閃了,他神色一黯,奮力偏身,手中的金瓜“呼”的反砸上去!
  就差三步,龍尊吾大叫:“躺下”“當”的一聲顫音里,苟望波就地滾出,但是,他的金瓜卻已脫手落地,肩胛處血如泉涌!
  青鷹梁采被方才對方一點之勢逼了出去,這時,他眼見苟望波受創倒地,不覺熱血上仲,急怒交加,大吼看,他一雙下陷的眼睛吐出青森森的光芒,兩只鳥爪也似的長臂幻旋著猛抓上去。
  曹宣狂笑如雷,紫銅兩尖棒潑風也似的挑打砸崩,眨眼之間又將粱采迫退!
  一溜金芒自斜刺里猝然斬來,其快有如极西電閃,曹宣大吃一,小迥旋,兩尖棒起一片如山的棒影暴迎上去,在連串的緊密的撞響中,他己歪歪斜斜的退出了五步!
  唔,那是龍尊吾!
  青鷹梁采叫道:“龍公子。”
  龍尊吾點點頭,道:“梁兄,由我与曹大當家結算此賬!”
  梁采答應著退下,龍尊吾目注曹宣,冷冷的道:“赤玉庄大當家『撐天棒』曹宣?”
  曹宣傲然頷首,龍尊吾又道:“進犯樊家幫,勾通九如、一极兩派;窩藏匪人雙雙人狼的罪魁禍首,也全是你了?”
  曹宣重重一哼,道:“你為何不說樊家幫先行啟?撕毀盟約,殺我來使,傷我友人?更不提你在混沼屠殺我手下之事?”
  一仰頭,龍尊吾徐緩的道:“曹宣,你包庇匪盜淫徒,又不問青白暗遣手下企圖進犯大明城,更火焚樊家府,兩度大舉攻殺樊家幫,這些,你還以為做得光明正大,堂而皇之么?”
  曹宣憤怒的道:“小子住口,是非曲直,江湖上自有公論,你我是成敗定英雄,事到如今,你莫非尚要与本庄主到公堂上講理么!”
  冷森的一笑,龍尊吾徐緩的道:“就只是可怜你老而昏庸,落得如此慘敗局面,尚在這里妄尊自大,閉門稱王,曹宣,刀,已經擱在你的脖子上了!”
  “呔!”
  曹宣斷喝一聲,出手竟是出奇的快,那“呔”的一聲尚在他可舌尖上打轉,紫銅兩尖棒已到了龍尊吾的咽喉!
  不閃不動,龍尊吾穩如山岳,阿眉刀在近距內划著直線猝而上仰,“當”的一撞里已將對方的兩尖棒震了出去!”
  几乎分不出先后,阿眉刀在一仰里猛閃而去,十七刀在龍尊吾手腕的顫翻里融為一刀,卻分成十七個不同的方位罩向了曹宣!
  于是兩尖棒上下左右,有如滾云奔濤般急速揮展,火星四濺,震擊當當,龍尊吾退后一步,曹宣已斜出五尺!
  毫不稍停,龍尊吾“飛流九刀”中的“飛千流”“血染刃”抖手展出,緊跟著“网凝紅”“塵歸土”“星落寂”三招自右,“側奪魂”“七欲感”“九泉水”合為一式朝左,中間,便是那追魂奪命的一招:“金輪渺”!
  曹宣估不到對方一上來便赶盡殺絕施展煞手,而動作又是如此出人意料的捷若閃電,當他感覺到,那片無可比擬的威力已經到了頭上!
  像一個巨大無朋的火球,突然在半空中爆炸,千奇百怪的金芒便蓬散看成一條條,一溜溜一點點,一片片,一團團,一絲絲的往四面八方射,在瞬息之間,像是天与地全消失了,都被這些眩目裂魄的金光刃彩所包含,激著風,馭著气,無所不容的扑流而來!
  霹靂般狂吼一聲,曹宣賴以護身保命的“擔山三迥棒”法揉合著他的一口丹田真气奮展而出,同時,他的人也迅速往地下滾倒!
  紫銅兩尖棒彷佛帶著极北的寒風狂云涌起,做著奇幻而詭异的旋轉与彈剌,威勢雄渾中含有尖銳,凶猛里融有細嫩,那么緊密的,有如一片倒罩的棒一樣的迎向了漫天落下的刀影!
