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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揮手血腥 朝宁響


  二人就這么古怪而奇异的互相凝視著,那情形顯得有些可笑,但是,卻更顯得生硬与苦澀!
  良久……
  單殉長歎如泣,他一擺頭,沙啞的道:“崔堂主,下令收兵回山!”
  大大一怔之下,“袖里針”崔喜吶吶的道:“但……但是,幫主,我們的血仇尚水索還……”
  凄然一笑,單殉道:“眼前的情勢你已看到,崔堂主就是我們全死絕了,這仇、這債,怕也難以索取,我不成了,你,以及其他任何人自量還行么?”
  在崔喜的黯淡面色下,單殉又悲涼的道:“不要罔顧現實,而現實正是我們的劊子手……崔堂主,下令收兵吧!天長地久,如果我們能活到那個時候,我想,或許能有机會的……”
  崔喜又何嘗不明白他們如果硬干下去确實毫無希望?敵人太強、太狠,也太毒,設若真個血戰到底,那么,會正像單殉所說的,就算全死絕了也只怕難有轉机,現實是殘酷的,一點也不苟且,也不含糊的,強就是強,弱就是弱,這一口气不能咽又有什么辦法?便把血去洗,豁命去爭,也不會稍有裨益啊……
  沉重的搖搖頭,崔喜走了開去,向他的手下們下令:“幫主有偷,本幫所屬上馬待行,李彪、何尚義,你們運去抬回余堂主的余骸,准備回山落葬……
  于是,在雙義幫的人馬開始凄凄慘慘各自移動忙碌的當儿,單殉向前面七步之遙的項真微微點頭,黯然道:“姓項的,謝謝你方才手下留情……”
  淡淡一笑,項真道:“罷了,我也并不是一個太過狠心的人!”
  無聲低歎,單殉又啞著嗓子道:“剛才,你忽然折轉閃回的身法,可是……用的‘龍翔大八式’中那一記絕式‘化龍飛月’?”
  項真一哂道:“見笑了。”
  忍住滿眶的痛淚,單殉幽幽的道:“你殺死本幫余堂主的招術,叫‘八圈斬’?”
  點點頭,項真道:“是的,我是八招并施,威力才會那般浩大,抱歉我沒有恕過他,因為他太過陰毒,一上手便取我要害,而且,事先毫不招呼!”
  垂下頭,單殉傷感的道:“今夜,你全是速戰速決啊……我……也總算見識過‘黃龍’項真的厲害了……武林中,有人稱你大煞手,這個稱號并沒有錯……你确實承當得起……”
  抿抿唇,項真道:“希望你記得今夜,异日,是仇是友,也全憑你的選擇了!”
  苦澀的一笑,單殉道:“我會記得的……我會的……”
  于是,“雙義幫”的人馬全已登鞍待行了,崔喜牽過單殉的坐騎來,扶著他也上了馬,單殉悲痛的回頭看了看他的手下們,又逐一掠視過站在地下的那几張面孔——那几張他終生也不能忘怀的面孔,沉重的,他一抱拳:“后會有期。”
  項真還禮道:“一路順風。”
  突然間,單殉轉過頭去,在他轉臉的一剎,有几顆晶瑩的淚水閃閃洒拋,他一揮手,再也不回頭的領先策騎向前,其他的“雙義幫”人馬們成為一排,跟隨挺進,片刻后,蹄聲漸遠漸渺,終至弱不可聞……
  寒風,仍在呼嘯的刮著,大地是一片冷瑟的悲涼,而雪花繽紛未停,那么一片片的、一絮絮的,靈靈俏俏的飄落,一切依然和沒有發生過這場紛爭前相同,在這完全相同的時刻前后,唯一有异的,便是曾有生命自這里消逝了,就那么不留一點痕跡的消逝了,沒有征兆,也沒有殘印,唯一有的,便算是人們心頭的一聲歎息吧,而那歎息,卻又那么幽渺啊……
  回過頭,項真對著站在那里發怔的申老四道:“申老四,事情過去了。”
  悚然惊悟,申老四感激涕零的抱著拳道:“項兄……我……我和賈公子真不知道該怎生說出我們心中的感謝和銘怀……我們這兩條命,等于全是你和包兄及西門當家所賜……”
  淡淡一笑,項真意味深長的道:“不用感激我們,申老四,只記得一點,抱著一個‘義’字在心,可以走遍天下,履險為夷,假如不顧仁義了,生命也就會顯得太飄搖,像風中絮、水里萍……”
  冷汗涔涔,申老四躬身道:“我一輩子記住你的教言,項兄,一輩子……”
  包要花走了上來,叫道:“公子爺,別在這里訓儿子了,誰還不知道你那一套哪!進屋去吧!在這里頂風挨雪,實在不是滋味,反正,今晚上你的威風是抖足了……”
  徐徐地,西門朝午也踱到一邊,他笑吟吟的道:“項兄,今晚上你那几下子,委實夠帥,那姓單的和姓徐的也不是省油燈,就一眨眼,便全叫你給擺平啦……我有個感覺,好像每一次見你動手,就一次比一次來得明快爽落,一次比一次來得干脆麻俐,看你与人拼斗是一种享受,太過癮了!”
