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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焦上雪恥 誅妖丑


  包要花首先自怀中掏著了火捂子迎風抖燃,奔向了离這里最近的一棟樓台,湊在易著的冰花格子紙窗上便放起火來。
  西門朝午也不閒著,如此泡制,沖進了另一排精舍里,找著些干燥的窗帘羅帳之類的東西開始點燃,房舍大多是木造的,加上潑滿了能以助燃的桐子油,用不了多久,兩座屋宇已呼呼燒起,烈焰騰空了。
  接下去,包要花与西門朝午二人就到處奔忙起來,他們已拋掉了原先引火的火招子,每人手中全舉著一條火焰,熊熊的木梁,像瘋子一樣見物就燒,遇物便燃,于是,在他們的揮汗奔跑下,整座青松山庄,全已陷入一片呼呼轟轟有如烈馬奔騰似的的蔽天大火中!
  項真沒有動手放火,他一個人獨自持立在一株娉停如蓋的巨松之下,目光冷漠而微帶凄迷的注視著眼前的漫漫紅光,濃煙飄浮著,刺鼻的焦臭气息,播散在原已充滿了血腥味道的空气中,嗶剝聲加雜著火勢的惊人舐卷聲,青松山庄,已變成了一個火獄!
  四周,盡是熊熊的火舌在伸卷,盡是紅藍的火焰在映輝,還有一股极其難聞的桐子油味,青松山庄里,那本是一棟棟恢宏的樓閣一座座邪致的精舍,一道小木橋,一片巧花謝,全已在這短促的時刻中被無邊的烈焰包圍,被可怖的黑煙迷漫,樓台的頹倒聲惊天動地的震響著,梁柱的桐塌聲刺耳的轟隆著,那一牆片在之前,猶是美麗悅目的建筑,就在這一會功夫,已完全消于血紅的狂焰中了,現在,再也找不出青松山庄的宁靜意味,再也尋不出青松山高遠恬美情調了,除了“劈啪”的火舌冒騰,呼轟的烈焰卷掃,根本無法鄧人任何舊有的的印象,積雪溶化,松枝在顫抖,連半空陰沉的云天,也已吃左近狂烈的火勢映得抹上了一把血紅!
  抹著滿臉的油汗,包要花气吁吁的奔了過來,他將一雙沾染著焦黑灰燼的粗手拼命在身上搓擦,邊喘著叫:“公子爺,你瞧瞧這天火燒,熱鬧了哇!”
  狠狠吐了口唾沫,包要花道:
  “操的,老連連個耗子窩也不給他留著!”
  空气里的寒琵已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烈火烤炎下那一股燒心的懊熱,項真皺了皺眉,道:
  “奇怪……”
  一瞪眼,包要花道:
  “什么奇怪?”
  項真道:
  “青松山庄里里外餐,能以住人藏人的地方,我們全都給它燒起了一把火,這火勢相當凶猛,休說躲在里面的什么地方,就是我們站在隔著火場老遠的空地上,也覺得有些承受不住熱力的烤炎,為什么直到如今,卻就沒有燒出任何一個他們隱藏的人來?”
  沉吟一下,包要花道:
  “說不定他們躲在什么复壁或地穴里頭……”
  斜了包要花一眼,項真道:
  “老包,你的腦袋會怎的忽然不靈光到了這步田地?就憑眼前的火勢,休說什么复壁地穴,便是藏在冰窖里也被烤熟了,何況再加上那濃煙一熏一嗆?只怕任是哪一個也挺不住……”
  連連點頭,包要花目光回轉,邊道:
  “說得也是,媽的,果然有些邪門,怎的連一條鬼影也不見?
  憂慮的,項真道:
  “會不會,全早都逃光了?”
  包要花吶吶的道:
  “不致于吧?正如你說,冰天雪地何處可逃?覆嚴竣之恨,怎生下咽?還有金銀細軟也須收拾,他們是會完全不顧這些而逃之夭夭?”
  沉沉的,項真道:
  “現在,我已對我自己所做的推斷感到怀疑了。”
  有趣的打了個哈哈,包要花叫道:
  “好家伙,我姓包的還是第一次听到我們的“在天之龍”,對他自己的推斷竟然也怀疑起來,操的,你不是向來信心如鐵么?”