  星火濺飛著,金鐵交擊之聲几乎震破了人們的耳膜,整條巷子里全映射著迷幻的光影,那么金燦燦的,亮幌幌的……
  在地下,曹宣似是一個圓桶般連躍連翻連滾出去,但是,每當他翻滾一次,地下便印上了一大灘刺目的鮮血,他的紫銅兩尖棒鴨蛋粗細的棒身上,也布滿了斑斑疤疤缺痕裂口!
  自然挺立不動,龍尊吾在微微喘息,他的目光一直盯視著正在急速滾翻的曹宣,他自已月銀色的勁裝上沾染著滴滴鮮血,左肩至臂,裂開了一條半尺長的破口,有鮮血自裂口中湓出。
  雙方的動作都是其快無匹的,而且,沒有猶豫,沒有余地,沒有悲憫沒有容讓;充斥在他們中間的,除了仇恨,便完全是殺戮了,他們毫不遲疑,毫不黏纏,只一上手便是生死之搏,甫始交斗便是胜負兩斷,連一絲儿可容彼此迥環的空隙也免除了……
  現在曹宣驀然躍起,他的身上,可以一眼看出有四條可怕的刀口分布菸胸、腹、脅、腿之上,這巨大的創傷,把他那一張原本赤紅的面龐也榨成青白的了?
  雖然站著,曹宣仍在不穩的搖擺,他用手中的兩尖棒支持著身体的平街,粗濁的喘息聲几乎整條巷子都可听見。
  慢慢的,龍尊吾逼了上去,一步一步的,他道:“曹宣,我們都沒有選擇,是么?我們必須這樣做,是么?”
  “撐天棒”曹宣忽然嗆咳的大笑起來,他用手顫抖的指著龍尊吾:“姓龍的,在混沼,你能以一已之力擊殺我數百手下,我已曉得你是一种什么樣的人物!不錯,我是敗了,但江湖中的人總得有江湖上的歸宿方式,這是千百年來不易的傳統!我曹宣并不畏懼,因為我當初踏入這個圈子之時就已准備著今天的來臨……龍尊吾,你也要記著我曹宣的話,早晚這一天也會來到你的頭上,就,就像我曹某人在你面前這樣……哈哈哈……”
  手,已緊握住刀柄,龍尊吾又緩緩松了下來,他定定看著曹宣,同時,他可以深切的体會出那一种壯士的悲涼,英雄的漠落,大勢已去的不甘;此等感受是如何斷人肝腸……
  看看曹宣,龍尊吾的語气里會有一股出奇的平和:“姓曹的,你可以承當起一庄之主的身份,因為,你能淡置生死,不錯;你是條男子漢!”
  曹宣嘴角的肌肉顫抖了一下,嗆啞的道:“龍尊吾,曹宣不受你這個門了。一側,紀斌雙手緊握大方劍,猛的沖向了曹宣龍尊吾比他更快,身形一閃,像鬼魅般阻在紀斌之前,微微抬起手來相阻,龍尊吾低沉的道:“紀兄,且慢。”
  漲紅著臉孔,紀斌急怒交加的道:“龍大哥,為什么現在不殺這個罪魁禍首?多少血債都背在他身上,多少弟兄的命斷在他手里……”
  那大胖子与另一個樊家幫手下正扶著身受創傷的荀望波,大胖子顫著下頷的肥肉,也大叫道:“龍大哥,苟頭儿也栽在這老王八手中,如今血還在朝外流,不能輕饒了他啊!”
  喘息著、面色蒼白的苟望波沙啞的叱道:“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口……听龍大哥的!”
  龍尊吾目注曹宣,冷然道:“在如今,你我都用不著講究什么仁義道德,但是,曹宣,我可以留下你一條性命!”
  曹宣做夢也想不到龍尊吾會說出這句話來,在他預料中,還不知道有多少酷刑厲法在等著慢慢的折磨他,能一刀斬絕,在他來說,已是莫大的奢望了,但,但但但……對方非僅不給他那等活罪去受,而更要饒他一死,在曹宣的想像中,這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事……
  有點不敢相信自已的听覺,曹宣大大的搖了搖頭,吶吶的問:“你,龍尊吾,你說什么?”