  項真平靜的道:“當家的,你令我臉紅了……”
  嘿嘿一笑,包要花道:“你他媽就愛這個調調儿,臉紅個尿!和你在一起,光彩是全叫你一個人占了,我們哥倆個只能算幫襯,操的……”
  項真搖搖頭無可奈何的道:“我懶得和你們斗嘴,好了,我們進屋去吧!”
  四個人低聲說笑著行向客棧之內,申老四告一聲罪,先朝里頭奔進去了,項真他們几個全明白,這位“駝山之神”是滿腔欣喜,一肚子高興,大約是急著去通知他的伙伴賈取欣好消息啦,也難怪他如此急切,這一次,他們的胜利,可以說完全建筑在幸運和奇跡上啊……
  又來到太元府,又臨近那棟幽靜而淡雅的竹篱茅舍之前了,在一片晶瑩而皎洁的皚皚雪景中,那竹篱,那茅舍、那結冰的小溪、那古朴的木橋,便越發顯得气韻飄然,形質高遠,有如一副脫俗滌塵的淡墨山水畫……
  項真、西門朝午、包要花,三人三騎,不急不緩的自路上得得馳近,天上,雪花仍在飄著,而雪中走馬,更有一番詩意,何況,他們還是那般大事了了,肩荷一輕呢?三個人的三張面龐上,全漾溢著衷心的愉快,淋漓的寬釋,以及,那一股子無可言喻的安閒与平靜,當然,項真卻還另有一种情怀,他几乎是想插翅飛臨君心怡的身邊,君心怡,君心怡,多么甜蜜,多么溫馨,多么美好,又多么親切得令人魂紊夢牽又刻骨銘心的名字啊,在項真的感覺上,那已不僅是一個人名的表示,那更是一個幸福的夢,一個舒适的家,一個未來崎旋的遠景了……
  斜瞅著他,包要花促狹的道:“公子爺,怎么樣?耐不住了吧?”
  如夢初覺,項真微笑道:“別瞎扯……”
  包要花一齜黃板牙,調侃道:“不用急,就在眼前了,到了橋邊,你還怕我們的君大妹子不乳燕投怀般飛奔出來?我和西門當家的這杯喜洒,是穩吃啦……”
  哈哈大笑,西門朝午道:“這個當然,我們一同回到我那老窯去,項兄,我得好好的替你熱鬧熱鬧,‘千騎盟’可是第一次正正經經的辦喜事啊……”
  臉上泛起一片紅暈,有如白玉里的一抹丹朱,項真帶著三分靦腆道:“我也不再虛套,當家的,有勞了……”
  包要花与西門朝午又齊齊響起一片清朗而豪邁的笑聲,這些天來,他們身上的創傷雖然尚未完全痊愈,但在愉快的心境下,又經一段适度的調養就差不多恢复十之六七了,盡管他們仍有些輕微的虛弱与旅途上奔波的乏累,卻將這些有限度的不适融滲于极致的興奮和欣悅里——這些帶著喜气的興奮与欣悅里,于是,在笑聲中,他們走近了那座古朴木橋,在笑聲里,他們走近了那棟竹篱茅舍,當他們的笑聲尚清亮的裊繞于冷冽而鮮涼的空气中,抖震在歡欣的雪花飄飄里,竹篱內,人影連晃,帶著無比悅与興奮表情的君心怡已連奔加跑的迎了出來,她后面,還緊跟著同樣惊喜的晏立夫婦!
  多日不見,君心怡消瘦了,但是,在清減中,卻更顯出那一股楚楚怜人的俏美与秀逸,她笑著,一雙澄澈的大眼里卻浮閃著晶亮的淚水,現在——
  可不是么,嗯,她張開雙臂,以极快、极快的碎步,正像一只乳燕般飛投向剛剛拋鐐落地的項真怀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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