  項真雙目尖銳的往四處搜視,低沉的道:
  “老包,如今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包要花揉揉鼻子,道:
  “公子爺,說正經的,是什么原因使你怀疑起你先時的推測不對?”
  項真平靜的道:
  “事實。”
  愣了愣,包要花道:
  “事實?什么事實?”
  嗤了一聲,項真道:
  “眼前的事實呀!如我的判斷是對的,那么,該有很多青松山庄的游魂余孽被這一片大火給逼出來,但現在卻連一個鬼影也見不到,這不是證明我先前的推測發生了問題么?”
  吸了口气,包要花道:
  “有理……”
  項真若有所思的道:
  “或者,我漏了一點,漏了最重要的一點……”
  急切的,包要花問:“哪一點?”
  項真道:
  “老包,不論在任何艱險的生存環境下,不論你含了多大怨恨,更不論有成堆的金銀珠寶放在哪里待取,假如這些与你的生命來比較,你認為哪一樣來得重要?”
  毫不考慮,包要花斷然道:
  “當然老命要緊!”
  項真靜靜的道:
  “這就是了,我想,青松山庄那些釜底游魂必然什么全已不顧,大伙儿俱皆逃命去!”
  吃了一惊,包要花急道:
  “那么,我們在這里瞎弄個什么勁,鬧著玩么?”
  鎮定的,項真道:
  “西門當家呢?”
  包要花用大拇指朝后一點,道:“方才我看他往那邊去了,似乎是那叫什么‘假陰山’的方向……”
  驀地一拍大腿,項真道:“對了,假陰山,那里全是石砌的,火燒不透!”
  包要花遲疑的道:“而且,我們也沒有在那里放火,我全把精神放在這些亭台樓閣上了,媽的,真叫糊涂!”
  一咬牙,項真拖著包要花道:“我們快去!”
  于是,兩人步履蹌踉,卻又緊迫無比的急急向青松山庄后院處的“假陰山”赶去,他們忍著身上累累創傷所引起的痛苦,几乎是連奔帶跑的馳向目地。
  片刻后。
  他們穿過了一處處熊熊的烈焰,避開了隨時在倒塌的屋宇,在迷漫的黑煙濃霧中,汗水淫淫的赶達了青松山庄后院、
  假陰山,嗯,被周遭血紅的火焰映罩著,就在前面,現在看上去,那片以深色石塊砌成象征著另一個世界情景的假山,便顯得更怪异,更玄迷,又更可怖了……
  喘著气,包要花焦切的道:“西門當家還有傷在身,行動不便,希望他不要碰上了什么意外,否則,怕他一個人撐不下來!”
  項真拂動著黃眼嗆鼻的濃煙,邊道:“不會的,西門當家机靈得很。”
  包要花緊跟著往前走,又道:“就擔心他冒冒失手段撞進假陰山去,如若里頭盡藏著那些烏龜孫,可真叫闖進賊窩了,操的!”
  沉著气,項真加快腳步道:“放心,當家的焉能這般疏忽——”
  突然——
  項真站住了腳步,目光炯厲的盯視著右前方,那里,有一片尚在冒煙的殘梁余燼,顯然是一棟燒毀了的房舍,包要花立即隨著項真的目光看去,哈哈,那可不是西門朝午么?他正一手把著一個漢子的后領,大刺刺的急步往這邊走來。
  不待項真出聲,包要花已拉開嗓子大吼:“當家的哇!你他媽跑到哪里去啦?我急煞我哥倆了……”
  西門朝午循著聲瞧向這里,匆匆行近,邊宏聲道:“我來到這后院放火的時候,便覺得那片假山里有邪,果然不出所料,的确有邪!”
  項真与包要花迅速迎上,包要花又急毛竄火的叫:“快講,里面藏了多少人?操的,我們正好瓮中捉鱉,我是全把心思放到那些樓閣上去了,沒有想到那片假山地道里可能仍有把戲……”
  項真也极快的道:“現在進去搜捉,來得及不?”
  搖搖頭,西門朝午道:“早跑光了,我已經進去搜查過……”
  一下子泄了气,包要花失望的道:“跑光了?跑了多久啦?”