  傍邊,紀斌厲駭的那叫:“龍大哥,使不得啊!”
  胖子亦恐的喊了起來:“這,這是縱虎歸山,龍大哥……”
  龍尊吾一揮手,道:“二位,且請稍安勿燥!”
  混身浴血的苟望波也暴吼道:“你們兩個給我閉上臭嘴!”
  迷惘的看著龍尊吾,曹宣有著不可抑上的顫抖与興奮,他嘴巴嗡合著,全身燥熱難當……
  徐緩的,龍尊吾道:“听見了?曹宣?”
  點點頭,曹宣艱辛的道:“但,你為什么?”
  龍尊吾重重一哼,道:“問得好,只有一件事換你的性命,即刻傳令你所有的手下停止抵抗,放下武器投降!”
  曹宣雙目圓睜,怒發沖冠的吼道:“辦不到!”
  冷冷一笑,龍尊吾道:“曹老大,識時務者才是俊杰,眼前的情況,不用我說,相信你也看得十分清楚!”
  敝叫一聲,紀斌狂吼道:“曹宣,老子要活劈了你!”
  目光倏寒,龍尊吾仰首無話,苟望波怒視身側的紀斌,破口大罵:“紀斌,你他奶奶的混賬透頂!”
  一咬牙,紀斌退下三步,垂下頭去不再吭聲,大胖子瞅了他一眼,悄然道:“老紀,你就別再喳呼,龍大哥必有用意……”
  平靜的,龍尊吾踏前一步道:“今夜,大明城之戰,你們赤玉庄已完全陷入潰敗覆滅之境,這一點我相信曹老大你可以看得出來;從開始你們便搞成一團混亂,沒有眼線,沒有守衙,沒有樁卡,更失去了調度指揮的要重地;這些,全已在正式激戰之前便被我們一一鏟除殆盡,現在,你們手下們群龍無首,領導之人,正在做著漫無目地的雜亂抵抗,正遭受著樊家幫有系統、有條理的屠殺,你們已失去了能抓得起的硬把子,失去了可以獨擋一面的人材,如今,更失去了你這位全盤大計的籌幄之人,再打下去,除了讓你的所屬們全然死盡斬絕之外,你們將不可能有一點收獲;曹老大,江湖上講究的,不光是骨气,還有情感,還有仁慈……”
  停了停,他又道:“你曹宣統領手下千人,威震赤玉庄左近數百年,除了你能打能殺,有頭腦有威嚴之外,你帶人還應該用仁慈,用悲憫,用感情;你的手下們也是父母生養的好孩子,是跟隨著你以命相護的好男儿,到了這步田地,你又何必非要眼睜睜看著們死絕死光不可?”
  曹宣听著,禁不住心頭狂跳,汗漿如雨,但是,表面上,他仍倔強而傲倨的挺立不動,沒有任何表情坦蕩而真摯的看著曹宣,龍尊吾繼續說道:“天下沒有解不開的結,化不了的冤,誠如你說,江湖有江湖上的歸宿方式与不易傳統,胜敗更是兵家之常,今天,你傳令手下停戰,正是以表明你對他們的愛護,對他們的痛惜。不會有人因此看輕你,蔑視你,而你保全了殘余者的生命,保住了赤玉庄仍未潰滅的基業,將來,只要對樊家幫不再進犯,你們依然有聲威重整的一天,拿那一天与目前的敗滅來比較,曹老大,你是聰明人,該曉得如此去選擇……”
  有如石塑木雕般呆立著,曹宣怔忡無語,他的雙目迷蒙,嘴唇微張,像已陷入一個濃霧重重的幻境之中。
  于是,龍尊吾的語聲又清晰的,沉柔的,堅定而有力的自那團濃霧中傳來,有如暮鼓晨鐘:“想想你的家庭、老妻、子孫,也想想你手下的這一切……曹老大,只要你愿意,你便仍可得回,毫無損失…宛如一桶涼水猛然自頭頂灌了下來,曹宣痛苦的急抖了一下,他咬緊了牙關,一個字一個字的迸自齒縫:“龍尊吾,你,你保證你能做到方才所應允的一切?不使我的儿郎束手就戮?不使我的其業遭受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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