  西門朝午道:“大約有個把時辰了。”
  猛一跺腳,包要花怪叫道:“我操他的祖奶奶,百密一疏,百密一疏,恨死我了!”
  此刻,項真卻肌而平靜下來,他道:“他們怎么逃的?”
  咽了口唾沫,西門朝午道:“起先,在你宰掉夏一尊的時候,不是就哄散了一大批人么?”
  項真道:“不錯。”
  西門朝午又道:“那批王八蛋當時就逃出了庄門,再了不曾回頭,而由奚槐率預著去救火的一一些青松山庄手下,在聞得夏一尊的死亡之后,根本就都嚇破了膽,哪個還會去忙著救火?更顧不得報仇雪恥啦,當時就開始四散逃命,‘眼子竿’公孫樵峰也就是那時帶著他的侄女汪菱隨同溜掉的,他們兩個是在奚槐帶人去救火的時候悄悄跟著走的,那些救火的庄眾哄叫著潰逃,他們再傻也不會留下……”
  沉吟片刻,項真道:“青松山庄的一般庄眾各自逃命去了,難道說,身為首院之主的奚槐也不回顧一下,也跟著逃?”
  冷笑一聲,西門朝午道:“他如何尚敢回顧?還是老命要緊哪,他帶著他的妹子及一名使女,毫不比別人落后的自前面這片假山的一條密道里溜了,他自然曉得,若捉住他,只怕會有他消受的……”
  暴哼一聲,包要花道:“何止有他消的?若捉住他,老子要抽他的筋,剝他的皮,吃他的肉,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揮揮手,項真沉思著道:“難怪我沒見‘眼子竿’公孫樵峰与他的侄女汪菱動手肋戰,我的注意力全放在羽复敬和夏一尊等人的身上了,卻沒有留心到這几個人,其實,真正需要受到懲罰的元凶罪首,還就是他們几個……”
  包要花也气憤的道:“媽的,我們主要報复的對象也就是他們嘛,全叫他們給逃掉了,我們受的昔,遭的等于只撈回了一半!”
  說到這里,包要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咦”了一聲,他睜大著一雙怪眼盯著西門朝午,迷惑的道:“當家的,他們如何逃走的這些事,你是怎生曉得這般清楚的?就好像親眼目睹一樣!”
  微微一笑,西門朝午一提那雙手拎著的兩個青衫漢子,道:“全是自這兩位仁兄口中問出,到那什么假陰山里去探查,卻是我親自前往,證實這兩個小子所言不虛,里面确已空空如也,一個人也不見了,只留下些雜沓給亂的足印……”
  包要花惡狠狠的盯了那兩個垂頭喪气,深埋著面孔的漢子一眼,眉毛斜豎,暴辣的道:“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像樣角色,操的!”
  他側過臉來,要開口對項真講什么,然而,他嘴巴剛剛張開,忽然又若有所思的緩緩轉回面孔,目光冷厲的瞪著那兩個青衫漢子,語聲寒酷得像堅冰一樣又硬又重:“你們兩個烏龜孫,狗操的,給老子抬起頭來!”
  兩個青衫人驀地齊齊打了個哆嗦,卻越發把兩顆腦袋垂得更深了,包要花咆哮一聲,搶上前去,雙手托著兩人的下巴,奮力往上一頂——
  這兩位仁兄,都是瘦瘦長長的身材,一個生著個疤眼,另一個,面皮上長了几顆疏落的白麻點,看年紀,約莫全有三十來歲了。
  他們被包要花托著下頷猛往上抬,全不由仰起臉來朝后一個蹌踉,又卻惊得失聲駭叫,兩張帶著邪气的面孔頓時皆泛了紫!
  怔怔的看著這兩個階下之囚,包要花忽然粗獷的怪笑起來,他笑得那么高興,那么得意,又那么挪揄和捉狹,像阻不住心頭某一种快樂的宣泄,他甚至連眼淚全笑了出來!
  項真知道這里面有名堂,包要花仍然不由自制的嗆咳著笑,他一面向有些愕然的西門朝午道:“當家的……你是在哪里抓住這兩個王八羔子?”
  西門朝午迷惘的道:“在這里轉過去不遠的那棟精舍之前,我正好過去點火燒屋,火頭才起,他們兩個便惊叫著沖了出來,每人手上還把著半包袱金銀細軟,看情形,顯然是他們在逃走之后又再行潛回盜取財物的,因為我捉住他們兩個的時候,兩人全是一身汗,喘得像半癱了一樣……”
  再度仰天狂笑起來,笑得包要花全身痙攣,笑得傷口抽搐作痛,但他仍然神經質的呵呵大笑著,兩手抱著肚子,几乎要坐了下去。
  項真有些擔心包要花這過度激動与狂放的表露,他輕扶著包要花,湊上前去,語聲溫和的道:“好了,老包,不要太失常,告訴我們,這是怎么回事?”
  竭力止住了笑,包要花大口大口的喘了一會,他手撫胸膛,顫巍巍的指著那兩個青衫人,斷續的道:“公子爺……還記得我說過的一樁事么?我們以前失陷在青松山庄的時候,我被他們強迫干下的一樁事?”
  一道亮光閃過項真腦際,他凝視著那兩個面無人色的青衫人,陰沉沉又緩緩的道:“你是說,老包,你被他們用春藥所迷惑的那件事?”
  包要花的臉色剎時鐵青,浮漾起一片狠毒融合著憤怒,羞辱加雜著仇怨的可怕神色來,他滿口牙齒挫咬得咯蹦作響,雙目欲噴火般死盯著眼前那兩位仁兄,模樣之殘暴酷厲,像是恨不得食他們的肉,剝他們的皮!
  一個字一個字的,包要花重重的道:“不錯,當時拖我出來,強剝我的衣裳,硬迫我吞服下那种可惡的春藥,并叫我和那三個妖媚女子苟合的雜种,就是這兩個人!他們眼看著我在演出那出淫邪的活劇,他們拍著手在大笑大鬧,喝彩叫好,我一次一次的為他們演,一次一次的做為他們取樂的工具,他們使我覺得那一剎像禽獸,像畜生,他們使我遺忘了人性,拋棄了羞恥……他們傷害了我有生以來從未被傷豁得如此之巨的自尊,他們像對待一條狗、一頭豬那樣來對待我……”
  深沉的,項真道:“你不會認錯人?”
  慘厲的一笑,包要花道:“這兩個雜种的長像,我從來就沒有片刻忘怀過,我把他們的模樣刻在腦子里,印在心版上,公子爺,任他們挫了骨、揚了灰,任他們老掉了牙,我也能一眼就認出來,用如此陰狠手段傷害過我的人,只怕我就是瞎了這雙眼睛,也能夠聞出他們身上的畜生味道!”
  雙目怒瞪,包要花狂笑道:“這就叫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哈哈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正是疏而不漏……”
  項真輕輕潤了潤嘴唇,他知道,這兩個青松山庄的余孽,只怕要受大罪了,而這大罪,將是他們有生以來從未受過的……
  現在,西門朝午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他頓時興起了一股同仇敵汽的義憤,緊抓著兩人后領的雙手五指,有如鐵鉗般突然加力猛縮,兩個青衫人同時后仰,窒得面青唇白,手舞足蹈,連喘气都像是呻吟了!
  包要花一咬牙,又狠又毒的道:“當家的,請留下這兩條狗命,我要一個個的來侍候他們,一個個的,零零碎碎的,不能叫我們之間的會晤太平淡了……”
  西門朝午暴烈的叫道:“這兩個烏龜孫,想不到他們的心地卻還真叫毒哪,行,包兄,全留給你,他們不義,你也大可不仁!”
  陰邪的一笑,包要花道:“放心,當家的,我會使你滿意,我和他們二位之間的交道,自會好好打上一打……”
  項真冷冷的道:“當家的,你先松松手,我問他們兩句話。”
  點點頭,西門朝午緊扣二人后領的手指微松,于是,兩個青衫人如釋重負般大大的吐了一口長气,然而,兩人的面色卻是灰白的,恐懼的,四只眼睛里,也流露出极度的畏瑟与乞怜神色,看他們的樣子,活像一只待宰前哀哀悲吠的狗!
  冷厲的,項真道:“姓名,你兩個的。”
  簌簌抖索著,那疤眼道:“小……小的……姓邵……單名……一個德……德字……”
  那位麻皮仁兄也恐懼得結結巴巴的道:“我……我叫吳……大軍……”
  毫無表情的,項真道:“還認識我与包要花么?”
  叫邵德与吳大軍的兩位朋友聞言之下,立即齊聲哀嚎,那邵德帶著哭調悲叫道:“項爺……還請你老高抬貴手,明察秋毫啊……小的們吃人家的飯……听人家的差……全是身不由己……要怎么樣……也得全看人家眼……色……憑人家的擺布……小的們冤啊……”
  狂吼一聲,包要花暴叱道:“冤?冤你媽的頭!”
  吳大軍更是涕淚泗流,他求著饒道:“列位大爺……你們想想……我哥兩個……也不過只是庄子里的……小角色……這等事体……又怎生能做得了主……全是奚大院……主的吩咐……就憑我們……天膽也不敢……冒犯二位大爺啊……”
  猛一跺腳,包要花咆哮道:“我一個一個操你們兩個活王八羔子的老娘,不管誰作的主,都是一雙披著人皮的畜生做出來的禽獸行為,奚槐是主,你們兩個狗操的便是從,誰也脫不了關系,老子先宰了你們兩個烏龜孫,再去剝奚槐的皮,刨他的祖墳!”
  邵德与吳大軍二人渾身哆嗦,腿一軟,便待跪將下去,兩張面孔沾著泥汗,全哭得像兩張花臉:“包爺……你老饒命……我們冤枉……我們是被迫干的……包爺……你老大人大量……就饒過我們吧……”
  “呸”的吐向二人一嘴口水,包要花大叫道:“做得好夢呀,你兩個雜种,饒了你們?你們是叫漿糊糊住心肝了,這等的痴心妄想,你們在整治老子的時候,怎的不想到饒了老子?操他六舅,你兩個不去饒人,人也會饒你么?”
  西門朝午一使勁,“呼”的把手上的兩個人硬生生提得腳尖离地,他倔起膝蓋,猛力往二人的椎骨上重重一頂,邵德和吳大軍頓時痛得殺豬似的嚎叫起來,寒著臉,西門朝午罵道:“叫?你們也曉得痛?在包兄剝你們的皮以前,我也要先給你們點小活嘗嘗?”
  旁邊,項真平靜的道:“我已經問完他們的話了。”
  气沖牛斗的包要花不覺愣了愣,他知道項真一行一動,必皆有因,剛才他忽然問了這兩個人几句,一定也是有道理的,于是,包要花強壓著怒气,毛燥燥的道:“公子爺,你方才問人們的話,可是有什么原因?”
  項真頷首道:“當然。”
  包要花忙道:“說來听听。”
  笑了笑,項真道:“其實也非常簡單明顯,他們兩個說得不錯,在青松山庄里,他兩個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因此對你做出的那件事,必定乃受人指使,我就是要問出那指使的人來,我想,要報仇雪恥,就應該報得盡致,雪得干淨,不要拖泥帶水留下條尾巴!老包,你要發泄那一股子冤气,不會只泄了一半便算完吧?——我是說,你不會只想解決從犯而任那為首作惡的奚大院主,逍遙自在吧?”
  包要花驀然怪叫道:“誰說我會放過那姓奚的?我要分他的尸,挫他的骨,我要把這老王八蛋活斬八塊……”
  淡淡的,項真道:“我知道如我不問,你怎會曉得是奚槐在背后作的主?”
  呆了一呆,包要花又窘又急的道:“行,公子爺,還是你机智絕倫,老謀深算,我姓包的比不上你,成了吧!”
  一眨眼,項真道:“只要你服了便行,老包,卻可得心服口服啊!”
  西門朝午有些不奈的道:“二位,這里的事辦完了,我們還得出去追擒那几個正主儿,你們尚不動手,莫不成有什么舍不得的?”
  雙目中煞气畢露,一挽大袖,包要花叫道:“大報仇——”
  一攤手,項真退后一步道:“請!”
  這時——
  那邵德与吳大軍二人,早已嚇得兩眼翻白,嘴唇泛紫,一個比一個哆嗦得厲害,甚至連干嚎都嚎不出了。
  包要花惡狠狠的道:“當家的,先放掉一個!”
  一點頭,西門朝午道:“留心,這兩個小子手腳還蠻利落,都有兩下子!”
  重重一哼,包要花道:“我省得,他們還識點穴法呢……”
  于是,西門朝午叫:“來了,這有麻皮的——”
  吳大軍立即一個蹌踉,被西門朝午一把推出了五六步遠,他絕望的惊嚎著,險些一頭栽個狗吃屎!
  冷酷的,徐緩的,包要花垂著雙手,一步一步逼了上去,他滿頭亂發被寒風吹得飛舞,臉上染滿了油汗、泥污、血跡,襯著他含煞的雙瞳,緊繃的兩頰,青林森的胡碴子,那模樣,天爺,就和個屠夫差不多遠了。
  好不容易,吳大軍才勉強好,他恐怖又惊駭的瞪著逐漸逼上來的包要花,哆嗦著、顫抖著,不由自主的往后倒退,從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的畏縮与乞告,現在,他又好像連喘气也都喘不動了……
  包要花做出一抹毫不帶笑意的笑容——皮笑肉不動的笑容,他嘿嘿的齜著一口黃板牙,故意溫柔的道:“你叫什么——呢,吳大軍?來,過來,吳大軍,不要光是朝后退,也向前挺一步哪,我們很公平,机會均等,誰也占不了誰的便宜,你看,我的朋友不會來幫我,我們是以一對一,真的以一對一……”
  仍然倒退著,吳大軍畏懼已极的哀叫:“包大爺……你老饒了我……包大爺……我給你老叩頭……”
  像閃電般一掠而上,包要花怪吼道:“叩你媽的頭——”
  在包要花的扑勢中,吳大軍慌忙倒躍,同時,他竟突然還手,雙掌合十,暴往橫劈!
  包要花狂笑著,猝然矮身,右手倏沉斜揚——快得几乎看不表他動作的片斷,“砰”聲震響中,吳大軍已猛地打了個旋轉,尖嗥著摔了出去!
  右手握著他的一塊棗木板子,包要花嘿嘿笑道:“起來,小王八羔子,這一下還要不了你命,老子喜歡這樣,這可以證明你多少也有點种!”
  抽搐著,吳大軍搖搖晃晃的自雪地上爬了起來,他的左臉全是一片淋漓鮮血,一大塊皮肉被硬硬搓擦掉了,紅糊糊的嫩肉肌還在顫顫抖抖的……
  包要花向左一側,又驀然暴旋向右,吳大軍飛起兩腳俱皆落空之下,包要花的棗木板子已在微微偏斜中,“唰”的一下將他的左耳齊根刮落!
  痛得吳大軍尖叫如位,他一眼看見飛跌在雪地上那只還微微顫動著的左耳,不覺凶性突起、怪吼著,他瘋了一樣沖向包要花:“我和你這老叫化拼了!”
  單足為柱,包要花“呼”的轉出三尺,他大笑道:“對,這才他媽的像個人!”
  而“人”還在包要花的舌尖上跳躍,他已大仰身,右手乍探倏翻,“嚓”“嚓”連響中,吳大軍的右耳及鼻頭也全被那閃電般飛旋的棗木板干活生生擦掉,一塊一塊的跌落在雪地上!
  吳大軍痛苦的哀嚎著,又悍不畏死的再度沖向了包要花,包要花有如一抹流煙般飄游晃移,堅硬如鐵的棗木板子翻飛砸舞,出手又狠又毒又快又刁,在耍猴子一樣戲弄著東扑西闖的吳大軍,于是,片刻之后,吳大軍非但兩耳俱失,鼻頭擦落,連滿口牙齒也被一顆一顆的打掉,他渾身是血,嘴巴破爛,肋骨也有三根吃包要花砸折了!
  喝一聲彩,西門朝午叫道:“好!”
  一齜牙,包要花又“啪”的一板打在吳大軍的屁股上,打得他一頭撞在地下,包要花側首一笑:“當家的,好的還在后頭!”
  說話中,吳大軍已經奮力拔起,他披頭散發,全身染血,宛如厲鬼般又尖嚎著沖來,這一次,包要花不退反進,在他巧妙的讓過了對方,漫無章法的抓扑之后,棗木板子已准确無比的于倏顫之下,挑出了吳大軍的一顆眼球,一顆血淋淋、肉聳聳,連著條粗筋,核桃般大小的眼球!
  狂嚎一聲,吳大軍雙手捂嘴,痛得栽倒地下輾轉翻騰,那种嚎叫法,簡直就和屠場里宰豬一樣!
  微微皺眉,項真道:“行了,老包。”
  包要花搶上一步,覷准了吳大軍翻過身來的一剎,棗木板不搗,在吳大軍又一次的尖嗥里,包要花已重重的搗碎了他的陰囊!
  棗子板子在包要花手上一翻一轉,猛探而下,“卡嚓”一聲,又把尚未返過气來的吳大軍一顆腦袋砸得稀爛,紅紅白白,噴濺出好几尺遠!
  吁了口气,包要花站直了身子,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把血跡斑斑的棗木板子在鞋擦了擦,在气無力的道:“當家的,剩下的一個……”
  西門朝午大笑道:“這一個差不多癱了,嚇癱了。”
  包要花嘿了兩聲,道:“不妨,當家的,不妨。”
  “來了——”西門朝午怪叫一聲,猛又將手上提著的邵德推了出去,那邵德可不是真的有些癱了?他像醉了酒一樣,兩眼翻白,面色如紙,出气多,入气少,一被西門朝午推出,連哼也來不及哼,軟綿綿,泥糊糊的就萎縮著溜倒——
  猝然旋身,包要花的棗木板子一下敲在邵德的下頷上,這一下力道之重几乎敲掉了他半邊下巴,此刻,包要花大手板子也拔了出來,在邵德身形被砸得一彈之際,包要花的兩塊板已左右齊揮,輪翻交擊——左板子穩住邵德的身体,右板子狠打,右板子穩住邵德的身体,則左板子毒砸,循環不息,又重又急,宛如狂風暴雨,猛罩而下!
  人的身軀到底是肉做的,哪經得起包要花這种又狠又重的敲打?況且,那兩塊棗木板子又和生鐵差不多硬,和人肉比起來簡直的是不能比了,只在短短的時間里,邵德已被打得骨碎肉糜,變成血糊糊不似人形的一團了!
  起先,那邵德還能慘嗥尖嚎,瞬息之后,他那慘嗥尖嚎即已低沉下去,終至微不可聞,從西門朝午推他出來,直到他成為血糊糊的一團,總共算起來,也只不過是喝几口茶的時間,而就在這喝口茶的時間里,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就成了一堆狼籍不堪的死肉,要不是那一頓“劈哩啪啦”的棗子板子暴響,几乎會使人怀疑那是怎么變成的呢?
  此時——
  西門朝午走上前來,扶著包要花到一旁坐下,用衣袖替他擦拭臉上的泥汗,一邊笑哧哧的道:“包兄,气出了吧?”
  喘著气,包要花點頭道:“出了一半,還有一半要找著了那奚槐才出得淨……”
  淡然掃視了雪地上兩具尸体一眼,項真道:“鬼差神使的把他兩人送到我們眼前——青松山庄那么多余孽偏偏就只有他兩個人摸了回來,這不叫命么?所以,我想那姓奚的也不可能逃得掉,他不會有大好的運道……”
  西門朝午哈哈笑道:“我相信,媽的,那几個禍首斷然難以逃脫,他們還留著包兄的一口气在肚子里哩……”
  一用勁,包要花站了起來,他帶著乏倦的音調道:“我們走吧?”
  項真微笑道:“你不再歇一會?”
  哼了一聲,包要花橫鼻子豎眼的道:“歇?再歇你不急瘋了?奶奶的,人家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他媽越急的事表面上越松閒,再歇下去,若是跑掉了人,看你不在心里咒我祖宗八代才怪!”
  不可置否的抿抿嘴唇,項真道:“好,現在出發!”
  于是,西門朝午、包要花二人搶先開步朝后出去,項真知道他們与自己是同一想法,奚槐等人自假陰山的地下秘道里脫走,那么,他們逃生的路線大致來說,將也是假陰山后面那片群山層岭的荒涼范疇了……
  三個人的身形消失在青松山庄后院的假陰山之事,而青松山庄則是一片凄涼,殘垣頹壁,焦棟塌梁,還有火舌子在伸卷,還有濃煙硝霧在裊繞,在那些瓦礫堆里,在那血紅地下,又該寫下多少悲哀,多少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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